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GHT LECTURES
ON MYTHOLOGY
不同于赫拉克勒斯或阿喀琉斯,这类英雄虽然并未建立过丰功伟绩,但他们由于名利或个人野心的驱使敢于向命运挑战,说明人不甘心臣服于命运的拨弄。当然,由于人自身的局限性,他们无一例外的以失败而告终,故称之为悲剧英雄。其中较为著名的如伊卡洛斯,柏勒洛丰,法厄同等。伊卡洛斯是工匠戴达洛斯之子,在逃离迷宫后,他乘坐自制飞行器向太空飞升,忘记父亲的告诫——不可离海水太近,亦不可离太阳太近——结果蜡制的翅膀熔化,伊卡洛斯葬身海底(英国大诗人叶芝有同名诗作描述这一神话事件)。柏勒洛丰则企图乘坐天马跃入天庭,结果半途被宙斯雷击而亡。法厄同是太阳神阿波罗的私生子,曾上达天庭自证身世。太阳神答应满足他任何一个愿望——不料他竟提出独自驾驭太阳车环行周天。太阳车中途越轨,大地一片火海,宙斯见状只得以雷电棒将其击杀。此类神话似乎反复告诫人们,身为凡夫俗子,过度自信将会致命。
再比如说坦塔罗斯——他在地狱中饱受折磨:头顶果实累累,然而一旦他欲念发动,果实便离他而去。坦塔罗斯这一则神话在现代社会中可以理解为一种社会异化现象,它的本质是欲念(意志)与世界的疏远——愈想得到的东西愈得不到。所谓坦塔罗斯式的悲剧意识,其逻辑结构是:欲求-失落。这种动机和结果大相径庭的张力必然给人们带来焦虑、幻灭和绝望。坦塔罗斯式悲剧再一次显示出命运的荒诞:人受难不是由于他的原罪和堕落,而是由于追求得不到的东西——越追求,越失落。
最后,还有神话时代误置(anachronism)的问题值得注意。由于流传年代久远,各地版本不同,为避免遗漏,后人在收集整理神话故事过程中只能旁引博征以求综合,其中当然不乏前后抵牾自相矛盾之处。如神话某个版本说美狄亚被伊阿宋抛弃后,只身前往雅典,为埃勾斯收留,她用巫术治愈国王不育症,后者喜获儿子忒修斯。与此同时,另一个版本又说早在伊阿宋的阿尔戈斯号启程之际,忒修斯赫然已在英雄队列,而此时美狄亚尚未与伊阿宋相遇!类似的错漏之处还有,珀耳修斯杀死美杜莎后,向阿特拉斯求助遭拒,于是将阿特拉斯变为石块(以美杜莎人头);但此后不久,赫拉克勒斯复途经此地,阿特拉斯乃与之讨价还价,谈笑风生——俨然早已复活!其他如阿喀琉斯参战(特洛伊战争)年龄,奥德修斯海上漂泊时间等,皆如小说家言,经不起考证。前面已经提到,神话部分反映历史社会现实,但神话终究不是历史,从一定意义上说,它跟文学的关系可能更为切近(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宣称诗比历史“更有价值,地位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