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后的一个春天,鲁国墨翟兼爱馆来了一位年轻的后生。这位后生名叫孙宾,父、母双亡后,他慕名来此拜访墨翟。只见孙宾跪倒在地,面对墨翟磕头叩拜:“先生,晚辈父母皆死于战乱,如今无依无靠,欲拜先生为师,请先生收下晚辈吧!”
墨翟道:“你且起来,坐下说话。”
“谢先生!”
待孙宾坐下后,墨翟问道:“你叫什么?”
“晚生唤作孙宾。”
“你可是孙武子的后人吗?”
“晚生是孙武第七代孙。”
“想不到孙武子的后人竟落得如此下场!”墨翟看一眼孙宾,甚是慨叹,“孙宾,你可有什么擅长?”
“晚生不曾有所长。”
“墨家子弟都是有一技之长的,你既无擅长,可有偏爱?”
孙宾两眼看着墨翟,想有片刻道:“晚生从小就喜欢刀枪剑戟,兵法战阵,这是否可算偏爱?”
“兵法战阵是一项本领,你是有自己一技之长的。”墨翟停顿片刻,然后说道,“不过墨家是不助长战争的,老朽还是不能收你。”
孙宾是实诚人,此刻听墨翟如此之说,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中感到有些失落,有些遗憾。只见他无奈地摇摇头,慢慢站起来,面向墨翟拱手揖礼道:“打扰先生了,晚生这就告退。”
孙宾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墨翟看孙宾要走,急忙把他唤住:“且慢。”
“先生可有话说?”孙宾转过身来,看着墨翟问道。
“看你这后生倒是纯朴厚道,老朽就给你指点一个去处吧。”
孙宾听墨翟说要给他指点去处,心中自是高兴。
“你祖上孙武擅长兵法,老朽看你也有此志向。”墨翟看着孙宾说道,“朝歌有一座云梦山,云梦山上有一个修道之人,名唤鬼谷子,是老朽多年的挚友。鬼谷子精通兵法,你拜他为师,或可实现你的愿望。”
孙宾闻听,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面对墨翟,磕头叩拜。
“晚辈谢先生指路!”
“孙宾请起。”
“谢先生!”
孙宾起身站于一旁,随后墨翟提笔写了一封书信交于孙宾。
“你将这封书信交于鬼谷先生,他当收你为徒。”
孙宾接过书信,藏于袖中,又一次向墨翟拱手揖礼:“多谢先生,晚辈这就告辞!”
墨翟挥挥手道:“去吧。”
孙宾转身走出兼爱馆。
话说孙宾在墨翟指点下,身上斜背着一个包袱,手中拿着一把佩剑,行走数月,风尘仆仆,一日后晌来到一个古镇。虽是后晌,然这个古镇仍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孙宾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此时他感到累了、饿了,遂想找一个地方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向前走不到百步,他抬头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家聚贤客栈。看到客栈,孙宾顿时来了精神,于是加快脚步向聚贤客栈走去。
孙宾进入客栈,在一案前坐下,将身上包袱和手中佩剑放于案上。
“小二,来一坛酒,二斤牛肉。”
“好嘞,客官稍等。”
小二转身下去。
稍顷,店小二将一坛酒和二斤牛肉端上来,放于孙宾面前案上。孙宾看到酒肉上来,舀两盏酒,自己先喝下,随后拿起一块牛肉,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片刻之后,又见有一后生头戴斗笠,手拿佩剑走进客栈。这位后生进来后,甚是谨慎,只见他四周环顾一下,随即将剑放在孙宾旁边的案上,慢慢坐下。这位后生虽坐在了案前,然他并未摘下头上的斗笠,好像生怕被别人认了出来。各位看官,你道这来者究竟是何人?他不是别人,正是日后与孙宾结拜而又反目成仇的庞涓。
看到庞涓进来,小二忙上前问道:“本店有上好的酒和牛肉,客官需要什么?”
庞涓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孙宾道:“和他一样。”
“好嘞,客官稍等。”
片刻之后,店小二将一坛酒和二斤牛肉端上来,放在庞涓面前案上。
“客官慢用。”
庞涓正准备吃酒,忽听门外有喧哗之声,他下意识地握住了放在案上的剑,随即抬头看去,但见有五、六位壮汉从门口进得店来。看到不是官兵,庞涓立时松了一口气,随手将剑放下,端起酒盏自是吃起酒来。
这五、六位壮汉进得店来,扫视了一下店中的座位,然后走至孙宾的面前。只见一个又高又胖的壮汉站在孙宾面前,手指着一个墙角,高声言道:“喂,你到那个地方去。”
孙宾看着站在面前的壮汉道:“你是说我吗?”
不等又高又胖的壮汉开口,就听一个脸上有疤的壮汉不耐烦地说道:“就是说你,快点让开。”
孙宾将手中的酒盏放于案上道:“为什么呀?你们为何不坐到那边去,非要我过去呢?”
又高又胖的壮汉霸气地说道:“因为爷想坐这个地方,今日爷来了,你就要把这个地方给爷让开!”
“我要是不让呢?”面对壮汉的无理要求,孙宾毫不退让。
闻听孙宾之言,又高又胖的壮汉怒道:“那就让你横着出去。”
孙宾义正辞严地说:“你们如此横行霸道,莫不是强人?”
“爷今日就霸道了,就是强人,看你能如何?”
脸上有疤的强人说着伸手就把孙宾放在案上的包袱扔在了地上。紧接着其余的人便一拥而上,对孙宾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孙宾用力挣脱,顺手抽出放在案上的剑便向他们刺去。这帮强人看到孙宾握剑刺来,一边躲避,一边抽出剑来挥舞着围住了孙宾。
在一旁吃酒的庞涓看到这一帮强人如此蛮横,实在忍无可忍。一气之下,只见庞涓端起酒坛,两口喝下坛中酒,随即把酒坛扔了过去,这酒坛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其中一个强人的头上。被砸中的强人慌忙扔下手中剑,双手抱着头,疼痛地直嚎叫。又高又胖的强人见状,甚是气恼,遂举剑向庞涓刺来。但见庞涓倏地站起,抽出佩剑对准那个又高又胖的强人就是一剑,那强人头一歪,欲躲庞涓刺来的剑,不想庞涓出剑太快,那强人躲闪不及,一只耳朵就被庞涓用剑砍了下来。其余强人看到庞涓刺伤了他们的头领,乃撇开孙宾皆举剑向庞涓围拢过来。
孙宾看到庞涓帮助自己,遂一个箭步奔过去和庞涓背对背靠在一起对付这帮强人。客栈内,但见孙宾和庞涓联手与这帮强人激烈地搏杀起来,一时间,案子被掀翻,酒坛被打碎,整个客栈杀声四起,乱作一团。
掌柜与店小二看到如此场面,惊恐万状,吓得躲在墙角,浑身发抖。只见孙宾与庞涓挥舞着手中的利剑,上下翻飞,越打越勇。这帮强人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连连后退。就在他们快要退到门口之时,不想那个脸上有疤的强人举剑碰到了庞涓头上戴的斗笠,斗笠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庞涓看到头上的斗笠被碰掉,顿时心中怒火上升,但见他紧握手中之剑,怒不可遏地对准那个脸上有疤的强人一剑就刺了过去。这一剑正好刺在那强人的肚子上,只听“唉呀”一声惨叫,那强人双手捂肚,倒在地上左右翻滚。
这帮强人看到如此场面,甚是惊恐,吓得皆扔掉手中的剑,纷纷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请二位爷饶命,以后再也不敢冒犯爷爷了!”
因庞涓戴的斗笠掉落在地上,那个又高又胖的强人在无意间看到他的面容之时,先是怔了一下,随即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只见他胆颤心惊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作揖,一个劲地哀求道:“求二位爷高抬贵手,就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
庞涓厉声呵道:“此时知道求饶了,方才的蛮横霸道劲儿哪去了?”
“多谢壮士相助!”孙宾看着庞涓说道,“他们既然知道错了,就饶过他们吧。”
“本应好好地教训一下你们这些无赖之徒,然这位先生不再和你们计较,今日就暂且放过你们。”庞涓看着跪在地上的这帮无赖强人,高声喊道,“还不快滚!滚!”
“多谢好汉饶命!”
这帮无赖边说边爬起来,搀扶着那个脸上有疤的强人仓惶逃出门外。
强人逃走后,庞涓看着方才搏杀时被弄得东倒西歪的几案与破碎的酒坛,再看看吓得仍然哆嗦的掌柜和店小二,遂从钱袋里掏出一块金子,扔在案上。
“掌柜,让你受惊了,方才店里砸坏一些东西,这一块金子给你,算是对你的赔赏,剩余的弄些酒肉上来。”
掌柜从案上拿起这一块金子,连连点头:“好……好……好汉稍等。”
“壮士,如何能让你破费钱财呢?”
孙宾边说边从包袱里拿出一块金子欲给庞涓,被庞涓用手推了回去。
“钱财不分你我,今日有缘,来坐下,我们吃个痛快。”
“好,就与壮士吃个痛快。”
帮店小二把几案收拾好、擦干净后,孙宾、庞涓便相对坐了下来。
孙宾坐下后,面对庞涓拱手揖礼道:“多谢壮士相助,方才若不是壮士出手,在下恐性命堪忧。”
庞涓还礼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片刻之后,就见店小二将一坛酒,两大盘牛肉端了上来,放于案上。
“客官慢用。”
待店小二退下后,庞涓添上酒,举盏道:“来,让我们干了此酒。”
见庞涓举杯,孙宾忙端起酒盏与庞涓一饮而尽。
“敢问壮士尊姓大名?”孙宾将酒盏放于案上,看着庞涓问道。
“我叫庞涓,魏国人氏,你呢?”
“在下孙宾,齐国人氏。”
“齐国离此地甚远,你来投亲吗?”
“不是投亲,是来拜师。”
“拜师?拜何人为师?”
“朝歌有一座云梦山,云梦山里住着一位得道高人,人称鬼谷子。鬼谷子精通兵法战阵,是当今天下奇才,在下欲拜鬼谷子为师,学习兵法。”
“我自幼练剑,酷爱兵事,只是无高人指点,不如我和你一起去云梦山拜鬼谷子为师,你我二人共同学习兵法,如何?”
“好啊,那我们就一同前往云梦山拜师。”
孙宾与庞涓一见如故,边谈边饮,庞涓喝到高兴处,拿酒坛再添酒,酒坛已空,只听他高声喊道:“掌柜,再拿两坛酒。”
掌柜看他们已喝不少,遂上前劝道:“二位好汉,酒已吃不少,此刻天色已晚,不如就在小店住下,明日再吃。”
庞涓道:“我们兄弟相逢,志同道和,你还不快拿酒上来!莫扫了我们兄弟的兴。”
孙宾道:“掌柜,那就劳你再拿一坛。”
“不,再拿两坛。今日你我定要吃个痛快。”
庞涓正在酒兴之上,掌柜无奈,只好让小二再送上两坛酒。
看两坛酒上来,孙宾抢先添上酒,两人端起酒盏,又一饮而尽。孙宾、庞涓相互敬酒,你来我往,不一会儿功夫两坛酒就已全部进肚。
孙宾醉意朦胧地说:“今晚我们就在……在此住下吧。”
“住……住下……住下……”此时的庞涓已是神智不清。
掌柜看他们皆已喝多,就让小二搀着庞涓,自己扶着孙宾摇摇晃晃走入房间。孙宾、庞涓被搀扶着进到房内,只见他二人倒头躺到榻上便呼呼大睡起来。
掌柜、小二看孙宾、庞涓已醉如烂泥、进入梦乡,无奈地摇摇头离开房间,掩上房门来到柜台前。掌柜与店小二刚在柜台前站好,就见一下子涌进来许多人,再定睛细看,他俩着实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走进来的全是官兵,他俩面前黑压压站了一大片官兵,足有三四十号,个个手中拿着刀枪剑戢。
掌柜看到面前的官兵,吓得浑身哆嗦,话不成声:“军……军爷,到……到小店有……有何事?”
一个军尉拿出画有庞涓画相的一块布让掌柜与店小二辨认。
“见过此人吗?”
掌柜胆怯地说:“没……没见过。”
面对军尉,店小二惊惧地直是摇头。
军尉厉声说道:“如若见到此人,立刻禀报。”
掌柜哆嗦着说:“小的要是见……见到,一定禀……禀报。”
“就怕你知情不报。”后晌在此打架的那个又高又胖的强人突然现身,他指着庞涓的画相道,“这上面画的就是后晌在此与爷打斗的、那个戴斗笠的逃犯。快说,此刻他们身在何处?”
军尉道:“这个人是被通缉的要犯,如有窝藏,与案犯同罪。”
掌柜与店小二闻听此言,皆吓得魂飞魄散,店小二用颤抖的手指指里面。
掌柜胆颤心惊,结结吧吧地说:“小……小的一时竟没……没有看……看出来。他们喝……喝多了,就……就在里面睡……睡觉。”
军尉问道:“你确定他们喝多了?”
掌柜哆哆嗦嗦地又道:“确是喝……喝多了,路都走……走不稳,还是小……小的扶他们进……进去的。”
“快冲进去,莫让案犯逃走。”
随着军尉一声令下,众士卒冲进孙宾、庞涓的房间。此时的孙宾、庞涓正在醉睡之中,对官兵的到来,全然不知。
那个又高又胖的强人看着躺在榻上的庞涓,仍心有余悸,他胆怯地指着庞涓说道:“军爷,此厮凶悍蛮横,千万别把他弄醒。以小的之见,莫如将这厮与榻绑缚在一起。”
闻听强人之言,军尉看着躺在榻上的庞涓、孙宾,颤栗着说:“就……就把他们与榻绑……绑缚在一起。”
冲进来的士卒看着躺在榻上的孙宾、庞涓皆屏气敛声,胆颤心惊地用绳索把孙宾、庞涓绑缚在榻上。孙膑、庞涓睡梦中感到身上疼痛,慢慢睁开眼睛,想坐起来,然四肢皆动弾不得。
军尉两眼盯着庞涓,得意地说道:“为了逮你,耗费了一年多的时间,今日乃天赐良机,想不到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镇终于将你这个逃犯拿住。”
庞涓因吃酒太多,此时仍未完全醒来,只见他晃晃脑袋、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这帮军卒,不服气地说道:“趁爷爷酒醉酣睡之时下手,算什么能耐!有本事明着来。”
军尉吼道:“带走!”
“这是为何?要把我们带到哪里?”看到自己被莫名其妙地捆绑起来,孙宾甚是疑惑。
“少废话,到了地方自然知道。”军尉大手一挥又道,“带走!”
庞涓愤怒地喊道:“趁爷爷酒醉,算什么能耐!”
“带走!”
军尉一声令下,士卒抬着绑有庞涓、孙宾的两个木榻向客栈外走去。
却道孙宾、庞涓在客栈酒醉不慎被官兵绑缚,此时只见他二人皆被戴上重重的刑具,坐在牢房的死囚室里。
庞涓愧疚地说:“孙兄弟,是我连累你了。”
孙宾道:“庞兄弟,快别这么说,都是因为在下才使你这样。”
“这与你无关,官府一直都在抓我。”
“官府为何要抓你呢?”
“我有命案在身。”
“是何状况?能否告知在下?”
“有一次在赌场里,我得罪了魏国上大夫陈轸,他要置我于死地,我一时兴起就和他们打了起来。在打斗中我误伤人性命,随后逃了出来。陈轸仗着手中权势,派人四处捉拿我。我一直逃亡在外,至今已一年有余。”庞涓叹道,“不想这次被他们这帮鸟人抓住了。”
“都是在下连累了庞兄弟。”
“孙兄弟,不说这个了。只是我们进了这死囚牢,怕是凶多吉少。”庞涓略顿一下道,“你怕死吗?”
“不怕,能和庞兄弟死在一起,死也值了!”
“本想干一番大事,谁知天不遂人愿。”庞涓又一次叹道,“看来今生无缘和孙兄弟一起到云梦山拜师了!”
“不到绝地,我们就不能说没有希望,只要人头还在,就有办法。”孙宾看着庞涓,希望能给他一些安慰。
“这死牢看守甚严,我们又戴着沉重的刑具,想逃出去怕是比登天还难。”庞涓停顿一下,沉思片刻道,“不管是死是活,能结交孙兄弟也算值了,不如我们就在这死牢里面义结金兰吧!”
“好!那我们就在这生死关头结拜为生死弟兄!”
“那我们谁为兄、谁为弟呢?”
“我年满二十,你呢?”
“我十九,你是兄,我是弟。”
孙宾、庞涓患难之中,相互吐露真情,但见二人跪在地上,插草为香,面对墙壁开始结拜。
“齐人孙宾。”
“魏人庞涓。”
孙宾、庞涓跪在地上齐声誓道:“今日我二人在这死囚牢中结拜为生死兄弟。苍天在上,大地为证,若上苍眷顾,能有余生,今生今世,共谋大事,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必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孙宾道:“我若失言,终生不娶!”
庞涓道:“我若违誓,万箭穿心!”
誓过之后,庞涓跪在地上,面对孙宾再拜。
“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孙宾双手拉起庞涓:“贤弟,快快请起!”
孙宾、庞涓的异常举动,使站在牢房外面的一名狱卒甚是惊愕。
夜晚戌末,掌囚暴达带着一名狱卒巡查牢房。当他们走到关着孙宾、庞涓的死囚牢前面时,暴达突然停了下来。只听暴达对守在门外的狱卒郑重其事地说道:“这里面关着的可是重犯,一定要严加看管,绝对不能有任何意外闪失。”
狱卒道:“请掌囚大人放心。”
暴达问道:“他们有何异常情况吗?”
“回掌囚大人,没什么异常,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看他们都快要死了,却无一点害怕,白天这二位还在里面义结金兰,拜天祭地呢。”
“是吗,打开牢门,我倒要看看这二位的胆识为何如此之大。”
闻听暴达之言,狱卒打开牢门,暴达走进去看了一眼孙宾、庞涓。庞涓看到暴达进来,甚感惊诧,只见他两眼直盯着暴达,上下打量。
暴达道:“一定要严加看管,不得有任何闪失。”
狱卒道:“回掌囚大人,量他们插翅难逃。”
暴达转身走出牢房,就在狱卒锁牢房门的一霎那,只见暴达突然抽出佩剑从狱卒背后猛刺一剑,狱卒来不及反应,便倒地身亡。另一名狱卒看到眼前一幕,不知所措,还没等他弄明白是如何一回事之时,暴达上去又是一剑,这名狱卒随之一命呜呼。
暴达随即将两名狱卒拖入牢房内,从他们身上找出钥匙,打开孙宾、庞涓的刑具。
庞涓两眼看着暴达问道:“你如何会在这里?”
暴达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与狱卒互换衣服,随我出去。”
孙宾、庞涓慌忙换上狱卒的衣服,又帮暴达将刑具戴在两名狱卒身上。一切妥当之后,二人假扮狱卒,乃跟随暴达走出牢房。
夜半子时,孙宾、庞涓逃出牢房后,随暴达来到野外一座破庙内。孙宾、庞涓麻利地脱下狱卒的衣服,换上暴达给他们准备好的干净便装。随后暴达又将两个包袱分别交于孙宾、庞涓。
“这里面各有三十金和一些换洗的衣服,路上方便些。”
孙宾面对暴达拱手揖礼道:“谢谢掌囚大人的救命之恩!”
“快别说这些了,庞公子是在下的恩人,没有庞公子哪有今日的暴达?”
“这是如何一回事?”孙宾看着庞涓与暴达,迷惑不解地问道。
听到孙宾追问,暴达实言相告:“在下本是官宦之后,因嗜赌成性,一年前在赌场输掉了房屋、田产,还把妻子都押上了,是庞公子帮我保住了妻子。庞公子不仅帮我赢回了房屋、田产,还当众戳穿了赌场掷骰子做鬼的事,惹闹了陈轸。陈轸要置庞公子于死地,这才使得庞公子误伤人命,逃亡在外。这都是因为在下才使得庞公子落到这般地步。”
庞涓道:“不说这个了,你如何会在这里呢?”
暴达说:“在下戒赌后,整日无所事事,就托公孙大人在牢房谋了个差事,不想在此竟遇上了恩人。”
庞涓看着暴达,担忧地问道:“我们走了,陈轸追查下来,你如何办?”
孙宾劝道:“不如和我们一起逃走吧。”
“我还有家人,不能和你们一起走。”暴达沉思片刻,然后说道,“你们快走吧,陈轸追查起来,我自有办法。”
庞涓道:“那我们就此别过。”
暴达催促道:“走吧,趁夜黑无人,赶紧走吧。”
庞涓、孙宾和暴达揖礼告别后,拿上暴达送给他们的包袱,走出破庙,消失在夜色之中。
夏天的云梦山并不炎热,话说鬼谷子自在鲁国笙邑安葬好韩楚、宋月,独自一人周游列国十多年之后,便一头扎进云梦山,研医修道。此时的鬼谷子虽已年过百岁,然他十分注重养身,早已进入人寿的第二个环道,故原先的灰白之发此刻已变得乌黑发亮。是日,留着长长胡须的鬼谷子,身着褐色衣服,正在山中采药。日过午时,但见有一位约十六、七岁的少女和一个十三、四岁的童子从山下气喘嘘嘘地上得山来。少女和童子每人身上都斜挎着一个包袱,边走边四处张望。当他俩看见正在山坡上采药的鬼谷子时,这个童子像是看到救星一样飞快地跑了过去。
童子气喘嘘嘘地跑到鬼谷子采药的地方,拱手揖礼道:“老爷爷,这里是云梦山吗?”
鬼谷子见来了一个童子,便停下采药,坐在草地上微笑地看着他说:“这里就是云梦山。你叫什么?是谁家的孩子?家住在什么地方?”
“俺叫茅蒙,俺是茅大寿的孩子。”茅蒙指着从远处正向这里走过来的女子说道,“那是俺姐,叫茅紫月,俺家就住在酸枣庄。这里有一位鬼谷先生,您认识吗?”
“认识,你找他有何事?”
“俺想拜他为师。”
“你为何要拜他为师呢?”
“鬼谷先生是一位得道高人,他周游列国,无论走到那里,国王都会用最高规格的礼节待他。”
茅蒙边说边走过去坐在鬼谷子身旁。
鬼谷子看着茅蒙问道:“国王为何要用如此高的礼节待他呢?”
茅蒙一脸天真地看着鬼谷子说道:“因为他有才能,他走到哪里就能给哪里的百姓带来安宁、带来幸福。他做了那么多大事、好事,好多国王都想让他做官,听说他却放弃了荣华富贵,来到云梦山隐居、修道。我好羡慕鬼谷先生,想拜他为师。”
“你拜他为师想学什么呢?”
“听说鬼谷先生精通医术、养生,俺想拜鬼谷先生学医术、学长寿之道。”
闻听茅蒙之言,鬼谷子笑道:“你小小年纪就想学长寿之道?你懂得什么叫长寿吗?”
茅蒙沉思片刻后说道:“长寿就是能活好多年,有了疾病能医好,不会死。俺学会了医术要给娘亲治病,让俺娘长寿。”
“你家里还有何人?”
“有阿爹、娘亲、姐姐。”
“你阿爹、你娘亲让你学吗?”
“俺阿爹两年前就被抓去当兵打仗了,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娘亲怕俺又被抓去当兵,就让俺姐带着俺到云梦山拜鬼谷先生为师,跟鬼谷先生学医术、学长寿之道。俺娘亲说,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这会很苦的,你能学成吗?”
茅蒙稚气地说:“俺不怕吃苦,学不成决不离开。”
“怕不怕吃苦、能不能学成不能只听你嘴上说说,还要看你的行动,看你有没有毅力,有没有天赋。”
“只要鬼谷先生能收俺为徒就行。”茅蒙停顿下来,扭头四周看看,然后转向鬼谷子道,“您能告诉俺鬼谷先生在哪儿吗?”
鬼谷子看着茅蒙,用手捋一下胡须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茅蒙又一次扭头看看周围,然后再看看鬼谷子,突然明白了。
“您就是鬼谷先生?”
茅蒙惊讶地边说边站了起来。
鬼谷子两眼看着茅蒙,捋一下胡须道:“老朽正是鬼谷子。”
茅蒙闻听,赶紧跪倒在鬼谷子面前磕头叩拜:“弟子有眼不识泰山,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鬼谷子看着茅蒙道:“谁说要收你为徒了?”
“您不收俺吗?”茅蒙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鬼谷子。
“这要看看你是否适合做老朽的弟子。”鬼谷子停顿一下,思虑片刻道,“你先起来,暂且在这里住下,从明日开始,你每日卯时、酉时对着竹林长呼、长吸各四十九次。记住,呼气时用嘴,吸气时用鼻。然后学学采药,干些杂活,至于能否拜老朽为师,等过了三个月之后再说。”
鬼谷子坐在草地上,茅蒙站在鬼谷子面前,只见茅紫月喘着粗气向他们走来。茅蒙扭头看到茅紫月走来,高兴地说:“姐姐、姐姐,先生让俺留下了。”
茅紫月一听,扑通一声跪在鬼谷子面前,磕头叩拜道:“月儿谢谢先生收俺弟为徒!”
鬼谷子道:“月儿姑娘请起。”
“谢谢先生!”茅紫月边说边从地上站了起来。
鬼谷子看着茅紫月道:“月儿姑娘,老朽是说,先让他留下来,至于是否能成为老朽的弟子,当下还不好说。”
茅紫月道:“俺弟可聪明了,他从小就爱读书写字,俺想他一定能成为先生的弟子。”
鬼谷子问道:“都读过哪些书呢?”
“回先生,俺读过老子的《道德经》,读过孔子的《论语》。”
鬼谷子称赞道:“你小小年纪,就读了《道德经》?”
“读是读了,就是有好些地方,不甚明白。”
“老朽考考你,看你能明白多少,可以吗?”
“可以。”
鬼谷子道:“老子的《道德经》上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你知道这几句话的意思吗?”
“俺知道。”
“那你说说看。”
茅蒙看一眼鬼谷子,然后侃侃而道:“这几句话的意思是说:天下人都知道美的事物是美好的,那就必然有丑与美对立;都知道善的事物是善的,那就必然有不善与善对立。世上其他的事物也都是矛盾对立的。有和无是对立相生的,难和易是对立相成的,长和短是对立相形容的,高和下是对立相倾轧的,声音的大小、长短、高低、清浊是对立相配和的,前和后是对立相随从的。”
鬼谷子听后大为赞叹:“茅蒙,你小小年纪好厉害呀。”
“姐姐比俺更厉害。”
茅蒙说着顾视左右,寻找茅紫月。鬼谷子也在四处寻找茅紫月。可周围却看不到茅紫月的踪影。
看不到茅紫月,茅蒙急得大声喊道:“姐姐,姐姐,姐姐……”
鬼谷子抬起头来,向远处寻找,仍看不到茅紫月的影子。他掐指一算,感到事情不妙,随即大叫一声:“不好。”
只见鬼谷子噌地站起来,飞快地向山顶悬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