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秦人大败魏军,赵肃侯担忧祸及赵国,乃召苏秦回邯议事。
苏秦返回邯郸,疾趋上朝,见赵肃侯坐于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已齐聚大殿,乃跪地叩拜。
“微臣参见君上!”
“苏爱卿请起。”
“谢君上!”
待苏秦起身后,赵肃侯道:“适才边关快马来报,秦大良造公孙衍出师攻魏,大败魏军,擒魏大将龙贾,斩首四万五千魏卒,魏王恐惧,割河北十城以求和。如今公孙衍奉秦王之命,屯军函谷关,欲移兵攻赵。为防秦兵,故速召相国返回,共商大计。”
闻听赵肃侯之言,苏秦奏道:“君上不必担忧,秦刚与魏战,虽胜魏军,然秦军消耗也不在小数。赵与秦相隔甚远,秦如若攻赵,必扩军备战,而扩军必先备粮草。如今关中大旱,农桑失利,筹备粮草实属不易。如此状况,秦军攻打赵国,少说尚需一年半载,或在两、三年之后。请君上放心,微臣定会让秦军不战自退。”
安阳君道:“秦乃虎狼之邦也,贪得无厌,相国如何能使其不战自退呢?”
大殿之上文武群臣皆把目光投向苏秦。
苏秦不慌不忙地说道:“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秦国纵有千军万马,必受制于咸阳朝堂,苏秦自有办法使秦王退兵罢战。”
闻听苏秦之言,赵肃侯心中方觉稍安:“有苏相国运筹帷幄,寡人不惧虎狼之秦也。”
“请君上放心,有微臣在,秦兵不会、也不敢踏入赵地。”
苏秦散朝回府,径直来到书房。只见他在书房中踱来踱去,思索着如何使秦国退兵。片刻之后,苏秦抬头看到侍女端茶进来,遂停下脚步,吩咐道:“速唤贾舍人过来。”
“是,相爷。”
侍女将茶放于案上,退下。片刻功夫,贾舍人葱忙走进书房,跪地叩拜。
“奴才拜见相爷!”
“起来,坐下说话。”
“谢相爷!”
等苏秦坐下后,贾舍人坐于一旁。
苏秦道:“唤你过来,是想让你扮作商人,出一趟远门。”
“不知相爷让奴才欲往何地?”
苏秦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贾舍人只是频频点头称是。
苏秦又道:“方才所说,你可记下?”
“请相爷放心,奴才全记下了。”
“记下就好,你去准备一下,明早就可动身。”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贾舍人起身揖礼退出。
秋风送爽,景色如画。一日,茅紫月坐于南天门前弾琴,只见鬼谷子手拿木如意,坐于茅紫月对面,两眼微闭,沉醉在动听优雅的琴声之中。一曲《高山流水》弾完,茅紫月抬起头来,深情地看着鬼谷子。
琴声虽停,然鬼谷子仍沉醉其中。过有片刻,方见鬼谷子慢慢睁开微闭的双眼。
“月儿的琴技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听月儿弾琴,使老朽浮想联翩,如痴如醉!”鬼谷子略顿一下,接着说道,“只有顺应自然之道,知曲伸之理,永不自满者,才能做到琴心合一,也只有琴心合一的人,才能弾出如此美妙的乐曲。”
“月儿谢师父谬赞。”
鬼谷子又道:“弾琴是这样,其实做人做事无不如此。只有顺应自然之道,才能立世长久。”
“月儿愚顿,还请师父详解。”
鬼谷子看一眼茅紫月,娓娓道来:“无论做人做事,能弯曲者方能保全,能委屈者才可伸张,地低洼或能转为平满,物破旧则会推陈出新。一个人无论他做什么,都要知自然之道,顺自然之道。知道了自然之道,就不会盲目行事;顺应了自然之道,就不会畏惧面前的困难,就能将心与事融为一体。心与事若能融为一体,就能把事情做到极至,而立世长久。这就是道之所在。”
“师父是说,人应该在困难面前不低头,在成功面前不自满,无论失败还是成功都应始终如一?”
“正是这样。”
沉思片刻,茅紫月又道:“乱势横冲,列国凶险,月儿担心苏秦、张仪,不知他二人如今身在何处?是成功还是失败?”
“月儿,你心中还是放不下苏秦、张仪?”
“师父,月儿早已将情心斩断,如今有的只是同学的情宜。”
“好,那就好。其实,月儿也不必过多担忧。苏秦、张仪乃悟道之人,无论成功、失败,在凶险面前他们自是能化险为夷。”
“但愿苏秦、张仪早日成功。”
茅紫月抬头望向远处,心中默默为苏秦、张仪祝愿。
仇雪天生聪慧,她除剑术之外,不仅学会了采药,渐渐地亦学会了制做药丸。这不,她与茅紫月坐于草舍内,又在用葫芦里的露水和着草药面制做药丸。
仇雪边做边道:“师姐,师父让我们配制的这些药丸,真有神奇之功吗?”
茅紫月道:“师父对这山中的草药了如知掌。哪一种药是何药性,何时采,采后如何加工,如何存放,药与药之间,如何搭配,师父研究了数十年。我们是在按照师父的配方制药,这药自然有神奇之功。”
“师父配制的药能治病,可延年益寿,那能药死人吗?”
“自然能,当年孙膑就是吃了师父给的药丸,假死二十一天后又复活的。”
“孙膑那是假死,有没有真能药死人的?”
“师父近日研制出一种药,这种药可厉害了,只要粘上一点儿就没命了。”
“我们何时制做这种药丸呢?”
“因过于危险,制做这种药丸,都是师父亲自动手,从来不让别人看。”
“药有这么多种类,要是拿错了、吃错了,如何办呢?”
“这个不用担心,师父自会把不同的药丸装在不同的葫芦里,并会在每个葫芦上写上药的名字。”
“这么多药丸,师父如何存放呢?”
“这你有所不知,水帘洞中有一个小洞,专用来存放药丸。这么多年来,每次做好药丸,师父都会存放在那里。”
“师父真是奇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夜半子时,茅紫月已经熟睡。仇雪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在想着白天与茅紫月的谈话:
仇雪与茅紫月坐于草舍内,正在用葫芦里的露水和着草药面制做药丸。
……
仇雪边做边道:“师父配制的药能治病,可延年益寿,那能药死人吗?”
茅紫月道:“自然能,当年孙膑就是吃了师父给的药丸,假死二十一天后又复活的。”
“孙膑那是假死,有没有真能药死人的?”
“师父近日研制出一种药,这种药可厉害了,只要粘上一点儿就没命了。”
“我们何时制做这种药丸呢?”
“因过于危险,制做这种药丸,都是师父亲自动手,从来不让别人看。”
“药有这么多种类,要是拿错了、吃错了,如何办呢?”
“这个不用担心,师父自会把不同的药丸装在不同的葫芦里,并会在每个葫芦上写上药的名字。”
“这么多药丸,师父如何存放呢?”
“这你有所不知,水帘洞中有一个小洞,专用来存放药丸。这么多年来,每次做好药丸,师父都会存放在那里。”
仇雪想到这里,低声唤道:“师姐,师姐。”
此时的茅紫月已经进入梦乡,根本听不到仇雪唤她。仇雪看茅紫月睡得甚熟,便悄悄起来,从茅紫月的衣服里拿出钥匙,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从草舍出来,借着朦胧的月色,仇雪沿着山中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水帘洞走去。走到洞口,仇雪拿出钥匙,打开洞门,进入洞中。
走进水帘洞,仇雪吹着火绳,点亮油灯,寻找放药的小洞。在洞中走不多时,她便看到面前左侧有一小洞。当她看到小洞的门上画着一个胡芦时,乃自语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看到药洞,仇雪甚是高兴,遂拿出钥匙开锁。可她试遍了所有钥匙,皆不能将门锁打开,于是又自语道:“难道此锁另有钥匙?”
门锁打不开,仇雪进不去。只见她站在门前,看有片刻,不得已只好转身走出洞外,悄悄回到草舍,随即将房门关上。看茅紫月仍在熟睡,仇雪速将钥匙放回原处,轻轻地走至榻边,自是上榻歇息去了。
却说那夜仇雪没能进入药洞,可她并不死心,仍在千方百计地寻找机会。一日,只见她来到草堂内,面向鬼谷子跪地叩拜。
“弟子叩见师父!”
鬼谷子正在伏案读书,见仇雪进来,遂抬头言道:“雪儿来了,快起来,坐下说话。”
“谢师父!”
等仇雪坐下后,鬼谷子问道:“雪儿有何事情?”
“师父,弟子思前想后,决定以后还是以主学医术为好。”
“这可不像你做事的风格。”鬼谷子略顿一下道,“雪儿,你为何有如此改变呢?”
“师父,弟子乃一介女流,纵有远大志向,却也不能像苏师兄、张师兄那样纵横天下。还不如务实一些,就和师姐一样,跟随师父学医修道。”
“雪儿终于想通了?”
“想通了。”
鬼谷子用手捋一下胡须道:“无论学医术、学剑术,还是学兵术、口舍之辩,其实,它们都有相通之处。”
“有何相通之处呢?”
“一是悟道,二是恒心。‘悟道’乃知为何所学,‘恒心’决定如何去学。苏秦、张仪之所以能出山入世,纵横天下,正是因为他二人目标专一。”
闻听鬼谷子之言,仇雪揖礼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再说苏秦、张仪出山入世,一晃将近十年。一日,苏秦想起张仪,遂在相国府书房内踱来踱去。只听他自言自语道:“张师弟,你我出山之时,师父给我们每人手中一百八十子,让我们对奕天下,不知师弟是否还记得这些?”
苏秦说着说着,竟忍不住又想起了出山时与师父鬼谷子离别的那一幕:
鬼谷子手拿木如意,端坐于席,面前摆着一盘棋局,局上纵横是道,却无一粒棋子。苏秦、张仪分别坐于两侧,目不转睛地看着鬼谷子。
……
鬼谷子拿出黑、白两盒棋子,将黑子递给苏秦,白子递给张仪。
“拿起棋子。”
鬼谷子声音虽低,然听起来却似有千钧之力。
苏秦、张仪相视一眼,各自拿起一粒棋子。
“苏秦、张仪,天下犹如棋局,治天下犹如奕棋。棋局在此,棋子已在你二人手中。这局棋该如何下,你二人可有盘算?”
苏秦、张仪又相互看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鬼谷子目光如炬,直视着苏秦、张仪,看着鬼谷子犀利的目光,苏秦、张仪心中有些慌乱,一时竟不知所措。
沉默片刻之后,苏秦硬着头皮言道:“弟子愚昧,请师父指点。”
“你二人既然不肯开口,那老朽就指点一二。”鬼谷子将目光从苏秦、张仪身上移开,两眼看着面前的棋局,侃侃而道,“棋如天下,治天下亦即奕天下。你二人皆是奕中高手,如何落子,如何定势,如何布局,如何攻防,如何收官,种种方术,自不用老朽多讲。”鬼谷子略顿一下又道,“天下棋局扑朔迷离,要想奕好天下之棋,须知何为棋,何为奕棋之道。”
苏秦、张仪皆瞪大眼睛看着鬼谷子,不觉异口同道:“师父,何为棋?何为奕棋之道?”
“何为棋?棋为奕,为时空之变数。天下万物之数,皆从一而起。棋局之路三百六十有一,这一就是棋局之主,它据天元之位,运动四方。剩下之三百六十,象周天之数;它分而为四,以法四隅;隅各九十路,象季之日数;外周七十二路,法周天之侯。这三百六十棋子,黑白相半,法阴阳。局方而静,棋圆而动,动静相适。由是观之,棋之道,上连天,下立地,中通民心,乃沟通天、地、人,堪为三者运动变化之根本。”
鬼谷子有意停顿下来,用手捋着胡须看一眼苏秦、张仪,苏秦、张仪全神贯注地听着鬼谷子的教诲,他二人如何也没有想到日常棋局竟有这般玄妙。
片刻之后,鬼谷子接着侃侃言道:“奕棋之道,与老朽讲予你们的捭阖之道两相契合,你二人可以比照参悟。棋局纵横有道,喻治世不可逆道而行。棋局变幻莫测,自古迄今,未有同局,喻时势瞬息万变。治世唯有随机应变,顺势利导,万不可墨守成规,故步自封。奕棋离不开棋子,你们每人掌握的一百八十粒棋子,若是置于盒中永远都是死棋,只有置于局中,才会生动,才会光彩焕发,才会变幻无穷,才会我中有你,你中有我。”鬼谷子略顿一下又道,“奕棋落子,必是慎重,若是一子落错,轻则失地损兵,重则全局皆输,是以任何落子,必聚精会神,思虑成熟,谋定而后方可举动。”
苏秦想到这里,抬起头来,又自言自语道:“张师弟,天下如此混乱,我们一定要牢记师父的嘱托,顺势利导,力促天下太平。师弟,天下这盘棋理应有你我二人来奕,看来你我对奕天下的时候到了。”
话说张仪与苏秦分开之后,因盘费丢失,误上打擂台,醉入洞房,不得以与灵儿成亲。灵儿痴心于张仪,说动家父随张仪来到楚国郢都。张仪来到楚国,多次求拜楚威王,皆被侍卫挡于宫门之外。不得已,张仪乃求事楚令尹昭阳,做了一个门客。
楚令尹昭阳,因灭越有功,楚威王重赏,赐之和氏璧。因和氏璧价值连城,故昭阳常随身携带。
春末夏初,一日,昭阳乘车出游于赤山,四方宾客随其出游者一百多人,张仪位列其中。那赤山脚下有一个深潭,相传姜太公曾垂钓于此。潭边建有亭阁楼台,风景甚是宜人,确是游玩的好去处。只见昭阳一行百余人,来到潭边,皆下车,向亭阁楼台走去。
众宾客来到楼上,于亭阁内坐下后,昭阳饶有兴致地言道:“这里百花盛开,风景优雅,且下有深潭,正合我等饮酒行乐。”
宾客周道:“令尹大人所言甚是,此处正是饮酒行乐的好地方。”
家宰昭阴招呼大家坐下,随即唤来酒楼小二。
昭阴道:“令尹大人在此,速将好酒好菜上来。”
小二揖礼道:“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将好酒好菜上来。”
片刻功夫,酒菜上齐。众人举杯,开怀畅饮。酒至半酣,有宾客慕和氏璧之美,请于昭阳,求借观看。
宾客王道:“听说令尹大人有美玉随身携带,今日何不让我等一睹为快?”
陈轸饮酒兴起,乃趁机言道:“如此大好美景,我等在此饮酒行乐,令尹大人何不将和氏璧取出,一睹其美,以助酒兴!”
张仪手摇羽毛扇坐于亭阁内,听到众人想看和氏璧,便也想一睹为快。
“都说这和氏璧光彩照人,令尹大人何不称此良辰美景,让我等一饱眼福?”
看众人欲观和氏璧,昭阳不好驳面,乃道:“好!今日就借这山水美景之地,让你等开开眼界。”说到此处,昭阳扭头唤道,“昭阴。”
“奴才在。”
“你速去车箱中取出宝椟来。”
“老奴遵命!”
昭阴揖礼转身走下楼去。
片刻之后,昭阴从车箱中取出宝椟拿至昭阳面前。昭阳拿出钥匙,亲启宝椟,解开三重锦袱,案上现出一只金盘,盘中是一块如碗口大小的神奇宝玉。只见这宝玉极其透亮,光耀闪烁,照人颜面。众宾客何曾见过这等宝物,一时都围拢过来,争相观赏。
看众人围观,乱了次序,昭阳乃道:“你等都回原位坐好,可将这宝玉次第传观。”
闻听昭阳之言,众人各回原位坐好,昭阳将和氏璧首传于陈轸。陈轸观后传之于下一宾客,宾客传赏和氏璧,无不极口称赞。五、六位宾客之后,和氏璧传之张仪,张仪将和氏璧放于案上,手摸宝玉,仔细观赏。只听他赞道:“这宝玉光泽温润,宛如羊脂,实是罕见,此乃人间珍品也!”
张仪观后将和氏璧传于下一位。正在赏玩间,忽听有人喊话。
宾客周道:“快看,潭中有大鱼跃起。”
宾客王道:“快看,好大的鱼呀!”
看到潭中跃起大鱼,昭阳、陈轸、张仪等宾客一起趋至亭边,凭栏观看。只见那大鱼又跃起来,足有一丈多长,群鱼紧随其后,纷纷从水中争相跳跃。此等奇观,竟是让大家看傻了眼。
众人正在尽兴观看,忽然见东北方乌云滚滚而来,眼看大雨将至。
昭阳抬头看看天空,转对家宰昭阴道:“大雨来了,收起宝玉,启程回府。”
“老奴遵命!”
昭阴欲收和氏璧,放置椟中,但已不知传至谁手,找半天,仍寻不见宝玉。慌乱间,昭阴再看,百余宾客,有一半已经下楼上车,昭阴无奈,只得回府再查。
和氏璧丢失,昭阳甚是着急。翌日,昭阳坐于令尹府客堂主位,陈轸坐于客位,家宰昭阴带宾客周、宾客王葱葱走进堂中,揖礼而拜。
昭阴揖礼道:“老奴拜见主人!”
宾客周、宾客王齐声拜道:“在下拜见令尹大人!”
昭阳急切地问道:“查到那个盗璧之人了吗?”
昭阴道:“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大家都说这和氏璧是张仪藏起来了。”
“可有证人?”
“没有。”
“既没人看见,又如何断定是张仪所为?”
不等昭阴回话,宾客周抢先言道:“回令尹大人,虽无人看见,但和氏璧是传至张仪手中时丢失的。”
宾客王亦道:“是啊,当和氏璧传至张仪之时,张仪爱不释手,两眼都直了。”
昭阳不以为然地说:“这也不能说明和氏璧就是张仪藏起来了。”
陈轸插道:“令尹大人,张仪对和氏璧垂涎欲滴,和氏璧又是在传至张仪手中时丢失,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闻听陈轸之言,昭阳脑海里立时闪现出了和氏璧传至张仪手中时的场景:
和氏璧放于案上,众人围拢过来,争相观赏。
看众人围观,乱了次序,昭阳乃道:“你等都回原位坐好,可将这宝玉次第传观。”
闻听昭阳之言,众人各回原位坐好,昭阳将和氏璧首传于陈轸。陈轸观后,传之于下一宾客,宾客传赏和氏璧,无不极口称赞。五、六位宾客之后,和氏璧传至张仪,张仪将和氏璧放于案上,手摸宝玉,仔细观赏。只听他赞道:“这宝玉光泽温润,宛如羊脂,实是罕见,此乃人间珍品也!”
昭阴道:“张仪家贫,他又是贪婪之人,这盗璧之人一定就是张仪。”
听到昭阴说话,昭阳抬起头来,此时,他看大家皆以张仪为盗璧之人,不由得不信。只见昭阳握紧拳头,在几案上狠狠地砸了一下,怒道:“速将张仪拿来!”
昭阴揖礼应道:“老奴遵命!”
宾客周、宾客王随昭阴揖礼而出。
等昭阴走后,昭阳问道:“待会儿,张仪来了,要是不承认偷盗宝玉,该当如何?”
陈轸道:“世上之人,谁肯认可自己是贼?重刑之下,必说实情。”
“要是重刑之下他也不招呢?”
“张仪乃一介读书之人,哪里受得了皮肉之苦呢?”
不一会儿功夫,就见昭阴带宾客周、宾客王扭住张仪的两只胳膊走进客堂。
昭阴揖礼道:“禀主人,盗贼张仪拿到。”
宾客周、宾客王将张仪摁倒在地。
看着跪在地上的张仪,昭阳怒道:“张仪,老夫敬你是个饱学之士,服你是个大才,留你于府中,今日众人饮酒赏玉,不想你却趁乱盗取和氏璧,枉为老夫敬重你。还不快把和氏璧交出来!”
张仪辩道:“令尹大人,张仪与众人一起饮酒赏玉,何曾偷取和氏璧?今日您轻信小人谗言,是非不分,颠倒黑白,诬陷在下,是何道理?”
陈轸看一眼张仪,假惺惺地说道:“张仪,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嘴硬了,赶快交出和氏璧,免得受皮肉之苦。”
张仪骂道:“陈轸,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张仪,我好心帮你,你却不知好歹。”陈轸冷笑一声道,“还是想想你此刻的下场吧。”
看张仪不招,昭阳厉声问道:“张仪,我再问你,和氏璧,你交还是不交?”
张仪抬头直视着昭阳,怒道:“我张仪堂堂正正,视金钱如粪土,漫说一块和氏璧,就是一座银山、金山,在我眼里亦如草介!”
闻听张仪之言,昭阳气急败坏:“看来,不给你些颜色,你是不会说实话的!”
张仪义正辞严道:“在下冤枉。”
“冤枉?严刑之下,看你还冤枉不!”昭阳厉声喊道,“昭阴。”
“奴才在。”
“拖出去,笞杖!”
“老奴遵命!”
昭阴与宾客周、宾客王将张仪拖出客堂,推倒在地。只见昭阴抄起一根木棒,辟头盖脸的将张仪一阵乱打,宾客周、宾客王亦抄起木棒,与昭阴一起棒打张仪。
张仪被打得在地上左右翻滚,他一边忍着疼痛,一边高声叱骂昭阳与陈轸。
“昭阳、陈轸,你们这两个小人,卑鄙无耻!卑鄙无耻……”
昭阴边打边斥责道:“叫你骂,叫你骂!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木棒硬!”
昭阴将木棒高高举起,狠狠地打在张仪身上,张仪被打得遍体鳞伤,已是奄奄一息。约一炷香之后,昭阳、陈轸走出客堂,看到张仪被打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将要至死,甚是惊愕。片刻之后,昭阳乃举手示意,这才停住笞杖。
陈轸道:“这张仪真乃不聪明,宁可死,也不认罪。”
昭阳道:“让人把他送到家里,别死在府上,晦气!”
昭阳说完与陈轸转身离去。
看张仪久久不回,灵儿与侍女绾儿坐在屋内案前,心中甚是担忧。
灵儿道:“我这眼皮直跳,莫不是老爷有事?”
“老爷是贵人,能有何事?小姐,您这是想老爷了。”
灵儿与侍女绾儿正在屋里说话,忽听有人敲门。
“绾儿,何人敲门?”
“莫不是老爷回来了?”
闻听敲门声,灵儿与绾儿起身走至院中。绾儿上前开门,等她打开院门时,竟是傻眼了。只见张仪遍体鳞伤,不醒人事,被宾客周、宾客王拖至门口。
绾儿惊叫道:“老爷……”
看到张仪如此,灵儿甚是惊愕:“这是怎么了?”
宾客周道:“怎么了?你问他好了。”
宾客王道:“人我们已经送回来了,死活与我们无关。”
宾客周与宾客王将张仪扔至门口,扬长而去。
看到张仪被打得不醒人事,灵儿心如刀绞,她流着眼泪与绾儿费了好大劲才把张仪弄到屋内。
张仪躺在榻上,灵儿与侍女绾儿一边流泪,一边给他擦拭身上、脸上的血迹。好大一会儿功夫,才听到张仪用微弱的声音,迷迷糊糊地说道:“你们这些小……小人,卑鄙无……无耻……”
“老爷,老爷……”
“夫君,夫君,你醒醒,你醒醒。”
灵儿一边说,一边流泪。张仪慢慢地睁开眼睛,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面前站着的灵儿、绾儿。
“这是……”
“夫君,你醒了,这是家里。”
绾儿端过水来,灵儿将张仪扶坐在榻上,手拿杯盏喂张仪喝水。
绾儿怒道:“是谁把老爷打成这个样子?”
张仪骂道:“昭阳、陈轸这两个卑鄙无耻的小……小人!”
“夫君,你要是不到楚国来游说,如何会受这样的侮辱呢?”
张仪手指着自己的嘴让灵儿看。
“夫人,你看我的舌头还在……在吗?”
灵儿看到张仪手指着嘴的样子,忍不住破涕苦笑道:“在,舌头不在,你还能说话吗?”
“还在就好,只要舌头还在,我张仪就不会负师父所托,不会负上苍所托,不会负天下黎民所托!”
“老爷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负什么托不托呢?”
绾儿看到张仪伤势如此,还念念不忘天下黎民,心中甚是难过。
一日,吃过早饭,鬼谷子、茅紫月、茅蒙、徐福、仇雪师徒五人从草堂出来,沿山间小道,边走边谈,来到溪水岸边。
鬼谷子道:“月儿、雪儿、茅蒙、徐福,你们可知世上最柔弱的东西是什么?”
仇雪不假思索地说道:“水。”
“那水的特性是什么呢?”
“柔。”
茅紫月脱口而出。
鬼谷子看看茅紫月、仇雪,又看看茅蒙、徐福,用手捋一下胡须,微微一笑。
“水除了柔还有何特性呢?”
闻听鬼谷子之言,茅紫月、茅蒙、徐福、仇雪相互看看,皆不知如何回答。
沉默一阵后,茅紫月道:“弟子愚顿,还请师父指教。”
鬼谷子思虑片刻,侃侃而道:“世上没有比水更柔弱的东西了,可偏偏就是这至柔的水,却能大到无边无际,深到无法测量。论长度它没有穷尽,可以延伸到无边无际的远处,没有谁能计量出水的增加、减少、消耗究竟有多少。水蒸腾到天空便形成雨露,落到大地之上则润泽万物。所有生物的生长都离不开水,所有的事情如果没有水的参与便都无法成功。水是博大的,它能包容天下一切生灵,水对所有的生灵都是最公平的,它从不厚此薄彼。因此水除了柔之外,还有博大、公平的特性。”
茅紫月听后,感慨道:“人若能像水一样博大、公平,不厚此薄彼,世间或许不会有那么多的纷争!”
茅蒙叹道:“人是有贪欲和私心的,怕是很少有人能做到公平。”
徐福亦道:“世上怕是无人能做到像水一样博大。”
“做不到博大,做不到公平,那是因为少了一种境界。”
“少了一种境界?”闻听鬼谷子之言,仇雪不解地问道,“是何境界呢?”
鬼谷子师徒五人沿河岸边走边谈,不知不觉来到了瀑布的下面,轰轰的瀑布声,引得他们驻足观看,鬼谷子望着石壁上飞流直下的瀑水,感慨万千。
“你们可看到了水的力量?”
茅紫月、茅蒙、徐福、仇雪望着飞流直下的瀑布,会意地点点头,齐声说道:“弟子看到了。”
“就是这至柔的水,劈开了大山,洞穿了金石。水又是锋利而强大的,它的强大遍及天下。”鬼谷子略顿一下又道,“水无处不在,它可以在无尽的空间随意飘荡,在广阔的太空自由翱翔。山川、峡谷中有它盘旋回荡的响声,茫茫无尽的原野有它滔滔奔腾的身影。水可多可少,可随意从自然界中取得。水可以恩泽天下、施以万物,然它从不要求回报,从不分先后顺序。水没有任何私弊和偏向,没有公、私之分,没有左、右差别。水浩浩荡荡,波涛澎湃,和天地相连。水极尽盘旋腾挪,彼此交错融合,与天地万物共度始终。这就是水的境界,水的这种境界达到了最高的‘德’的境界。”
闻听鬼谷子之言,茅紫月甚是感慨:“师父,弟子领悟了,人世间缺少的就是‘水’的这种境界。”
鬼谷子用手捋一下胡须,点头称道:“正是如此。”
徐福沉思片刻后问道:“师父,水是最柔弱的,为何有这么大的力量,竟能洞穿世上最坚硬的物呢?”
“这是因为水具备了天下最高的德性。先圣老聃曾说‘世上柔弱到极点的事物,可以驱使纵横世上阳刚到极点的事物。’这就是自然界的相生相克,也是人世间的治世之道。”
茅蒙道:“请问师父,治世之道既然是相生相克,那天下乱势横冲,当如何治理呢?”
“方今天下,阳刚盛行,物欲横流,战争频繁,民不聊生,皆因君王境界不高,施以暴政、缺少柔性而致。”鬼谷子略顿一下又道,“若是达到最高道德境界的人治理天下,就会放弃文饰,遵循天道规律,和黎民百姓同样,以公正之心待人。规定好各自的职守,降低各自的需求,摒弃各自的贪念,清除各自的欲望。若诸侯君王皆能悟其道、具其德、明其理,天下或可大治。”
“苏秦、张仪身处乱势,要使天下君王悟其道、具其德、明其理,实为不易。”闻听鬼谷子之言,茅紫月思绪万千,禁不住又想起了苏秦、张仪。
“苏秦、张仪出山已是十年有余。十年的坎坷,使他们受尽了磨难,但同时也使他们成长、成熟了许多。依老朽看,悟道游说,纵横天下,或许指日可待。”
茅蒙叹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苏秦、张仪下山已过十年。”
闻听茅蒙之言,仇雪忍不住说道:“师父,弟子进山亦快十年了。”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鬼谷子指着前面滚滚向前、流淌不息的河水感慨道,“老朽与孔子皆有同感,时间就像这奔腾向前的河水一样,一瞬而逝,甚至不容有喘息的机会。昼夜复始,日月轮回,光阴飞逝,时间不会和我们多做周旋,所以圣人不把‘尺璧’视为珍贵,而惜‘寸阴’千金难求。这就是由于时间无法捕捉却又如飞而逝的缘故。禹在治水之时,鞋子掉了来不及穿,帽子挂在树枝上来不及取,就是在追赶时间,不是为了走到时间之前,而是争取得到更多的时间。时间对每一个人都是极其珍贵的,你们四人切记,惜时如金。”
闻听鬼谷子之言,茅紫月、茅蒙、徐福、仇雪四人揖礼同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再说张仪养好伤与灵儿回到魏国,住在灵儿原先的府宅。因灵儿的父亲过世,家中已无往日的繁华,偌大的府宅显得有些冷清。
一日,张仪与灵儿相对坐于房内,绾儿侍立于旁。张仪、灵儿一边吃茶一边谈论着未来的打算。
张仪道:“夫人,听说我的同学苏秦在赵国做了相国,深受赵肃侯重用,我打算到赵国邯郸与苏兄共谋大事。”
闻听张仪之言,绾儿插道:“老爷还是不去为好。”
灵儿沉默一阵道:“夫君向在楚国无端受辱,皆因游说而致。这刚平静下来,为何又要到赵国去呢?”
“当初我与苏兄下山之时,师父寄予重望。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十年过去了,如今我都四十多岁了,却还是一事无成。”张仪略顿一下,叹道,“时间过得好快,如再这样虚度光阴,碌碌无为,就真负了师父所托、上苍所托、天下黎民所托!”
“老爷,你就别再管那些托不托的事了。”
“夫君难道忘了在楚国的事情?”
“我如何能因这点挫折而误大事呢?再说,赵国不比楚国,如今,苏兄已是赵之相国,我此去邯郸定能与苏兄联手,顺势导势,平息战乱,一统天下。”
“奴家说不过你,但愿夫君此去邯郸能如愿以偿。”
闻听灵儿之言,张仪甚是高兴,连忙揖礼道:“张仪谢过夫人,我这就去集市上备些物品,不日我们即可动身。”
“夫君快去快回。”
“请夫人放心。”
张仪起身向门外走去。
张仪来到集市,还未曾购物,忽听有人高声叫卖,遂抬头望去。
看张仪到来,贾舍人故提高嗓音喊道:“赵国上好的皮货,过来看看,不好不要钱。赵国上好的皮货……”
闻听贾舍人喊声,张仪上前问道:“你是赵国人?”
“在下贾舍人,是赵国邯郸人。”
“你既是赵国邯郸人,可知赵国的相国是苏秦耶?”
贾舍人故惊道:“先生是何人?难道与我们赵国的苏相国有交情?为何要问苏相国呢?”
“苏秦乃在下同学,吾与苏相国有兄弟之情。”
“先生既与苏相国同学,何不前往赵国与苏相国一叙兄弟之情呢?相国必看在同学面上举荐先生。”
“吾正有此意。”
“在下皮货将要卖完,不日即回邯郸,若先生不嫌弃在下微贱,愿载先生一路同行,路上也好有伴取乐。”
闻听贾舍人之言,张仪心里乐开了花,连忙揖礼道:“如此甚好,多谢贵人相助!”
贾舍人还礼道:“先生不必如此,在下也是顺道的事。”
好运来时挡不住,人逢喜事精神爽。张仪有心投奔苏秦,恰巧就在街市上碰到了赵国邯郸来魏卖皮货的贾舍人,二人一见如故,说话甚是相投,约定张仪乘其车去往邯郸。张仪回家通报喜讯,收拾东西,自是不说。
翌日一早,由仆人御车,贾舍人的辎车载着张仪、灵儿、绾儿一路前行,行驰在魏国通往邯郸的官道上。车内四人又说又笑,其乐融融。
贾舍人道:“先生,您有苏相国这样的同学真让人羡慕。”
“吾与苏相国在云梦山同为鬼谷先生的弟子,十年前我们一起走出大山,约定纵横天下。”张仪叹道,“不想苏兄早我建功立业。”
“苏相国在赵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先生若被举荐,别忘了我这微贱之人。”
“此去赵国,多亏贵人相助,等在下见了苏兄,定会美言。”
“那敢情好。在下先谢过先生。”
贾舍人与张仪、灵儿、绾儿乘坐辎车,一路上昼行夜宿,半月之后来到邯郸城。车在邯郸城内一家客栈前停稳后,贾舍人与张仪、灵儿、绾儿下得车来。
贾舍人道:“在下离家多日,今日就不陪先生了。先生可在客栈先住下安歇,容在下过几日再来相访。”
张仪面对贾舍人拱手揖礼谢道:“多谢贵人相助!”
贾舍人还礼道:“先生客气了,在下只是顺路而已。”
言罢,贾舍人与灵儿、绾儿见过礼,然后上车离去。
张仪观望一下四周,遂与灵儿、绾儿迈步走进客栈。
第二天,张仪吃过早饭,径直来到相国府门前,向侍卫递上自己的名帖,请求拜见苏秦。侍卫接过名帖看了一眼,又将名帖还与张仪。
“请客官等候。”
“诺。”
张仪无奈,只得等于门前。片刻之后,张仪再将名帖递与侍卫。
“请禀报苏相国,就说同学张仪求见。”
“相国政务繁忙,不得打扰,请先生等候。”
侍卫又将名帖还与张仪。
张仪忍住性子,只得站在一边等候,可等至日落,侍卫也不肯为其通禀。次日,张仪只好再来,一连五天皆是如此。
第六日张仪又早早地来到了相国府门前,将名帖递上。侍卫见又是张仪,心生怜意,接过名帖,方为其通禀。
张仪等有片刻,见侍卫出来,忙上前揖礼问话。
“相国可见否?”
“名帖已呈相国,相国传话,今日繁忙,明日相见。”
张仪闻听,心中甚是不快。他抬头看一眼巍峨的相府,无奈地摇摇头,只好怅然离开,闷闷不乐地回至客栈。
张仪愁眉不展地回到客栈,心烦意乱地与灵儿坐于案前。
灵儿问道:“夫君,今日可见到苏相国?”
张仪叹道:“唉!一连六日,方将名帖递进,可苏秦传话,明日相见,全不见同学之情。真是日久情薄啊!”
绾儿插道:“这苏秦怎就如此难见?”
张仪又叹道:“日久情薄啊!”
灵儿劝道:“夫君不要气馁,苏相国繁忙也未可知。”
翌日,张仪早早地来到相国府,他站在府前,见相府堂门紧闭,来往客人皆从耳门出入,不得已,遂迈步正欲登阶入堂,不想却被侍卫挡在门外。
侍卫道:“相国公谒未毕,请先生在外等候。”
张仪无奈,只得立于庑下。
张仪在庑下,睨视堂前官属拜见者甚众,过了一会儿,又见有许多人前来禀报事情。张仪又进,又被挡住。张仪无可奈何,只好忍气吞声再站于庑下,又过了许久,太阳将昃,忽闻堂上传话。
“张仪何在?相国召见。”
张仪闻听,忙整衣升阶,向堂中走去。他边走边想,苏秦定会降坐相迎,可当他走进大堂之时,谁知苏秦竟是安坐不动。张仪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走进堂中,向苏秦拱手揖礼。
“张仪见过苏兄。”
苏秦坐于堂上,微微举手答道:“张子别来无恙?”
“一言难尽。”
“公事匆冗,烦张子久等,恐怕早已饿坏了吧,不如先吃午饭,待饭后再叙旧情。”
“但听苏兄安排。”
苏秦转对左右道:“请在堂下为张子设宴。”
左右侍从在堂下为张仪设坐,顷刻,有侍女将一肉一菜、粗粝之餐放于张仪坐前几案上。
张仪看着眼前几案上的一肉一菜、粗粝之餐,心中怨气更盛,本不想吃,怎奈腹中饥饿难忍,出于无奈,强忍怨气,只得含羞举箸。
张仪再望堂上苏秦案上,杯盘摆满了几案,山珍海味、酒肉鱼虾,应有尽有,心中又羞又怒,但他还是压住了怒气,强忍着把饭吃完。
苏秦酒足饭饱,看一眼坐在堂下的张仪,吩咐左右侍从将张仪请上堂来。
侍从唤道:“堂下之客,相国请你堂上回话。”
张仪举目观看,苏秦仍旧高坐不起,而且正在用蔑视的眼光看着他。看到苏秦如此傲慢,张仪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遂拍案而起,愤怒地走上前去,手指苏秦一顿痛骂。
“苏秦、苏老二!你我十年同窗,我道你不忘故旧,远来投你,想不到你竟如此忘恩负义,全不见往日之情!苏秦、苏老二,我且问你,今日为何如此盛气凌人?为何如此这般羞辱于我?苏秦、苏老二,你我兄弟之义何存?同学之情何在?”
苏秦看张仪一眼,对他的怒斥并不在意。只见苏秦高高地坐在堂上,慢条斯理地答道:“张子不必动气。以张子之才,应该先于我苏秦立于诸侯之中,然几年不见,想不到你竟落得如此穷困潦倒。吾不是不能将你举荐于赵侯,然我担心你志衰才退,不能有所作为,反倒连累了我这个举荐之人。”
闻听苏秦之言,张仪怒道:“大丈夫自能立于天地之间,哪个要你举荐?”
苏秦无情地说道:“你既能自立于天地之间,为何还要来拜谒于我呢?且罢,吾念同学之情,兄弟之义,助你黄金一笏,请自方便!”
侍从将一笏黄金呈于张仪面前,张仪看着盘中的一笏黄金,一时性起,拿起黄金掷于地上,愤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