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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1

1969年冬的一天清早,父亲催我起床,匆匆吃过早饭,天刚蒙蒙亮,我便在堂屋挑起昨晚父亲已经准备好的油篓出发了。

我和父亲各挑一担空油篓,赶到生产队仓库,保管员已经早早在那里等候大家。

今天全生产队男社员挑茶油去合桐粮管所油脂公司出卖。

仓库保管员将茶油从仓库大油桶里舀进油篓,过了秤,记了数。我只能挑50斤,那些强劳力挑八九十斤, 挑油的社员先到先装,后到后装,各自挑着油担子,陆续出发了,沿马路上和平大队和平街,然后翻古平岭大山去合桐粮所油脂公司。

茶油挑去合桐粮所油脂公司出卖,得回钱留待年底分红,以解决全生产队过年的问题。从我们板坡生产队到和平街不通公路,也没有设立粮管所收购茶油的供销网点,和平大队、板六大队、六溪大队、清江大队几个大队的茶油按规定都要挑去合桐粮所油脂公司去出售,这就必须翻过古平岭大山或播荷界大山。

我们从板坡生产队挑油到和平大队,平坦的马路15里,走了一个多小时,到和平街时,那里一些社员刚刚起来准备早饭。

我们从和平街拐进大山,开始爬古平岭大山。

高高的古平岭大山,上山十多里下山十多里,山路弯弯,山路陡峭,此时,我挑着50斤山茶油,全身冒汗了。山里的冬天特别湿冷,但肩上的茶油担子压得我汗水湿透内衣,我解开了外衣,但双脚已经疲惫,每撑上一步,都非常吃力,就算空身爬山,也是很辛苦的事,何况现在我挑着一副山茶油担子,难啊。然而再难也要走,别的社员也冒汗也吃力,但谁都不能停,不得不一步步爬上去。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一伙人放下担子,在这古老的凉亭里歇了下来。油篓担子撂在一边,我与同路的社员一样脱光衣服,让冬日的冷风吹去全身的疲劳和臭汗,歇了很久,才逐步恢复了力气,抽烟的社员,连烧了三四袋烟之后,我们开始下山。此时已近中午,大半天才走了一半路程,不容易啊。

下山又是十多里,下到山脚,我几乎是每走一步,都感觉两腿瘫软。

从山脚到合桐粮所油脂公司还有七八里路,而且是沿着古平岭脚下的这条溪水走,不时要蹚过溪水。

我蹚过溪水时,溪水深,浸到油篓的一半,我惊慌大叫同行的另一社员姚盛贵:“啊呀,盛贵舅公,你看我的油篓进水了。”——我曾祖母来自姚家,所以称他为舅公。姚盛贵回头看了看,笑着说:“如果水能浸进你的油篓,你油篓里的茶油早就漏光了,哈哈,你呀你。”我再细看,啊,是了,如果水能从油篓外面浸进油篓里面,那么油篓里面的茶油不也会漏出外面?我真笨。

这油篓是农村的特产,用楠竹破成篾片编织成形,然后内外都用桐油棉纸裱糊,形状与锑桶水桶一个样,如果水能浸进油篓,当然油也早就从油篓里漏光了。我刚回农村,在生产生活常识方面闹了不少笑话。

终于到了合桐粮所油脂公司,排队过磅,倒油进仓,称油篓空皮,结算净重,然后在油脂公司内找个阴凉的地方,大家把今早装来的午饭吃了,才回家。

回家时我们不走古平岭了,而走江荷播荷界大山,这山路很小,很陡,但比古平岭大山近些,空身回家就选择走这条路。

傍晚回到家,吃过晚饭倒头便睡。山茶油、杉木、楠竹并列为白镐河这片桂北山乡的三大农林产品。

满山遍野的楠竹、杉木、油茶树,分布在白镐河两岸的丘陵山地中,成为白镐河两岸壮民族祖祖辈辈的经济来源,山茶油也是村民生活生存的主要植物油料。

山茶油系植物油料。山茶树从下种到长大成林开花结果约要8年时间,其整个生长期约20年,树高2至4米,四季常绿,冬天不落叶,茶果春花夏长秋成熟冬落地,而成品油市场购销价也高,与稻谷同视为南方人们生活的必需品。

我记得父亲对我说过去的事:早年间,我父母亲与祖父分家之后,第一个生产项目就是在寨脉村后的大界山梁上一个叫大坪的地方开荒种油茶树。父母亲在大坪那块山梁上,先是把大树杂树野草全砍倒,晾干后放一把火烧山,然后在烧干净了的山坡上挖地,全垦,再播下油茶果种子。行距株距一米多,开一个土坑,撒下几粒油茶籽。第二年春,那茶籽便吐出新芽,长出新叶,长成小油茶树苗。油茶树苗一年年长高,而每年都要将茶林锄草松蔸,在油茶树苗生长初期的五六年,间种玉米红薯。我父母亲还间种了桐油树。桐油树长得快,两年后便成林结果,但结果后经过4年便衰老枯干。而桐油树这6年的生长周期,也正是油茶树茁壮成长的时期,桐油树败了叫下山了,油茶树接着也成林结果了。大坪山坡那几十亩油茶林,是我父亲母亲背着我和大姐上山劳动,经过千辛万苦开垦出来的,此时,也就是20年的树龄吧,叫作正当时,又叫作“正是大山”的时候。

每年八月十五之后,生产队社员便全部转入铲油茶山的工作,全队男女老少全部上山铲油茶山。

这天我和社员们一道来到大坪这块油茶山。

为了铲油茶山,昨晚收工后我便到河边磨石上把铲锄磨得锋利,几乎与柴刀一样锋利,这是每位社员铲茶山要做的第一道工序。

我与社员一样都用竹筒装了中午饭上山,饭筒挂在树枝上。

我们从山坡顶往下铲地,大家一字儿排开,每人管顾自己面前宽约两米的地盘,往下推移。

铲油茶山,其实就是一年一度将茶林里的杂草小杂树铲掉,将杂草杂泥刮下到一定的距离便筑起一条横堤,这横堤要保持干净无杂草。

中午了,我们在山上吃饭,饭后本来是该休息一下的,但社员舍不得休息,几乎都钻到茶林里,寻找那些自然干枯的茶树枝砍下来当柴火,一人一担,整好了柴火,午休也该结束了,下午继续做工,太阳落山了才收工,各自挑着自己的柴火回家。晚饭前,还得去河边把铲锄再磨光,第二天清早又要出工上山。

铲茶山历时一个月,入冬后,茶果熟透自然落下地来,由于铲光了杂草,地皮很光滑,茶果从树上掉下来,落地后又滚下去到那道横坎集中成堆。

入冬后,收完二季稻谷,便开始拣茶籽。全队男女老幼都上茶山,每人背一只竹篓,用双手将掉在那道横坎地上的茶果捡起来,半机械化一点的就是用竹扫帚把地上茶果扫成一堆,然后用竹筛筛去杂土和壳皮叶屑,剩下的便是茶果。

晚收工时,一人一担,个个挑着满筐的油茶籽回来了。

我们生产队有榨油房,将山上收拾回来的油茶籽,送到榨油房烘焙,烘焙的油茶果经过碾碎蒸熟才能榨出油来。

我们队里每人每年可以分口油5至7斤,一家6口人,一年也只有40多斤,其余茶油必须拿去卖钱解决生产开支和社员分红。

今天我们全队20人,每人挑80斤左右,合共约 1600斤,茶油收购价是每斤5角钱,也就是800元的收入,而这八百来元,都是全生产队一年劳动下来的除了口油之外的经济收入,全生产队100口人,平均也就是几块钱罢了。

2

从学校返乡参加农业生产后,我就一直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我所写的日记也都是和当时的生产劳动相关的。以下是我1969年11月前半月的日记,从中也可以看出我当时真实的人生状态。

1969年11月1日 晴

今天全生产队的男劳力全部上名叫麻风山的大山里砍楠竹。

昨晚队长韦忠昌已经布置大家今天的活路。今早起来,我先把柴刀在磨石板上磨得锋利,然后吃过早饭,装了一个竹筒的中午饭菜,便出门了。各家各户的男子先后陆续出门,几乎同时到达碾子弯冲口,赶早上麻风山去砍楠竹。

麻风山的楠竹是我们生产队耕作区的,在前面章节里我已经说过:麻风山,其实是笔架山后面延伸的山脉,高高的笔架山后背便是麻风山,麻风山再上坡便是测量尺山,测量尺山其实是国家在山顶上设了一个航空测量点,所以便把那一片山叫测量尺山。麻风山因为路不通,近似于原始森林,人迹稀少,楠竹长得特别茂密,1958年砍过一批,但只砍了麻风山冲口那一片,纵深处根本没动过。后来,四清工作组进村,带领社员新开一条山路进麻风山。这条山路从碾子弯冲头,直上笔架山山脚,再走之字形的路爬上笔架山半山腰,然后在笔架山半山腰取平行直线开挖出一条简易山路,进到麻风山腹地。

从我们生产队走到麻风山腹地大约要两个小时。

我们20多名社员来到麻风山腹地一个名叫麻塘的地方,把中午饭放置在小溪的石头上,大家抽了一袋烟之后,便按照韦队长的指示,分几路上山坡砍楠竹。

砍倒一株楠竹比较容易,用柴刀绕竹根砍上20多刀,楠竹便倒了,但放倒后还要用柴刀除去枝杈,砍掉竹尾,然后把整根楠竹从半坡顺山坡溜放到山脚,或冲底,或沟边,一个人一天也就弄得10多根吧。全队20多名男劳动力,头一天砍下了200多根。

当然,砍竹子也很有讲究,我是新手不懂,所以韦队长叫贫协主席兼民兵排长姚信烈跟着我,告诉我哪株能砍哪株不能砍,楠竹年年长出一批,一年竹当然很嫩,是不能砍的,要选三年竹来砍,还要看稀密,注意留竹种,太稀的地方哪怕是老竹也不能砍,所以我半天砍五六株,一天砍10多株已经很不容易了。

1969年11月2日 晴

昨晚收工回到家已经天黑了。从山上回来时,生产队规定要每人扛一根竹子到小河边,所以更加累了。今天还得起早,要磨柴刀,昨天砍了一天,柴刀已经钝了,不磨根本砍不进。活路还是与昨天一样。傍晚收工时,韦队长盘点了一下,砍倒了400多株,能砍的都砍了,但不能一年吃光,还得计划留些明年砍,所以韦队长决定:这次就砍400多根吧。明天,全队男女劳力全部扛竹子。

1969年11月3日 阴

今天全队的男女劳动力到麻风山扛竹子,这批楠竹400多根要全部从麻风山搬到白镐河边来。

从河边到麻风山10多里路,一个来回20多里路。一根楠竹重七八十斤,而且长,在笔架山的半山腰走那一拐一弯的路时还要懂技巧,本来竹根走先,但是,到了拐弯时必须180度转过来,竹尾走先,这样反复转过几次才能走过笔架山半山腰的盘山路。生产队规定每人每天要扛3根以上,也就是说上午跑两趟,下午跑一趟。进山10多里,一个来回20多里,一天三趟六七十里,还要肩扛七八十斤,还要上坡下坡。第一天大家也还算完成了任务,但走第三趟时,人已经累得不得了,我下坡时,脚开始打飘。第一天全队搬回了100多根。

1969年11月4日 阴

今天,全队的社员都累得走不动了,几乎全部社员都只能跑两趟,上午一趟,下午一趟,每人每天也就是扛回了两根竹子。

1969年11月5日 小雨

今天下些小雨,山路很滑,我们仍然进山扛竹子,我感觉到比昨天更辛苦了,一天跑两趟都支撑不下去了。累,肩膀已经肿了起来,母亲今早用旧棉衣缝了一个肩搭给我,有了这个肩搭,肩膀总算还过得去。

1969年11月6日 阴

又是一天,全队男女劳动力四十多人,总算把麻风山的楠竹全部搬到了白镐河边。小河边楠竹堆得像一座小土山似的。明天不进山扛竹子了。

1969年11月7日 阴

昨晚散工时队长交代,今天全部进板廖冲割田基草。大家一早磨好镰刀进板廖冲去了。我不解地问四叔,为什么今天不去扎竹排,四叔回答说:“那楠竹水分重,让它晾几天,就轻了许多,便于放排下河。”

1969年11月8日 阴

今天又去板廖冲割田基草。

1969年11月9日 晴

今天扎排了,全生产队30多名男劳动力,早饭一过便集中到白镐河边,各人都拿着斧头和柴刀。我第一次做这活路,学着做。楠竹堆在河边岸上,先要从楠竹堆上拉出一根楠竹,顺着河摆在河边的浅水处,然后用斧子在楠竹根头处开凿一个洞,这样的工作要重复弄8根楠竹,然后用一根坚硬的横木将8根楠竹串起来。在开凿竹洞时要注意楠竹弯直程度,掌握好8根竹子能扎成一个水平面的竹排,串起来就一气呵成了。然后再用两根楠竹,也是在竹根头凿洞,用一根横木串起来,架在8根楠竹的竹排上面形成一个排帮,在排帮的右边竹子上还要凿一个小洞,种下一根短短的竖柱做成竹桨的摇柱,最后,在楠竹的排尾用山藤紧紧扎起来,不让它散开,一张竹排便扎成了。一天下来,河边已经有几张竹排浮在水面上了。

1969年11月10日 阴

还是扎排一天,在水中做活路,特别消耗体力,很累。

1969年11月11日 阴

今天扎排第三天,太阳落山时,河岸边那一堆大大的楠竹已经全部变成了一张张竹排,飘浮在河边水面上,每张竹排都用一根山藤拴住,山藤另一端则拴住岸边的小树。昨天、前天扎成的每张10根楠竹的竹排,今天都将两张排叠成一张排,即一张竹排叠在另一张竹排上,变成每排20株楠竹。收工时韦队长宣布:“明天送排,送到板八生产队河边再回来接第二排。”

1969年11月12日 阴

放竹排。

清早天蒙蒙亮出门,图吉利不向别人问话或说些不吉利的话。

我解开竹排的山藤,撑上几竹篙,竹排便顺流而下。

我站在排头,脚穿一双解放鞋,下着短裤,上着长外衣,腰间别一把柴刀,背后背一包中午饭,饭是用便于携带的干竹叶包的,再用一条布带把饭包拴在背后。这样的装束,可以随时跳下水也可以随时上竹排,因为放竹排不下几次水是不可能的事。此时,我手持一根竹篙,左点右点,像一个武士也像一位艄公。竹排顺流而下,从我们板坡生产队到三湘生产队这一段河床平缓,没有险滩,竹排走得很惬意。过了三湘生产队,竹排顺着白镐河进入没有人居住的大山峡谷,奔走在两岸高山之间,山很高很陡,长满树木,不时还传来野兽的嚎叫声合着河水的哗哗声,让人毛骨悚然。

竹排过下塘湾了,这是儿时我与小伙伴来发经常来装夜钓的地方,水深山陡,静得可怕,竹篙点不到水底,只有慢慢划着走。

下塘湾过后便是跑马滩。所谓跑马滩,顾名思义,是说河水到这里像马奔跑一样。滩头与滩尾落差很大,滩水很急很凶很猛,很远很远就听到“哗哗哗”的水声,更可怕的是在跑马滩中有一个巨大的圆石矗立在河床的中间,竹排从滩头猛冲下去,如果不及早用竹篙点开,避开这个河滩中间的巨石,那竹排肯定会“嘭”的一声重重地撞在石头上,那么两叠叠在一起的竹排会一秒钟内齐整整地冲到石头上,你站在前一叠竹排上的双脚就有可能会被后一叠竹排冲过来,撞断脚骨头。可怕!在出发前的几天,我四叔已经告诉我,过跑马滩要千万小心,今天这跑马滩就在我面前了。

我不顾一切,在急速奔跑下滩的竹排上用竹篙拼命撑开往左,说时迟那时快,竹排的排头擦着巨石边,略微一仰一偏,居然滑过了巨石,阿弥陀佛,我过关了!

过了跑马滩便进入十里长塘,过了十里长塘便到石门塘。石门塘是这段河道最凶险可怕的地方。

前几天,我四叔告诉我:“石门塘就像一根藤上结的一个大南瓜,藤是直溜溜的白镐河,南瓜是那石门塘,竹排顺着藤直直走没事,如果竹排被水冲进旁边那大南瓜似的石门塘,那塘里的水是漩涡形的,竹排便一直在塘里打转转,怎么转也转不出来的。石门塘很大,水很深,据说塘里有水鬼。”

此时,我的竹排已经流过十里长塘尾了,前面就是石门塘。只见石门塘两岸全是高耸入云的陡石山,山上生满树,阴森可怕。石门塘前面的河滩水也很急,很远就听到那“哗哗”的响声。

此时,走在我前面的社员的竹排早已过了石门塘,后面的还没有跟上来,偌大一个石门塘里,见不到一张排影。就我独自一人,我感到很害怕,拿竹篙的手发抖起来。但我心里明白,必须在塘前的河滩中段就撑开竹排往右边走,不让竹排直冲冲地冲进石门塘里。

竹排下滩时,我奋力地撑开!撑开!撑开!竹排顺水而下,没有被卷进漩涡,靠塘边直溜溜地过了。

流过一道道险滩,漂过一个个深塘,竹排已过万重山。

白镐河从我们生产队到斗江街水路有60里路,流到板八生产队刚好是30里水路。在这里,一条名叫高基的河流汇合进来,从这里起变成大白镐河,水流加大河面变宽,河水也变得平缓了。一般放竹排都是头天送20根竹子两叠叠成的一张排到板八生产队,拴在这里,等第二天再送来20根楠竹叠成的一张竹排,然后在板八生产队河边,再重叠起来,变成4张小竹排即40根楠竹叠成的一张大排,再下斗江街。到板八生产队这里,拴好排,吃了自己装来的中午饭,便步行回家。明天还要送来第二张竹排。

1969年11月13日 阴

今天送第二张竹排下板八生产队。晚上全队放排的人在板八生产队里住,姚家有一位亲戚在板八生产队,我们权且挤在他家住一晚。

1969年11月14日 阴

早上,大家都到河边叠自己的排,每人规定4张小排共40根楠竹叠成一张大排,弄好后,便先后开拔了。从板八生产队到斗江街,基本上都是平静的水面,竹排自己走不动,都得用竹篙撑了才能走,走了一天才走了一半,天黑了才到斗江公社坡令生产队。于是,全队放排的人又在河边拴住竹排,全部到坡令生产队一位名叫韦顺恒的亲戚家里暂住一晚。这位亲戚韦顺恒按照辈分我称为舅公。大家把排拴在河边,一个个湿漉漉地进了韦舅公家。韦舅公见了我,感到很惊奇:想不到数月前还是城里的学生哥,一下子变成了放排工。

1969年11月15日 晴

一支长长的竹排队伍,从坡令生产队河段出发,中午时分到了斗江街,竹排靠在斗江供销社的收购码头,我们上岸了。剩下的活路是韦队长和我父亲约供销社的人来检尺、验收以及算账结款。

今年的楠竹,大的每根八九角,中小号六七角。400多根楠竹,总收入了300多块钱。

这300多块钱,加上卖茶油的一些钱,就是全队100多社员年终分红的钱。为这300多块钱,我们全队30名男劳力从砍竹到放排到斗江街,整整半个月,总共投入了450个工日。 qvvaEKA1yABECGhTSt1zAeKnh5JvJgf8EQr3PfmdpQwv/CG/fRavwdJzMOp6Ngt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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