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文创制于1599年,至今已历400余年,其间经历了初创、繁盛到逐渐消失的过程。
文字作为记载语言的符号系统,从理论上讲具有多种可能的选择。在满族的历史上就曾经先后出现过两种文字系统。一为创制于1119年的女真文。据《金史》卷73《完颜希尹传》:“金人初无文字,国势日强,与邻国交好,乃用契丹字。太祖命希尹撰本国字,备制度。希尹乃依仿汉人楷字,因契丹字制度,合本国语,制女真字。天辅三年(1119)八月,《字书》成,太祖大悦,命颁行之。”1234年金朝灭亡后,女真文仍在中国东北地区使用,至15世纪中叶失传,改用蒙古文。 至1599年(明万历二十七年),当时的女真族首领努尔哈齐,命文人额尔德尼、噶盖借用蒙古文字母拼写本族语言,从而创制了自己的第二种文字系统,史称满文。据《满洲实录》记:“时满洲未有文字,文移往来,必须习蒙古书、译蒙古语通之。己亥年二月,太祖欲以蒙古字编成国语,巴克什额尔德尼、噶盖对曰:‘我等习蒙古字,始知蒙古语。若以我国语编创译书,我等实不能。’太祖曰:‘汉人念汉字,学与不学者皆知,蒙古之人念蒙古字,学与不学者亦皆知,我国之言与蒙古之字,则不习蒙古语者不能知矣。何汝等以本国言语编字为难,以习他国之言为易耶?’噶盖、额尔德尼对曰:‘以我国之言编成文字最善,但因翻编成句,吾等不能,故难耳。’太祖曰:‘写阿字下合一玛字,此非阿玛乎?额字下合一默字,此非额默乎?吾意决矣,尔等试写可也。’于是自将蒙古文字编成国语颁行。创制满洲文字,自太祖始。”因其乃借用蒙古文字形、字音拼写而成,故书写形式与蒙古文极为相似。据《无圈点字书》载,这一时期的满文计有元音字母7个、辅音字母22个,基本上满足了满语的拼写需求。但是,满语、蒙古语毕竟是两种不同的语言,无论是语音还是拼读规则均存在一定的差异。随着满文使用人数的增加,使用范围的扩大,各种问题逐渐暴露了出来。 正如《满文老档》中所指出的那样:“十二字头,原无圈点。上下字无别,塔达、特德、扎哲、雅叶等,雷同不分。书中寻常语言,视其文义,易于通晓。至于人名、地名,必致错误。” 因此,在使用了33年后,天聪六年(1632),清太宗皇太极命令达海加以改进。其内容可归结为四:其一,调整、规范了满文字母。调整后的满文字母为,元音字母6个,辅音字母19个。其二,改变某些字母形体的书写形式,为满文加上了圈点,区别了某些原来不能、不易区别的语音。其三,为了拼写某些外来词,增加了10个特定字母。其四,规范了一些音节的拼写规则。至此,满文之形体、发音、拼写规则等得以确定,并逐渐通行于世。达海改进后的满文被称为“新满文”或“有圈点满文”,与此相应,此前的满文被称为“老满文”或“无圈点满文”。
满文的创制结束了该民族150余年来用蒙古文书写的历史,极大地促进了满族社会各方面的发展。这一时期保存下来的文献不多,但颇为珍贵,主要有tonggi fuka akū hergen i dangse(无圈点档子) 、满文木牌、后金檄明万历皇帝文等。
新满文的颁布施行,标志着满文创制期的结束,至此,满文的发展进入了成熟期。首先,新满文的颁布改进了老满文在语音、书写形式、拼写规则上的缺憾,极大地方便了人们的学习与使用。同时,满文的应用范围迅速扩大,形成了大量的公文档案、各类翻译书籍、金石碑刻文献,等等。仅翻译书籍一项,据统计,自后金于关外成立文馆(天聪三年,1629),至清初顺治时期,即已先后翻译了《刑部会典》《素书》《三略》《通鉴》《六韬》《孟子》《三国志》(实为《三国演义》)《大乘经》《礼部会典》《洪武宝训》《辽史》《金史》《元史》《五经》《大学衍义》等诸多汉文经典史集。
作为清朝的“国语”,上至国家政务,下至日常生活,满文的应用进入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与此同时,满文自身的发展也日趋成熟。在语法上,不仅各种简单句型渐趋规范,同时出现了大量的复句形式,使满文的表达更加细致、精确。在词汇上,不仅创造了大量的新词,同时由国家出面组织权威人士对满文词汇进行系统、全面的整理。成书于康熙四十七年(1708)的Han i araha manju gisun i buleku bithe《御制清文鉴》,是清代第一部也是唯一的一部以满文解释满文的分类词典。作为一部大型官修百科性语文词典,《御制清文鉴》在当时满、蒙、汉等多元文化的背景下,对满族文化的飞速发展和新社会秩序的建立、完善并发展均起到了重要作用。
随着政权的稳固发展和满文自身的成熟,清政府开始主动向外推广满文。在辞书编纂方面,《御制清文鉴》编成后不久,便在其基础上翻译修成《满蒙文鉴》。至乾隆朝,为强化“国书”的地位,正音正字,不可谓不盛。陆续出版了《御制增订清文鉴》(满汉两体)《御制满洲、蒙古、汉字三合切音清文鉴》等,直至乾隆五十六年(1791)编成《御制五体清文鉴》(满、蒙、汉、藏、回[维吾尔]),满文的应用与推广达到了极点。需要说明的是,在清政权竭力扩大满文应用范围,欲使“国书永贻于千百祀,而与日星河汉长存天壤” 的同时,满文在满族内的实际使用程度却在逐步下降。
乾隆末年以后,清朝的发展从顶点开始向下一路滑去,特别是随着满汉民族融合程度的逐步加深,满文的发展与使用也同步进入了深秋。一方面,在官方文件上满文的使用越来越成为一种形式上的点缀;另一方面,在日常生活中满文的使用范围日渐缩小。至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后,丧失了“国语”地位的满文迅速衰亡。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新的现象日益显现出来。那就是采用现代语言学的方法将满文本身作为研究对象的满语研究。事实上,从满文诞生的那天起就伴生的运用传统语言学对满文的研究,数百年来虽然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最先采用现代语言学方法研究满文的却是那些早年的西洋传教士。如今,满文虽然已成为历史,但对于满语文和满文文献的研究却在国内外专家学者、有识之士的共同努力下日渐繁荣。
满语属阿尔泰语系,满-通古斯语族,满语支。共有6个元音(a,e,i,o,u,ū),19个辅音(n,k,g,h,b,p,s,š,t,d,l,m,c,j,y,r,f,w,ng)和10个特定字。满文为拼音文字,其文字结构和拼合方法为上下结构、辅元相拼。书写规则是自左至右,自上而下;同一字母在词首、词中、词尾时,写法各不相同;满文的基本笔画有:字头(uju)、字牙(a)、字圈(fuka)、字点(tongai)、字撇(šaka)、字尾(uncehen)等;字母没有大写和小写的区别;词内连写,词与词之间分写;音节间无空格;行文中无声调符号。满文字体类型可分为印刷体、手写体、篆刻体等。乾隆朝为拼读梵文咒语,创制了满文“阿礼噶礼字”拼音系统,并予应用。如《御制五体清文鉴》对藏文的注音。
“十二字头”、“切音”和“虚字”是满文传统语音和语法的核心。若查检传统音序辞书,必依“十二字头”排序,它的特点是以音节为基本单位。“切音”是拼音方法,而“虚字”是连词成句的关键部分。今人研习满语文,多依现代语言学的规范,将音节再细分为音素,故有前述若干辅音和元音。拼音方法除个别者外,大多与其他拼音文字相同,即辅、元相拼。如:n[n]、a[a]读na[na],后面可再加辅音n,拼为nan[nan]。满文词法多被归结为实词、虚词两大类。实词中动词分词干和附加成分两部分,后者变化活跃,标识不同的时态、语态等,黏着语特征较明显。句法基本形式为SOV主宾谓结构。满文虽然使用时间不长,但因为社会的原因,受周围语言影响,在词汇甚至语法结构上有时会出现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