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一早便把我喊醒，他对我说，他曾夜里起来，去听她的声音，她的呼吸平静得多了。

但是，天明以后，她使他不安。

他给她干草，她不吃。他给她新鲜草，在往时白吕奈很欢喜吃，但今天她不过少许碰一下。她不再照顾她的小牛，小牛来吃奶时她已抵不住他的推动。

菲利普使他们分开，把小牛扣在远处。白吕奈也不看他一眼。

菲利普的不安，引起合家的不安。甚至小儿们都急乎起身了。

兽医来了，把白吕奈的毛病诊断一下，把她牵出牛屋。她自己撞在墙上，又触着门槛，她跌倒了，还是牵进牛屋里好。

兽医说：“她的毛病沉重了！”

我们不敢问他：她是什么毛病？

他恐怕这是“乳寒热” ，常常是危险的，尤其是在奶多的母牛；于是他记起几只认为没有用的母牛都给他救出的事实。他用毛笔在一个小瓶里蘸些药水涂在白吕奈的腰部。

他说：“这是发泡药。我不确实知道它的成分。这是从巴黎买来的。假如这个毛病没有及到脑部，那么就用这一种方法可以救她出险；否则的话，我还要用冷水治疗的方法。我知道乡下人对于这种治疗很害怕，但是我对你说不要紧。”

“听先生去做吧！”

白吕奈匍匐在草上，还能够举起她的头。她停止反刍了。她似乎有闭息她的呼吸，以便细听她的内部的模样。

我们替白吕奈盖上一个羊毛毯子，因为她的角和她的耳朵都冷了。

菲利普说：“只要耳朵不倒下，还是有希望。”

二次她想跪起来，但是不能。她的痛苦逐渐加深。现在她把头倒在左腹上。

菲利普蹲下去，喃喃地低声说：“这样更坏！”

那母牛的头举起来，但立即又倒下去，倒在食槽旁边，很笨重地倒下去，使我们叫出“哦”的一声。

她伸直她的颈根和四只脚，她伸长她的身体，像起风暴时侧卧在牧场上的模样。

兽医决定替她放血。他不太靠近她。他和别的医生一样有见识，只是手段比较缓和些。

第一锤把尖刀打进血管里。第二锤打得更好，血射在铅桶里，往时用以装满牛奶的铅桶。

为停止射血起见，兽医又用钢针在血管里刺一下。

后来，从白吕奈的头部到尾巴，用井水湿着的布护在上面，热了便更换。

白吕奈一动也不动。我们不知道她是好一些，还是坏一些。

我们大家都伤心，而菲利普尤其痛苦难受。

他的女人送早餐给他，他吃不下，只吃了一半。

他说：“完了！白吕奈胀起来了。”

我们起初不相信，但菲利普的话是对的。我们亲眼看着她胀起来，并不缩下去，好像空气只有进去，没有出来一般。

菲利普的女人问道：“她死了么？”

菲利普冷淡地回说：“你没看见么？”

菲利普的女人去了。 dLNh9inYBtMsIVPhADA6cHErbuFM8lydkLDYkTTRdNcCdd9evvNqM2/sUloobMn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