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是日夜晚,入定时分,等奴仆都走了之后,孙膑拆开白起送来的锦囊,拿出锦囊里的丝帛,仔细观看,只见那丝帛上写道:
孙先生,在下得之,所谓齐国商人,乃庞将军亲信,名唤徐甲。这个徐甲如今就住在庞府后院。书信乃庞将军伪造,庞将军系先生师弟,至于庞将军为何要害先生,在下不得而知,然害先生之人,确为庞将军无疑。因此案为王上钦定,在下爱莫能助,只好以实情相告,望先生早做脱身之计。
白虎手书。
孙膑看完,不觉目瞪口呆,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半天方才缓过神来。他想不到,害他之人竟是他的结拜兄弟。可庞涓为何要这样做呢?在朝堂大殿之上,庞涓拼死力保,现如今又把他接入府中好生奉养,这都是为了什么?孙膑闭上眼睛,冥思苦想。他想不通,如何也想不出庞涓害他的理由。
“如何会这样?如何会这样?庞涓既是要害我,如今为何又把我接进府中,好生款待?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整个夜晚,孙膑没有合眼,无论如何他都想不明白庞涓为何要这样做。
翌日,孙膑仍旧伏案书写兵书,惠儿给诚儿使个眼色,二人来到门外院中。惠儿看四周无人,便将昨日香儿给她说的话悄悄告诉了诚儿,诚儿听后又惊愕又气愤。
惠儿道:“昨日香儿说,庞将军要孙先生赶紧缮写完《孙子兵法》,等孙先生一旦写完,庞将军就要处死孙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诚儿道:“怪不得,庞将军嫌孙先生写得太慢,要我每日催促呢,原来是这样。”
“庞将军要害孙先生,孙先生还蒙在鼓里,每日都忍着疼痛坚持缮写兵法,可先生写完了兵法,命就没了。”
“惠儿,我们得把真相告诉孙先生。”
“这事万一让庞将军知道了,你我的命就没了。”
“我们悄悄告诉孙先生,让他慢慢写,庞将军不会知道的。”
惠儿点点头。
诚儿、惠儿商定好后,走进房间,当他二人看到孙膑坐于榻上,正在伏案专心缮写兵法之时,心中不免一阵酸痛。只见惠儿走过去,抓住了孙膑的手,如何也不让他再写下去。
孙膑抬头看看他俩,不解地问道:“你们今日……这是怎么了?”
诚儿心酸地说道:“先生,今日别写了!”
惠儿接过孙膑手中的笔,放于案上。
“先生,别写了!”
孙膑两眼看着诚儿、惠儿,迷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呀?吾已写了一大半了,用不了几日就全写完了。”
“先生,等您写完了,命也就完了!”闻听孙膑之言,诚儿又是一阵心酸。
孙膑看着诚儿又问道:“你说什么?”
惠儿含泪说道:“先生,昨日,香儿给奴婢说,她无意中听到了庞将军和庞葱的谈话,庞将军说要催促先生早些写完,等《孙子兵法》写完,就会把……把先生处死。”
闻听惠儿之言,孙膑脸色立刻白了。
诚儿道:“先生,快想想办法吧!”
“是啊!先生,快想想办法吧!”惠儿急得眼泪直流。
孙膑看他俩一眼,长叹一声道:“唉!庞涓为刀俎,吾为鱼肉,能有什么办法呢?此事关系重大,你俩出去切莫再说。”
诚儿、惠儿齐声应道:“先生,奴才﹙婢﹚知道。”
孙膑沉思片刻后道:“惠儿、诚儿,你们出去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诺!”
惠儿、诚儿含泪走出房去。
看到惠儿、诚儿走出去后,孙膑伸手从衣袖中又拿出昨日白起给他的锦囊,取出丝帛,眼睛直盯着白虎书信上面所写的字句:
……书信乃庞将军伪造,庞将军系先生师弟,至于庞将军为何要害先生,在下不得而知,但害先生之人,确为庞将军无疑……
孙膑看着丝帛上面的字,想到惠儿刚才给他说的话,心里一下子全明白了。
孙膑闭上眼睛,想起他与庞涓结拜、一同在云梦山鬼谷求学的日日夜夜,禁不住两行泪水淌出眼睑。
孙膑伤心一会儿,忽又想起白虎信中所写的“望先生早做脱身之计”的话,陡然打了个惊愣。
“原来师弟害我,竟是为了这部兵书。眼下看来,我的价值,也只在这部兵书上了。若兵书一旦写成,师弟必不容我。我是罪人,又是废人,且又身处虎穴,那庞涓若要杀我,就如同捻死一只蚂蚁……”
孙膑想到此处,眼里又禁不住落下泪来。片刻之后,只听他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唉!孙膑呀孙膑,你沦入这般境地,如何才能脱身呢?”
孙膑闭上眼睛,思绪再次回到云梦鬼谷,他陡然想起了在草堂与师父话别的场景:
鬼谷子端坐于草堂内,孙宾跪坐在鬼谷子面前。
……
鬼谷子问道:“你昨夜想得如何?”
“师父,当年庞师弟下山之时,曾与弟子有约,他若在魏得势,必引荐弟子。今师弟履约,荐于魏王,若弟子不去,当是失信。魏王特派太子殿下礼聘,其意甚诚,若弟子不去,当是失礼。然齐、魏济水一战,两国互为仇敌,弟子是齐人,此时仕魏,当是不忠。弟子反复思量,一夜难眠,不知是去还是不去?”
“抛开这些,你真心如何?”
“弟子愿跟随师父,幽居鬼谷,潜心修道。”
鬼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忠厚纯仆,心无杂念,确是修道之人。然天下纷乱,战争频发,众生犹在火海,百姓妻离子散。你既是老朽之徒,熟知兵学,就当顺应天命,为天下分忧解难,平息战乱,待天命有成,再来遂此心愿!”
孙宾揖礼道:“弟子听从师父之命!”
鬼谷子又道:“天下之大,列国之多,不分彼此,皆是你用武之地,是否赴魏,你自己决断,朋友之信,君王之礼,皆为个人恩怨,修道之人理应忘却。记住,心中唯存天下大道!”
“弟子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弟子这就下山赴魏,助师弟一臂之力。”
鬼谷子看孙宾主意已定,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头微颤一下,随即定了下来。
“你既已做出决定,那就去吧。”
“弟子此去,不知祸福,还望师父指点!”
鬼谷子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祸福皆是天命。你到山中寻觅山花一束,老朽为你占之,看吉凶如何。”
此时乃九月天气,孙宾正欲出门,忽见靠墙有一铜鼎,鼎内插有一束黄菊,遂走到鼎前,伸手取出鼎中黄菊。孙宾将黄菊拿在手中,端详片刻,随即来至案前,跪倒在地,面对鬼谷子,恭敬呈上手中之花。
“师父!就占这束山菊吧。”
鬼谷子接过孙宾手中之花,看有一阵,随后将花交于孙宾。孙宾起身将花又放入鼎中,返回,仍跪在鬼谷子面前。
鬼谷子微闭双眼,沉思片刻后道:“此花长于山谷,开于深秋,不与百花争艳,喻你心高志远,与世无争;此花清香怡人,性耐岁寒,经霜不坏,喻你品性高洁,意志坚定;此花被人残折,不为完好,喻你当有劫难横祸;此花虽经残折,却供养鼎中,为人喜爱,且鼎乃贵重之器,喻你应有贵人相助;此花仍旧归于鼎中,喻你之功名,终在故土。路途不平,人生坎坷,老朽需将你的名子增改一下,改名之后,或许可图进取。”
孙宾拜道:“弟子谢师父占卜!不知弟子之名将如何改动?”
鬼谷子道:“需将‘宾’字左边加‘月’为‘膑’。”
孙宾瞪大眼睛看着鬼谷子,迷惑不解地问道:“师父!为何要将‘宾’改为‘膑’呢?”
“此乃天机。”
鬼谷子两眼看着孙膑,思虑片刻后又道:“你与庞涓同仕魏国,凡事需多留心,万不可太实。”
鬼谷子又思虑一阵之后,但见他提笔在丝帛上写下一字,然后叠起,装入一锦囊内,封好,递于孙膑。
孙膑双手接过锦囊,藏于袖中,拱手再拜道:“弟子谢谢师父!”
鬼谷子嘱咐道:“此锦囊你要妥善保存,只有在至急之地,紧要关头,方可拆开来看,切记,切记。”
想到这里,孙膑自语道:“临别之时,师父给我一个锦囊,嘱我在至急之地,紧要关头,方可拆开。眼下已是身处虎穴之地,在这生死关头,何不拆开来看?”
孙膑随即解开外衣,撕破内衣夹层,从中取出一个锦囊,小心翼翼地拆开,但见露出一片丝帛。
孙膑将丝帛展开,上面没有别的言辞,只有一个鸡蛋大小的“风”字,而且没有居中书写,这“风”字却是写在丝帛上面略偏右下。
孙膑凝视着手中的丝帛,看了许久,仍然不得其解。须臾,他将丝帛平铺在几案上,冥思苦想,反复看了一阵,还是不明白其中之意。又过了许久,只听他自言自语道:“师父写这个‘风’字,究竟有何深意?绢上仅此一字,视其大小,甚是尴尬,若再写字,已无处可加,若是无需加字,师父为何又不居中书写?难道此‘风’只是半字,尚有短缺?可短缺什么呢?我受刑身残,久卧床榻,当是病人,病人得‘风’……”
孙膑想到此处,眼前一亮,提笔在“风”字上加上一个偏旁,“风”成了“疯”。孙膑再看此字,正好写满丝帛,遂点头言道:“病人得‘风’,‘风’者,‘疯也!’”
孙膑悟出鬼谷子锦囊授计,十分感激,望空含泪揖拜。
“多谢师父教弟子脱身之计!”
只见孙膑把写好的竹简与空白竹简混在一起,扔于地上,将两封书信点燃,扔于上面,顿时,地上燃起熊熊火光。
门外,诚儿、惠儿此时正在院中说话。
诚儿道:“庞将军真的会杀孙先生吗?”
惠儿道:“香儿听得清楚,不会有错。”
诚儿不解地问道:“庞将军与孙先生不是同学吗?如何能下得去手呢?”
惠儿担忧地说道:“不知孙先生此刻想出办法没?”
惠儿说着抬头向孙膑的房门看去,她看到从屋内冒出滚滚浓烟,吓得脸立刻变白了。
“快看,屋内着火了。”
“先生在里面,快救先生。”
诚儿、惠儿在院中看到屋内冒出滚滚浓烟,慌忙向屋内冲去。可门已被孙膑从里面顶牢,他们推不开,进不去。
诚儿、惠儿站在门外,急得团团乱转。不得已,他俩只得高声呼道:“先生,先生,先生……”
任凭他们喊破嗓子,屋内竟是没有声音。惠儿一看不好,赶忙向正院跑去。她边跑边高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快救孙先生,快救孙先生……”
庞葱、陈福等人听到惠儿的喊声,纷纷从屋内跑出来,急急忙忙向西跨院跑去。
庞葱、陈福及几个下人跑到西跨院,看到浓烟从房中冒出,甚是着急,赶紧用力推门,可门被顶得死死的,无法推开。情急之下,庞葱、陈福用尽全力连撞几下,门终被撞开。
门撞开之后,庞葱、陈福、诚儿、惠儿等不顾大火浓烟,硬是冲进房中。此时屋内已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只见孙膑坐在火边,一边往火堆里扔东西,一边大声呼喊。
“吾乃玉皇大帝,吾有十万天兵天将,你等是何方妖魔,还不速速与我退下。哈哈哈哈……”
庞葱看到竹简被烧,大惊,一个箭步冲到孙膑跟前,从火堆中抢出几片正在燃烧的竹简,奋力甩到院中。燃烧的竹简灼得他直龇牙咧嘴,他顾不上疼痛,又从屋内跑到院中,用脚踩踏竹简上的火苗。
诚儿、惠儿冒着浓烟,一人架起一只胳膊,架着孙膑向外走去。
由于屋内浓烟太大,陈福等下人在屋内待不住,皆跑到院中。
庞葱在院中用脚不停地踩着竹简上的火苗。
诚儿、惠儿将孙膑架到院中,孙膑坐于地上,仍不停地高声呼喊:“吾乃玉皇大帝,吾有十万天兵天将,尔等何处跑……”
看着面前状况,庞葱急得直顿脚。他冲着陈福喊道:“你们赶快救火,吾去禀报主公。”
陈福道:“公子快去,这里有我。”
庞葱转身急急离去,陈福、诚儿等下人慌忙取水救火。
只见孙膑坐在地上,嘴里仍然喊个不停。
“妖魔鬼怪休走,看我天兵天将如何将你们拿住,哈哈哈哈……”
惠儿站在孙膑身旁,急得直流眼泪。
“先生,先生,如何会这样?先生,我是惠儿,我是惠儿……”
孙膑看一眼惠儿,嘴里依然念叨不停。
“妖魔,全是妖魔。李天王听令,速将这些妖魔拿下……拿下……”
再说庞葱见到庞涓,如此这般将孙膑房中着火一事据实禀报。庞涓闻听此事,心急如焚,来不及多想,慌忙与庞葱驰回府中。
当庞涓随庞葱来到西跨院时,但见陈福等庞府数十人都围在这里,不知所措。此刻房中火已救灭,只是屋内还有残烟不时冒出。孙膑坐在院中,披头散发,目光呆滞,两手挥舞,仰头望空,口中念念有词。
“吾乃玉皇大帝,吾有十万天兵天将。李天王、四海龙王听旨:今有妖魔鬼怪犯我疆域,尔等还不快与我速速拿下!”
庞涓看到孙膑这样,心中疑惑,只见他眉头紧皱,走到孙膑面前。
“孙兄!你为何这样?”
孙膑瞪大眼睛,来回看着庞涓,然后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你是何方小妖?像尔等无名鼠辈,也敢前来叫阵?还不快快退下。”
“孙兄,你再好好看看,吾是庞涓。”
孙膑指着庞涓大声喊道:“什么胖涓瘦涓的,尔等皆是妖魔。”
庞涓厉声喝道:“孙膑,休得胡闹,你可认得本将?”
孙膑两手挥舞,口中念念有词:“吾乃玉皇大帝,吾有十万天兵天将,本王何曾认得你这个无名小妖?”
庞涓无奈地扫视一眼围观的众人,把满肚的怒气皆撒在他们身上。
“你们在此看什么?还不滚开!全都滚开!”
看到庞涓发怒,众人恐惧,慌忙四散走开。
众人散后,庞涓看到诚儿、惠儿仍站在一旁,便把气撒在他俩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诚儿、惠儿听到庞涓问话,诚惶诚恐,赶紧跪倒在地。
诚儿道:“回主人,奴才也不知怎的,先生就成这样了。”
庞涓余怒未消地问道:“好好的,如何就成这样了?当时你们在干什么?”
惠儿忐忑不安地禀道:“回主人,当时先生说累了,要歇息一下,让奴婢与诚儿出来,可不一会儿功夫,奴婢就看见屋内火起,奴婢急忙喊人,救出先生,那时先生就已经疯了。”
“没用的东西!还不滚开!”
见庞涓怒气十足,诚儿、惠儿吓得赶紧退下。
庞涓将信将疑地凝视着孙膑,他想不明白,孙膑为何会突然发疯。只见他两眼盯着孙膑,眉头紧皱,沉思片刻后,无奈地摇摇头,随即大步离开。
庞涓走后,庞葱看一眼孙膑,伸手从地上捡起几片已烧得残缺不全的竹简,跟在庞涓后面,向正院走去。
庞涓气极败坏地回至客堂,刚刚坐下,就见庞葱拿着几片已烧毁多半的竹简,跟了过来。庞葱进入客堂,面对庞涓,揖礼而拜道:“侄儿拜见叔叔!”
“你有何事情?”
“叔叔,你看。”
庞葱把残缺的竹简递给庞涓。庞涓接过竹简,仔细观看,片刻之后,若有所悟。
“葱儿,孙膑这是在装疯。”
“叔叔,您如何知道他是在装疯?”
庞涓将手中竹简扔在地上道:“孙膑若是真疯,断不会将这已写好的竹简烧毁。”
“侄儿看不出他是有意烧毁竹简的,有字、无字的竹简等杂物都烧了,若不是扑救及时,恐怕连那房子也被他烧了。”
“你不懂,这正是孙膑的聪明之处。”庞涓停顿下来,眼珠一转,然后说道,“不过,是真疯、假疯,试试便知。”
“要如何试呢?”
庞涓让庞葱过来,附耳告之,如此这般。
庞葱听后,不停地点头称是。
大约半个时辰后,庞葱带着三、四个下人,来到西跨院,将孙膑架起扔进了猪圈。只见孙膑被发覆面,坐在猪圈中仍然口中念念有词,大笑不止。
“吾乃玉皇大帝,十万天兵天将听令:妖魔鬼怪作乱,速将这些妖怪拿下。尔等妖魔,哪里跑?哈哈哈哈……”
看孙膑仍然如此,庞葱遂命下人将猪的粪便塞与孙膑的嘴里,孙膑用手抓起粪便涂抹得满脸皆是。
“东海龙王听令:妖魔潜入海里,速将妖魔拿下,不得有误。”
庞葱如此反复试于深夜,孙膑仍是疯疯颠颠,狂言诞语。无奈,庞涓等下人只好弃孙膑于猪圈,回房歇息。
翌日,庞葱看此招不灵,便又生一计。他让下人将孙膑从猪圈中架出,使之坐于院中,并送来酒食。庞葱等众人藏起,只留一奴仆顺儿在此,欲试孙膑。
顺儿看着坐在地上,披头散发,浑身是猪粪的孙膑,假惺惺地说道:“小的哀怜先生被刖,趁将军不在,特与先生备了酒食,聊表敬意,请先生用餐。”
孙膑伸手将酒食打翻在地,看着顺儿怒斥道:“你是何方妖魔?竟敢拿毒酒害我。吾是玉皇大帝,你哪里跑?李天王听令:速将此小妖拿下、拿下。”
“先生,吾是顺儿。顺儿知先生有冤,先生想吃什么,告诉顺儿。”
孙膑又斥道:“什么顺儿逆儿,什么有冤有恩,你等皆是妖怪,李天王一会儿定将你拿住,哪里跑?”
孙膑说着伸手就去抓顺儿的衣服,吓得顺儿心惊肉跳,起身便跑。
庞葱反复试验孙膑十多天,皆是如此。无奈之下,遂将情况报与庞涓。
一日,鬼谷子坐于草堂,茅紫月、茅蒙、徐福、苏秦、张仪分别坐于堂内两旁。
鬼谷子道:“孙膑遭庞涓陷害,先是被处以膑刑,后又被庞涓逼疯,如今已是身处险境。”
茅紫月道:“可怜孙膑,忠厚诚实,满腹兵学,却落得这般地步!”
鬼谷子叹道:“此乃天意。”
张仪沉思片刻后问道:“师父,孙师兄真的疯了吗?”
鬼谷子无奈地说道:“他身陷虎穴,不得不疯!”
张仪又道:“这么说,孙师兄并未真疯?”
鬼谷子扫视一眼堂下五位弟子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庞涓是将信将疑,不过,这瞒不了他多久,我们得助孙膑一臂之力。”
茅蒙道:“师父,让弟子下山,到大梁去解救孙师弟。”
“你去不合适,庞涓认得你,徐福年纪尚小,孙膑不认得他。”鬼谷子思虑片刻后道,“此去大梁,苏秦、张仪最合适。”
张仪道:“只要能救孙师兄,弟子愿往。”
苏秦道:“为……为救孙师兄,弟……弟……弟子愿……愿往。”
闻听张仪、苏秦之言,鬼谷子用手捋一下胡须,微微地点点头。
片刻之后,张仪又道:“请师父提点,如何去救?将孙师兄救往何地?”
“既然庞涓是将信将疑,那他就不会轻意罢手。”鬼谷子停顿下来,沉思有顷,然后说道,“为试孙膑是真疯还是假疯,庞涓定会去请善于医治疯病的医师,你们要赶在他的前面找到这位医师,至于救往何地,孙膑是齐国人,齐国自然是最合适的去处。”
苏秦问道:“师……师父,如……如何救……救往齐……齐国?”
“淳于髡做为齐国使者,向魏国进茶,如今已在路上,你们到大梁后,可想法与淳于髡会面,伺机行事。”
随后,鬼谷子又将施救的具体方法详细告诉苏秦、张仪,要他们如此这般。
却道苏秦、张仪为救孙膑,告别鬼谷子,离开云梦山来到大梁城。他们在大梁城东街,远远望见拐角处挂着一个幌子,上面写着一个硕大的“医”字。苏秦、张仪看到幌子,不敢怠慢,直奔医馆而去。
苏秦、张仪走进医馆,只见医馆里迎出一位大约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苏秦、张仪赶紧向这位男子拱手揖礼。
“请问白医师在吗?”
“在下正是。”
张仪又道:“晚生听闻白先生专治疯病,特来求见。”
“二位公子请!”
白医师将苏秦、张仪让进客堂,分宾主坐下。
“晚生久闻白先生大名,请问这疯病可好医治?”
白医师道:“在下医术是祖上所传,白家祖祖辈辈都是吃这碗饭的,到我这里已是第六代了,不瞒两位,一般疯病,在下都能治愈。”
“不知这诊费如何?”
“十金包治痊愈。”
“要是先生永远治不愈呢?”
“分文不取。”
闻听白医师之言,张仪从钱袋中摸出十金,放于几案上。
“晚生有一病人,请先生诊治,这是定金。”
白医师看着几案上的十金,心中有些疑惑。
“看来这病人定是不同寻常,能否告诉在下病人是何状况?”
张仪起身来到白医师身边,附耳低语,片刻之后,退回原处坐下。
白医师听后连连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请公子收起这十金,另请他人去吧。”
张仪又从袋中拿出十金,放于几案上。
“这仍为定金,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这不是金子多少的事,白家世代行医,一靠医术,二靠医德,从未做过亏心之事。在下若是贪图这些钱财,去做违心之事,纵能瞒过众人,瞒过庞将军,可这是违背医德的事,百年之后,叫在下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
看白医师推托,苏秦乃道:“白……白先生,你……你……你可知这病人是……是何人?”
“这位公子消消气,慢慢说,在下确想知道,这位病人究竟是何人?”
“这病人就是鬼谷子的弟子孙膑、孙先生。”
“在下听说,孙先生、庞将军都是鬼谷子的高徒,共仕魏国朝堂,怎的这孙先生如何就得了疯病?”白医师思虑片刻后道,“不管孙先生是如何得的疯病,若要在下医治,在下做为医师,自是义不容辞。然要在下瞒天过海,帮公子隐瞒病情,断不可为。”
“白……白先生,莫不是不……不……不肯帮……帮忙?”
“这不是帮忙不帮忙的事,若在下做了这有违医德之事,那在下生何以对世人,死何以面祖宗?”
闻听白医师之言,张仪沉思片刻后道:“白先生有所不知,孙先生与庞将军本是结拜弟兄,在云梦山共拜鬼谷子为师。庞将军学艺不精,排兵布阵均不如孙先生,于是心生嫉妒,因嫉成恨,在魏王面前伪造事端,谗言诋毁,蓄意陷害孙先生,至使孙先生被处于膑刑。孙先生已成废人,然庞将军仍不肯放过,将孙先生软禁府中,孙先生被逼无奈,只得装疯。若白先生诊出孙先生是在装疯,那孙先生的性命是必不保!眼下,孙先生的性命,全在先生一言。先生认为,医师的医德既然是在于救人性命,那么,先生一言,可活孙先生之命,难到这不是医德之中的大德吗?况且,先生一言,既能救活孙先生,又无伤庞将军毫发,如此两全之事,先生为何要推辞呢?晚生以为,这两全之事,非但不损于医德,反而倒是一桩功德无量的好事,请先生三思!”
闻听张仪之言,白医师沉思片刻后道:“在下听公子这么一说,也不无道理。救人一命,不能算做有违医德。这桩事情,在下应了。”
看白医师应下此事,张仪、苏秦甚是高兴,忙起身揖礼。
“谢过白先生!”
“谢……谢过白……白……白先生!”
“先不忙谢,在下是应了,可不知庞将军是否来请,这定金还是先拿回去吧。”
“庞将军若是不请,这金子就送与白先生了,权且交个朋友”
“那就暂寄存在下这里,等事过之后,再行奉还。”
张仪、苏秦与白医师揖礼告别,走出医馆。
话说孙膑无端患上疯魔,庞涓将信将疑。这些天来,他是吃不下,睡不安,日夜为此事发愁。一日,庞涓紧皱眉头,在客堂内踱来踱去,他仔细想着孙膑患病的前前后后,越想越觉得这事蹊跷。只听他自言自语道:“孙膑好好的如何突然就疯了呢?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信息?是何人给他透漏的信息?他是在装疯吗?若是装疯,都这么多天了,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可至今仍没有试出来,难到孙膑真的疯了吗?”
庞涓在客堂内边走边说,走着走着,他眼前一亮,忽然有了主意,遂又自语道:“疯与不疯,瞒不过医师。孙膑若是假疯,即使装得再像,也瞒不过专治疯病的医师。”
庞涓想到此处,乃对外唤道:“来人。”
家宰陈福闻听呼唤,急忙走进客堂,向庞涓拱手揖礼。
“主公有何吩咐?”
“陈福,去把庞葱找来。”
“是,主公!”
陈福走后,庞涓仍在客堂不停地踱步思虑,不一会儿功夫,就见庞葱来到了客堂。
庞葱站在庞涓的面前,拱手揖礼道:“侄儿拜见叔叔!”
庞涓停下脚步,看着庞葱说道:“你去请一个专治疯病的医师,若孙膑是装疯,医师一看便知,若孙膑是真疯,多给医师一些钱财,让其把孙膑的疯魔医好。”
“叔叔这个办法好,只要医师一看,便知这孙膑是装疯还是真疯。”庞葱思虑片刻后道,“在这大梁城中,能医治疯病的只有城东街的白医师,侄儿这就去把他请来。”
“好,快去快回。”
“叔叔耐心等待,用不了半个时辰,侄儿就能把白医师请来。”
庞葱说完,转身走出客堂,直奔大梁城东街白家医馆。
不到半个时辰,庞葱就领着白医师走进客堂。庞葱面对庞涓,揖礼而拜道:“叔叔,侄儿将白医师请来了。”
白医师面对庞涓揖礼拜道:“草民拜见大将军!”
庞涓还礼道:“白先生请坐。”
“多谢大将军!”
白医师坐于客席。庞葱站立于一旁。
“给白医师上茶。”
闻听庞涓吩咐,侍女随即将茶端上了来。
“请先生吃茶。”庞涓看着白医师说道:“听说白先生医术十分了得。吾有一个好友,得了疯病,还望先生医治。”
“庞将军,草民冒昧问一句,这病人疯了多长时间了?”
“算起来已有二十多天了。”
“庞将军,病人在哪里?还是先看看病人吧。”
“好,我们一起去看。”
庞涓起身与白医师、庞葱一齐走出客堂,向西跨院走去。
庞涓、庞葱、白医师三人一同走出客堂,前往孙膑的西跨院。他们走在路上,远远就听到了孙膑的叫骂声。
“吾乃玉皇大帝,吾有十万天兵天将,尔等妖魔鬼怪,休要做乱。李天王听令:给你十万天兵,速下界降妖捉怪……”
闻听孙膑叫骂声,白医师问道:“庞将军,病人经常这样叫骂吗?”
庞涓道:“自从得了这疯病后,一天到晚叫骂不停。”
白医师叹道:“病人如此狂躁,看来病得不轻。”
庞葱问道:“请问先生,这疯病好治吗?”
“好治不好治,等见了病人再说。”
片刻功夫,庞涓、白医师、庞葱已来到西跨院。白医师看到孙膑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口中念念有词,心中甚是怜悯。
孙膑坐在地上,看到有人来了,瞪大眼睛,手做刀砍状。
“李天王,魔头来了,速速将他拿下,斩首示众……斩首示众……”
白医师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一阵,拉住孙膑的手就要把脉,孙膑用力挣脱,两条胳膊拼命挥舞,嘴里不停地骂道:“尔等是何方妖魔,竟敢犯上做乱?李天王,速将他们拿下……拿下,不得有误!……”
孙膑两手乱舞,白医师无法把脉。庞涓、庞葱见状,立刻上前,用力扭住孙膑的两只胳膊,孙膑不能动弾。
见庞涓、庞葱扭住了孙膑的胳膊,白医师两眼看着孙膑,急忙伸手为其把脉。
孙膑手虽不能动,然口中却不忘念念有词。
“吾乃玉皇大帝,尔等是何方妖魔鬼怪?吾有十万天兵天将,必将尔等碎尸万段。李天王何在?还不快把这些妖怪拿下,拿下,砍头,砍头示众。四海龙王听旨:妖怪逃到海里去了,把他们拿住,砍头……砍头……”
须臾,白医师把完脉,与庞涓、庞葱站起来,走至一旁。
庞涓问道:“白先生,病情如何?”
白医师眉头紧皱,摇摇头道:“回大将军,这疯症有四种类型,分别是:迷心疯,乱心疯,惊心疯,失心疯。”
庞涓急问道:“那这是……”
“此人所患,正是这第四种,失心疯。”
“能医治吗?”
白医师叹道:“要是前三类,都好医治,只是这失心疯最厉害,是没有办法医好的,莫说是在下,即使是请来扁鹊,怕也无回天之力。”
闻听白医师之言,庞葱担忧地问道:“白先生,这失心疯治不好吗?”
白医师无奈地摇摇头。
“治不好。”
庞涓看了孙膑一眼,孙膑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坐在那里,两手乱舞,口中仍念念有词。
“吾乃玉皇大帝,吾有十万天兵天将,李天王听令:速将这些妖魔鬼怪拿下,全都拿下,砍头,砍头……哈哈哈哈……”
庞涓闻听白医师之言,又见孙膑如此疯状,失望地摇摇头道:“如何会这样?如何会这样?”
沉思片刻后,庞涓无奈地再看孙膑一眼,遂与庞葱、白医师一齐离开。
见庞涓、庞葱、白医师转身走了,孙膑又叫骂道:“妖魔鬼怪哪里跑?李天王听令,妖魔鬼怪跑了,快追……快追……速将他们拿下……拿下,砍头……”
一日,庞涓正坐在书房读书,就见庞葱进到书房揖礼而拜。
“侄儿拜见叔叔!”
庞涓抬起头来问道:“你有何事情?”
“叔叔,孙膑已疯,每日狂言诞语,搅得府中甚是不安,依侄儿之见,不如悄悄将其处死,免得日后生事。”
“不可。”
“为何?”
庞涓沉思片刻后道:“吾与孙膑既是鬼谷同学,又是结拜兄弟,如此悄悄将其处死,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污我名声?”
庞葱问道:“对孙膑该当如何?”
庞涓又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孙膑既已疯了,就留其性命,任其出入,以全同学兄弟之情。”
“侄儿遵从叔叔之命。”
庞葱说完,转身欲出,他刚走至门口,又被庞涓叫住。
“且慢。”
庞葱听到庞涓唤他,忙转过身来问到:“叔叔还有事?”
庞涓站起来,在房中边走边低头沉思,片刻之后,他突然停了下来,两眼直看着庞葱。看到庞涓犀利的眼光,庞葱不寒而栗。
“叔叔。”
“葱儿,吾忽感这样似有不妥。”
“叔叔以为既是不妥,不如……”
不等庞葱把话说完,庞涓举手截住他道:“不如这样,孙膑要出去就让他出去,不过,你每日都要派人远远地观看,看孙膑都干些什么,都与何人接触。”
“还是叔叔想得周到。”
“去吧。”
庞葱转身走出门去。
庞涓是以为孙膑真的疯了抑是同学之谊、兄弟之情犹存,或仍想从孙膑身上得到什么,皆不得而知。不过,自此以后,庞涓便不再管他,任其出入。孙膑或早出晚归,仍卧猪圈之内,或出而不返,混宿市井之间,或谈笑自如,或悲号不已。路过之人,有认得孙膑的,可怜其遭遇,便送些食物给他。孙膑有时吃,有时不吃,时不时,狂言诞语,无人知其为假疯。只是若要孙膑出得府来,每日必有两人远远地躲在一边,观看孙膑言谈举止。
却说淳于髡、禽滑押着茶车车队,行驶在大梁城外原野的官道上。苏秦、张仪驱车,迎着茶车车队走至车前,挡住去了路。见有人挡路,淳于髡的车马不得不停了下来。
淳于髡、禽滑坐在中间车内,忽感车马停了下来,不知何故,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只见禽滑从车内探出头来问道:“出了什么事?车为何停了下来?”
仆人王义具实禀道:“回先生,前面有人挡住了去路。”
淳于髡、禽滑闻听,皆是一惊,急忙下得车来,走到前面。苏秦、张仪看到淳于髡、禽来至车前,即上前揖礼。
“在下拜见先生!”
淳于髡两眼看着站在面前的张仪、苏秦,疑惑地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要在此阻拦?”
张仪又揖礼道:“在下乃云梦山鬼谷子弟子,张仪是也。今在此拦车,确有要事与先生商谈。”
淳于髡问道:“是何事情?”
苏秦、张仪看看左右,欲言又止。
淳于髡见状,乃道:“你们都退后。”
车队人马除禽滑外,皆退至后面。
待闲杂人等退去之后,张仪遂将营救孙膑赴齐之事详细告知淳于髡、禽滑。淳于髡听后大加称赞,他吩咐禽滑、王义跟随张仪、苏秦营救孙膑,自己带领其余人等前去魏国王宫拜见魏王。
淳于髡道:“孙膑身处险境,性命堪忧,请二位公子务救孙膑脱离险境。就让禽滑、王义跟随公子,好歹多个帮手。”
张仪道:“如此甚好。”
“庞涓生性多疑,公子千万谨慎。”
“先生……放……放心吧。”
苏秦、张仪和淳于髡揖礼告别后,遂与禽滑、王义上车而去。
闻听淳于髡已到大梁,庞涓乃唤庞葱来至堂前。
庞葱进得堂来,面对庞涓,拱手拜道:“侄儿拜见叔叔!不知叔叔唤侄儿何事?”
庞涓示意他坐下,待庞葱坐下后,庞涓乃道:“齐国使者已到大梁,淳于髡乃老奸巨滑之人,他会不会打孙膑的主意?”
“叔叔,孙膑既是废人又患疯魔,他对齐国还有何用处?”
“话虽如此,然吾总有一种感觉,孙膑发疯不那么简单。”庞涓沉思片刻后道,“为防万一,你要多派人手,日夜监视孙膑动向,看有何人与他接触,尤其要关注齐人,不要放过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常,立即禀报。”
“请叔叔放心!侄儿就是不睡觉,也要看好孙膑。”
“千万不可疏忽大意。”
“是,叔叔!”
苏秦、张仪下山营救孙膑之后,云梦山像是少了往日的热闹。一日,鬼谷子手拿木如意,端坐于草堂之上,茅紫月、茅蒙、徐福三人坐于堂下听鬼谷子讲养生之道。
茅蒙问道:“师父,如何才能做到长寿呢?”
鬼谷子道:“凡长寿之人,皆懂得人寿环道。”
茅紫月问道:“师父,何为人寿环道?”
“环道,乃周而复始者也。”鬼谷子用手捋一下胡须,娓娓道来,“女人七年、男人八年乃人生成长小周期。无论男、女到了七个小周期,即女人到七七四十九岁之时,男人在七八五十六岁之时,身体的每个部位便开始衰退。再经过二、三十年或三、四十年,必将耗尽气血而亡。故人寿的周期约为七十到九十岁。也就是说人活到七十至九十便走完了人生环道的第一个周期。若想长寿,就要进入人寿环道第二个周期的童年。第二个周期走完,再进入第三个周期……从始点到终点,从终点返回始点,再从始点到终点,再从终点返回始点,长寿者如此回环往复,周而复始,故称人寿环道。相传彭祖在人寿环道上走了十圈,活了八百岁。老朽在人寿环道上精心跋涉,方到第二周期。”
茅紫月、茅蒙、徐福聚精会神地听着鬼谷子的讲述,似懂非懂。
徐福道:“彭祖在人寿环道上走了十圈,师父亦能走十圈。”
鬼谷子笑道:“你们可知彭祖?”
茅紫月、茅蒙、徐福看着鬼谷子,皆是摇头。
“相传彭祖是陆终氏第三子,颛顼之孙,曾为帝尧做事,经夏代到殷末,是一个十分贤明的大夫。他常食桂芝,善于引导行气,老朽如何能与之相比?”说到此处,鬼谷子停顿下来,沉思片刻道,“老朽若是能在人寿环道上走至三、四圈即可。”
“以师父之功,在人寿环道上走上十圈,怕是不难。”茅蒙略顿一下道,“请问师父如何才能知道已进入人寿环道下一个周期的童年呢?”
“如是进到下一个周期的童年,白发便会退尽而生出黑发,牙齿落完自会长出新齿。”
“怪不得师父年百余岁,却仍是鹤发童颜。”茅紫月沉思片刻后问道“师父,许多人尚且走不完第一个周期,要如何做才能进入第二个周期的童年呢?”
“月儿这个问题问得好。要想进入第二个周期的童年,就要懂得养生之道。”鬼谷子扫视一下茅紫月、茅蒙、徐福三人,然后说道,“一年分春、夏、秋、冬;四季有寒暑交替。人若要长寿,就要随时令、知温寒。”
茅紫月道:“师父是说,人在四季,若有违天时,就有可能感受到寒邪?”
“月儿聪慧。”
茅蒙问道:“师父,倘若感受了寒邪,当会如何?”
“人和自然是相应的,五脏与四季是相关的,因此五脏在其所主的时令感受了寒邪,就要得病。”
茅紫月问道:“师父,如何知寒邪入侵呢?”
“若寒邪入侵,皆会见于体表。轻微者则上乘于肺而为咳嗽,严重者则内入于里而为腹泻,或寒伤肌肉经络而为疼痛。”
茅紫月又问道:“如若寒邪入侵,四季有何不同呢?”
鬼谷子端起案上茶盏,呷一口茶,然后将茶盏放于案上道:“春天感寒则肝先受邪,夏天感寒则心先受邪,秋天感寒则肺先受邪,冬天感寒则肾先受邪,至阴感寒则脾先受邪。”
“就五脏而言,咳嗽皆有不同,月儿不知应如何区别。”
“咳而气喘,呼吸有音,病重时则见唾血,为肺咳;咳则心痛,咽喉好像有东西梗塞一样,病重时则出现咽喉肿痛不利,为心咳;咳嗽时则两侧胁下作痛,病重时使人不能转侧,转侧则两胁下胀满,为肝咳;咳嗽则右胁下痛,隐隐然牵引肩背也痛,病重时则不能活动,活动就会使咳嗽加重,为脾咳;咳嗽则腰部和背部互相牵引作痛,病重时则咳吐痰涎,为肾咳。”
茅蒙问道:“师父,若五脏久咳不愈,则会如何?”
“五脏久咳不愈,就会转移于六腑。”
茅蒙又问道:“师父,五脏六腑之咳,当如何治之?”
“治五脏之咳取其俞穴,治六腑之咳,取其合穴,因咳而致面浮肿的,取各脏腑的经穴而分治之。你等既学医术,不可不知。”
茅紫月、茅蒙揖礼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鬼谷子看徐福低头不语,似有心事,忍不住问道:“徐福,你在想什么?”
徐福听鬼谷子问话,忙抬起头来,神色慌张地看着鬼谷子。
“师父,弟子在想苏师兄、张师兄二人。”
“你为何想他二人?”
“弟子在想,两位师兄是否能救出孙膑?”
鬼谷子斥道:“心无二用,救孙膑,自有苏秦、张仪,你应该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闻听鬼谷子之言,徐福脸不觉红了,乃揖礼言道:“师父,弟子知错了!”
张仪、苏秦来到大梁数日,皆未与孙膑会面。一日午饭后,他俩穿过大梁街市,来到城南头,远远看见孙膑破衣烂衫、披头散发,坐在一座破庙前,有几个乞丐围坐在他身旁,好像在听他讲述什么。
看到孙膑如此模样,苏秦心里甚是难过。他欲上前与孙膑说话,被张仪伸手拦下。
“不可莽动。苏兄,你看,周边那几个人行为怪异,十分可疑。来时,师父曾说,庞涓生性多疑,那些人很有可能就是庞涓安插的细作。我们白天不好接近,等到了夜晚,再做打算。”
苏秦会意地点点头。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城南庙前,孙膑和那些乞丐都还躺在地上熟睡,突然见来了一辆二马之车,停在破庙前。车停稳后,只见一个身着秦国服饰的人从马车上下来,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见无动静,又见众乞丐皆在睡梦之中,遂速将孙膑抱上车,向西急驰而去。
车马的响动,惊醒了庙前那些睡在地上的乞丐。有一个乞丐坐起来,揉揉眼睛,看到孙膑被秦人载去,急忙高声喊道:“孙膑被秦人抢去了,孙膑被秦人抢去了……”
那些在一旁监视孙膑的细作听到喊声,伸伸懒腰,睁开睡眼蒙胧的眼睛,向破庙看去。可等他们看到破庙前已不见孙膑身影时,马车已经跑远。
胖细作惊恐道:“快,快看,秦人的马车。”
“秦人的马车将孙膑载去了。”看到孙膑没了,瘦细作的脸色霎时变得发白。
“快追。”
“车已跑远,怕是追不上了。”
“那如何办?”
“我等速去禀报庞将军。”
这两个胖、瘦细作看到孙膑被秦人载去,不敢怠慢,慌忙起身跑回庞府,俱实向庞葱禀报。
再说庞涓为防淳于髡打孙膑主意,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行踪。是日,淳于髡办完事情,要离魏回齐,庞涓遂在郊外长亭为淳于髡置酒饯行。此刻,只见庞涓、淳于髡等坐于长亭内,相互敬酒,边说边饮。
庞涓道:“老夫子为何要这么着急地赶回齐国?何不在大梁多留些时日?”
淳于髡道:“感谢将军美意,只是事已办完,老夫还要赶回去向齐王复命。”
庞涓端起酒爵道:“在下敬老夫子此酒。”
看庞涓端起酒爵,淳于髡遂举酒与其同饮。
酒过三巡之后,淳于髡道:“感谢大将军盛情款待,老夫借花献佛,敬大将军。”
淳于髡举起酒爵邀庞涓同饮,庞涓刚刚端起酒爵,就看到庞葱疾驰而来。看到庞葱,庞涓甚感事情不妙,忙将酒爵放于案上。
只见庞葱来到长亭前,翻身下马,疾趋庞涓面前拱手揖礼。
“大将军,不好了!”
庞涓急问道:“是何事情,如此着慌?”
庞葱看看淳于髡及左右,欲言又止。
庞涓两眼盯着庞葱道:“你说吧,不碍事。”
庞葱甚感愧疚地说道:“将军,孙膑……”
“孙膑怎么了?”
“孙膑不见了。”
“什么?孙膑不见了?”
闻听庞葱之言,庞涓满脸怒气,两眼紧紧地盯着淳于髡质问道:“老夫子,这是怎么回事?”
“这……”淳于髡不知所措地看着庞涓。
庞葱道:“不关老夫子的事,是秦人载了孙膑向西去了,此时怕已是逃出大梁。”
“什么?秦人?快追!”庞涓气急败坏地说道,“一定不能让秦人将孙膑带回秦国!”
“这……”淳于髡脸色紧张地看着庞涓。
庞涓道:“事情紧急,老夫子,失陪了!”
“这……”淳于髡一脸茫然地看着庞涓。
庞涓怒气冲冲地站起来,看一眼淳于髡,来不及多说什么,便飞身上马,与庞葱等侍从向西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