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

图奥弹奏他的竖琴

我将重申我在《贝伦与露西恩》开篇引用的内容，以此作为本书的开头——家父写于1964年的一封信。他在信中说，《刚多林的陷落》是他“异想天开”，于“1917年因病离开军队休养期间”写成的，最早版本的《贝伦与露西恩》也写于同年。

这个故事到底写于哪年仍有争议，因为家父还有不同的说法。他在1955年6月的一封信中说：“《刚多林的陷落》（以及埃雅仁迪尔的诞生）是在医院里写的，那是1916年我从索姆河战役中幸存之后的休假期间。”同年，他在写给W. H.奥登的一封信里把写作日期说成是“1916年底因病休养期间”。据我所知，他最早提到此事，是在1944年4月30日写给我的信里，对我当时的经历表示同情。他说：“我最早动笔写作诺姆族的历史，是在拥挤不堪，又充斥着留声机喧闹的军队棚屋里。”这看起来不像在因病休养期间，但也有可能是他在病休之前就开始了写作。

然而，就本书而言，他在1955年写给W. H.奥登的那封信中所说的至关重要——它是“这个幻想世界的第一个真正的传说”。

家父处理《刚多林的陷落》初版文稿的方式，与《缇努维尔的传说》不同。他擦掉了《缇努维尔的传说》那份铅笔写成的初版手稿，在上面重写了一个新的版本。但对《刚多林的陷落》，他虽然大幅改动了传说的第一版草稿，但没有擦掉原版，而是用墨水在铅笔原稿上写了修订的版本，越到后来，改动的篇幅就越大。有些地方还能辨认出底下的文字。从这些段落中可以看出，修订稿与初稿还是相当接近的。

基于墨水稿，家母誊写了一份整洁的版本。考虑到文稿呈现出来的疑难程度，这份誊稿堪称十分准确。之后，家父又对这份文稿进行了很多修改，这些改动绝不可能是一次完成的。虽然研究家父的著作必然脱不开复杂文稿版本的问题，但我不打算在本书中探讨这个问题。我在此提供的文稿是家母的誊本，其中包含了对它进行过的修订。

在这里我们必须提到，很多对初版手稿的改动都发生在家父1920年春天向牛津大学埃克塞特学院的散文俱乐部朗读这个传说之前。他抱着歉意进行介绍，解释自己为何没有选择一篇“散文”，而是选了这篇作品时，是这样说的：“当然，它从没见过天日。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一整套发生在我自己想象出来的‘精灵之地’里的事件已经在我脑海中成熟起来（更确切地说，是构造出来）。我已经草草写下了一些篇章。这个故事并不是其中最好的，但它是迄今唯一一篇修订过的，尽管修订得还很不够，它仍是唯一一篇我敢朗读出来的。”

传说最初题为《图奥与刚多林的流亡者》，但家父后来一直称它为《刚多林的陷落》，我也是这样做的。手稿中，标题之后是这样一句话：“由此引出埃雅仁德尔的伟大传说。”孤岛上讲述这个传说故事（关于背景，参见《贝伦与露西恩》纸书第25—26页）的是童心（伊尔菲尼欧尔），他正是那位曾在传说中扮演过重要角色的布隆威格（沃隆威）的儿子。

刚多林的陷落作为远古时代三大传说的第三部，其正面叙述理应体现出诸神与精灵的世界里发生的巨大变化，而且这项变化其实就是故事的一部分。这些事件有必要在此简略介绍一下，但我觉得，这份介绍与其由我来写，倒不如采用家父亲笔写下的独具一格的概述。这样的概述，可以在一部家父称为“原始的《精灵宝钻》”（又称《神话概要》）的作品里看到。它最初写于1926年，后来经过了修订。我在《贝伦与露西恩》中就引用了这篇作品，在本书中也把它作为《刚多林的陷落》传说演变过程中的一个要素加以引用。不过，在本书中，我采用它的目的在于简明扼要地叙述刚多林问世之前的历史，而且它还具有一项优势，就是它本身也源自很早的时期。

鉴于收录它的目的，我省略了其中与本书内容无关的段落，并且为了清楚起见，随处做了一些微末修改和补充。我编辑的文本始于《神话概要》的原稿开头。

在九位维拉被派来掌管世界之后，魔苟斯（黑暗恶魔）不服曼威的领导，掀起反叛，推倒了造来照亮世界的巨灯，淹没了众维拉（诸神）居住的阿尔玛仁岛。他在北方兴建了一座地底宫殿。众维拉迁往极西之地，西邻外环海与终极之墙，东抵诸神造就的巍峨的维林诺山脉。在维林诺，他们收聚了所有的光明和美好之物，建造了他们的宅邸、花园和城市，而曼威和他的妻子瓦尔妲的宫殿位于至高之山（塔尼魁提尔）上，从那里他们可以越过整个世界，看到黑暗的东方。雅凡娜·帕露瑞恩在维林诺平原中央，维尔玛城的大门外种下了双圣树。它们在她的歌声中成长起来，一棵的叶子色泽深绿，叶背是闪耀的银色，开着如同樱花的白色花朵，每朵花都滴下一滴银光的露珠；另一棵的叶子是嫩绿色的，叶缘是金色，就像山毛榉，开着如同金菖蒲的黄色花朵，散发出热量和炽热的光。每棵树都有七个钟头的盛开，七个钟头的凋谢；因此，一天之中有两次光晕柔和的时段，每棵树的光芒都很微弱，交融在一起。

域外之地［中洲］被黑暗笼罩。魔苟斯扑灭两盏巨灯之后，万物都停止了生长。大地上有黑暗的森林，林中有紫杉、冷杉和常春藤。欧洛米有时会去林中狩猎，但在北方，魔苟斯和他手下的大群恶魔（炎魔）以及奥克（即半兽人，又称“格拉姆惑斯”或“仇恨之民”）占据了优势。瓦尔妲看到黑暗，受到触动，便动用所有积攒的银树熙尔皮安的光，创造并散播了群星。

大地的儿女——埃尔达（精灵）就在群星完成的时候苏醒了。他们居住在东方星光照耀的“苏醒之水”奎维耶能边。欧洛米发现了他们，他们的美占据了他的心。他飞驰回维林诺向众维拉报讯。众维拉因此记起了他们对大地的责任，因为他们在进入世界时便知道自己的职责——为将在指定之时到来的两支大地上的种族治理大地。此后，他们发动了对北方堡垒（“铁地狱”安格班）的远征，但是安格班已经过于强大，他们无法摧毁。尽管如此，魔苟斯还是遭到俘虏，被押到了住在维林诺北部的曼督斯的殿堂。

埃尔达（精灵一族）被邀请前往维林诺，因为众维拉担忧魔苟斯的邪恶造物仍在黑暗中游荡。欧洛米骑着白马，带领埃尔达离开东方，踏上了漫长的迁移之路。埃尔达分为三批，一批后来得名昆迪（光明精灵），由英格威领导；一批后来得名诺多族（诺姆族或渊博精灵）；一批后来得名泰勒瑞族（海洋精灵）。很多精灵在途中脱队，在世间的森林中漫游，形成了不同的伊尔科林迪（不曾在维林诺的科尔居住过的精灵）部落。辛葛是他们的领袖，他听到美丽安和她的夜莺的歌声，被迷住了，沉睡了一个纪元。美丽安是维拉罗瑞恩麾下的神圣少女之一，她有时会去外面的世界游荡。辛葛与美丽安做了多瑞亚斯的森林精灵的王与王后，生活在一处名叫“千石窟宫殿”的王宫中。

余下的精灵来到了西部大地尽头的海滨。那时，海岸在北方向西倾斜，只有一片狭窄的海域隔在中洲与诸神之地的中间。这片狭窄的海域满是尖利的坚冰。但在大批精灵到达的地方，向西铺展开去的只有辽阔的暗沉海面。

司掌海洋的维拉有两位。乌欧牟（伊尔米尔）是曼威之下最强大的维拉，他是所有水域的主宰，但经常居住在维林诺或外环海。欧西和头发遍及整片海洋的乌妮夫人则更爱世间的大海，那片大海拍打着维林诺山脉脚下的海滩。乌欧牟把那座众维拉最初居住，如今半被淹没的阿尔玛仁岛连根拔起，令最先到达的诺多族和昆迪登上那座岛，将他们载去了维林诺。泰勒瑞族为了等待乌欧牟，在大海岸边居住了一段时间，因此他们热爱大海。当他们也被乌欧牟送往维林诺时，欧西出于嫉妒和对他们歌声的喜爱，把那座岛锁在了仙境海湾的海底，从那里可以隐约看到维林诺山脉。那座岛附近没有别的陆地，因而得名“孤岛”。泰勒瑞族在岛上居住了漫长的时间，不但语言发生了改变，还向欧西学习了奇异的音乐，欧西也造出海鸟来取悦他们。

诸神送给其他来到维林诺的埃尔达一个家。即便身处双圣树照亮的维林诺花园中，精灵们依然渴望一睹群星，所以维拉在环护维林诺的山脉中开出一个豁口，在豁口中的一处深谷里，他们堆起了一座绿色的小山——科尔。科尔山的西面被双圣树照亮，向东望去则能看见仙境海湾和孤岛，以及更远的黯影海域。因此，维林诺的蒙福之光便有一部分渗入了域外之地［中洲］，这光照在孤岛上，使它的西面海岸变得青翠美丽。

在科尔山顶，建起了名为图恩的精灵之城。昆迪成为曼威和瓦尔妲最爱的一族，诺多族则最受奥力（工匠之神）和智者曼督斯的青睐。诺多族发明了宝石。他们造出了数不清的宝石，它们遍布在整座图恩城乃至诸神的所有殿堂里。

芬威的长子费艾诺是诺多族当中技艺与魔法最精湛的一位。他琢造了三颗宝石（精灵宝钻），在宝石中嵌入了融合双圣树之光的鲜活光焰。它们发出独特的光，不洁的手接触到会被灼伤。

泰勒瑞族看到远方维林诺的光辉，感到左右为难，因为他们既想与亲族团聚，又想住在海边。乌欧牟教会了他们造船的手艺。欧西做出了让步，赠给他们天鹅，他们利用许多天鹅拉动航船，驶去了维林诺，居住在那里的海滨。他们能看见双圣树之光，倘若想去便可前往维尔玛，同时又能在经过科尔，自隘口透出的辉光照亮的水面上扬帆起舞。其他埃尔达赠给他们很多宝石，尤其是蛋白石、钻石和别的浅色水晶，这些宝石被撒在仙境海湾的海滩上。他们自己则发现了珍珠。他们的主要城镇是坐落在科尔隘口以北的海岸上的天鹅港。

如今，诸神遭到了魔苟斯的蒙蔽。他之前被关在曼督斯的牢狱里，受到的惩罚逐渐减轻，在七个纪元过去之后，他刑期已满，来到了齐聚的诸神面前。埃尔达也在场，他们坐在诸神膝边。魔苟斯满怀贪婪和恶意地看着他们，尤其垂涎那三颗宝钻。但他掩饰了仇恨和报复的欲望。他先是获准居住在维林诺一处简朴的房舍里，过了一段时间，就得以自由地四处走动，只有乌欧牟有不祥的预感，而当初俘虏过他的强壮的托卡斯也监视着他。魔苟斯在很多事务中帮助了精灵，但逐渐用谎言毒害了他们的安宁。

他主张，诸神把精灵带到维林诺是出于嫉妒，因为他们害怕精灵那非凡的技能、魔法和美在外面的世界里会变得过于强大。昆迪和泰勒瑞族不为所动，但精灵当中最聪明的诺多族受到了影响。他们开始不时抱怨诸神及另外两支亲族，对自己的技艺充满了自负。

魔苟斯尤其煽起了费艾诺心中的火焰，他始终垂涎着那三颗不朽的精灵宝钻，尽管费艾诺已经对所有胆敢染指精灵宝钻者，无论是神、精灵还是尚未问世的凡人，下了永远的诅咒。魔苟斯骗费艾诺，说芬国昐和他儿子芬巩正密谋从费艾诺和他儿子们手中篡夺诺姆族精灵的领导权，取得精灵宝钻。芬威的儿子们发生了争执。费艾诺被召到诸神面前，魔苟斯的谎言被揭露出来。费艾诺被放逐出了图恩，与他同行的还有最爱长子费艾诺的芬威，以及很多诺姆族精灵。在维林诺北部，他们在曼督斯厅堂附近的山上建了一座宝库。芬国昐统治着留在图恩的诺姆族。如此一来，魔苟斯的说法就显得有理有据，即便他的话被证明不实，他所播下的苦恨却没有消解。

托卡斯领命前去再次锁拿魔苟斯，但他从科尔隘口逃走，去了塔尼魁提尔山脚下那片名为阿瓦林的黑暗地带，彼处有着全世界最浓重的阴影。他在那里找到了“编织黑暗者”乌苟立安特，她住在群山的一道裂罅里，吸收了光或发光之物，再将它们吐出来织成令人窒息的黑暗、迷雾与昏暗之网。魔苟斯与乌苟立安特一同策划报复。只有一种可怕的奖赏才能使她敢去冒进入维林诺或被诸神发现的危险。她编织了一片浓稠的昏暗来保护自己，用蛛丝从一座山峰荡到另一座山峰，终于爬上了维林诺南部的最高峰（那里山势高峻，且离魔苟斯的古时堡垒很远，因此无人守卫）。她编了一条魔苟斯能爬的绳梯。他们潜入了维林诺。魔苟斯猛刺双圣树，乌苟立安特吸干了它们的树液，吐出黑云。在毒剑与乌苟立安特的毒吻之下，双圣树慢慢地凋萎了。

正午时分变暗的天色使诸神大惊，团团黑色的蒸汽飘进了城中的大街小巷。他们察觉得太迟了。就在他们围着双圣树哀哭的时候，它们枯死了。但托卡斯、欧洛米和其他许多人骑上马，在聚拢的昏暗中追击魔苟斯。魔苟斯去到哪里，乌苟立安特所织的网就在哪里造出最深浓的令人迷惑的黑暗。芬威宝库那边的诺姆族赶来报告说，魔苟斯获得一只黑暗蜘蛛的帮助，他们看到二者朝北逃跑了。魔苟斯曾在他们的宝库暂停了逃亡的脚步，杀害了芬威和他的许多部下，夺走了精灵宝钻和大批精灵最珍贵的珠宝。

与此同时，魔苟斯在乌苟立安特的帮助下向北逃脱，穿过了坚冰海峡。当他回到世界的北部地区，乌苟立安特勒令他支付她的另一半报酬。前一半是双圣树的汁液。现在她要求得到一半的珠宝。魔苟斯交出了珠宝，她吞噬了它们。此时的她变得巨硕恐怖，但他不肯分给她任何一颗精灵宝钻。她用黑网困住他，但他被挥舞火鞭的炎魔和大批奥克军队救了出来，而乌苟立安特逃去了南方极远处。

魔苟斯回到了安格班，势力大涨，手下的恶魔和奥克变得不计其数。他打造了一顶铁王冠，将精灵宝钻镶嵌在王冠上，尽管他的双手被它们灼得焦黑，而且永远摆脱不了烧灼带来的疼痛。他一刻也不曾摘下那顶王冠，也从不曾离开他堡垒的幽深地穴，而是坐在地底的王座上统治着庞大的军队。

在确知魔苟斯已经逃脱后，深受打击的诸神聚在枯萎的双树旁静坐了许久，在黑暗中一语不发，什么也不关心。魔苟斯选择进攻的日子是整个维林诺的节日。按照惯例，在这一天，为首的几位维拉和许多精灵（尤其是昆迪）会沿着漫长而蜿蜒的山路，爬上塔尼魁提尔山顶曼威的王宫，登山的队伍长得看不见尽头。所有昆迪和一部分诺多族（那些仍然居住在图恩，由芬国昐领导的诺多族）去了塔尼魁提尔山，当哨兵们远远望见双圣树凋灭时，他们正在峰顶歌唱。大多数诺多族都在平原上，而泰勒瑞族在海边。此时，随着双圣树的死亡，迷雾和黑暗从海上飘来，涌进了科尔隘口。费艾诺召唤诺姆族前往图恩（反抗对他的放逐判决）。

庞大的人群聚集在科尔山顶、英格之塔脚下的广场上，广场被众多火把照亮。费艾诺发表了一席激烈的演讲，虽然他的愤怒是针对魔苟斯的，但他的话在一定程度上却是魔苟斯谎言的结果。他要求诺姆族在诸神仍沉浸在哀痛中时，在黑暗中出奔，去凡世寻找自由，去追击魔苟斯，因为维林诺不再比外面的世界更受眷顾。芬国昐与芬巩发言反对他。集聚的诺姆族赞成出奔，芬国昐与芬巩屈服了，他们不会抛弃自己的子民，而图恩的诺多族仍有超过半数听从他们的号令。

天鹅港

他们试图夺走天鹅港的天鹅船，冲突随之爆发

诺多族的出奔开始了。泰勒瑞族不肯加入。诺姆族没有船就无法离去，也不敢穿过坚冰海峡。他们试图夺走天鹅港的天鹅船，冲突随之爆发（大地上各个亲族之间的第一次冲突）。众多泰勒瑞族被杀害，他们的船被夺走了。诺姆族因此受到了诅咒，他们今后必将常常遭受本族的背叛，并且时时担忧遭到背叛，这是对他们血溅天鹅港的惩罚。他们沿着维林诺的海岸向北航行。曼督斯派来一名使者，站在一处高崖上，在他们驶过时叫住他们，警示他们回头。当他们拒绝的时候，使者说出了关乎未来命运的“曼督斯预言”。

诺姆族来到海面变得狭窄之处，准备启航。当他们在岸上扎营时，费艾诺及其众子带着部下扬帆而去，驶走了所有的船只，无情无义地将芬国昐留在对岸，天鹅港的诅咒由此开始。他们一在东方登陆就烧毁了船只，芬国昐的子民看见了映入天际的火光。这火光奥克也看见了，从而得知有人登陆了。

芬国昐的子民悲惨地徘徊。芬国昐手下的一些人返回了维林诺，寻求诸神的宽恕。芬巩带领大队人马向北而行，越过了坚冰海峡。很多人死去了。

家父在利兹大学任教期间动笔写下的诗歌当中（最著名的就是头韵体的《胡林的子女之歌》），有一首是《诺多族从维林诺的出奔》。这首诗也是头韵体，家父写了150行就停了笔。可以肯定的是，它写于利兹，（我认为极有可能）是在1925年，那一年家父接受了牛津大学盎格鲁——撒克逊教授的职位。我将引用这首残诗的片段，始于“庞大的人群聚集在科尔山顶的广场上”，费艾诺在那里“发表了一席激烈的演讲”，具体描述见于《神话概要》（纸书第24页）的一段。第4行和第16行出现的“芬恩”这个名字，是费艾诺的父亲芬威的诺姆族语形式。第49行的“布瑞第尔”，是瓦尔妲的诺姆族语名字。

诺姆族按氏族与名字，清点人数，

在科尔山巅，宏伟的广场

序列成行。响亮的呼喊

来自狂怒的芬恩之子。他手中高举

燃烧的火把挥舞， 5

这双巧手，精通工艺的不传之秘，

于魔法与技巧，

无论诺姆还是凡人，皆无出其右。

“且看！我的父亲，倒在恶魔刀下，

就在自家门口，饮下死亡的苦酒； 10

无与伦比的三颗宝钻，曾被

深藏在他的宝库中，严密看守。

诺姆、精灵、九位维拉，

甚至当初的锻造者，芬恩之子费艾诺

也不能以魔法或巧艺， 15

在世间将它们复制，或重新燃起——

他用以引燃的光，已经消逝，

仙境的命运，转折已至。

我们愚蠢轻信，诸神却

报以嫉妒，在他们的禁锢下 20

甜蜜的牢笼里，我们服侍歌颂，

为他们雕琢宝石，镶嵌饰物，

以我们的美好，为其暇余增色。

而他们浪掷了多少时光，

端坐高堂，聚议无数， 25

仍拿不下一个魔苟斯。一起来吧！各位，

拥有勇气与希望的你！听我呼唤

一起奔向自由，在那遥远的土地！

在那里，密林如同广厦

仍在沉睡，沉浸在幽暗的梦里， 30

向无人迹的平原，危机四伏的海岸

从未有月光照耀，露水点缀的

晨光，也从未照亮彼方，

这一切，正等待果敢的脚步前往，

昏暗围绕的诸神花园中 35

无所事事的空虚日子，哪里比得上。

诚然——那曾经照亮此处的光

不可思议的美好，曾俘虏我们

如此久长！但如今光明已逝。

我们的珍宝遭劫失落； 40

三颗宝钻，我的三颗宝钻，三重魔力的

剔透宝石，闪动着不死的辉光，

乃是以鲜活的灿烂，万千的光彩

引燃点亮，而今那热切的火焰——

已被魔苟斯夺去他的恐怖堡垒， 45

我的宝钻已落入他的魔掌。我在此立下

牢不可破的誓言，让它从此将我约束，

以蒂姆布伦廷峰，和留驻在峰顶永恒殿堂中

蒙福的布瑞第尔之名——

愿她听取我的誓言——我将追击不懈， 50

不知疲倦，不肯动摇，飘洋过海，

穿过迢迢千里，翻过孤寂的山脉，

越过沼泽森林，涉过可畏的冰雪，

直到我寻回那美轮美奂的珍宝，其中

密藏着精灵之地的运数与天命， 55

如今神圣之光唯独在它们之中留存。”

于是他的七个儿子、血亲手足，

机巧的库茹芬，俊美的凯勒巩，

双生的达姆罗德与狄瑞尔，黑发的克兰希尔，

非凡的歌手玛格洛尔，高大的迈德洛斯 60

（身为长兄，他热血沸腾，熊熊锐气，

更胜乃父的火焰，更胜费艾诺的愤怒；

等候他的，是命运的残酷意图），

他们大笑着挺身而出，在父亲身边，

把臂握手，就此轻率许下 65

牢不可破的誓言；从此鲜血

流淌犹如汪洋，多少勇士

销折了宝剑，至今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