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请着杨梦吉等人入了作坊之中,县令最先出来,他面色惨白走到这报案的汉子面前。
那汉子也未曾想那叶枫能与知州大人相熟,心下自知这事儿怕是逃不脱个死了,正暗自筹划着如何脱身,那县令却怒喝开口: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混账玩意,从古至今我没见过如此丧尽天良的勾当!我一介文人,本是知书达理之辈,却也忍不住那满腔的怒火,便是舍了这身份也要好好骂你一番……”
有的人很吃惊,为何一个知书达理的县令会对那汉子骂得那般厉害?便是连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一一请了安。奇怪的人去了那作坊中瞧了一眼,胃口浅的呕吐不止,饶是如此个个都报以愤怒眼神,恨不得将之当场活剐。
叶枫与杨梦吉出来,他面色铁青,缓步走到了那汉子跟前,深深吸了口气,方才道:“将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本官可以让你死得畅快些。”
“大人饶命啊!”那汉子猛然跪下,连连叩首祈饶道:“草民根本就识不得那店家,也只是受了钱财蛊惑,方才谎报此案……”
“住口!”杨梦吉怒斥一声,断喝道:“今日莫说你不知情,本官宁错杀不放过,你绝对活不成!既如此本官也不问你,此案就算是本官受责也要如实秉承朝廷,叫这天下海捕,为那冤死的良善报仇雪恨!”
“来人,带下去严加看管,待本官秉承朝廷,请以极刑!”
那汉子已经被吓瘫在地,两个快手上前将之押下。
杨梦吉这才向叶枫抱拳,道:“叶贤弟放心,我将自掏钱财请来法师在此做法,尽可能核实遇害姓名,告知家属,并在此修建坟墓,好叫他们入土为安。”
“谢过了!”
“至于贼首,我将会秉承朝廷,定叫天下海捕,绝不放过此人!”杨梦吉也是有些年轻,说到这他更是激昂万分:“此生抓不得此贼,我纵死也不瞑目!”
杨梦吉的所作所为尽在场中四人眼底,饶是觉得世道混沌无一挂念的鲁智深也忍不住感慨。
“以往洒家以为世道混沌,见不得几个清白为官的。未曾想今日在这里却遇上了,那人当真是个好官,洒家佩服得很。”
“哥哥可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人!”燕青道:“叶兄弟不也是为朝廷办事的吗?可你见过几人有他那般仗义?见过几人有他那般清廉?有时候我们感慨,不是因为世上没有,而是因为我们没遇到。”
“是是是,洒家这一次是明白了。”
“一个老妖怪而已,值得那么吹捧么?”萱萱白了他二人一眼。
鲁智深却拍了一下秦赦的肩膀,但脸上却没有好表情:“喂,现在朝廷也在抓捕她,你可得快些了。”
“是,师兄!”秦赦抱拳。
“别以为与洒家一起做了法事,洒家对你的看法就变了。要想和洒家交朋友,拿那个人的头来再说。”鲁智深说罢,又将头转到了一边。
显然,他对秦赦的行为还是很不满的,毕竟要不是他孙二娘也逃不掉。
就这般,一行人从十字坡下来,径直奔范县过去。
县城,酒楼上,杨梦吉让人摆下了一桌好酒,与叶枫在那雅间叙旧。
菜肴上来,只是谁人都没有食欲。
叶枫依旧喝着自己的清茶,经今日一事众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鲁智深看着这酒,犹豫再三,还是将之推到了一边。
“哥哥那般喜欢喝酒,为何不喝了?”萱萱开口道。
“洒家想了许久,如果在那十字坡上没有遇上几位兄弟,洒家会不会也成了那作坊里的肉?”
叶枫将茶放下,挂起一丝苦笑。想来原本轨迹中他鲁智深不也是被麻翻了被张青救下的吗?他很想告诉鲁智深,但却觉得告诉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兄长不要想太多!”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就只剩下这一句。
“唉!”鲁智深这情绪到了边上,颇有几分感伤和自责:“若不是洒家贪杯,如果洒家醒着那孙二娘也逃不掉。若不是洒家贪杯,当初也不会打坏了山门被恩师赶去了大相国寺。若不是洒家贪杯,当初早些回东京城也许能够救下嫂嫂。”
“这酒是洒家的命根子,可是为了它洒家错过了太多,做了太多后悔的事情。”鲁智深终于下定了决心,将这酒倾倒在了地上:“从今天开始,洒家不再碰一滴酒!”
“以前你是喜欢醉眼看世人,那是因为你想要改变那混沌的世界,却无能为力,最终只能先醉了自己,方才不去想那些烦恼。”叶枫道。
“以前洒家觉得世道混沌,但自从十字坡之后,洒家也看到了仗义的大人们。以前洒家的心就是被猪油蒙住的,现在那猪油化开了,洒家也就想通了。”
“哈哈哈哈……”众人相视一笑。
鲁智深让人给自己泡来一杯好茶,也学着叶枫的样子以茶代酒。
杨梦吉倒是第一次接触这江湖中人,虽说自己位高权重,但却并无半点嫌弃,反倒是在这酒桌上与众人聊得起劲。
说来说去,杨梦吉毕竟也是寒门出身,而且此人颇有心术,自不会端什么臭架子?
一场酒宴,那菜未动分毫,然而大多却已醉眼朦胧。
叶枫安排了房间,让鲁智深帮着把那几人安顿好了,方才重回雅间与杨梦吉一叙。
“叶枫,你要知道有时候机会可是稍纵即逝的。”杨梦吉喝着醒酒汤,道:“当初在探事司我可是最看重你的,你的将来在我之上,我也劝你几句。”
“杨兄请说!”叶枫拱手,这四下无人,又因一场酒宴倒也叫二人关系更进一步。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为兄一句话,你听也好不听也罢,权当为兄醉话。”
“嗯!”
“若要高风亮节为后人所称赞,却不要来这官场,应去山野闲居,无事诗词,道尽不为五斗米而折腰之事。”
叶枫颔首。
“若心存正念,欲为万民请命做主,利国利民,那你就要放下心中的高风亮节。人非圣贤,又岂能在他人口中完美?欲一展抱负,必先学会躬身侍奉他人,方才有机会行你欲行之事。世道如此,然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说到这,杨梦吉站起身来,道:“你我都是有抱负的人,所以我才对你惺惺相惜。但是,你如果想不通这一点,又如何能够走到那一步?要知道,靠山山会塌,靠水水会尽,唯有靠自己你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说完,杨梦吉走了。
叶枫沉思,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他自问没有这种理想。但既是非常之人,心中自存非常之事,他心存万民,又岂能甘愿在这探事司中没了年华?
人不会去看你成功路上的丑事,却喜欢看你失败后的笑话。
杨梦吉的话很在理,如果自己走不到蔡京童贯之流的地位,又谈什么抱负和理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