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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促一统张仪纵横说列国

话说秦国没有归还六百里商、於之地,逢侯丑泱泱不快地回到楚国向楚怀王禀报。

楚国王宫大殿内,只听逢侯丑禀道:“王上,那张仪乃反复无常,竟将许诺楚地六百里说成是六里。”

楚怀王听后,拍案大怒。

“张仪果然是反复小人,寡人若再能得之,一定生食其肉,方能解心头之恨!”

群臣看楚怀王震怒,皆低头不敢言语。

沉默片刻之后,陈轸揖礼道:“王上,臣今日可以开口了吗?”

楚怀王叹道:“寡人不听爱卿之言,为张仪狡贼所欺,爱卿今日可有妙计?”

“王上。”陈轸鼓起勇气说道,“楚国已失去齐国,且不可再得罪秦国。以臣愚见,不如割两城以贿秦国,与秦联合出兵,攻打齐国。如此,楚国在秦国那里失去的土地,可从齐国偿还回来。”

“欺诈楚者,乃秦国也,齐国有何罪呢?如寡人不伐秦国,反而贿赂秦国,无端攻齐,必将取笑于天下。”楚怀王略顿一下道,“陈爱卿,你还是住嘴吧!”

靳尚揖礼道:“王上,以臣之见,不如既不贿秦,也不伐秦,不妨忍之。”

闻听靳尚之言,楚怀王怒道:“尽是胡话、屁话!秦欺楚太甚,叫寡人如何能忍?”

楚怀王扫视一眼坐在殿下的群臣,目光落在屈匄、逢侯丑身上。

“屈匄、逢侯丑听令。”

屈匄、逢侯丑出列拱手揖礼,同声应道:“臣在!”

楚怀王一脸严肃,郑重说道:“屈匄为伐秦大将,逢侯丑为副将,寡人命你二人率兵十万,攻伐秦国,以报欺诈之仇。”

屈匄、逢侯丑又揖礼道:“微臣遵命!”

三个月后,屈匄、逢侯丑率兵十万,取道天柱山西北进军秦国,攻占蓝田。

闻楚国入侵,秦惠文王乃命魏章为大将,甘茂为副将,起兵十万与楚军战于蓝田。

为报楚辱骂之仇、断交之恨,齐湣王命匡章率兵六万助秦攻楚。一时间,楚国受到秦、齐两国夹击,无力抵抗,楚师节节败退。屈匄虽英勇,然怎奈秦国大军太强,楚军连战俱败,秦军一路将楚军追至丹阳。

楚军一路败退,屈匄心有不甘,乃聚残兵与秦军复战于丹阳。丹阳两军阵前,屈匄骑在马上,怒视着对面阵前的甘茂。

“甘将军,休要欺人太甚,吾已退至丹阳,你如何还不罢休?”

“屈将军,你我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况且是楚军攻我蓝田在先,叫本将如何罢休?除非屈将军放下武器,降我大秦。”

屈匄怒道:“甘茂,你休要猖狂,难道我怕你不成?”

“不怕,为何不敢迎战?”

“哪个不敢?”

屈匄说完,打马挺枪冲向甘茂。甘茂看屈匄冲过来,忙催马持戟相迎。两军阵前,甘茂与屈匄大战三十回合,屈匄力不能敌,被甘茂刺于马下。

逢侯丑一看屈匄被甘茂刺于马下,仓慌率败军逃跑。甘茂率军乘胜追击,攻占丹阳。

此次秦、楚之战,秦斩楚军六万,尽取丹阳、汉中等地。楚怀王得知楚军大败,十分震惊,不得已遣屈原为使,至齐谢罪。为平息战争,又使陈轸到秦国军中,拜见魏章,献两城求和。魏章命甘茂与陈轸赴咸阳请命于秦王。

咸阳秦宫大殿,秦惠文王坐于殿上,张仪、樗里疾、司马错、甘茂等群臣皆坐于殿下。看秦王与群臣皆已坐好,宦者乃高声宣道:“宣楚国使者上殿觐见。”

陈轸听到宦者宣楚使觐见,忙整衣肃立,恭敬走入殿内,扑通一声跪倒在殿前,面对秦惠文王磕头叩拜。

“楚国使者陈轸拜见大王!”

“楚使请起。”

“谢大王!”

陈轸再拜而起。

秦惠文王道:“楚使来秦何意?”

陈轸揖礼道:“大王!秦、楚之战,吾王已深感痛悔,特遣下臣谢罪于大王面前,献两城以求停战,万望大王成全!”

“寡人本想与楚和好,不料楚国十万大军袭我蓝田,寡人为保大秦领土,实属无奈。今楚王既已罢兵,寡人也并非好战。”秦惠文王两眼看着陈轸,思虑片刻道,“不如这样,寡人请以商、於之地易换楚国黔中之地,楚王如能答应,秦、楚便可结两国之好。”

陈轸揖礼道:“事关重大,请大王允许下臣请于吾王。”

秦惠文王唤道:“甘爱卿。”

甘茂起身出列,揖礼而拜。

“臣在!”

“寡人命你为特使,出使楚国,与楚使一道,把寡人的意图告诉楚王。”

甘茂揖礼道:“微臣遵旨!”

陈轸亦揖礼道:“下臣拜谢大王!”

带着秦惠文王的旨意,甘茂随陈轸来到楚国。楚国王宫大殿内,楚怀王坐于殿上,靳尚、逢侯丑、陈轸等群臣皆坐于殿下。

甘茂站在殿前拱手揖礼道:“秦国使者甘茂参见大王!”

逢侯丑道:“秦国使者,参见吾王,为何不跪?”

甘茂看一眼逢侯丑道:“逢将军乃我手下败将,为何如此张狂?”

闻听甘茂之言,逢侯丑愤怒地站了起来,他手指甘茂叱道:“你,跪下!”

甘茂昂首挺胸站于殿前,对逢侯丑的话他跟本不予理睬。楚怀王见状,甚是无奈,他看了逢侯丑一眼,用手示意其坐下。

逢侯丑睨视一眼甘茂,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为缓和紧张的气氛,靳尚言道:“甘将军,你做为秦国使者,乃人臣也,出使楚国,遵循礼制应该跪拜吾王,以示两国之好。”

闻听靳尚之言,甘茂不以为然:“吾乃战胜国大使,岂能跪拜战败之君?”

见甘茂如此傲慢,陈轸、逢侯丑皆手指甘茂,怒目而视,高声叱道:“你如此无礼!”

群臣见状,皆纷纷议论。

“罢了。”面对殿前盛气凌人的甘茂,楚怀王并没有着急,而是心平气和地问道,“甘将军可有话对寡人说?”

面对镇定自若的楚怀王,甘茂揖礼道:“回禀大王,吾王愿用商、於之地换取楚国的黔中之地。”

闻听甘茂之言,楚怀王厉声说道:“甘将军,你告诉秦王,寡人不愿意交换土地,愿得张仪。若秦王肯以张仪畀楚,寡人情愿献出黔中之地以谢秦王。”

甘茂又揖礼道:“甘茂定会将大王旨意回奏吾王。”

话说甘茂离楚返回秦国,将楚怀王之意禀报秦王,秦惠文王一时犯了难,不知如何面对张仪。数日之后,秦惠文王召张仪进宫,商谈秦、楚之事。

秦惠文王道:“甘茂对寡人说,楚王不愿交换土地,愿用黔中之地换张子。”

闻听秦惠文王之言,张仪毫不犹豫地说:“王上,臣愿往楚国。”

秦惠文王闻听,十分惊愕。

“张子,因你违背了献给楚国商、於之地的诺言,楚王如今非常恨你,见你必以盛怒待之,或许楚王在盛怒之下,会将你杀害。此时若去楚国,你定是凶多吉少。”

“王上,以臣一人而易数百里之地,这是非常值得的。”

“张子乃寡人股肱之臣,寡人宁可不得地,也不愿舍弃张子。”

张仪闻听,十分感恩秦王,乃揖礼而拜。

“王上,臣一人之死,而为秦得黔中之地,臣纵死犹荣,何况臣此去楚国未必会死。”

“张子将如何能自脱危险之地呢?请告诉寡人。”

张仪侃侃言道:“王上,楚怀王有一位夫人,名叫郑袖。郑袖是一位既美丽而又聪明的女人,甚得楚怀王的宠信。楚国还有一位嬖臣,名叫靳尚,十分会讨好郑袖。这个靳尚无论在朝堂还是在后宫都非常得宠,可内外上下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臣可使人先用珠宝黄金送与靳尚,使靳尚活动于郑袖,臣或许能免于一死。为保万无一失,王上可命魏章留兵汉中,遥为进取之势,如此,楚王必不敢杀臣。”

闻听张仪之言,秦惠文王大为赞叹:“好!寡人就依张子之言。”

却说张仪不顾个人安危,辞别秦王率车马来到楚国地界,递上通关文牒。楚边关守将看过之后,乃高声喊道:“全都抓起来!”

随着守将的一声令下,楚国军卒即刻将张仪车队团团围了起来。见车马被楚国军卒所围,张仪及随访侍从慌忙下得车来。只听张仪义正辞严地说道:“吾乃秦国特使,张仪是也。你们怎敢如此无礼?”

“你果真是张仪。”守将两眼盯着张仪,厉声言道,“奉吾王之命,已在此等候多时。在下早为张相备好了车马,就请张相移步换车吧。”

看到被楚国军卒团团围住,又见面前放有十几辆囚车,张仪随访侍从怒目圆睁,义愤填胸,皆拔剑欲与之拼杀。张仪见状,急忙止道:“你等把剑放下,休得鲁莽。”

眼看就要成为阶下之囚,张仪的随访侍从岂能受这等欺辱?遂七嘴八舌,纷纷进言。

“相国,如何能束手就擒?”

“相国,拼了吧!”

“相国,拼了吧,大不了一死!”

面对怒不可遏的侍从,张仪再次厉声言道:“把剑放下,休得鲁莽!”

这十几个侍从见张仪如此镇定,无奈之下,只好收起手中之剑,放弃抵抗。

“速将他们囚入车中。”

楚国边关守将大手一挥,士卒即刻上前扭住张仪等人,将其绑缚于囚车之中,押往郢都。

楚怀王得张仪,下令囚于牢中,欲择日告于太庙,然后杀之,以报欺诈之恨。各位看官,楚怀王的心思早已被张仪看破,故其先遣人将大量金银珠宝送与楚嬖臣靳尚。此刻,张仪刚刚下入牢中,靳尚就来到了景翠宫。只见他进入宫来,面对郑袖,跪地叩拜。

“微臣拜见夫人!”

“靳大夫,请坐。”

“谢夫人!”

待靳尚坐下后,郑袖问道:“说吧,找本宫有何事情?”

靳尚故做惊恐道:“夫人,大事不好!”

“何事把你吓成这样?”闻听靳尚之言,郑袖竟是一怔。

靳尚看看站在一旁的侍女,欲言又止。

郑袖转对侍女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夫人!”两位侍女揖礼退出。

待两位侍女退出宫后,郑袖看着靳尚问道:“说吧,是何事情使你如此慌张?”

“夫人,王上欲杀张仪。”

“我当是什么大事,不就是杀个张仪吗?看把你吓得,杀就杀吧,何必如此慌张?”

“夫人,张仪杀不得!”

“为何杀不得?”

“如果王上杀张仪,那夫人就失去了王上的宠爱。”

郑袖迷惑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夫人有所不知。”靳尚侃侃言道,“秦王不知王上憎恨张仪,故遣张仪做为使者来到楚国。那张仪可是秦王的股肱之臣,秦王对张仪甚是宠爱。如秦王闻王上欲杀张仪,一定会将侵占楚国的土地归还于楚,还会把秦国的美女嫁给王上,并将能歌善舞的宫女做为陪嫁送给王上做为媵侍,以赎张仪之罪。夫人,您好好想一想,若是秦国的美女一旦来到楚国,王上必定会尊而礼之,专宠于秦女。”靳尚两眼看着郑袖,略顿一下又道,“到那时,夫人还能再独享王上的宠爱吗?”

郑袖闻听,十分惊恐。只见她沉思片刻之后,突然问道:“靳大夫,你可有妙计来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靳尚小声言道:“夫人可以装做不知此事,以秦、楚两国利害劝说王上,替张仪求情,使王上放出张仪。只要张仪平安了,秦国就不会将美女送与王上。如此,夫人不仅和原先一样,仍然是王上唯一的宠爱,而且还能借助张仪的势力使您的儿子子兰成为楚国的太子。”

郑袖转惊为喜道:“靳大夫此计甚好,本宫是不会亏待你的。”

靳尚拱手揖礼道:“微臣甘愿为夫人效力!”

再说齐、楚断交之事传至燕国,一日,燕王哙与苏代坐于宫中,商谈此事。

燕王哙道:“苏子,齐、楚反目,齐国助秦攻打楚国,这合纵之约还如何践行?”

苏代揖礼道:“王上,齐、楚反目,责在楚国,此乃楚怀王太过贪婪而致。齐国此举,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虽说如此,然山东六国,齐、楚是两个大国,两个大国若争斗下去,怕是纵约散矣。纵散则齐强燕弱,倘若齐国恃强凌弱,兵临燕境,该当如何?”

“王上莫虑,齐与秦联手,只是迫于无奈,是齐王为泄心头一时之恨。强秦离散齐、楚,意在吞并天下,齐王不会不知。齐虽无近忧,但必有远虑。燕、齐为邻国,唇齿相依,本应和睦共处。”

“寡人愿和睦共处,只是这齐王怕是不会。寡人听说齐王欲使孟尝君将兵伐燕。”

“齐王欲伐燕国,一定是听信了小人的谗言所致。请王上放心,为了燕国,为合纵大业,为天下相安,臣愿说服齐王罢兵息战,以修燕、齐之好。”

“苏子将如何修燕、齐之好呢?”

“依臣之见,王上不如纳质子于齐。如此,齐王必感王上诚意,进而,微臣再用三寸不烂之舌,以利害大义说与齐王,必能化干戈为玉帛。”

闻听苏代之言,燕王哙赞道:“如此甚好!寡人就依苏子之言。”

为修燕、齐之好,为固合纵之约,十日后,燕王哙使苏代引质子赴齐拜见齐湣王。

却道靳尚的一番话,使郑袖心里颇不宁静。为不失宠,必救张仪;要救张仪,须劝王上。郑袖为求自保想方设法营救张仪,一连几日夜不能寐,昼不思食,整日在宫中冥思苦想。一日,她正在想对策之时,忽听内宰传话王上驾临,遂忙与宫女揖礼相迎。但见楚怀王在内宰等侍从陪伴下走进景翠宫。

见楚怀王进得宫来,郑袖拜道:“臣妾参见王上!”

“夫人,平身。”

“谢王上!”

楚怀王走上前拉起郑袖的手与郑袖并肩坐于榻上。待楚怀王坐下后,郑袖唤道:“快将宫中的新茶烹好上来,让王上品尝品尝。”

“奴婢遵命!”

须臾,一侍女端过茶来,将茶盏放于楚怀王面前的几案上。

楚怀王端起茶盏,呷一口茶,随即将茶盏放于案上道:“好茶,好茶。此茶清鲜纯正,香气浓郁,滋味醇厚甘甜,确为茶中极品。”

“那王上就常来臣妾这里吃茶。”

“好,好。在夫人这里吃茶,确是别有一番风味。”

楚怀王边说边拿起郑袖的手轻轻地抚摩着。郑袖顺势伏在楚怀王的身上,娇声娇气地说道:“臣妾听说王上欲杀秦国使者张仪,不知是真是假?”

“张仪欺骗寡人,使寡人损兵失地,不杀他难解心头之恨!”

郑袖抬起头来道:“王上,张仪杀不得!”

“为何杀不得?”

郑袖两眼深情地看着楚怀王,据理言道:“王上欲以地易张仪,可黔中之地未入秦国,秦王就让张仪先来到了楚国,这足见秦国对王上的尊敬。今王上欲杀张仪,是拒礼而怒秦。秦兵一举而席卷汉中,大有吞楚之势,若此时杀张仪,秦必然会增兵再攻楚国,那时我夫妇将不能相保。想到这些,臣妾心中就如剑刺一般疼痛,夜不能寐,日不甘食。”

一侍女插道:“王上,夫人都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

另一侍女亦插道:“王上,您看这才几天,夫人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夫人,你要好好吃饭,千万保重身体。”

“王上!臣妾是吃不下、睡不着呀!”

楚怀王叹道:“可张仪欺楚太甚,若不杀张仪,难消寡人心头之恨。”

郑袖又道:“王上!人臣各为其主,张仪乃天下智士,又是秦国的相国,自然会偏厚于秦。张仪这样做,说明他忠于秦国,这有什么奇怪的呢?王上若能像秦王一样厚待张仪,张仪一定会忠心于楚,就像忠心于秦国那样。”

“请夫人不要担忧,容寡人再好好想一想,如何从长计议。”

“王上要是为难,臣妾请求王上让我们母子二人迁居到江南去吧,以免城破被秦人祸害。”

郑袖说着说着,眼眶里竟滴下两滴泪来。

看到郑袖伤心,内宰插道:“王上,夫人的话很有道理。杀一张仪,何损于秦?然而楚国却失去了黔中数百里土地。不如留下张仪,厚待之,以此交好于秦。”

沉默一阵之后,楚怀王乃道:“杀张仪只是寡人一时之气,寡人亦不愿献出黔中之地,更不愿失去夫人,寡人这就免去张仪之罪,依夫人之言,好好待他。”

闻听楚怀王之言,郑袖暗自高兴,遂赞誉道:“臣妾就知道王上会这样做的,王上圣明!”

郑袖话音刚落,就听内宰、侍女异口同声赞道:“王上圣明!”

楚怀王不知郑袖所言乃张仪之计,遂听信郑袖,放出张仪,并在宫中设宴为其压惊。那日,只见楚怀王坐于宫中,张仪、靳尚分别坐于两侧,三人把酒言欢,甚是亲密。

“张子受惊了,寡人以此酒为张子压惊。”

楚怀王端起酒爵邀张仪饮酒。

“臣谢王上不杀之恩!”

张仪举起酒爵与楚怀王、靳尚一饮而尽。

饮酒之后,楚怀王将酒爵放于案上道:“这都是寡人一时糊涂,轻信他人之言,还望张子海函。”

靳尚趁机言道:“王上一向看重张子,囚押张子并非王上本意。”

“靳爱卿说得没错,这并非寡人本意。”

思虑片刻之后,张仪乃道:“臣请求王上以后不要再听信他人之言,应该脱离合纵,与秦国缔结盟约。秦国乃天下大国,占据着天下一半以上的土地,拥有天下一半以上的军队。背靠险要之山,腹有黄河之水,是四塞之国,进可攻,退可守。何况秦国有虎贲之师百万,大小战车千乘,千里之马万匹。蚕桑铺天盖地,粮食堆积如山。秦王英明威严,秦将智勇双全,秦卒更是个个英勇,俱不怕死。纵使不出动军队,也足以席卷列国之势,折断天下的脊梁。”张仪略顿一下又道,“王上想一想,秦有如此之势,诸侯谁不畏惧?”

闻听张仪之言,楚怀王惊问道:“那会如何呢?”

“天下列国谁最后归降,必定会最先灭亡!”

楚怀王与靳尚闻听,皆是目瞪口呆,他二人都睁大眼睛惊恐地盯着张仪。

沉默一阵之后,靳尚问道:“请问张子,倘若诸侯联合,行合纵之策,群起而攻秦国,该当如何?”

张仪不以为然道:“合纵之国犹如群羊,秦国乃山中猛虎,六国合纵无异于驱赶群羊去攻击猛虎,虎和羊之间的势力已不言自明。如今楚国不亲近猛虎反而跟群羊在一起,臣私下里为王上担忧,羊再多岂能抵敌一虎?”

楚怀王两眼看着张仪,额上冷汗直冒。只见他不时掏出丝娟擦拭着额上的汗水。

张仪看楚怀王惊恐之状,心中暗喜,趁机侃侃而道:“秦国的西面有巴、蜀之地,如用大船装载粮食,自岷山出发,沿长江顺流而下,到楚国最多有三千多里的距离。要是两船并列,运载士卒,每船可装载五十名士卒和三个月的粮食。如此,万船沿江而下,一日行五百多里,不用十天的功夫,就可到达楚国的扞关。扞关如受到惊扰,那么楚国边境以东的城邑就要全部设防了,黔中、巫郡之地也将不再归王上所有。”

楚怀王道:“山东六国有合纵之约,倘若秦军来犯,诸国必联合救楚。”

“王上想过没有?秦军进攻楚国,只需三个月的时间,而楚国若是等待各国诸侯的援军,则需要半年以上,这样是必是等不及的。再者,楚国依靠弱国解救,忘记强秦之祸患,臣心中为王上担忧。臣以为此非明君之举。”

楚怀王沉思片刻后道:“寡人不愿献出黔中之地,可又担心强秦之兵,请问张子,该当如何?”

“依臣之见,王上莫若与秦国联盟。臣再用三寸不烂之舌,劝说秦王,放弃黔中之地,使秦、楚两国永结兄弟之好。”

靳尚插道:“王上,张子乃天下之奇才,楚国之救星。”

闻听张仪之言,楚怀王心中暗喜:“寡人就依张子之言,与秦联盟,并将小女许配秦国太子。”

张仪揖礼道:“如此甚好,臣恭贺王上!”

靳尚亦道:“臣恭贺王上!”

张仪有惊无险,平安离开楚国,顺道来到韩国,游说韩王。

韩王道:“张子亲临敝邑,不知有何要教与寡人?”

张仪揖礼道:“韩国乃山东之小国,又夹于秦、楚之间,欲图发展,实为不易。如今天下列国,大者有三,秦、楚、齐是也。今秦、楚已结为昆弟之好,不知大王有何感想?”

韩王又道:“森林之中,走兽颇多,虽有狮、虎称雄,然狼、豹也不乏觅食之地。”

“秦、楚、齐,狮、虎是也,然韩算不得狼、豹之类,其实就是一鹿耳。想韩居于险恶之地,五谷所生,非菽而麦,国无二岁之食,兵无十万之众,一小鹿欲与狮、虎争斗,这无异于将鸟卵置于千钧之下。倘若秦、楚发兵,南北夹击,韩国鸿台之宫,桑林之宛,将不再属大王所有了。”

闻听张仪之言,韩王甚是惊愕,思索良久乃问计于张仪道:“请问张子,如此,寡人该当如何?”

“依仪之计,大王莫若事秦。当今天下,早事秦者存,晚事秦者亡。”

“寡人愿献宜阳之地以事秦,万望张子玉成!”

张仪拱手揖礼道:“大王圣明!”

话说张仪游说楚、韩之后回到秦国,向秦王禀报楚国之行。秦惠文王设好酒宴,专为张仪接风洗尘。

秦咸阳宫中,张仪拜见秦惠文王之后,乃道:“臣九死一生,得见王上一面。”

秦惠文王感慨道:“张子亲临虎穴之地,却能全身而退,真乃奇才也!”

“臣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全仰仗秦国之强,王上之威。”张仪略顿一下道,“楚王畏惧秦国,已将太子送来做为人质,并愿把小女儿许与太子,以求事秦。为天下大计,为使臣不失信于楚,臣请求王上暂舍黔中之地,并选一貌美之女许与怀王之少子子兰为妻,结为婚姻,以为楚德。”

闻听张仪之言,秦惠文王深表赞同:“张子之言甚是,秦、楚联姻也是寡人之意。至于黔中之地,张子为天下大计,尚能将性命置之度外,寡人又有何舍不得呢?况且用不了多少时日,别说黔中,就连整个天下都将是寡人的囊中之物。”

张仪思虑片刻后又道:“为使王上早日一统天下,臣请借楚、韩二王事秦一事,游说山东诸国群起效仿,以此解散合纵之约,联袂事秦。”

闻听张仪之言,秦惠文王慨叹道:“张子是秦之栋梁,乃天下不可多得之奇才!寡人得张子,如周文王得姜子牙!”

张仪拱手揖礼道:“谢王上谬赞!”

秦惠文王端起酒爵道:“张子,寡人之意全在酒中,请!”

“请!”

张仪举爵与秦惠文王一饮而尽。

冬天的云梦山,外面虽北风凛冽,寒气袭人,然草堂内却炉火旺盛,温暖如春。鬼谷子手拿木如意,端坐于草堂,茅紫月、茅蒙、徐福、仇雪皆坐于堂前两侧,正在恭听鬼谷子讲养生之道。

“彭祖得养生之要,活了八百岁,在人寿环道上走了十圈。”鬼谷子用手捋一下胡须道,“人若能练好行气,注重养生之道,必能在人寿环道上多走几圈。”

闻听鬼谷子之言,茅紫月不解地问道:“师父,可世间为何很少有人能在人寿环道上走完一圈?”

“这除了战乱之外,皆因天下多数人不知行气,不会养生,生活没有节制才导制短命。”鬼谷子略顿一下道,“其实,如能注重养生,懂得生气与死气,学会行气,一个常人在人寿环道上走上两圈还是有可能的。”

“师父,何为生气?何为死气?”

“生气、死气分为两类,一是自然之生气、死气;二是行气时生气、死气。”

“师父,何为自然之生气、死气?”

鬼谷子侃侃言道:“一天十二个时辰,从夜半子时到午时为生气,未时以后到夜晚亥时为死气。这是自然之生气、死气。长寿之人,经常在生气时端正偃卧,微闭双眼。两手像婴儿握拳一样,四个指头压住母指,闭气不呼吸,只是在心中默数至二百下,然后从口中吐出废气。如此,可使五脏安定。逐日增加延长闭息的时间,如果能闭气不呼吸达到二百五十下,则可耳聪目明,全身都没有病痛,即使是邪气也不能侵扰人体。”

“师父,那何为行气时生气、死气呢?”

“在行气的时候,用鼻吸入的气为生气,用口吐出的气是死气。吸入生气的方法只有一种,而吐出死气的方法却多达六种。”

茅蒙插道:“师父,弟子知道吸入生气的唯一方法是用鼻子,可吐出死气的方法却多达六种,弟子愚顿,还请师父详解。”

“吐出死气的六种方法即是:吹、呼、唏、呵、嘘、郃。”

“师父,这六种吐气的方法有何不同的功效呢?”

“气温有差别,人体有不适。不同的情况就要用不同的吐气方法。寒冷时可用吹法,温热时可用呼法。根据人体具体的不适状况,应采取不同的吐气方法。具体而言,‘吹’可去风;‘呼’可去热;‘唏’能去烦;‘呵’可下气;‘嘘’可散滞;‘郃’可解乏。”

徐福插道:“师父,行气时有需要避开的情况吗?”

“天降大风时、寒冷时、酷热时,皆不宜取气。”

仇雪插道:“师父,四时气候差别甚大,养生是否也应有所不同?”

“是的。”鬼谷子端起案上茶盏,呷一口茶,然后言道,“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皆有养生之道。春天是推陈出新的季节,天地间展现出一片生机,万物欣欣向荣,此时应早睡早起,千万不可独自闷坐。养生之人要做到,生育而不杀戮,给与而不劫夺,赏赐而不惩罚。这是春天元气的效应,养生所应遵循的原则。如背离这个原则,就会伤害肝脏。肝为心脏之母,只有肝气通畅,才能神志清新,气势爽快。”

“师父,春天养肝,那夏天呢?”

“夏天主要是养心补气。夏天属火,火能够克金,金主宰肺,肺主宰辛味,所以夏天应少吃苦味多吃辛辣,以此滋养肺气。夏天是草木茂盛的季节,天地气流交感,万物成熟收获。此时应迟睡早起,每天心气平和,不怨天不尤人,让心气自然流通,修饰外表,充实内心。这就是顺应夏天元气的感应,保养身心的道理。若违背这个道理,就容易使身心受到伤害。”

“师父,秋天鸟雀回巢,草木凋零,又当如何养生呢?”

“秋天三个月,金旺盛而主于收敛,此时万物萧索,要使精神得到安详,就应仁慈护生,多行善事,以此养肺。秋天肺气较旺,五味偏于辛辣。肺主宰于金,金可以克木,木属于肝,肝的作用在于分解酸。因此,当秋天到来的时候,应该减少辛辣增加酸味,用这个办法来蓄养肝气以养肺,使精神得到安祥。同时要早睡早起,与雄鸡的啼鸣同步,使心志得到安宁,以此缓解秋天的肃杀之气。”

“师父,冬天如何养生呢?”

鬼谷子接着说道:“养生最关键的是在冬季。冬天的这三个月,天地关闭,好像睡着了一样。此时水结冰,地开裂,阳气躲藏,万物蛰伏。因此,每天应早睡晚起,等待旭日东升,带来温暖,驱除寒冷。冬天主要是养肾。肾的主要功能是把水和气分开,分别把它们输送到人体的各个部位,就好像大树根系的作用一样。人的左边是肾,右边叫命门,它是生命之气的本源,死亡之气的所在,蓄养就会取之不尽,耗散就会枯竭无助。因此,在冬天的三个月中,应该将辰星之气汇纳肾中蓄养起来,以减少疾病侵入,保护肾的完好。”

茅蒙又插道:“师父,肾好与不好,如何能知呢?”

“如果感到筋骨疼痛,就是肾虚;牙齿脱落,面色发黑,说明肾已衰竭;耳朵疼痛,是肾气堵塞;腰不能挺直,说明肾气已经耗尽;骨节发出声响,是肾不够坚强;经常发出呻吟之声,说明肺的邪气已侵入肾脏。大凡肾虚之人,容易梦见妇女、和尚、尼姑、乌龟、王八、骆驼、马、旗帜、刀枪,有时也梦见自己身穿兵甲,在山上行走,或在水中弄舟划船。”

徐福又插道:“师父,如果已患肾病,当如何医治?”

“大凡患肾病之人,多是肾气沉滞不通,应反复吹之,使它逐渐变得畅通。所以,患肾病之人,可用吹的办法来排除,用吸的办法来补充。”

仇雪又插道:“师父,如何能知肾脏无恙呢?”

“面色红润而有光泽,说明肾完好无恙。在冬天的这三个月中,天地乾坤元气闭合,万物潜藏冬眠。欲长寿之人,应该中庸节制,清心寡欲,不要沉湎于声色犬马的娱乐,要使阴阳之气安定,不要让它们相互争斗,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身心健康,合乎自然养生之道。”

茅紫月沉思片刻道:“师父,养生应四时而异,治国要顺势而为,弟子顿感二者有相通之处。”

“是的,”鬼谷子用手捋一下胡须,微微一笑,“月儿聪慧,这养生与治国道理是一样的,养生应随季节,四时有变。治国也当顺应大势,切不可违背天道,逆势而动。”

一日,天上飞飞扬扬地飘着雪花,鬼谷子与仇雪冒雪走在溪水岸边的小路上。

仇雪道:“师父,弟子有一事,想不明白。”

“何事不明白?”

“为何夏天下的是雨,而冬天却下雪?”

鬼谷子沉思片刻之后,娓娓言道:“春夏秋冬,冷暖不同,天行有常,阴阳有道。雨为阳,雪为阴。夏天阳气上升,阴气减弱,天自然下雨;冬天阴气上扬,阳气不足,天就会下雪。若逆天而动,阴阳颠倒,夏天就要下雪,冬天则会下雨。如出现此等状况,灾难必会降临人间。”

“师父,是不是阴阳平衡了,就不会有灾难降临?”

“是的,凡事都要顺势而为,切不可逆天而动。”

“师父,弟子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弟子明白了弟子的高祖父智瑶当年可谓是逆天而动,所以才会有灭顶之灾。”

“雪儿能明白这些,可见你悟道颇深。列国虽纷争多年,然天下大势终会一统。”

“师父,如今天下风云变换,列国动荡不安,天下如何一统呢?”

“若上苍眷顾,张仪必能顺势导势,助推秦国走向一统。”

“师父,张仪果真能助推秦国一统天下吗?”

“大势理应如此,然风云变幻莫测。若眼下张仪不能助推一统,那天下一统怕是要再等若干年。”

鬼谷子与仇雪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到草堂门前。

“雪儿,我们到屋里暖和暖和。”

“师父,您站着别动,弟子给您拍打一下。”

鬼谷子站在那里,用手拍拍头上的雪,仇雪双手帮鬼谷子拍去落在身上的积雪。然后师徒二人走进草堂。

秦国张仪相国府内,灵儿与侍女绾儿闲来无事,便围着火炉坐在一起拉起了家常。

绾儿道:“夫人,相爷真是奇人,不用劳师,只靠一张嘴就能让楚王甘拜下风,相爷好生厉害!”

灵儿道:“相爷的舌头比性命还金贵,相爷的一张嘴能敌百万之师,楚王自然害怕。”

她们正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就见张仪带着身上的积雪从外面走了进来。

“外面雪好大。”

张仪说着就要坐下,绾儿忙道:“相爷,您站着别动,让奴婢给您拍一下身上的积雪。”

拍去积雪之后,张仪坐下道:“绾儿,快去准备些酒菜,今日我要与夫人饮酒庆贺。”

“是,相爷!”

绾儿转身高兴地走出房去。

闻听张仪之言,灵儿问道:“是何事让夫君如此高兴?”

“王上即将一统天下,师父的愿望就要实现了,我能不高兴吗?”

“眼下只有楚国、韩国事秦,王上又如何能一统天下呢?”

张仪侃侃言道:“夫人有所不知,楚国乃大国,眼下楚、韩已事秦,剩下的四国还能支撑多久呢?我张仪凭这三寸不烂之舌,定能让四国之君紧随楚、韩之后,归顺秦国。如六国君王皆能归顺秦国,王上一统天下还会远吗?”

“夫君又要离开奴家,远赴他国?”

灵儿说着,起身坐在张仪身边,拉起张仪之手就要亲热,正在此时,就见绾儿端着酒菜走了进来,灵儿不好意思地慌忙把手松开。

绾儿将酒菜摆好,添上酒,侍于一旁。

张仪端起酒爵道:“顺势导势,一统天下,乃是师父的重托,我张仪就要将愿望变为现实了。夫人,让我们举杯庆贺吧!”

灵儿端起案上酒爵与张仪一饮而尽。

饮酒之后,灵儿将酒爵放于案上道:“夫君此去,不知又得多少时日!”

“少则一年,多则两载。”张仪略顿一下道,“夫人,等天下一统之后,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奴家知道夫君是干大事的,夫君就放心去吧。奴家敬夫君此酒,等夫君凯旋归来。”

“多谢夫人!”

张仪与灵儿心有灵犀,一同期盼着秦国一统天下,遂含笑举爵,一饮而尽。那日他二人兴致极高,饮酒直至戌时方散。

第二年的春天,只见张仪的游说车队绵延数里,奔驰在去往齐国的官道上。约一月之后,张仪的游说车队来到齐国临淄。安顿好之后,张仪乃进宫拜见齐湣王。

齐湣王道:“张子乃天下奇才,今至敝邑,不知有何见教?”

张仪揖礼道:“在下此来,一为大王解忧,二为齐国排难。”

“张子说笑了,寡人有何忧?齐国有何难?”

“唉!”张仪长叹一声道,“天下最可悲的乃是灾难就要降临,然而自己却并不知道。”

闻听张仪之言,齐湣王吃惊地问道:“张子是说齐国要有灾难降临吗?”

张仪侃侃言道:“常在大王左右的人,一定会给大王说,齐国有赵、韩、魏三国为屏障,且齐国又地广民众,兵强士勇,虽有一百个秦国也奈何不了齐国。长久以来,大王以为这些人是贤臣而不去考虑这些话的真实性。殊不知媚言如毒,其实正是这些人在有意蒙蔽大王,将齐国一步步推向危险境地。”

齐湣王迷惑不解地说:“张子的话使寡人糊涂了,寡人的臣子如何会蒙蔽寡人,将齐国推向危险境地呢?”

张仪问道:“大王以为,齐国与秦国相比,是齐国的土地更广阔,还是秦国的土地更广阔?是齐国的物产更富饶,还是秦国的物产更富饶?是齐国的军队更威猛,还是秦国的军队更威猛?是齐国的士卒更勇敢,还是秦国的士卒更勇敢?”

“这……”

听着张仪一连串的问话,齐湣王头上直冒冷汗。

看到齐湣王一脸惊愕,张仪趁机又侃侃言道:“大王,今秦、楚嫁女娶妇,已结为婚姻,成昆弟之国;韩国已献出宜阳;魏国已献出河外;赵王已称臣入朝,割河间之地以事秦。大王所谓的齐国之屏障如今已不复存在。若大王今不欲事秦,独与秦为敌,秦国必将使韩国、魏国从南面攻打齐国,让赵国之师渡过清河,占领博关,那么,临淄、即墨之地也就不再归大王所有了。到那时,战争一旦开始,大王即使再想事秦,还能有机会吗?”

齐湣王闻听,更感愕然,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张仪,忐忑不安地说道:“天下大势已然,寡人愿以国悉听张子。”

张仪又道:“今日之势,事秦者安,背秦者危。”

齐湣王愕然而道:“请张子转禀秦王,寡人愿献鱼盐之地,西向事秦。”

张仪拱手揖礼道:“大王圣明!”

张仪别过齐王之后,转道赵国。他的游说车队从齐国的临淄出发,浩浩荡荡地奔驰在去往赵国的官道上。昼行夜宿,十多日后,张仪游说车队来到赵国邯郸。闻听张仪到来,赵武灵王降阶相迎,盛宴款待。

赵国宫中,赵武灵王与张仪相对而坐,边饮边谈。

赵武灵王道:“张子千里而来,有什么要面教寡人的吗?”

张仪拱手揖礼,侃侃而道:“大王率六国之师以摈秦,秦兵不敢出韩谷关十五年之久。大王之威行于山东六国,秦国甚感恐惧,只得缮甲厉兵,力田积粟,愁居慑处,不敢动摇,唯恐大王有意督过之。今以大王之力,可举巴蜀,并汉中,包两周,守白马之津。秦国虽地处僻远,然而心忿含怒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今秦王调集了秦国所有的军队于渑池,愿渡河、逾漳,与大王会于邯郸之下,以甲子之战,正殷纣之事。秦王使微臣先闻于左右,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赵武灵王闻听张仪之言,不觉大惊失色。

“张子言重了,寡人决无称霸之心,只求无难而已。”

张仪又道:“今秦与楚已结为昆弟之国,而韩、魏皆称东藩之臣,齐献盐鱼之地,此足已断赵之右肩。请大王斟酌,一个断掉右肩的人,已失去其党而孤居,即使想没有危难,还有可能吗?”

赵武灵王问道:“那将会怎样?”

张仪傲气地说:“秦王会下令,发三军以围赵。第一军使齐师渡清河,于邯郸之东以攻赵;第二军驱韩、魏精锐从成皋攻赵于河外;第三军由秦武卒屯军于渑池,四国为一,相约攻伐,到那时,赵国还能独存吗?”

赵武灵王闻听,愈加惊恐。

“请问张子,那该当如何?”

“仪私下里为大王着想,大王莫如与秦王会于渑池,面相约、口相结,与秦结为兄弟之国。”

沉默一阵之后,赵武灵王乃道:“寡人悉听张子之言,愿献河间之地以事秦。”

张仪拱手揖礼道:“大王圣明!”

游说赵王之后,张仪选的第三个国家乃是燕国。他的游说车队从赵国邯郸出发,威风凛凛地奔驰在去往燕国的官道上。

燕昭王闻听张仪要来,遂与群臣降阶相迎。宫门外,燕昭王与张仪寒暄之后,二人携手走进宫中。

燕国蓟城王宫内,燕昭王坐于王位,待张仪及燕国群臣坐定之后,燕昭王问道:“张子来到敝邑,不知有何赐教?”

张仪拱手揖礼,单刀直入:“大王,燕国危矣!”

闻听张仪之言,燕国群臣皆迷惑不解。

燕昭王急问道:“此话怎讲?”

张仪反问道:“大王难到不知天下之势?”

燕昭王闻听张仪之言,茫然不知所措。

“天下之势如何?”

张仪看一眼燕昭王,再扫视一下大殿之上的群臣,不慌不忙地说道:“上苍令秦一统天下,秦王威震四野,诸侯莫不畏惧。今秦、楚已结为昆弟之好,韩、魏已称东藩之臣,齐献鱼盐之地,赵效河间以事秦,山东六国,唯燕无动于衷。大王诚想,燕国如此,岂能不危?”

闻听张仪之言,群臣惊愕,皆面面相觑,燕昭王早已大惊失色。只见燕昭王从袖中拿出丝涓,边擦头上的冷汗边看着张仪问道:“这如何是好?”

“不必惊慌,张仪定为大王去忧解难。”

“张子如何为寡人去忧解难呢?”

“大王唯有割地示好,西向称臣,方为上策。”

燕昭王诚惶诚恐地说:“就依张子之言,寡人愿献出恒山以东五城,臣服秦国,万望张子玉成!”

张仪拱手揖礼道:“大王圣明!”

别过燕昭王,张仪游说车队奔驰在去往魏国的官道上。张仪坐于车中,回想着离开秦国半年多的游说经历,想到为完成师父之托,平定乱势,眼下就要助秦惠文王实现天下一统之时,脸上不觉溢出得意的笑容。只听他自言自语道:“师父,弟子顺势导势,游走列国数十年,纵然是历尽坎坷,然终不负师父所托、上苍所托,黎民所托,天下就要一统了。”

张仪想到天下就要一统了,不免想起了下山时与鬼谷子话别的场景:

鬼谷子手拿木如意,端坐于席,面前摆着一盘棋局,局上纵横是道,却无一粒棋子。苏秦、张仪分别坐于两侧,目不转睛地看着鬼谷子。

……

鬼谷子拿出黑、白两盒棋子,将黑子递给苏秦,白子递给张仪。

“拿起棋子。”

鬼谷子声音虽低,然听起来却有千钧之力。

苏秦、张仪相视一眼,各拿起一粒棋子。

“苏秦、张仪,天下犹如棋局,治天下犹如奕棋。棋局在此,棋子已在你二人手中。这棋局该如何下,你二人可有盘算?”

苏秦、张仪又相互看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鬼谷子目光如炬,直视着苏秦、张仪。看着鬼谷子犀利的目光,苏秦、张仪心中有些慌乱,一时竟不知所措。

沉默片刻之后,苏秦硬着头皮言道:“弟子愚昧,请师父指点。”

“你二人既然不肯开口,那老朽就指点一二。”鬼谷子将目光从苏秦、张仪身上移开,两眼看着面前的棋局,侃侃而道,“棋如天下,治天下亦即奕天下。你二人皆是奕中高手,如何落子,如何定势,如何布局,如何攻防,如何收官,种种方术,自不用老朽多讲。”鬼谷子略顿一下又道,“天下棋局扑朔迷离,要想奕好天下之棋,须知何为棋,何为奕棋之道。”

苏秦、张仪皆瞪大眼睛看着鬼谷子,不觉异口同道:“师父,何为棋?何为奕棋之道?”

“何为棋?棋为奕,为时空之变数。天下万物之数,皆从一而起。棋局之路三百六十有一,这一就是棋局之主,它据天元之位,运动四方。剩下三百六十,象周天之数;它分而为四,以法四隅;隅各九十路,象季之日数;外周七十二路,法周天之侯。这三百六十棋子,黑白相半,法阴阳。局方而静,棋圆而动,动静相适。由是观之,棋之道,上连天,下立地,中通民心,乃沟通天、地、人,堪为三者运动变化之根本。”

鬼谷子有意停顿下来,用手捋着胡须看一眼苏秦、张仪。苏秦、张仪全神贯注地听着鬼谷子的教诲,他二人如何也没有想到日常棋局竟有这般玄妙。

……

一阵沉默之后,鬼谷子感慨道:“世道纷乱,七国争雄,江河四溢,乱势横生,芸芸众生犹在火海,黎民百姓苦不堪言,他们是多么渴望太平。太平是天地之道,亦是大势所趋,大道所向,老朽期盼你们能以天道为念,协力并肩,推动天下大势走向太平,莫要记挂恩怨得失,名利情仇!万不可学庞涓、孙膑!”

鬼谷子之语,字字似金,句句如雷,苏秦、张仪闻听皆是一震,二人深感肩上如压千钧。

沉默一阵,苏秦、张仪揖礼再拜,二人同道:“师父,弟子定会铭记在心!”

“如此甚好。”鬼谷子捋一下胡须,微微地点点头道:“你二人可有什么话要说?”

片刻之后,苏秦忽道:“弟子有惑,还请师父指点。”

“有何疑惑?”

“请问师父,如何使天下走向太平?”

“若要天下太平,必使天下相安。”

苏秦又道:“如何可使天下相安?”

“天下相安,可有两途。一是百川归海,天下一统;二是诸侯相安,以礼相待。”

张仪问道:“依师父之见,天下一统、诸侯相安二途,哪一途更胜一筹?”

鬼谷子用手捋一下胡须,沉思片刻道:“天下一统、诸侯相安,各有胜处。不过,天下早已礼崩乐坏,乱象横生,人心不古,物欲横流。诸侯争雄称霸,相互勾心斗角,让其彼此相安,回归周初礼制,实乃与虎谋皮,取龙之鳞,怕是路难道遥。如今天下之势,如决堤洪水,已时肆意横流,要想天下太平,唯有行非常手段,横扫乱势。是以,老朽以为一统之途,或为可行。至于如何走向一统,乃是上苍赋于你二人的使命,是天下黎民赋于你二人的使命。”

苏秦、张仪又异口同声誓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誓愿鞠躬尽瘁,不负师父所托!”

“不是老朽所托,是上苍所托,是天下黎民百姓所托……”

张仪坐于车中,心里正在想着下山时与鬼谷子话别的场景,马车突然猛地一下停住了。马车一停,打断了张仪的回忆。只见张仪在车中摇晃了几下,急问道:“是何状况?” 6sJNVZ+b8/z7jjeEB7HIQf0H3bQPB4yOdz1AEUDVSCBYCDu05rCNqDEqOQJrLUy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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