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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齐魏交兵庞涓初露锋芒

话说齐威王、魏惠王在宋国都城商丘会盟,不欢而散,齐威王回至齐国,对魏惠王当殿摔爵仍耿耿于怀。

一日,齐国宫中,只见齐威王坐于王座,相国邹忌、大将军田忌、上大夫田婴等分别坐于两旁。

田婴道:“王上,魏王太无礼了,他如何能在大殿之上,当着王上的面将酒爵摔在地上呢?”

田忌怒道:“这也太不把吾王放在眼里了!”

邹忌感慨道:“魏王这是让吾王下不了台呀!”

“魏罃不把寡人放在眼里,让寡人下不来台,好啊!那寡人就教教他如何学会尊重。”齐威王思虑片刻后道,“田将军,攻打魏国需用多少兵力?”

田忌道:“回王上,六万即可。”

齐威王再问:“需准备多长时间?”

“三个月足矣。”

“田将军,三月之内,选六万精兵,同时约秦、赵、韩三国共同伐魏,以雪摔爵之辱。”

田忌站起来,面对齐威王拱手揖礼道:“请王上放心!臣定让那魏罃付出摔爵的代价!”

再说齐、魏会盟,宴会上魏惠王多此遭到齐威王羞辱,这使得魏惠王颜面尽失。魏惠王回国之后,对此事恼羞成怒。

一日,魏惠王在宫中走来走去,公子卯、上大夫陈轸站于两旁,皆不敢出声。

魏惠王道:“陈轸,你说这是如何一回事?”

陈轸闻听魏惠王问他,吓得战战競競。

“王上,臣……这……”陈轸语无伦次,一时不知如何说起。

看到陈轸支支吾吾,魏惠王怒道:“陈轸,是你出使的齐国,你不是给寡人说齐王非常愿意结盟吗?”

陈轸道:“王上,当时齐王是这么说的。”

“寡人问你,那为何会是如今这个样子?”魏惠王两眼看着陈轸,余怒未消地说道,“宴会之上,那田齐三番四次地戏弄寡人,寡人的颜面都丢尽了!”

公子卯道:“父王,那田齐算什么东西,不如让儿臣带兵灭了齐国!”

“你说什么?灭了齐国?你个不长脑子的东西!你知道魏国如今的处境吗?”魏惠王停顿片刻后说,“秦、赵、韩三国对魏虎视眈眈,陈兵边境,魏还有多少兵力?”魏惠王又停顿一下,瞪了公子卯一眼,然后转向陈轸道:“你去给寡人查清楚,田齐前后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闻听魏惠王之言,陈轸慌忙拱手揖礼道:“微臣遵命!”

在王宫,陈轸被魏惠王斥责,心中甚是不快。他回到府上,立刻把家宰陈六叫了过来。

陈六进入客堂,看到陈轸在堂内不停地走来走去,心中害怕,站在那里敛声屏息,不敢支声。待陈轸停下来后,陈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对陈轸磕头叩拜。

“奴才拜见主人!”

陈轸冷冷地说:“起来吧。”

“谢主人!”

陈轸两眼盯着陈六看了片刻,陈六顿感毛骨悚然。

“齐王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这里面一定有蹊跷。”陈轸停顿下来,思虑片刻后道,“陈六,你速去齐国,查一查这里面的蹊跷究竟在何处?”

陈六面对陈轸拱手揖礼道:“请主人放心,奴才一定会查出这里面的蹊跷来。”

寒冬腊月,北风呼啸。鬼谷子与茅紫月坐于草堂,因草堂内炭火旺盛,外面虽甚是寒冷,然屋内却温暖如春。

茅紫月道:“师父,庞师弟下山已快半年了,不知他如今怎样?”

鬼谷子道:“月儿,你是如何看待庞涓下山的?”

“庞师弟得师父教导,又读了《吴起兵法》,深得兵学之要。今魏国缺乏人才,月儿想庞师弟定能在魏国大显身手、建功立业。”

“庞涓的确得兵术之要,然他不悟兵道。以他好出人头地的个性,老朽担心他会过于残忍。”

“在悟道方面,月儿看,庞涓的确比不上孙宾。”

“这正是他二人的差别,这也正是老朽担心所在。”鬼谷子停顿下来,思虑片刻后道,“用兵之术在战胜,用兵之道在息争,在不战而屈人之兵。庞涓纵能百战百胜,然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

茅紫月问道:“师父是说,不担心庞涓战败,而担心庞涓会滥杀无故、挑起战争?”

“是的。以庞涓的才学,山外当是无人能敌,可越是这样,老朽就越担心。”

“师父为何担心呢?”

“庞涓好胜心太强,从不把他人放在眼中。如若当今天下无人能敌,没有人能去扼制他那膨胀的私欲,那天下会成为什么样子呢?”

“师父,天下果真无人能敌庞涓?”

“当今天下恐怕只有一人。”

“师父是说孙宾?”

“只有孙宾可敌庞涓。”

闻听鬼谷子之言,茅紫月思虑片刻后道:“可孙宾与庞涓都是师父的弟子,他二人又是患难中结拜的弟兄,他二人如何相敌?孙宾会加害庞涓吗?”

“孙宾自然不会加害庞涓,老朽担心有一日庞涓会加害孙宾。”

“师父,月儿糊涂了,他二人是患难中的结拜弟兄,庞涓如何会加害孙宾呢?”

鬼谷子意味深长地说:“月儿看到的只是表面,只是他二人在山上之时。在山上之时,他二人都是老朽的弟子,他二人自然没有明显的利害冲突,月儿也就看不到他的另一面。倘若有一天,他二人同朝为官,庞涓岂能容下孙宾的才能超越于他?”

“这该如何是好?”闻听鬼谷子之言,茅紫月不免担心起来。

鬼谷子感慨道:“庞涓若能悟道,他二人或许会免于纷争。”

“但愿庞涓不会加害孙宾。”

“人心叵测,庞涓怕是本性难移。”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眼到了夏天。

魏国王宫内,只见魏惠王和老相国王错在书房相对而坐,倾心交谈。

魏惠王道:“王爱卿,去年和齐王相会,你是没去,寡人的颜面丢大了。”

王错道:“老臣有所耳闻,那田齐仗着稷下学宫有些人才,便不把王上放在眼里,实在太过分了。”

魏惠王问道:“王爱卿,齐有稷下学宫,魏不是也有招贤馆吗?招贤馆可有贤臣良将?”

“王上,招贤馆设立时日不长,到魏来的士子虽说不少,可如今还没发现有出类拔萃之人。”

“魏国如今急需将兵之才。”

“只要王上真心求才,老臣料想,不日将会有大才降临。”

“但愿如此。”魏惠王沉思片刻后道,“若得良将,寡人定报那羞辱之仇!”

魏惠王、相国王错正在书房谈论国事,就见内宰王宇急急忙忙走进书房,将一份边关急报呈给魏惠王。

内宰王宇道:“禀王上,边关急报。”

魏惠王接过边关急报,拆函看过,脸色陡变,他将信函扔在地上,握紧拳头在几案上重重地砸了一下,然后站起来,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田齐……你……欺人太……甚!”

见魏惠王发怒,王错吓得也站了起来。

“王上……”看着魏惠王甚怒的样子,王错欲言又止。

魏惠王怒道:“齐国犯我边境!”

王错惊愕道:“如何会这样?”

魏惠王怒目圆睁,转向内宰王宇郑重说道:“敌人犯我边境,速去敲响警钟,召集百官,商议退敌!”

“奴才遵命!”

内宰王宇小心翼翼地退出书房。

须臾,就听见从魏国王宫里传出急促洪亮的钟声,这急促的钟声响彻在大梁的上空。听到钟声,整个大梁城内一片惊恐慌乱,百官纷纷赶向王宫大殿。

魏国王宫大殿内,魏惠王坐在王位,面色铁青,目光严厉地扫视着站在殿前的群臣。

文武群臣皆站立两旁,一个个脸色严肃,皆睁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魏惠王。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气氛凝重。沉静片刻之后,魏惠王站起来,又扫视一下殿前群臣,缓缓而深沉地说道:“诸位爱卿,都听到这钟声了吗?”

群臣异口同声道:“回禀王上,臣等听到了。”

魏惠王接着说道“这是御敌的钟声,二十多年来,大魏上空响起过无数次的钟声,可那都是我大魏征伐他国的钟声,敌寇侵犯我边境的钟声却只有两次,第一次是秦人,从西边来,这一次是齐人,从东边来。”

魏惠王停顿下来,再一次扫视过站在殿前两旁的群臣。

群臣目视魏惠王,一个个肃立惊恐,不知所措。

沉默片刻之后,魏惠王又道:“诸位爱卿,寡人知道,由于连年征战,国力贫乏,百姓受苦。寡人本不想再打仗了,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事有不随人愿,火无法熄灭,水不能停流,树欲静,风不止。先有田齐羞辱寡人,今田忌又带着六万齐卒犯我边境,是可忍孰不可忍!”

闻听魏惠王之言,群臣齐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抗击敌寇,为吾王雪耻!”

“不是为寡人雪耻,是为你们自己雪耻!为大魏雪耻!任何来犯的贼寇,不管他是秦人、赵人、韩人还是齐人,他们都是寡人的敌人,也是你们的敌人,更是整个魏国的敌人。寡人欲举全国之力,一举歼灭来犯之敌!”魏惠王说到此处,停顿下来,转向陈轸道,“陈爱卿,除去各边关守军,还能征调多少御齐的兵马?”

陈轸道:“回禀王上,可征调两万铁骑,四万武卒。”

“好!田忌率六万齐军袭我边境,魏也有六万精兵御敌,定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齐人有来无回。”魏惠王举目环视一下站在殿前的群臣道,“有哪位爱卿愿领兵出征?”

闻听魏惠王之言,群臣皆面面相觑,尔后便是低头不语。一时间,整个大殿之上,陷入一片寂静,静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沉默一阵之后,陈轸抬起头来,左右看看他人,见众人皆俯首肃立,无一人支声,乃出一口长气,揖礼禀道:“王上,微臣保举一人,可领兵退敌,迎战齐军。”

看群臣皆闭口不言,魏惠王正在万分焦急,忽闻陈轸之言,乃急道:“陈爱卿要保举何人?”

陈轸道:“安国君。”

闻听陈轸之言,朝堂之上所有人臣皆瞪大眼睛,无一例外地将目光落在了安国君公子卯的身上。

安国君公子卯见陈轸举他,乃上前揖礼禀道:“启奏父王,儿臣愿领兵出征,代父王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齐人!”

魏惠王看了他一眼,面色凝冷,没有言语,紧接着又用期盼的眼光扫视了一下站在殿前的群臣,提高声音再次问道:“还有哪位爱卿愿领兵御敌?”

群臣又是个个低头不语。

看着殿前群臣如此之态,魏惠王心里很不是滋味。沉默片刻之后,只听他深沉而无奈地宣道:“安国君听旨。”

闻听魏惠王宣旨,公子卯揖礼应道:“儿臣在!”

“寡人封你为大将军,率精兵六万,迎战齐寇!

“儿臣遵旨!”

魏惠王又宣道:“司徒白虎听旨。”

白虎揖礼应道:“微臣在!”

“寡人封你为副将,助安国君沙场御敌。”

“微臣遵旨!”

魏惠王宣旨完毕,群臣退朝。大臣们边走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指责陈轸媚言贪财,有的为公子卯安国君出征担忧叹息。

话说陈轸散朝回府,进入藏宝室,面对满屋的奇珍异宝,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此时他手中拿着一个硕大的夜明珠,正在欣赏把玩,就见陈六急急忙忙地从外面闯了进来。陈六进来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对陈轸磕头叩拜。

“奴才拜见主人!”

陈轸看到陈六冒失进来,把手中的宝珠放下,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

“如何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这个地方是你能随便进来的吗?”

陈六跪在地上赔礼道:“主人,奴才心里着急,只想着早点把事情告诉老爷,就……就忘了规……规矩。”

陈轸余怒未消地说:“甭废话了,起来吧。”

“谢主人!”

“快点把情况说说,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就是那个姓庞的……庞……庞涓,他到了齐国,通过相国邹忌见到了齐王,给齐王出了一计,齐王就变卦了。”

陈轸一听是庞涓,眉头突然皱了起来。他神色紧张地说道:“什么?是庞涓那厮!他如今在何处?是否还在齐国?”

“这个奴才不知,他可能在齐国,也可能在魏国。不过奴才倒是听说一桩怪事。”

“什么怪事?”

“奴才听说齐王封庞涓上卿,却被他拒绝了,齐王赏赐他黄金千镒,轺车一辆,他也没有接受。”

陈轸听后十分震惊,脸上竟是冒出了虚汗。只听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有这等事?谢绝上卿之位,不受千金之赏,庞涓如此清高,他想干什么?他有何过人的本领?”

陈六道:“听说庞涓这三年多来,在云梦山拜到一个奇人为师,学了一些本领。”

陈轸沉思一阵道:“云梦山……奇人……难道是鬼谷子?”

“对,就是那个鬼神子。”

“是鬼谷子,不是鬼神子。”

“不管是鬼还是神,听说他本领十分了得。”

闻听陈六之言,陈轸又沉思片刻,尔后神色凝重地说道:“鬼谷子是当今天下高人,若果真是这样,想必庞涓那厮也学到了不少本领,以后我们怕是要当心些。”

陈六揖礼道:“奴才明白。”

再说公子卯率六万魏国武卒与田忌开战失败的消息传到了魏国王宫,魏惠王甚是着急,只见他愤怒地站在殿上,太子申、相国王错、上大夫陈轸等群臣皆诚惶诚恐地站在殿下。

就在魏国君臣愁眉不展之时,宫外接二连三又传来边关战事失利的消息,但见一宫人手持边关文书急急走进殿来,跪地禀报。

“启奏王上!前方传来文书,边关战事吃紧。”

魏惠王面无表情地说道:“起来,念。”

宫人站起来,手持边关文书,大声念道:“秦人夜袭函谷,函谷关失守,上万名将士以身殉国,望王上速派援军救助……”

在场群臣闻听大惊。魏惠王听后更是愕然。顿时,整个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沉默片刻之后,只听魏惠王一脸严肃地说道:“南边韩国侵犯舞阳,北面赵军犯我朝歌,西线秦人入侵,函谷关失守,东边安国君又败于齐人田忌,魏已是四面临敌。诸位爱卿,难道寡人真的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割地求和这一步了吗?”

闻听魏惠王之言,群臣皆低头不语,大殿之上又一次静得怕人,气氛甚是紧张。

见无人支声,片刻之后,王错揖礼禀道:“王上,我大魏武卒六万,齐军也是六万,为何会败给齐人?老臣斗胆进言,我大魏是缺乏领军的将才啊!”

闻听王错之言,陈轸问道:“王相国,你是说安国君不是称职的将才?”

王错怒道:“是不是,你心里清楚。”

魏惠王扫视一眼殿前群臣,最后将目光转向太子申:“太子,你看呢?”

太子申揖礼回道:“回禀父王!儿臣以为臣弟安国君的确不是合适的领军之才。”

“让安国君率军御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魏惠王思虑片刻后道,“可大魏眼下找不出更合适的领军之人啊!”

王错献策道:“王上!老臣有一想法,不知可否?”

“王爱卿,请讲。”

王错揖礼又道:“王上可张榜天下,重金悬赏,寻找能人,或许会有奇迹出现。”

魏惠王沉思片刻,乃郑重宣道:“就依爱卿所言,张榜天下。无论何人,只要能击退来犯之敌,不问出身,寡人册封他为大将军,食邑万户。”

闻听魏惠王之言,群臣皆呼:“王上英明!”

在王错的建议下,魏惠王遣人四处张贴招贤榜文。只见在大梁闹市区,重金悬赏的榜文贴于告示墙上,榜文两侧各有一名甲士持戟而立。告示墙周围聚集了许多人,观榜者人头攒动。在人流之中,但见一身贵族打扮的庞涓迈着方步来到榜前。庞涓站在人群中,细读榜文,脸上不觉露出一丝微笑。须臾,庞涓走上前去,伸手揭下墙上榜文。

站在榜文右侧的甲士道:“你可看好了,你揭的是什么榜,随意揭榜者可是死罪。”

正在此时,就见有一牵羊者从榜前经过。

看见面前有羊,庞涓暗道:“师父说,‘遇羊而荣’,看来吾要成功了。”庞涓想到此处,乃高声说道:“兵爷,请前面带路。”

却说庞涓揭下榜文,心中甚是欢喜,一路随甲士来到王宫大殿。大殿之上魏惠王正在与群臣议政,就见甲士带庞涓进得殿来,跪地叩拜。

“启禀王上,有人揭榜。”

魏惠王道:“起来回话。”

“谢王上!”

魏惠王问道:“揭榜者何人?”

甲士道:“就是这位士子。”

魏惠王看庞涓一眼,但见其虎背腰圆,心里甚是高兴。

庞涓进得殿来,面对魏惠王,跪地叩拜道:“草民拜见王上!”

“贤士快快请起。”

“谢王上!”

待庞涓站起后,魏惠王问道:“请问贤士尊姓大名,何方人氏?”

庞涓揖礼回道:“回禀王上!草民姓庞名涓,魏国安邑人氏。”

“庞子原是寡人子民,此乃天助我也。”魏惠王看着庞涓言道,“今大魏边境四周皆战,齐人更是猖獗。寡人张榜求退兵将才,庞子已揭榜文,想必有退敌良策。请问庞子,如何退去四周之敌呢?”

庞涓又揖礼道:“禀王上,草民是鬼谷子的弟子,在云梦山主修兵学,用兵之道,颇得其精。如王上用草民为将,管教战必胜,攻必取。草民可以扫平天下,何愁齐、秦、赵、韩四国之兵乎?”

庞涓的豪气之言,使魏惠王和大殿之上的群臣听后皆是一怔,但见所有人把目光一齐投向庞涓。

魏惠王两眼盯着庞涓,将信将疑地惊叹道:“庞子之言说得太大,果真能实现吗?”

陈轸看着眼前的情景,想到魏惠王可能会重用庞涓,乃迫不及待地走出队列,揖礼而拜。

“王上,微臣有奏!”

“爱卿请讲。”

陈轸气愤地用手指着庞涓怒道:“这个庞涓是齐国奸细,王上切不可轻信其言,上当受骗!”

闻听陈轸之言,魏惠王和殿上群臣皆大吃一惊。只听魏惠王惊问道:“此话怎讲?”

陈轸禀道:“王上,微臣已暗中派人查明,正是这个庞涓向齐王出谋划策,才使得齐王改变初衷,羞辱吾王,犯我边境。”

魏惠王吃惊地问道:“果真如此?”

“王上,此事千真万确。”陈轸言辞激烈地说道,“庞涓乃市井小人、无赖之徒!五年前杀人潜藏,后被微臣派人捉拿,关在牢中,不想他竟越狱出逃,之后不知去向。去年吾王和齐王在宋地相会之前,正是这个庞涓跑到齐国,想法见到了齐王,就是他给齐王出谋划策,使齐王改变了态度。在这之前,他一直待在齐国王宫,和齐王朝夕相处,甚是亲密。齐王封他上卿被他拒绝,赏他黄金千镒,轺车一辆,他也没有接受。今日他揭下榜文,分明是想骗去王上信任,卖国求荣!”

闻听陈轸之言,朝堂之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皆把目光盯向庞涓。

陈轸的一番言辞,使魏惠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被齐王羞辱的情景:

宋国都城大殿之上,但见齐威王、魏惠王并坐于主位,宋公偃坐于陪位,齐国随行大臣田忌、田婴等,魏国随行大臣陈轸、公子茂等各按爵位分坐于殿下两旁。每人面前各放置一几案,案上摆满了美酒佳肴。

……

酒过三巡之后,齐威王道:“今日相会,乃齐、魏盛世,为助雅兴,请魏王、宋公欣赏齐乐。”

闻听齐威王之言,魏惠王、宋公偃点头称赞。

齐威王击掌,众乐师进入殿来,奏齐地雅乐。一曲毕后,齐威王笑问魏惠王道:“请问魏王,齐乐如何?”

此时魏惠王仍沉浸在齐乐的美妙旋律之中,忽听齐威王问他,乃道:“传闻孔子闻听齐乐,三月而不知肉味,今信之。魏罃今闻齐乐,果余音绕梁,怕是三年不知肉味。”

齐威王笑而不语,再次击掌,音乐再起,忽见有众多美女飘然而至,随乐起舞。齐威王、魏惠王、宋公及齐、魏群臣边赏舞边饮酒。

乐停舞毕,众乐师及舞女退出。齐威王再次转向魏惠王问道:“敢问魏王,齐女如何?”

魏惠王欣然言道:“都说齐地美女迷人,今日一见,果真艳丽,齐女一出,顿使四周暗然失色。齐王令魏罃好生羡慕!”

闻听魏惠王之言,齐威王乃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闻听齐威王大笑,魏惠王感到莫名其妙,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齐威王。

“敢问齐王何以大笑?”

“传闻魏王只知美女而不识音乐,今日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闻听齐威王奚落,魏惠王心中不快,然为了结盟一事,他只得强忍着怒火,向齐威王拱手揖礼。

“不知齐王言下何意?”

齐威王拱手回礼道:“仲尼至齐闻乐,三月而不知肉味,确有此事,然孔子听的是《韶》乐而不是齐乐,魏王今日所听是齐乐而非《韶》乐,适才乃靡靡之音,如何能与当年孔子所闻《韶》乐相比?”

魏惠王听齐威王这么一说,方知是自己错了,顿时脸变得红了,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显得十分尴尬,一时竟然不知所措。

看到如此尴尬局面,宋公偃面有难色,他为给魏惠王解围,忙举起酒爵道:“宋偃敬二王此酒!”

闻听宋公偃之言,齐威王、魏惠王借机都端起酒爵与宋公偃一饮而尽。齐、魏群臣也都端起酒爵陪酒。

方才齐威王不留情面的言辞,着实使魏惠王难堪。为了扳回面子,魏惠王决定向齐威王发难。

魏惠王看着齐威王言道:“闻听齐国富足,多产奇珍异宝,魏罃好生羡慕,齐王能否示出一、二,让大家一开眼界?”

齐威王道:“齐地珍宝无数,不知魏王欲看何物?”

“敢问齐王,齐国有径寸之珠吗?”

齐威王摇摇头。

“有夜光宝石吗?”

齐威王还是摇摇头。

“有象牙宝塔吗?”

齐威王道:“没有。”

魏惠王再问:“有天山乳玉吗?”

“这个也没有。”齐威王转问魏惠王道,“敢问魏王,这些东西,魏宫可有?”

闻听齐威王之言,魏惠王脸上不觉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魏国虽说并不富足,然这些宝物还是有的。魏宫之中有光照十二乘的径寸之珠十颗,更有夜光宝石十枚,象牙宝塔十个,天山乳玉无数。”

看着魏惠王得意的样子,齐威王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些奇珍异宝齐国还真没有。”

“想必齐国藏有更稀奇的宝贝?”

“齐国之宝确与魏国不同。”

“敢问齐王,齐国之宝是……”

“齐国之宝是人才!”

闻听齐威王之语,魏惠王迷惑不解地看着他。宋公偃及齐、魏群臣也都把目光投向齐威王。

魏惠王瞪大眼睛看着齐威王,不解地问道:“人才?”

“正是。”齐威王侃侃而道,“人才就是齐国最珍贵之宝!齐有贤臣檀子,镇守南城,使楚人不敢为寇东取,泗上十二诸侯皆来朝;有贤臣盼子,镇守高唐,则赵人不敢越境东渔于河;有贤臣黔夫,镇守徐州,则燕、赵畏之,燕人祭北门,赵人祭西门;有贤臣种首,治国安邦,开疆拓土,黎民安居乐业,齐境道不拾遗,夜不闭户;有良将田忌,驰骋疆场,历战无数,无一战败;有良相邹忌,治国数年,国库充盈,百姓富足;更有稷下学宫士子三千,著书立说者不计其数。他们皆是齐国之宝,光照千里,何止十二乘!”齐威王略顿一下,两眼看着魏惠王又道,“敢问魏王,齐国之宝如何?再问魏王,径寸之珠,夜光宝石,象牙宝塔,天山乳玉今虽在魏宫,然不知日后将会藏于何处?”

齐威王说得铿锵有力,魏惠王听得面无血色,魏国群臣一个个更是面面相觑。

整个殿内静寂无声,气氛紧张得就象凝固了一样。

魏惠王多次受到齐威王奚落,心中怒火再也抑制不住,只见他突然站起,拿起案上酒爵“啪”的一声将爵摔在地上,拂袖而去。

魏国王宫大殿之上,魏惠王坐在王位,想到被齐王羞辱的情景,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面前的几案。只见他两眼看着庞涓,高声叱道:“大胆狂徒!你竟是离间齐、魏的小人!来人,速将逆贼庞涓拿下!”

魏惠王话音未落,早有众甲士上前,不由分说,将庞涓绑了起来。

看到庞涓被绑,陈轸进一步禀道:“王上!应该将此贼立即斩首示众,以绝后患。”

王错闻听,慌忙出列,面对魏惠王揖礼而拜。

“慢!”王错禀道,“王上!老臣认为,这里面确有蹊跷。”

魏惠王道:“王爱卿,请说下去。”

王错转过身去,目光如炬,两眼直逼视着陈轸,厉声问道:“请问陈上卿,如果庞涓是卖国求荣,那他何以放着齐国的上卿不做?老朽再问你,庞涓做为一普通士子,为何不受千金、轺车?齐军屡战屡胜,魏军屡战屡败,庞涓如是真心投齐卖魏,为何不顺势助齐,反而来逆势揭榜?陈上卿为何又要急于将此人斩首示众?”

王错每一句责问,都如一块巨石,压得陈轸喘不过气来。陈轸闻听王错之言,脸色发白,头上只冒冷汗。只见他用颤抖的手指着王错,语不成声地说道:“你……你……你……”

见陈轸无话可说,王错又道:“是非曲直,王上自有明断!”

王错之举,气得陈轸浑身发抖,只听他断断续续地禀道:“王……王上!微臣一……一片忠心,天……天地可……可……可鉴!”

“你是不是一片忠心,王上自会查明。庞子揭的是退敌榜文,若就这样被不明不白的杀害了,那以后还有那位士子敢再揭榜文?”王错说到此处,面对魏惠王拱手揖礼道,“王上何不细问庞子,查明原由?若真是奸细,再杀不迟。”

闻听王错之言,魏惠王点头称是:“王爱卿所言甚是,先将庞涓押下去,待寡人弄情原由,再作定论。退朝。”

内宰王宇高声宣道:“退朝。”

翌日,魏国宫中,只见魏惠王坐于王位,太子申、相国王错分别坐于两旁,两名甲士押着庞涓站立于魏惠王之前。

魏惠王两眼看着庞涓言道:“庞涓,陈轸所言之事是否属实?你速速说来。”

庞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对魏惠王,磕头叩拜。

“草民叩谢王上!”庞涓跪在地上向魏惠王陈述了事情的原委,“禀王上,草民先父原在陈轸手下做事,因不满陈轸苛扣军粮、搜刮民财,被陈轸杀害。草民为报父仇,就到陈轸开的赌场,揭穿了他设局做假骗赌的事,搅了他的赌场。为此,陈轸对草民恨之入骨,多次派人围杀草民。草民为活命,误杀一人,后被陈轸抓住,囚于死牢。草民无奈,只好越狱潜逃,进山拜师学艺。”

魏惠王叹道:“难怪陈轸要置你于死地。”

见魏惠王态度有变,王错乃揖礼禀道:“王上!臣查明,五年前和庞子先父一起被害的有六人,皆因不满陈轸苛扣军粮、搜刮民财。”

须臾,又见太子申揖礼禀道:“启禀父王,因陈轸手握钱粮大权,自贪不说,更有甚者,在军粮上弄虚作假。因怕陈轸报复,武卒将帅皆是敢怒不敢言,致使许多将士在战场上不能拼死杀敌。”

魏惠王闻听,怒从心起,他将拳头很很地砸在了几案上。

“陈轸这个逆贼!寡人待他不薄,他却如此对待寡人。人面兽心,坑国害民,罪不可赦!王爱卿,立即捉拿陈轸,押入死牢,查抄陈轸全部家产!”

“老臣遵命!”王错起身揖礼而退。

待王错退去之后,魏惠王转向庞涓道:“寡人受奸人蒙蔽,让庞子受惊了!”

庞涓跪在地上,面对魏惠王,再次磕头叩拜。

“谢王上为草民报了杀父之仇!庞涓甘愿为王上效力,征战疆场,万死不辞!”

“庞子请起,坐下谈。”

“谢王上!”

待庞涓起身坐下后,魏惠王又道:“庞子,你有此忠心,寡人甚幸。魏国今四临犯境,危在旦夕,庞子可有退敌良策?”

庞涓禀道:“王上!草民以为,眼下四邻犯境,其实并不可怕。赵、韩与魏同为三晋,唇亡齿寒之理,他们不会不懂,此番出兵,皆在争边境一己之利,不会对魏构成威胁;秦人意在打通东出之路,今得函谷,已达目的,不会再有大举进攻之势。只有齐王不识时务,欺魏无人,大军犯境。王上只需击退齐军,其余三国,皆会不战自退。”

“庞子所言甚是,可如何击退齐军呢?听说那田忌非同一般,号称常胜将军。前方来报,此番与齐一战,六万武卒,已死伤十之三、四,所剩兵力不足四万,如何能击退强敌?”

“庞涓在云梦山跟随师父学兵法,得师父亲传,已掌握征战之要害,区区一田忌岂在话下?”庞涓誓道“若王上信得过,三月之内,定让齐军落花流水,滚回临淄。”

太子申趁机禀道:“父王,云梦山鬼谷先生乃天下奇人,文韬武略无所不通,庞子既是鬼谷先生弟子,若委以重任,定能击溃敌军。”

“鬼谷先生高深莫测,曾帮先祖平定中山。庞子既得先生亲传,寡人今日就封你为大将军,速往前方营寨,接替安国君。”

庞涓拱手揖礼道“微臣遵命!”

话说王错奉魏惠王之命带领一队甲士来到陈轸府上,将陈府团团围住。只见王错手握宝剑走进陈府,站立于庭院当中,高声喊道:“陈府所有人等不得妄动。李志,速缉拿陈轸,查抄全部家产。”

“遵命!”

李志转向身旁甲士道:“缉拿陈轸,查抄家产。”

军令一下,甲士四散开来,进堂入室,寻找陈轸,查抄财物。陈轸妻妾子女、陈府家奴近百人皆被甲士赶出房屋。他们哭着、喊着,一个个惊恐地站在院中。

此刻,只见李志带领两命甲士将家宰陈六押至王错面前。

“禀报相国,陈轸已逃,他是家宰陈六,请相国过问。”

陈六见到王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叩拜。

“小人陈六拜见相国大人!”

王错厉声喝道:“陈六。”

“小人在。”

“我且问你,陈轸何时逃走?”

“禀报相国大人,老爷他……不……陈轸那日散朝回来就……就逃走了。”

“逃往何地?”

“这个小人不知,也许是秦国,也许是楚……楚国。”

“他可带走何物?”

“只是少量的珠宝,大多都还在藏宝室。”

“藏宝室何在?”

“小人这就带相国大人前去。”

“陈六,你且起来,前面带路。”

“是,相国大人。”

陈六起身走在前面,王错、李志带领众多甲士跟在后面向藏宝室走去。

走有片刻,他们来到藏宝室门前,陈六上前拨动机关,打开房门。王错、李志、众甲士径直走了进去。站在藏宝室里面,面对满屋的珍奇珠宝、黄金白银,王错、李志及众多甲士皆感惊愕,无不瞠目结舌。

“这里的财宝比国库还要多,没有想到陈轸竟是如此之贪!”王错看着眼前堆积成山的黄金珠宝,高声喊道“李志。”

“下官在。”

“速将此处的珠宝黄金登记造册,运至王宫,并将陈六一干人等押入监牢,等候发落。”

“遵命!”

查抄陈轸藏宝室,触目惊心,令人发指。经李志登记造册,除陈轸带走的之外,留下来的有:径寸之珠二十颗,夜光宝石十八枚,象牙宝塔十六个,天山乳玉十箱,黄金六万镒,另有大量各种珠宝,共计百余箱。这些珠宝黄金运至王宫,如晴空一声炸雷,震动了魏国朝野上下。

再说庞涓被魏惠王任命为大将军,在查抄陈轸的第二天便与太子申率十多名军卒骑马赶往两军阵前。太子申与庞涓一路狂奔,日夜兼程,两日后便来到了魏军营寨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内,太子申立于主帅之位,庞涓一身戎装站在太子申之旁,安国君公子卯、白虎等众将皆站立于帐前。

太子申宣道:“安国君接旨。”

安国君公子卯、白虎等人跪地接旨。

“齐人犯境,安国君首战失利,魏国危在旦夕。为扭转战局,寡人特封庞涓为新任大将军,号令三军。安国君随太子回都复命,不得有误!”

太子申宣读完毕,安国君公子卯拜道:“儿臣叩谢父王!”

庞涓上前,双手将安国君公子卯扶起。

“安国君快快请起。”

安国君公子卯起身将符、印交与新任大将军庞涓,随太子申回大梁复命。

一日,庞涓身着戎装带副将白虎等人来到一处大宅院内,只见有近千名受伤士卒在院中或躺或坐,或站或动,他们有的唉声叹息,有的闭眼睡去,有的窃窃私语……远处有十多名随军疾医正在给受伤的士卒实施救助。

看到庞涓、白虎他们进来,满院士卒竟无一人支声。

看到士卒如此态度,庞涓心中暗道:“魏军屡战屡败,将士心中怨气甚多,尤其是因为将军无能而使战场兵败、将士死伤,这更加使这些受伤的士卒对将军不满。他们如此态度,这也在情理之中。”

白虎看到眼前这种局面,心中甚是着急。只听他高声喊道:“诸位将士,王上钦点的三军大将庞将军来看望大家了!”

任凭白虎如何高声喊话,满院士卒皆无人应答。只是院里的士卒有的抬眼看看他们,有的连头都没抬,好像他们来与不来都和自己无关一样。

白虎无奈地说道:“庞将军,你看,这……”

庞涓示意白虎不要支声,但见他们向前走去。再往前走不到十步,庞涓看到前面有二十多个已咽气的士卒躺在那里,便径直走过去,面对已死去的士卒连鞠三躬,白虎等随从之人也向死去的士卒鞠了三躬。

向死去的士卒鞠躬后,庞涓率白虎等人又往前走了十几步,看到有一疾医正在为一个受伤的士卒挤腿上的脓水,乃随即走至跟前,看着疾医一下接一下地朝外挤脓。脓水被一点点挤出,滴在地上的陶盆里。这名士卒牙关紧咬,满头的汗水直往下流淌。不一会儿功夫,脓包就被挤瘪了,然里面仍有残脓,疾医两手掐住受伤士卒的腿,使劲地往外挤那残脓,只见士卒的腿蹬了一下,就听他疼痛地喊叫起来。

“唉呀……唉呀……疼……疼呀……”

庞涓看到此景,当即弯下腰来,跪在地上,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对准这名士卒腿上的伤口用力吮吸那留在伤口里的残脓。庞涓吸一口,往盆里吐一次,直到吸尽伤口里的残脓方止。

在场所有的士卒都被庞涓的这一举动震惊了、感动了,他们都把眼睛投过来,看着庞涓为受伤的士卒一口一口地吸脓。看着看着,有的士卒竟忍不住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一名头上有伤的士卒眼含热泪地说道:“庞将军能跪在地上为我们这些伤兵用嘴吸脓,此乃非常人能为之,吾打了多少年的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将军。”

一名胳膊上有伤的士卒道:“庞将军如此平易近人,真乃了不起。”

因腿上有伤而半躺在地上的一名士卒说:“当兵能遇上这样好的将军这是多大的福气!”

接下来,众人七嘴八舌道:“早遇上这样的将军,我们早打胜仗了。”

……

疾医看到庞涓吸完脓,站了起来,忙递上一碗清水,庞涓接过疾医手中的碗,喝几口漱过,将碗还与疾医。

被吸脓的士卒坐起来,想要跪下给庞涓磕头,被庞涓止住了。这名士卒坐在那里,泪流满面。

庞涓问道:“你叫什么名子?”

“俺叫王猛。庞将军,你不嫌脏,肯为俺吸脓,比俺阿爹都亲!”

“王猛,好好养伤,腿好了再上战场,就像你的名子一样,猛杀贼寇!”

王猛誓道:“请庞将军放心,等俺的腿好了,俺一定再上战场,猛杀齐人!”

翌日,庞涓立于帐中大将军之位,白虎等数十名大小将领皆立于帐中案前。

“诸位将领,庞涓临危受命,还望大家齐心胁力,与庞涓一同将齐人赶回临淄。”为鼓舞士气,庞涓停顿一下,思虑片刻之后又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长期苛扣军粮的大贼人、大贪官陈轸已被王上治罪,王上查抄了他的全部家产,并将这些钱财用于置办军粮,以后我魏国武卒不仅能吃饱饭,还能每天有肉吃。”

众将领一听陈轸被抓了起来,查抄了他的家产并用于置办军粮,一个个兴奋、激动不已。只听白虎喊道:“王上英明,誓死杀敌!”

众将领跟着喊道:“王上英明,誓死杀敌!”

须臾,庞涓走至沙盘前,众将领皆跟着围在沙盘四周。庞涓手指着面前的沙盘道:“你们看,这里是济水,田忌的六万士卒就驻扎在济水北岸。齐人没有船,要想渡河,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士卒下水,济水虽不深,然眼下河中央仍能没过人头。田忌是在等待时机,等济水水位下降,一旦水位下降,齐人就会涉水渡河。”庞涓沉思片刻后道,“我们不妨帮帮他的忙,让水位早些下降。”

白虎问道:“庞将军,那如何让水位下降呢?”

庞涓手指着沙盘上济水的上游言道“我们可在这里筑坝拦水。”

闻听庞涓之言,白虎等众将领恍然大悟。

庞涓看着面前的众位将领吩咐道:“张将军,你带领五千士卒,准备两万只麻袋,在唐邑上游狭隘处用麻袋装沙筑坝,拦截济水,等待时机,决坝放水。”

张廖揖礼道:“末将得令!”

“魏将军,你可领一千士卒,扮成苍头,在距上游十里处再拦济水。”

魏猛不解地问道:“将军,为何还要距十里再筑坝拦水?”

“你只管去做,还要在当地招募百姓,敲锣打鼓,制造声势,对外只说拦水灌田,不得有误。”

魏猛揖礼道:“末将得令!”

“王将军,你领一万士卒,准备一千车石灰,并将石灰研成粉沫,再准备一千辆能鼓风的风车。”

王鸷揖礼道:“末将得令!”

“白将军,你领五千士卒,准备五百辆战车,在战车两边绑缚长枪利剑,只等齐人到来,打马闯入敌阵,将齐国溃军逼入河中。”

白虎揖礼道:“末将得令!”

“韩将军,你率一万弓箭手,跟在战车之后,但等齐军退至河中,再将箭射向敌军。”

韩全揖礼道:“末将得令!”

庞涓又道:“其余将士,但等号令,一起杀入齐军。”

众将领齐声呼道:“我等遵命!”

一月之后。

济水北岸,齐军营寨中军大帐内,只见齐国大将军田忌,副将田婴等众将领围在沙盘前商讨战事。

田忌道:“此地已一月之久没有下雨,吾观魏地天象,近期仍然无雨,如今正值天气严热,不出几日济水水位就会下降,到那时我们就可涉水渡河,一举歼灭对岸的魏军!”

田忌与众将正在商讨战事,就见一位负责监测河水的军尉急匆匆地走进帐中,揖礼禀报。

“禀报大将军,济水水位急退。”

众人闻听禀报皆感吃惊。

“水位如何会突然下降?”田忌沉思片刻后道:“走,到河边看看。”

不足半炷香的功夫,田忌、田婴等众将来到河边。田忌站在岸上放眼望去,果见水位退下许多,再看那水位标识,已知水位退下二尺有一。

军尉道:“大将军请看,这河水有些泛浑。”

田忌等众人走近河边,果见河水浑浊。

田婴道:“近日无雨,河水为何泛浑?”

田忌看着面前犯浑的河水,沉思有顷,然后说道:“河水急退,水又泛浑,这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有人在上游筑坝截流,企图在我军渡河之时放水淹我。”

田婴道:“若果真如此,那我们该如何办呢?”

田忌道:“不必惊慌,速派人到上游查看。”

田婴转对军尉道:“速去上游查看,快去快回。”

“遵命!”

军尉揖礼后,飞身上马,直奔上游而去。

田忌、田婴等众将领回至中军大帐,正在商议渡河进攻之事,就见前去济水上游查看状况的军尉进得帐来,揖礼禀报。

“禀报大将军,在济水上游十里处确有人在筑坝截流。”

田忌问道:“可是魏军?”

“不是魏军,是当地的苍头百姓,听他们说,田里的庄稼都快旱死了,里长让他们筑坝截流,引水灌田。”

闻听军尉之言,田婴长松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

田忌听后,感慨道:“天不下雨,百姓才会筑坝截流,引水灌田。此乃天助我也!”

此时,又见一军尉进帐禀道:“报大将军,魏营中军大旗已换做‘庞’字。”

闻听禀报,众人皆是一怔。

田忌思索片刻后道:“庞……难道是庞涓?”

田婴道:“如何会是庞涓呢?那公子卯呢?”

“公子卯打了败仗,估计魏王是临阵换将。”田忌停顿一下,然后郑重说道,“不管他换做何人,都难以挽回这注定的败局。传令下去,明日卯时造饭,辰时全军涉水渡河,全歼魏军。”

“遵命!”

军尉揖礼后转身走出帐外。

翌日辰时,济水北岸沙滩上,六万齐军严阵以待。只见田忌站在战车之上,拔出宝剑,向前一挥,齐军阵内立时鼓声大做,号角齐鸣。

田忌高声喊道:“齐国的将士们,魏军就在河的对岸,冲过河去,击败魏军,活捉庞涓!”

齐国士卒高声呐喊:“冲过河去,击败魏军,活捉庞涓!冲过河去,击败魏军,活捉庞涓!冲过河去,击败魏军,活捉庞涓……”

鼓声、号角声、士卒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震天动地。

田忌一声令下,六万齐军闻听鼓号之声,在数十里宽的沙滩上呈龙腾阵涉入水中。一时间,济水河中,水花四溅,千军万马,浩浩荡荡,气势恢弘,大有泰山压顶、排山倒海之势。 mhqU+Otj8day63a2aJAd7oQTR8PJcAKpUmBUKl12JYfv5pnGLEVM0xROm6Wj1d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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