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魏惠王担忧庞涓离去,急召相国王错于书房商讨对策。
魏惠王道:“王爱卿,寡人昨夜做了一个梦,梦到庞将军要离开寡人到秦国去。寡人问他:‘庞将军,你为何要弃寡人而去呢?’他对寡人说:‘凤凰栖高枝,蛟龙入大海,秦公多次派人聘微臣,并把公主许嫁微臣,微臣只有在秦国才能成就大业。’寡人醒后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王错劝道:“王上,不必惊慌,这只不过是一梦而已。”
“虽说是梦,然寡人还是怕庞将军有朝一日会离寡人而去。”魏惠王对梦中之事甚是担忧。
“王上。”王错沉思片刻后道,“若想使庞将军长留于魏,老臣倒是有一想法,不知当讲与否?”
“爱卿,但说无妨。”
“王上不妨招庞涓为婿。”
“寡人两位公主,如今都已嫁人,眼下已无女可嫁,如何招庞涓为婿呢?”闻听王错之言,魏惠王甚是尴尬。
王错进言道:“王上可收一义女嫁于庞涓。如此,庞涓必感恩于吾王,他定会终身效力于魏。”
“就依爱卿之言。”
“王上,如此甚好,庞涓必是再无二心。”
“此事就交于爱卿去办。”
“老臣遵命!”
再说墨翟云游天下,一日来至云梦山。鬼谷子、墨翟数年后又见,二人甚是开心,寒暄之后,遂坐于草堂饮茶谈事,孙宾服侍于侧。
墨翟道:“鬼谷先生,这些年来不知孙宾如何?”
“幸有先生荐来,不然老朽定会错失好徒。”鬼谷子道,“如今孙宾已是满腹学问。”
闻听鬼谷子之言,墨翟转向孙宾道:“孙子学业已成,何不出就功名?”
孙宾道:“先生,弟子受师父教诲,无以报答,不忍离去。”
鬼谷子两眼看着孙宾说道:“大丈夫当立身天地,四海为家,名扬后世,岂可久淹山泽?”
孙宾又道:“师父,庞师弟下山时与弟子相约,得志之日,定向魏王援引弟子,宾是以等待师弟信息。”
闻听孙宾之言,墨翟忍不住说道:“庞涓出仕于魏,功名显赫,如今已是魏国大将军。”
看到孙宾如此憨态,鬼谷子忠言相告:“孙宾切记,你为人过于诚实,日后休要轻信他人。”
墨翟又道:“老朽此次云游,不日将到魏之大梁,可为孙子察看庞涓之意。”
孙宾揖礼道:“晚辈谢过先生!”
为能长留庞涓于魏,魏惠王听从相国王错之言,收其弟魏安之女瑞叶为义女,欲使其嫁于庞涓。一日,魏后坐于宫中,只见瑞叶随侍女走进宫来,面对魏后揖礼而拜。
“儿臣拜见王后!”
“叶儿快起来。”
“谢王后!”
魏后又道:“上茶。”
“是!”
侍女转身走下堂去。
“叶儿,来,坐到我这来。”
瑞叶坐于魏后身旁。
魏后两眼看着瑞叶问道:“叶儿,你方才叫本后什么?”
“王后。”
“你已被王上收为义女,如何还叫王后?应该该口了,要叫母后。”
瑞叶羞涩地叫道:“母后。”
“这就对了。”
看到瑞叶改口,魏后甚是开心。
“王后,公主,请用茶。”
侍女端茶进来,将茶盏放于案上,侍立于一旁。
“叶儿,来,喝茶。”
“谢母后!”
魏后端起茶盏呷一口茶,然后将茶盏放于案上,两眼温情地看着瑞叶。
瑞叶饮茶后问道:“母后,召儿臣来,不知有何事情?”
“叶儿,你可知庞将军?”
“儿臣曾听说庞将军才能了得,一举打败了齐国来犯的敌军。”
“庞将军是云梦山鬼谷子的弟子,是当今天下不可多得的奇才,是魏国的大将军,是你父王的左膀右臂。”
“庞将军好生厉害。”
“叶儿,你父王欲使你嫁于庞将军,不知你有何想法?”
“母后,儿臣没啥想法,全凭父王、母后做主。”
“乖女儿,我这就去与你父王商议,使你早日与庞将军完婚。”
“儿臣谢过母后!”
为安庞涓之心,魏惠王早早地选好了黄道吉日。是日,王宫大殿前,鲜花遍地,彩旗飘扬,鼓乐齐鸣,欢声笑语,处处是一派喜庆的景象。魏惠王收其弟魏安之女瑞叶为义女,今日在大殿前举办出嫁之礼。虽说是义女,然魏惠王为能留住庞涓,竟是把出嫁的场面办得空前隆重,婚礼规模竟是超过了前两位正式公主出嫁的盛况,让人好生羡慕。
出嫁礼典之前,但见魏惠王、魏后端坐于台上,相国王错、太子申、公子卯等群臣皆坐于台上两侧。
时辰已到,出嫁礼典开始,魏国王宫大殿前人山人海。台下,先是巫祝粉墨登场,尔后是宫女跳舞。待宫女跳完舞,众侍女簇拥着瑞叶走上台,来到魏惠王、魏后面前。瑞叶跪倒在地,拜见魏惠王、魏后。
“儿臣拜见父王、母后!”
魏惠王、魏后齐道:“叶儿快快起来。”
“谢父王、母后!”
待瑞叶站起来后,魏后又道:“叶儿,过来。”
瑞叶在侍女簇拥下走到魏后面前。
“母后!”
瑞叶说着禁不住掉下两滴眼泪。
魏后站起来拉住瑞叶的手,温情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叶儿,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应该高兴。”
“儿臣只是想念母后。”
“母后也想叶儿,上车去吧,有何事情,让人告诉母后。”
瑞叶低声道:“母后保重!”
魏后与瑞叶话别后,瑞叶在众多侍女的簇拥下走下台来,坐于婚车之上。送亲仪仗车队浩浩荡荡地走出王宫,径直向大将军府走去。
等送亲仪仗出宫后,魏惠王乃邀相国王错在宫中吃酒议事。魏惠王、王错正在兴头之上,就见内宰王宇走进宫来,揖礼禀报。
“王上,鲁国墨翟墨先生求见。”
魏惠王闻听墨翟求见,心中自是高兴,乃道:“快请墨先生。”
王宇走出宫门,请墨翟入见。须臾,只见墨翟走进宫来,拱手向魏惠王揖礼:“草民拜见王上!”
魏惠王起身回礼道:“先生到访,敝邑生辉!”
待墨翟、王错相互揖礼后,魏惠王、王错、墨翟三人分君臣、宾主坐下。
魏惠王两眼看着墨翟,欣然言道:“先生有何要赐教寡人?”
“如何敢赐教王上?草民不过是看到王宫今日好生热闹喜庆,只想讨杯喜酒。”墨翟言道,“不知公主嫁于哪国太子?”
“哪国太子都不是,是寡人的大将军庞涓。”
“可是云梦山鬼谷先生的弟子庞涓?”
“正是。”
“庞涓好大福气。”
王错插道:“庞将军乃云梦山鬼谷先生高徒,是天下不可多得的奇才。”
闻听王错之言,墨翟思虑片刻后道:“庞涓才能多大,草民不知,然草民拜访鬼谷先生,在云梦山确见到一大将之才,乃孙武子之玄孙,名唤孙宾。王上既是爱才,何不招之魏国?”
魏惠王道:“孙宾学于云梦山鬼谷,当是庞涓同门,不知他二人所学谁上谁下?”
墨翟乃道:“孙宾与庞涓虽是同学,然孙宾独得先祖孙武子秘传绝学,即使普天之下也无其对手,何况庞涓乎?”
“云梦鬼谷有这等奇才,真乃了得。寡人求贤若渴,若得孙宾,必如虎添翼。”魏惠王闻听墨翟之言,甚是惊讶。
墨翟又道:“王上若真心求才,何不遣人前去鬼谷聘请孙宾?”
魏惠王端起案上酒爵道:“孙宾如此大才,寡人兴甚,定当遣人前去聘请。今日先谢过先生赐教!请先生吃酒。”
闻听魏惠王之言,墨翟心中高兴,乃举起案上酒爵与魏惠王、王错一饮而尽。
魏惠王心中挂念孙宾,待庞涓新婚三日之后,遂召庞涓在书房议事。
魏惠王道:“寡人听说贤婿在鬼谷有一同学名唤孙宾,独得秘笈,才学了得,可横扫千军,其才天下无比,贤婿为何不为寡人召之?”
“父王!儿臣不是不知孙宾之才,然那孙宾是齐国人,儿臣在鬼谷之时,常听孙宾说,学成之后,必报齐国。如今孙宾宗祠皆在齐地,儿臣担心,只怕孙宾身在大魏而心想齐国。”庞涓略顿一下道,“去年齐、魏交战,若此刻召孙宾仕魏,恐怕……”
闻听庞涓之言,魏惠王笑道:“贤婿不必担心,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况当今天下,有识之士必栖良枝,哪里还分是非母国?孙宾若来,寡人待以诚心,想必他也不负寡人。”
“父王甚明!儿臣这就安排,赶赴鬼谷,邀请孙宾,共谋大业。”
“眼下朝中之事繁多,贤婿与叶儿又新婚燕尔,不宜远行。贤婿不如修书一封,由寡人安排太子前去鬼谷,一邀孙宾下山,二谢鬼谷先生。”
庞涓起身拜道:“谢父王隆恩!儿臣这就修书一封,邀孙宾下山。”
庞涓辞别魏惠王,回至府中,茶不思,饭不想,一人独坐于书房,思虑良久,越想越是烦闷,干脆起身,在房中踱来踱去。
庞涓自语道:“王上是如何知道孙宾的?又如何知道孙宾是鬼谷子之徒?这且不说,王上还知道孙宾已独得鬼谷子绝学密笈,才能可横扫千军。细听话音,王上深信孙宾之才远在我庞涓之上。这就怪了,孙宾所学,比我庞涓相差甚远,如何就比我强了?就孙宾那个呆头呆脑的样子,即使再学三年,也赶不上我庞涓。难道师父另有绝学,只是在我走后独传孙宾?”
庞涓踱来踱去,百思不得其解。
新婚燕尔,蜜月初度,瑞叶一时也离不开庞涓,便独自一人向书房走去。走到书房门口,她停顿一下,然后悄悄走进书房,站在一侧,瞪大眼睛看着庞涓。
庞涓沉浸在思虑之中,完全没有察觉到瑞叶到来。
瑞叶低声唤道:“夫君。”
闻听瑞叶唤他,庞涓忍不住打个惊愣。
“夫人。”
瑞叶走至庞涓面前,将纤纤细手搭在庞涓身上,柔声问道:“夫君在此走来走去,自言自语,有何心事,可否告诉臣妾?”
庞涓用手轻轻地抚摩着瑞叶的头部,笑道:“其实也无啥事。适才父王召见,问及鬼谷之事,涓向父王推荐师兄孙宾,父王爱才心切,要涓礼聘孙宾下山,共创大业。此事是涓心愿,涓内心激动,是以自言自语。”
“这是喜事,值得庆贺。”
“是喜事,值得庆贺。”
瑞叶又道:“夫君下山已有两年了,你们师兄弟也有两年没见面了吧?”
“是啊,已有两年了。”庞涓叹道,“唉!想我庞涓初离鬼谷,来到大梁,就如一个迷途的稚子,所幸得遇父王与夫人,才算有了依靠。”
瑞叶听得感动,将头轻埋于庞涓怀中,柔声叫道:“夫君!”
庞涓又叹一声道:“唉,若得孙兄在此,涓就多了一个手足兄弟。不瞒夫人,得此佳讯,涓真是喜不自禁啊!”
闻听庞涓之言,瑞叶抬起头来,扑哧笑道:“夫君跟别人就是不一样。”
庞涓愣道:“哦,有何不一样?”
瑞叶又笑道:“别人遇到喜事总是眉开眼笑;夫君遇到喜事却是眉头紧皱,连声叹气,似有浩茫心事。”
庞涓也笑道:“夫人真会说笑。常言道,物极必反,想必涓是喜极而叹了。”
二人说笑一阵之后,瑞叶转问道:“夫君叩见父王,父王没说别的?”
“父王说,他和母后都很想你,让你得空回宫一趟。”
“那明日,夫君就陪臣妾回宫看望父王、母后,如何?”
“好,就依夫人。”
瑞叶将头埋进庞涓胸上,撒娇道:“夫君!”
庞涓搂紧瑞叶,二人正欲缠绵,忽听家宰陈福在房外禀报。
“禀主公,太子派人过来催问,看给孙宾的书信写好了没有?”
闻听陈福之言,庞涓松开瑞叶道:“夫人,涓要给孙宾写封书信。”
“夫君只管忙去,臣妾回房等你就是。”
瑞叶向庞涓媚眼一笑,随即转身走出书房。
话说太子申拿着庞涓写好的书信,一行车马数十人,历经数天,浩浩荡荡来到云梦山下一个村庄。他们在此短暂停顿,添足粮草后,便沿山道向云梦山走去。
太子申一行车马数十人,上得山来,将车停在云梦山鬼谷子草堂前。待车停稳后,太子申下得车来,四处观望,忽见茅蒙走来,随即上前揖礼问话。
“请问鬼谷先生可在?”
茅蒙拱手揖礼道:“你是何人?找家师何事?”
太子申道:“在下乃魏国太子魏申,代父王拜见鬼谷先生。”
“请太子稍等。”
茅蒙转身走进草堂。草堂内,鬼谷子正在伏案看书,就见茅蒙走进堂来,跪地叩拜。
“师父,魏国太子魏申在门外求见。”
闻听茅蒙之言,鬼谷子抬起头来道:“让他进来。”
茅蒙传话,太子申走进草堂,面对鬼谷子揖礼拜道:“在下魏申拜见先生!”
“太子请坐。”
“谢先生!”
待太子申坐下后,鬼谷子道:“茅蒙,太子是来聘请孙宾的,让孙宾来见过太子。”
“是,师父!”
茅蒙转身走出草堂。
“在下还未开口,先生便已知来意,果真神人也!”闻听鬼谷子之言,太子申甚感惊愕。
鬼谷子道:“定是庞涓不得已,写了书信,邀孙宾下山。”
“先生乃神机妙算,果有庞涓一书。”
太子申说着拿出书信递与鬼谷子。
鬼谷子伸手推道:“书信是写给孙宾的,太子可交付于他。”
“先生乃天下奇人。”太子申越听越是惊愕,心中不免肃然起敬,“先生高徒仕魏,魏必雄于天下。为谢先生育英之恩,今魏申代父王送来黄金千镒,锦缎百匹,还望先生成全!”
“太子不必如此,徒儿是否愿往,要看徒儿之意。”
“魏申来时,父王一再嘱咐,这些黄金锦缎务使先生收下,这是父王的一点心意。先生就不要推辞了。”魏申说到此处,转头对外喊道:“将黄金、布匹抬进堂来。”
下人闻听,随即将两箱黄金,两箱锦缎抬进草堂。
过有片刻,孙宾进入草堂,面对鬼谷子,跪地叩拜。
“弟子拜见师父!”
“徒儿请起。”
“谢师父!”
鬼谷子道:“孙宾,见过魏国太子。”
孙宾起身面向太子申揖礼道:“孙宾见过太子!”
太子申起身回礼道:“魏申见过孙子!”
太子申顺手将书信递与孙宾。
“这有庞将军书信一封,请孙子惠阅!”
孙宾接过书信,坐于太子申对面,将书信拆开来看,但见信上写道:
“孙兄,鬼谷一别,两年有余,涓离谷下山,步履艰难,幸得魏王厚爱,即蒙重用。弟时刻未忘临别之言,今立足刚稳,随即荐兄于魏王,魏王闻兄与弟同门,食不安,寝不眠,特使太子殿下奉诏入谷,邀兄赴魏,共创大业。魏王恩宠,堪比太公渭水之遇,万望孙兄莫失良机!”
孙宾看后,感动得竟是流下了眼泪。他忙用衣袖擦一下眼角的泪痕,收起书信,看看鬼谷子,再看看太子申。
“此事甚大,容宾细想,明日再回太子,可否?”
“不急。”太子申看着孙宾说道,“孙子慢慢考虑,魏申正好借机看看云梦鬼谷的山色风光。”
吃过晚饭,茅紫月来到草堂,与鬼谷子谈论孙宾赴魏之事。
茅紫月道:“师父,魏国太子来聘孙宾,孙宾与庞涓同事魏国,那魏国一定会强于列国。”
鬼谷子沉思片刻道:“庞涓与孙宾若真能联手事魏,魏国必当雄于天下。”
茅紫月问道:“师父,孙宾会去吗?”
鬼谷子道:“有庞涓书信相邀,蒙太子车马诚聘,这孙宾又是一个重感情之人,想必他不会推脱。”
茅紫月又问道:“师父,庞涓是真心相邀吗?”
“庞涓与孙宾为患难之中结拜的弟兄,又同为老朽的弟子,要说他没有真情实意,老朽也不信。”鬼谷子略顿一下,用手捋一下胡须叹道,“然庞涓好出人头地,容不得别人比他强,这次相邀恐怕也是迫于无奈。由此观之,庞涓邀孙宾前去魏国乃是半实半虚。”
“请问师父,孙宾与庞涓在魏国能和睦相处吗?”闻听鬼谷子之言,茅紫月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庞涓为人狡诈,孙宾做人太实,他二人相差甚远,恐怕难以久和。”
“既是如此,师父为何不阻止孙宾呢?”
“此乃天意,非人力所能改变。”
翌日晨起,孙宾吃过早饭,来到云梦山鬼谷子草堂。他看见鬼谷子手拿木如意已端坐于堂中,好像是有意在等待他的到来。看到此状,孙宾紧走几步,来至堂前,面对鬼谷子跪地叩拜。
“弟子叩见师父!”
“徒儿请起。”
“谢师父!”
孙宾起身双手将庞涓给他的书信呈上。鬼谷子接过书信看了一眼,心中暗道:“庞涓啊庞涓,书信中你竟没有问及老朽一句。”鬼谷子心中略过一似凉意,随即将书信放于案上,转对孙宾道,“坐吧,坐下说话。”
孙宾坐下后,两眼直看着鬼谷子,等待着他的教诲。
沉默片刻之后,鬼谷子问道:“孙宾,你昨夜想得如何?”
“师父,当年庞师弟下山之时,曾与弟子有约,他若在魏得势,必引荐弟子。今师弟履约,荐于魏王,若弟子不去,当是失信。魏王特派太子殿下礼聘,其意甚诚,若弟子不去,当是失礼。然齐、魏济水一战,两国互为仇敌,弟子是齐人,此时仕魏,当是不忠。弟子反复思量,一夜难眠,不知是去还是不去?”
“抛开这些,你真心如何?”
“弟子愿跟随师父,幽居鬼谷,潜心修道。”
鬼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忠厚纯仆,心无杂念,确是修道之人。然天下纷乱,战争频发,众生犹在火海,百姓妻离子散。你既是老朽之徒,熟知兵学,就当顺应天命,为天下分忧解难,平息战乱,待天命有成,再来遂此心愿!”
孙宾揖礼道:“弟子听从师父之命!”
鬼谷子又道:“天下之大,列国之多,不分彼此,皆是你用武之地,是否赴魏,你自己决断。朋友之信,君王之礼,皆为个人恩怨,修道之人理应忘却。记住,心中唯存天下大道!”
“弟子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弟子这就下山赴魏,前去助师弟一臂之力。”
鬼谷子看孙宾主意已定,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头微颤一下,随即定了下来。
“你既已做出决定,那就去吧。”
“弟子此去,不知祸否,还望师父指点!”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祸福皆是天命。”鬼谷子道,“你到山中寻觅山花一束,老朽为你占之,看吉凶如何。”
此时乃九月天气,孙宾正欲出门,忽见靠墙有一铜鼎,鼎内插有一束黄菊,遂走到鼎前,伸手取出鼎中黄菊。孙宾将黄菊拿在手中,端详片刻,随即来至案前,跪倒在地,面对鬼谷子,恭敬呈上手中之花。
“师父!就占这束山菊吧。”
鬼谷子接过孙宾手中之花,看有一阵,随后将花交于孙宾。孙宾起身将花又放入鼎中,返回,仍跪在鬼谷子面前。
鬼谷子微闭双眼,沉思片刻后道:“此花长于山谷,开于深秋,不与百花争艳,喻你心高志远,与世无争;此花清香怡人,性耐岁寒,经霜不坏,喻你品性高洁,意志坚定;此花被人残折,不为完好,喻你当有劫难横祸;此花虽经残折,却供养鼎中,为人喜爱,且鼎乃贵重之器,喻你应有贵人相助;此花仍旧归于鼎中,喻你之功名,终在故土。路途不平,人生坎坷,老朽需将你的名子增改一下,改名之后,或许可图进取。”
孙宾拜道:“弟子谢师父占卜!不知弟子之名将如何改动?”
鬼谷子道:“需将‘宾’字左边加‘月’为‘膑’。”
孙宾瞪大眼睛看着鬼谷子,迷惑不解地问道:“师父!为何要将‘宾’改为‘膑’呢?”
“此乃天机。”
“谢师父改名!”
自此之后,孙宾便称孙“膑”,膑虽不祥,然救他一命,这自是后话。
鬼谷子两眼看着孙膑,思虑片刻后又道:“你与庞涓同仕魏国,凡事需多留心,万不可太实。”
鬼谷子又思虑一阵之后,但见他提笔在丝帛上写下一字,然后叠起,装入一锦囊内,封好,递于孙膑。
孙膑双手接过锦囊,藏于袖中,拱手再拜道:“弟子谢谢师父!”
鬼谷子嘱咐道:“此锦囊你要妥善保存,只有在至急之地,紧要关头,方可拆开来看,切记,切记。”
“师父!弟子记住了!”
孙膑眼含热泪,跪在地上,再次向鬼谷子叩头拜谢。
第二天一早,初升的阳光照射在草堂前。鬼谷子、茅紫月、茅蒙、苏秦、张仪皆站在草堂前送孙膑下山。只见孙膑跪倒在地,面对鬼谷子叩头拜别。
“弟子感谢师父多年的教诲,师父如同弟子的再生父母,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
想到就要与师父离别,孙膑的眼泪竟如泉涌一样流淌下来。
鬼谷子看到孙膑如此伤感,想起五年来师徒之情,鼻子一酸,眼里也不觉含有热泪。为了不让弟子们看见,他强忍着,眼眶里噙着的泪水硬是没有滴落下来。只见他挥挥手道:“徒儿,去吧,去吧!”
孙膑站起来,与茅紫月、茅蒙、苏秦、张仪每人一一揖礼拜别。
茅紫月道:“孙子前去魏国,遇事当多思虑。”
“谢师姐提点!”
孙膑、太子申站在车前拱手与鬼谷子、茅紫月、茅蒙、苏秦、张仪再次揖礼拜别,同上一车,向山下走去。
鬼谷子、茅紫月、茅蒙、苏秦、张仪目送孙膑、太子申车马远去,直到看不见踪影方回草堂。
太子申与孙膑在众卫士的前簇后拥下,同乘一车,下得山来,驰骋在宽阔的官道上。
一日,时近晌午,孙膑坐在车内,伸手掀起车帘,放眼望去,官道两旁的田野一片荒芜,远近村落,竟是看不到一缕炊烟。
孙膑道:“太子殿下,为何田野竟这般荒芜,远近村落竟看不到一缕炊烟?”
“一言难尽。”太子申叹道,“连年征战,成年男丁死伤无数,百姓逃难居多,有的甚至整个村落都逃迁他国。”
“为何要逃亡别国呢?”
“因为魏国战事太多,赋税过重。”
闻听太子申之言,看着官道两旁荒芜的田野,孙膑禁不住陷入了沉思。
数日之后,孙膑与太子申的车马进入大梁,来到太子府前,只见庞涓乘车早已在此等候。
庞涓见孙膑与太子申下得车来,忙上前揖礼道:“劳太子辛苦,使涓得与孙兄相见。”
“能请得孙子下山,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有辛苦?”太子申道,“庞将军,快与孙子相见。”
庞涓揖礼道:“孙兄,你让小弟想得好苦!”
孙膑回礼道:“为兄也无日不在思念贤弟!”
太子申道:“请孙子与庞将军府中叙话。”
“太子,小弟与孙兄已有两年未见,今晚就使孙兄住于舍下,如何?”
“膑亦正想与贤弟一叙。”
“孙子与庞将军情深意重,申哪有不成全之理?”
孙膑、庞涓谢过太子,遂同乘一车,向庞涓将军府驰去。
孙膑别过太子申,与庞涓同乘一车来到大将军府前。下车后,庞涓携孙膑之手,进入庞府。但见两人携手并肩,接连走过三重大门,方进客堂。此时,客堂早有侍女沏好茶水,迎跪于地。孙膑、庞涓并肩走进客堂,谦让之后,分宾主坐下。
“孙兄,请用茶。”
“贤弟请。”
孙膑、庞涓二人端起茶盏,各饮一口,随即将茶盏放于几案上。
庞涓道:“孙兄下山,师父没说什么?”
孙膑道:“师父将在下名字更改一字。”
“改为何字?”
“将‘宾’改为‘膑’。”
“‘膑’字不祥,师父为何改之?”
“师父未说原由。”
庞涓又道:“孙兄别再多想了,师父既改之,自有他的道理。听说师父有秘笈传授,可有此事?”
孙膑道:“师父将吾先祖孙武子《孙子兵法》传授在下。”
闻听孙膑之言,庞涓长叹一声道:“唉,是小弟下山过早,与此宝书无缘。”
“贤弟莫急,等有闲暇,膑必将胸中所知,讲予贤弟。”
庞涓站起,面对孙膑深深地揖了一礼。
“孙兄果能如此,小弟莫齿不忘!”
孙膑也随即站起,回揖庞涓一礼。
“你我金兰结义,贤弟何说此话?”
庞涓笑道:“好,好,小弟不说这些了。孙兄一路车马劳顿,今日涓略备薄酒,为孙兄接风洗尘。”庞涓转头对外喊道,“来人。”
家宰陈福走进客堂,揖礼而拜。
“主公,有何吩咐?”
“酒肉可否备好?”
“回禀主公,都已备好。”
“快些上来,今日吾要与孙兄一醉方休。”
“是,主公!”陈福揖礼而退。
翌日辰时,魏惠王、相国王错、太子申、安国君公子卯、司徒白虎等众人皆在魏国宫门前迎接孙膑。
吃过早饭,孙膑与庞涓乘车赶赴王宫,拜见魏惠王。马车在宫前停下,庞涓、孙膑下得车来,徒步前行。孙膑抬头看去,宫门前的台阶上站满了人,个个引颈观望。
魏惠王看到马车到来,孙膑、庞涓下得车来,乃与群臣迈步走下高高的台阶,与群臣迎至阶下。
孙膑与庞涓趋至阶前,庞涓面对魏惠王跪地叩拜。
“儿臣拜见父王!”
“贤婿免礼。”
“谢父王!”
孙膑跪拜道:“草民孙膑拜见王上!”
魏惠王上前,伸出双手将孙膑扶起。
“孙子请起!”
“草民谢王上!”
魏惠王看着孙膑赞道:“孙子气宇轩昂,风度儒雅,果有浩然之气!”
“谢王上谬赞,孙膑愧不敢当。”
魏惠王爽朗地说道:“云梦山是圣地,鬼谷先生是圣人,先生为寡人送来孙子与庞将军,这是寡人之幸、魏国之幸!有先生两位高徒辅佐寡人,寡人何愁不一统天下!”
庞涓道:“父王甚明!有师兄与儿臣联手,父王定能一统江山,扫平天下!”
王错道:“王上!外面风寒,莫伤了龙体。”
“爱卿说得是,此地非礼贤之处。孙子,请宫中叙话。”
魏惠王携孙膑之手,拾级而上,径直向殿中走去,群臣紧随其后,逐一进入殿内。
金碧辉煌的魏国王宫大殿,魏惠王坐于殿上,王错坐于殿下左侧之首,庞涓坐于殿下右侧之首,太子申坐于王错之下,孙膑坐于庞涓之下,群臣皆依次坐好。
魏惠王道:“孙子是天下大贤,寡人盼孙子之来,如渴思饮,今得孙子,寝食乃安。”
孙膑揖礼道:“王上知遇之恩,膑当竭力相报。”
魏惠王又道:“寡人自继位以来,东忧西患,四面皆敌,今承上天眷顾,以孙子助寡人,此乃寡人之幸、大魏之幸!趁此良机,寡人想恢复先王之鉄骑,重组大魏之武卒,再振大魏之雄风,兵强马壮,荡平列国,一统天下。”
孙膑道:“王上壮志,膑不胜敬仰,不过草民有一言,不知当讲与否?”
“孙子但说无妨。”
“草民在鬼谷之时,常听师父教诲,兵者,不详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君王治世,当以道为先,不以兵革强天下。”
魏惠王道:“请问孙子,若不以兵革强天下,敌国来犯,何以拒之?”
孙膑侃侃而道:“治国必以兵备,但兵备在于息争。用兵之术在战胜,用兵之道在息争,切不可恃强好战。吾先祖孙武子曾说:‘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全获’。”
孙膑一番阔论,使大殿之上群臣莫不惊讶。庞涓也瞪大眼睛看着孙膑,仿佛今日刚刚认识。
闻听孙膑之言,魏惠王也是惊讶无比。片刻之后,他看着孙膑不解地问道:“不战如何能屈人之兵?敌国又如何能听从于你?”说到此处,魏惠王略顿一下道,“如若真像孙子所说,寡人今日倒要试上一试。”
孙膑道:“请问王上将如何试之?”
魏惠王道:“孙子,你就用你的谋略,让寡人自愿从王位上走出来。若能如此,寡人方信‘不战而能屈人之兵’。”
“这……”
闻听魏惠王之言,孙膑一时语塞。
看到孙膑面有难色,众人皆仰头大笑。
公子卯安国君看孙膑一眼,面带嘲讽之色。
“孙子方才口若悬河,此时为何不用‘不战而屈人之法’请父王从王位上走出来呀?”
看到魏国群臣异样的眼光,孙膑并不着急,他思虑片刻后乃道:“草民今日虽不能让王上从王位上走出来,然草民确能让王上从下面走上王位。”
魏惠王笑道:“这不都一样吗?寡人就走下去,看孙子如何让寡人走上来?”
魏惠王边说边起身走下王位,来至殿下,站在那里,两眼看着孙膑。
“孙子,寡人已走下王位,且看你今日如何使寡人走上去呢?”
此刻,大殿之上一片安静,众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孙膑,看孙膑是如何让魏惠王走上王位的。
看到孙膑不言语,公子卯又道:“孙子,父王已走下王位,你有何法使父王走上去呢?”
孙膑扫视一下大殿之上的群臣,缓缓言道:“草民已使王上自己走出王位,屈人之兵不在战,这叫兵不厌诈。”
魏惠王看看孙膑,再看看大家,不觉恍然大悟。
“这……寡人中孙子之计矣!”
魏惠王边说边走回王位。
闻听孙膑之言,众人如梦初醒,交头接耳,个个惊叹不已。
看到孙膑如此有才,魏惠王赞道:“孙子不愧是鬼谷先生之高徒,计谋超人,天下奇才!”
王错惊叹道:“孙子真乃天下奇才!”
“孙子乃高人也!”对孙膑之才,太子申甚是敬佩。
众人七嘴八舌,赞不绝口。
庞涓坐在那里,看着众人如此折服孙膑,心中甚是不快。
群臣一阵赞叹之后,魏惠王欣然言道:“孙膑,寡人封你为客卿,赐客卿府一处,赏黄金千镒、奴仆百名、锦缎百匹。”
孙膑跪倒于地,磕头拜谢。
“微臣谢王上封赏!”
“爱卿请起!”
“谢王上!”
秋去冬来,秋末冬初的一日,庞涓,孙膑、太子申、公子卯、白虎等随魏惠王在魏国城南军营观看虎贲军操练。但见辕门之内,旌旗飘动,鼓声震天,两万虎贲军,队列整齐,威风凛凛。这些将士一个个披坚执锐,目不斜视地望着从面前走过的魏惠王等人。魏惠王从队列前走过,登上中间一处高台,向这些虎贲军挥手致意。
“大魏的将士们,寡人看到你们的威武了!你们个个精神焕发,英姿飒爽,勇猛无比!你们是大魏的勇士,是寡人的骄傲。魏国有你们这些勇士,何愁列国侵犯?寡人有你们这些勇士,何愁不一统天下?”
两万虎贲军齐声喊道:“赴汤蹈火,效忠王上,扫平列国!赴汤蹈火,效忠王上,扫平列国……”
魏惠王又道:“将士们,你们在战场上要英勇杀敌,保家卫国。寡人一定会重奖有功的将士!”
虎贲军又齐声喊道:“效忠王上,英勇杀敌!效忠王上,英勇杀敌!效忠王上,英勇杀敌……”
虎贲军的喊声震耳欲聋,久久不息。魏惠王走下高台,与庞涓、孙膑、公子卯、白虎等边走边说。只听魏惠王赞道:“庞将军,你治军有方,有这等铁军,何愁我大魏不胜?”
“谢父王!”庞涓趁机禀道,“只是济水一战,我大魏武卒死伤过多,若能再征十万兵丁,我大魏必当雄于天下。”
魏惠王道:“此事重大,爱卿当写好奏章,明日早朝再议。”
“儿臣谨遵父王之命!”
翌日,魏国王宫大殿内,魏惠王坐于王位,相国王错、大将军庞涓、太子申、客卿孙膑、安国君公子卯、司徒白虎等群臣分别坐于殿下两旁。
魏惠王扫视一眼殿前群臣道:“昨日寡人看了两份奏章,一个是大将军庞涓所奏,要征兵丁十万;一个是相国王错所奏,言诸多百姓无隔夜之粮,边民流失多达六十多万。他二人所奏都是大事,刻不容缓,然又水火不容,这如何是好?寡人犯了难,请诸位爱卿议定。”
魏惠王话音刚落,就听庞涓抢先奏道:“父王!如今强邻犯境,战事频发,致使我大魏武卒匮乏,军备不整,马匹短缺,器械落后,这实为国家大患。儿臣认为,当务之急,乃是治军,征兵丁十万,刻不容缓!”
“庞爱卿言之有理。”
王错奏道:“王上!如今,库无存粮,田无耕夫,边民流失,触目惊心,如再征兵丁,必是雪上加霜。老臣以为,无人耕田,何来兵响?如无兵响,将士何能安心?将士若不能安心,又何以舍命出征?”
“王爱卿言之有理。”
公子卯奏道:“父王!儿臣认为,庞将军言之有理,治军才是大事,若无武卒戍边御敌,国之何依?国之何存?”
“卯儿此说不无道理。”
太子申奏道:“父王!儿臣奉命去云梦山迎请孙子,沿途所见,令人心酸。田野荒芜,村无炊烟,若再征丁加税,是必逼民流离!”
“太子此言甚是。”
白虎奏道:“陛下!微臣认为,流民固是大事,治军不可放松,如今是乱世之争,无兵则无国,无国何以有民?”
庞涓、王错等群臣各执己见,魏惠王听得头昏脑胀,他认为群臣所奏皆有道理,故一时不知如何决断。片刻之后,只听他叹道:“寡人何尝不知这个道理?边民流失,皆因赋税兵丁;赋税兵丁,皆因战祸迭起。无民则无赋,无赋则何以养兵?然无兵则不能卫国,无国则何以有民?无民又何以养兵?无兵则又何以立国?寡人实在走不出这个怪圈,不知这兵丁是征还是不征?孙爱卿你可有办法赐教寡人?”
闻听魏惠王之言,孙膑思虑片刻奏道:“王上!据膑所知,流民主要是去秦国。秦人欲进中原,必经魏地,秦经魏地,必与魏战。魏民如再不断流向秦国,秦民必多;秦民多,秦粟必多;秦粟多,秦卒必多;秦卒多,秦军必强。到那时,秦如果大举东图,魏一无可战之兵,二无可役之民,三无储备之粟。”
魏惠王等众人闻听,皆毛骨耸然。
魏惠王拿出手帕,擦擦头上的冷汗,沉思一阵后道:“爱卿可有应对之策?”
孙膑道:“王上可以双管齐下,一手抓军备,一手促农桑。”
“请爱卿细说。”
孙膑看看魏惠王,再看看眼前群臣,然后侃侃言道:“战事有急有缓,农活有忙有闲。王上可将待役之民以乡、里为制,整编成伍,农闲时为兵,集结军训,农忙时为民,回家耕种。这样就可以军备、农桑两不误。如此兼顾,民必喜;民喜,战必勇。边陲常备之兵,也可在闲暇之时,拓荒耕种,耕种所得,可补军需。若三军饷足,就不扰民;民若无扰,便不流离;民不流离,必乐耕种;民多耕种,粟必丰盛;粟盛可养兵,兵强国必安。如是,兵可征,民可耕,魏何以不富?魏何以不强?”
如此两难之事,经孙膑几句话,便全然得到解决,群臣听后,无不点头称赞。只见魏惠王喜乐之情溢于言表,待孙膑说完,便拍案叫绝。
“爱卿之策,精妙绝伦!”
群臣纷纷点头,附和称赞。
“孙子之言,精妙绝伦!”
整个大殿之上,只有庞涓睨视孙膑,不以为然。
散朝之后,王错、太子申与群臣走出大殿,边走边称赞孙膑的计策绝妙。
王错道:“如此两难之事,孙子几句话就解决了,孙膑真不愧是鬼谷高徒!”
太子申道:“魏国有如此能臣,何愁不强?”
众人齐道:“孙子,真乃奇人也!”
听着群臣对孙膑的由衷赞叹,庞涓面无表情,心中甚是不快。
朝堂之上,孙膑的言论又一次刺痛了庞涓的心。庞涓散朝回府,夜晚躺在榻上闷闷不乐,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瑞叶见之,不知何况,心中甚是不安。
“夫君,今日朝堂之上可有大事?”
“没有。”
“那夫君为何愁眉不展,翻来覆去,不得安寝?”
“都是因为孙膑。”
“孙膑怎么了?”
庞涓看着瑞叶并不言语,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叹气。
见庞涓此状,瑞叶迷惑不解地问道:“夫君,孙膑不是你的师兄吗?”
闻听瑞叶之言,庞涓怒道:“师兄,师兄,真是好师兄!”
盛怒之下,庞涓忍不住想起了白天朝堂之上的情景:
魏国王宫大殿内,群臣各执己见。
……
魏惠王叹道:“寡人何尝不知这个道理?边民流失,皆因赋税兵丁;赋税兵丁,皆因战祸迭起。无民则无赋,无赋则何以养兵?然无兵则不能卫国,无国则何以有民?无民又何以养兵?无兵则又何以立国?寡人实在走不出这个怪圈,不知这兵丁是征还是不征?孙爱卿你可有办法赐教寡人?”
闻听魏惠王之言,孙膑思虑片刻奏道:“王上!据膑所知,流民主要是去秦国。秦人欲进中原,必经魏地,必与魏战。魏民如再不断流向秦国,秦民必多;秦民多,秦粟必多;秦粟多,秦卒必多;秦卒多,秦军必强。到那时,秦如果大举东图,魏一无可战之兵,二无可役之民,三无储备之粟。”
魏惠王等众人闻听,皆毛骨耸然。
魏惠王拿出手帕,擦擦头上的冷汗,沉思一阵后道:“爱卿可有应对之策?”
孙膑道:“王上可以双管齐下,一手抓军备,一手促农桑。”
“请爱卿细说。”
孙膑看看魏惠王,再看看眼前群臣,然后侃侃言道:“战事有急有缓,农活有忙有闲。王上可将待役之民以乡、里为制,整编成伍,农闲时为兵,集结军训,农忙时为民,回家耕种。这样就可以军备、农桑两不误。如此兼顾,民必喜;民喜,战必勇。边陲常备之兵,也可在闲暇之时,拓荒耕种,耕种所得,可补军需。若三军饷足,就不扰民;民若不扰,便不流离;民不流离,必乐耕种;民多耕种,粟必丰盛;粟盛可养兵,兵强国可安。如是,兵可征,民可耕,魏何以不富?魏何以不强?”
瑞叶看到庞涓发愣,便问道:“夫君,你在想什么?
庞涓听到瑞叶问话,回过神来,余怒未消地说:“孙膑,可恶的孙膑。”
“孙膑如何可恶?”看到庞涓如此痛恨孙膑,瑞叶甚是不解。
庞涓又怒道:“这孙膑处处在父王面前显示,好像全天下就数他聪明。”
“他聪明不是好事吗?”瑞叶两眼看着庞涓问道,“父王有如此聪明的臣子,夫君有如此聪明的兄弟,对魏国不是很好吗?”
“话是这么说,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呢?”
“唉!”庞涓长叹一声道,“孙膑处处与我作对,总之,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不说他了,我们睡吧。”
这一夜,庞涓躺在榻上,愣是彻夜未眠。
冬天,大雪纷飞。一日,云梦山上山的路上,只见茅蒙挑着货担,后边跟着一个衣衫褴褛,大约八、九岁的男孩。这个男孩不是别人,正是日后带三千童男童女下东海,为秦始皇寻找长生不老药的徐福。
茅蒙问道:“徐福,你家里还有何人?”
徐福道:“我阿爹死在战场上了,娘亲被坏人欺凌,在两个月前跳河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了。”
“你每天如何生活?吃些什么?”
“每天要饭,要上就吃,要不上就饿着。”
“你几天没吃饭了?”
“赶上下雪,已有两天没吃饭了。”
“等到了山上,让你吃饱饭。”闻听徐福之言,茅蒙心里一阵酸楚。
徐福稚气地说:“不用吃饱,每天有点儿吃的,只要饿不死就行。”
约一个多时辰,茅蒙挑着货担就回到了山上。回到山上之后,茅蒙先将徐福先安顿到他的草舍,随即踏着积雪来到鬼谷子草堂,面对鬼谷子跪地叩拜。
“弟子拜见师父!”
此刻,鬼谷子独自一人正端坐于草堂伏案读书,见到茅蒙进来,遂将书放于案上,抬头言道:“徒儿,起来坐吧。”
“谢师父!”
待茅蒙坐下后,鬼谷子问道:“茅蒙,此次下山办粮可顺利?”
“顺利,就……就是……”
“就是什么?”
“师父,弟子此次下山办粮,在山下遇到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这个孩子名叫徐福,是个孤儿,每天以要饭为生。弟子见到他时,他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已是两天没吃饭了。弟子看他可怜,就把他带上山来了。”
闻听茅蒙之言,鬼谷子叹道:“诸侯混战,使多少百姓家破人亡,使多少孩子无依无靠!”
“诸侯混战,黎民遭殃。师父,这种战乱何时才能结束呢?”
“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天下总有一天能太平!”
“但愿天下早日太平!”
鬼谷子问道:“徐福在何处?”
“在弟子的草舍。”
“你先带徐福洗一洗,给他换上干净的棉衣,再让他饱饱地吃上一顿饭。”
“师父,徐福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就让他留下来吧。”
鬼谷子沉思片刻后道:“留下来吧,就让他跟着你学医术,看他是不是这块料。”
闻听鬼谷子之言,茅蒙心中甚是高兴,连忙揖礼道:“是,师父!”
冬去春来,大地回暖。一日晨起,徐福随茅蒙来到云梦山一片竹林前,学练吐故纳新之法。
“徐福,你学着我的样子坐下来。”
茅蒙说着盘腿端坐于草地上。徐福照着茅蒙的样子坐下来,可他无论如何也盘不好腿。
徐福着急地说道:“师兄,我如何坐不成你那个样子呢?”
茅蒙耐心地说:“师弟,用手拽着脚,将两个小腿使劲往里抻,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能像我这样了。”
徐福照茅蒙所说,两手拽着两只脚使劲往里抻了抻,比刚才坐得好了许多。
茅蒙道:“面对竹林,挺胸抬头,两眼微闭,呼气、吸气各四十九次。”
徐福坐在茅蒙一侧,学着茅蒙的样子开始练习起来。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徐福每日早、晚随茅蒙在竹林前练习吐故纳新之功。转眼三个月已经过去,一日,鬼谷子手拿木如意,坐于草堂案内,茅蒙、徐福跪坐于案前两侧。
鬼谷子问道:“徐福,你到云梦山已有半年多了,练习吐故纳新有何感受?”
徐福揖礼道:“师父,弟子已觉身子轻松了许多。”
“每日两次,不可间断。”
“弟子记住了。”
鬼谷子转问茅蒙道:“茅蒙,你对山中草药如今能识得多少?”
茅蒙揖礼道:“蒙师父指教,弟子已识得十之六、七。”
“好。”鬼谷子高兴地说,“茅蒙,将你识得的草药慢慢教给徐福。”
“是,师父!”
鬼谷子从案下拿出一册书,递给徐福道:“徐福,这是先圣老聃的《道德经》,书中有老朽的批注,你要好好阅读,细心领会。”
徐福双手接过鬼谷子递来的书,激动地说:“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夏天,魏国王宫花园,百花盛开,草木葱翠。一日,魏惠王坐于亭内案前,内宰王宇站于一侧,太子申、公子卯、庞涓、孙膑、暴柱、白起等皆分坐于两旁。
魏惠王端起茶盏呷一口茶,然后将茶盏放于案上,看着庞涓、孙膑言道:“庞爱卿、孙爱卿,你二人均是鬼谷先生高徒,如今又各自为师,收有弟子,不知两位爱卿弟子如何?”
庞涓揖礼道:“回禀父王!儿臣弟子暴柱,聪慧好学,天生将兵之才,长大后必是魏国良将。”
孙膑揖礼道:“回禀王上!微臣弟子白起,乃白虎白司徒之子,酷爱兵学,微臣教之半年,兵术兵道皆有所悟。”
闻听庞涓、孙膑之言,魏惠王高兴地说:“两位爱卿,用心良苦,我大魏后继有人。寡人今日要考一考他二人所学,太子与卯儿帮寡人评判。”
太子申、公子卯揖礼道:“儿臣遵命!”
魏惠王沉思片刻后,郑重言道:“魏四邻乃秦、齐、赵、韩,其四国皆曾犯我边境,倘若寡人要展示军威,当先从哪国开始?”
暴柱起身揖礼,抢先禀道:“回禀王上,暴柱认为,应当先攻打齐国。”
魏惠王笑问道:“为何要先攻打齐国呢?”
暴柱振振有词地说:“齐先无礼于吾王,后又侵我边境。济水一战,齐军被师父打得落花流水,士气大挫,如再与齐开战,必会乘势大获全胜,定能在天下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