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李婉儿将叶枫送出了家门,看着那个伟岸的背影,靠在门边陷入了沉思。
昨夜官人与自己说了太多太多,他的抱负,他的理想,他是真的将一切都给了自己。
“怎么呢?这大清早的就靠着门思春呢?”小兰打了个哈欠,她的眼睛微微肿着,显然昨夜并未睡好。
“你个小妮子懂什么?”李婉儿嗔道。
“是不懂,是不懂。”小兰摇头,自去了澡房洗漱,只是方才进去便尖叫了起来。
李婉儿这才想到昨夜叶枫的衣服尚未处理,急忙便跑了过去,见着了脸色吓的铁青小兰。
“这……这……”小兰指着衣服,手指都轻轻颤动了起来,那大眼睛里眼泪打着转,显被吓得不行。
李婉儿轻轻捏了一把她玉琢的面儿,笑她之余,更多有几分忧色:“你姑爷昨夜遇袭,身上受了些伤。这衣服昨夜换下来的,一会你便放到灶里烧了吧。”
“只当是什么?”小兰长长出了口气,打趣般道:“今儿一早出来没见姑爷,看到这血衣还以为你把姑爷怎么了。”
“我却能把他怎么?”
却说另一边,叶枫方才到达探事司便撞见李达急匆匆出来,二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叶枫,你小子总算是来了!”
李达着急得不行,因为叶枫安排排班的原因,他要比叶枫早来一个时辰。一见着他便拉着叶枫的手往里面进去:“张捷那小子要翻身了,你还在这里慢吞吞的?”
“怎么回事?说清楚!”叶枫眉头一皱,抽回手来。
如今案件告破在即,他张捷凭什么翻身?
“昨夜你回去路上是不是遇袭了?”李达并没有关心,反而是焦急的看向他,见叶枫点头之后方才一拍手:“哎呀,坏事儿了!昨夜值夜的几个人收尸之后连夜叫来张捷,就在那关押的房中对几个人严刑拷打,现在他张捷还在那公房之中,你要是再晚来一步人家取了证词就要上交杨大人了!到时候人家不是翻身了是什么?你辛辛苦苦破这个案件,不全然给人做了嫁衣?”
听完李达的话,叶枫只觉一股无明业火蹿上心来,只怕是寻得张捷便要将他碎尸万段,他大踏步向着公房过去:“杨大人呢?”
“尚未过来,只怕也快了!”
“操家伙!”
叶枫怒火中烧,方才到了这院中便闻公房传来女子的痛哭声。
“今儿你要不认,我便让你站着进来躺着出去!看你这模样长得俊秀,只怕是要便宜咱们兄弟了!”
一阵淫笑声中,女子更是哭骂了起来,显然房中人手脚也不规矩。
叶枫越想越气,一脚将这房门踹开,房中众人被这一惊,纷纷将目光投来。
只见昨日押来的林陌一惊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面上更是血肉模糊。而那紫苑押来的几个女子或是神情冷漠的站在一旁,或是衣冠不整满面泪痕。
他不敢想象昨夜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想到自己的关键证人随时有可能丧命的时候,他直把这牙齿紧咬,一声怒喝吼将出来:“张捷!你是不知死为何?”
面对怒气冲天的叶枫,张捷却显得极为镇静,一面将这书案上的供词收起来,面上轻蔑般笑道:“叶枫,你应该感激我才是!要不是我昨夜突审,你这案子什么时候能够告破啊?”
叶枫压不住火气,快步冲将上去,一把揪住张捷的衣襟便要将这拳头洒在他面上。
“你干什么?”旁边几个亲事官纷纷围了过来,作势要和叶枫撕斗。
而随着李达进来的几个亲事官也纷纷围了上去,将这长刀拔出,一场火并看似在所难免。
“住手!”
一声清喝,只见杨梦吉在一个虞侯的陪伴之下缓步进来,李达等人也急忙收刀退到一旁。
张捷将自己的衣襟挣脱,谄笑着迎了上去,与虞侯做了一个都懂得的眼神,便要将这证词奉给杨梦吉:“大人,在下连夜审讯,此案已经水落石出!”
杨梦吉将这证词接过来,理开扫视起来。
“昨夜叶都头早早回去了,在下担心这犯人有变,故而连夜突审。如今这真凶已经招供,与叶都头说得相差不大。叶都头也当真是厉害,这个案件就像是都头亲眼目睹一般,好生奇怪……”
张捷的话还没说完,杨梦吉便将这证词收起,看向叶枫,清喝一声:“叶枫!”
“在!”叶枫上前一步,向着杨梦吉行礼道。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看叶枫笑话的时候,杨梦吉却将这证词递给了叶枫:“你看看,有什么意见?”
叶枫将证词接过来,只是扫了一眼,便道:“狗屁不通!也不知道张捷昨夜是如何审讯的?非但没有拿到半点证据,反倒是将我的犯人折磨得口不能言?莫非张捷与那幕后真凶串联一气?趁着在下不在便要杀人灭口?伪造证据?”
“叶枫,你不要含血喷人!”张捷大急,指着叶枫呵斥。
“住口!叶枫也是你能叫的?”杨梦吉目中冷意十足,那为官已久的气场震慑之下,直把张捷看得汗毛倒立,压低了头不敢说话。
叶枫心中倒是计较了起来,留着张捷这个祸害只怕迟早都要出事儿。既然你不仁,那么休怪我不义。
他向着杨梦吉抱拳,道:“大人,在下建议免掉张捷及昨夜值夜四人亲事官之职!”
“啊?”五人大惊,纷纷向着杨梦吉跪下求饶。
“大人,在下赤胆忠心,昨夜突审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在下没有半点私心啊大人!请大人……”
杨梦吉道:“为何?”
“大人,此五人勾连忤逆上官,不听号令,恣意妄为打伤嫌疑人等,毁坏人证物证,扰乱案件正常进行。在下以为当先免除亲事官身份,逐出探事司,永不复录!”
“准!”杨梦吉点头,也不顾身边告饶众人,当即便让人摘了五人的牌子。
便是要将这五人逐出的时候,叶枫却又道:“大人!在下还有一状要告,请大人为我做主!”
“说!”杨梦吉颔首,道。
“大人,得罪了!”叶枫一拜,方才起身将这外衣褪去,露出赤膊上身,那裹着白布的地方还渗着微微血迹,可见这大小创口有六七处。
“大人,昨日案件突破。小的回家时候在路上遇袭,差点便死于歹人之手。而昨夜张捷五人竟连夜审讯,打伤人证。余以为,此五人有重大作案嫌疑。许是想要先杀在下,再杀人灭口让人证开不得口,然后再将案件栽赃出去。小的请大人做主,先将此五人押入有司大牢之中关押,等案件告破若无嫌疑自当释放。”
“来人!”杨梦吉怒喝一声,身旁李达急忙抱拳:“将文书备好,将此五人押入府尹大牢之中,严加看管!”
“遵命!”李达抱拳,当即领着几人将这喊冤不绝的五人押了出去。
“没想到探事司衙门内还有逆贼?此事当严查,但凡是与张捷来往密切之辈,一并论处!”杨梦吉此话当真是吓的身后人不轻,一个个面色刷变。
叶枫却上前一步,单膝下拜:“大人,张捷五人虽有嫌疑,但余者皆是清白之身。往日里多有来往,也是迫于张捷之淫威。而今查案在即,叶枫斗胆,请大人只诛首恶,勿因一人之恶而连累诸位弟兄!”
“大人,请大人只诛首恶!”众人也纷纷拜下。
杨梦吉这才微微颔首,摆手道:“既然叶都头都替你们求情了,那么本官若是不给这个情面也不行了。尔等当好好辅佐叶都头,争取早日破了此案!”
“遵命!”
说罢,他给了叶枫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带着满意的笑容缓步离去。
而叶枫这时候方才反应过来,原来杨梦吉将自己提拔到这个位置上来,是为了什么?看来自己还真是一个官场上的愣头青。
经过了这事儿一想,自己能成为都头,运气成分还是比较大的。当初自己不过是想要争取一个在上官面前表现的机会,阴差阳错碰上了杨梦吉想要收拾旧班子搭建新班子。不然,自己又岂能走到现在。
说白了,前面自己还沾沾自喜,自以为如何。
现在方才明白,自己不过也是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如果有一天杨梦吉调走了,或者改变了其他想法,那么自己也不是和张捷一个下场?成为弃子?
不行,自己必须要摆脱这样的命运才行。
这条命只能自己摆布,决不能被人弃如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