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这里吃了早餐,便顺着大道往东华门慢慢走下去。
一路上叶枫旁敲侧击,想要知道自己前世在这些人眼中究竟有多碍眼。毕竟自己的记忆只有自己的事儿,而且多是一些办案生活。
从李达口中得知,虽然探事司不出京城,但他们的收入依然非常可观。除去朝廷每月给的俸禄之外,还有很多黑色收入。
而且,探事司的黑钱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不然那些亲事官能在这汴京买得起居处,唯有自己混的最差,还在这里租着巷尾的破房子住着。
也是因为如此,都头和不少同僚都排斥自己。凡是难办的案件都交给自己,处处针对,但有一点不对便揪着不放想把自己赶出探事司。
好在自己一直以来凭着过硬的本事没有出事儿,反倒是隐约成了这探事司第一打手的趋向。
二人进了府衙,先去班房换了官服。
方才出来便听着都头站在院中高出朗声点卯,第一个恰巧是自己。
毕竟这事儿不是第一天了,从大家对上的时候,这都头更是恨不得抓点小辫子便把自己拽下去。也偶有些风言风语,说是这都头想要给自己的妻弟谋个肥缺。
“到!”
都头张捷抬头看了叶枫一眼确认,只看到是叶枫本人之后,面上扬起轻蔑,又开始继续点名。
其实探事司一天也没有多少事情可以做,只要那城中的赵大官人没事儿不发疯,几乎都是点卯之后便回家休息,美其名曰是探事,其实也就是下午回来的时候随便写点见闻,校验随身携带的探事簿便是。
就在大家都打着哈哈,准备点完回家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那里间院子一队人马转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八九的年轻人,显然宦海浮沉的打磨使得他少年老成,面上不怒自威。
一看这阵仗众人便知道,看来又有活儿忙了。
张捷见状,急忙快步迎上去,脸上堆着笑容,像是一条哈巴狗:“杨指挥,您来了!”
年轻人略微颔首便直接越过了他,领着身后几人来到了张捷适才的位置。
凭着记忆,叶枫记得这个年轻人。他叫杨梦吉,是这探事司的指挥,改制之后也就相当于是这探事司的老大,掌管探事司的一切。
他目光扫过众人,身上更是带着久年身居高位的气场:“诸位亲事官都在,那么本官就简单说说,昨夜三更时分童太尉府上走水,军巡铺和府尹的人过去救火,却在太尉府上查出玉玺与黄袍,此案疑点重重,圣人震怒,责我皇城司十日之内水落石出!”
这杨梦吉倒也不拖沓,当即便领着众人向着衙外出去。
‘童贯府走水?不是说凶杀案吗?怎么变成走水了?’叶枫想着,看向李达,对方却暗示叶枫不要说话。
见李达不愿说,自己也懒得问,只是心中暗忖:‘童府查出玉玺黄袍?这些事儿怎么没见历史书上记载过?只怕那个阉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造反吧?如果这事儿坐实了,只怕历史书上早有记载,这威名赫赫的媪相因造反被杀。看来,这谋反什么的多是栽赃。水落石出之后,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毕竟传出去也叫人不好看。’
‘要说这个时候童贯等人的势力那可是如日中天,现在蔡家、杨家与他童贯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等猛药下去,恰巧又挑在了这常年统军的童贯身上,难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那赵官家本就是黄袍加身来的,这事儿落在童贯身上,不死也得扒掉一层皮。纵有赵官家的宠爱,若是十日内得不到结果的话,童贯怕就是另外一个结局了?’
这常说伴君如伴虎,叶枫不禁在脑中遐想起来,要是查不出结果来赵官家会不会杀了童贯?结果是肯定的,只怕赵官家也不会杀他,毕竟历史上童贯可活得比现在还久呢。
一行人出了东华门,向着童贯的太尉府上快步过去。
探事司的察子一下子全出动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但却让周遭的百姓避之不及,谁也不敢招惹这些瘟神。
这童贯的府上当真是大,随行的亲事官多有些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倒是叶枫已经见惯了这种风景,再大的观园也提不起他的兴趣。
众人在管家的指引下快步来到了后堂的一处僻静院落,这里尚有府尹安排的衙役卫戍。
一行人方才接近,便见那捕快打扮的人便要喝止,身旁人却急忙把他拉到一边,向着众人低头不敢直视。
等到一行人进了院子,那人方才低声道:“想死啊你?皇城探事司的人你都敢拦?”
那捕快一听是探事司,吓得面色刷变。
杨梦吉领着众人进去,院中四周尽是假山花园,当中一栋宝塔状的三层高楼,上书藏宝阁三字乃是蔡京亲手所提,端的好书法。
高楼西面的侧房已经被大火烧尽,便是高楼靠近侧房的位置也因火势被烤得焦黑。
楼前左右无人唯有一具白布盖着的尸体,看来府尹的人已经回去,只留下了几个捕快保护现场。
“昨夜命案就发生在此间三楼,死的是刑部的一个王郎中。”管家叹了口气,引着众人上了三楼,一边走一边道:“王郎中死的时候,这侧房便起火了。我们还未来得及报官呢,军巡铺和府尹的人便过来了。”
“等等!”杨梦吉止步,看向管家,道:“那王郎中为何会来此处?而且死在藏宝阁三楼?”
管家解释道:“我家太尉方才从西面回来,这些人都是来此与我家太尉饮宴的。这藏宝阁虽然收纳了不少宝物,但太尉喜欢与朋友在三楼饮宴,弹词论调,品画言书。”
“那么,楼上诸位大人饮宴,难道不知侧房走水?”杨梦吉皱眉,道:“事发之时太尉可还在三楼?”
管家道:“事发之时,我家太尉在偏厅会客。”
人群中,叶枫正暗中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那老管家能得童贯赏识,自然也不是俗人。他说话间神态和眼神都很自然,唯独不同的是那衣袖中的手,看那微微抖动的衣袖,只怕在里面已经握拳强撑呢。
如此说来,那管家只怕是在说谎。毕竟大晚上的,谁又会来找童贯?
事发之时,童贯必然在这宴上,只为何要向探事司撒谎呢?叶枫有些想不明白,毕竟这获得的情报太少了。
“发现的玉玺和黄袍呢?”杨梦吉显然对杀人案没有丝毫兴趣,直奔主题道。
一听到黄袍玉玺,叶枫霎时明白了。
“杨大人,请!”管家抬手,请着杨梦吉等人进了楼去。
叶枫的目光将这手看的一清二楚,正巧有一个寻常人难以发现的指甲印,更加确定了老管家在说谎的事实。那么多年的特工生涯让他很清楚,一个人要想装得慌张、淡定、恐惧等都很容易,但唯独想要装得自然那是最难的。
而且是当着探事司的人装自然,那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