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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

天文

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七月流火”,农夫之辞也;“三星在天”,妇人之语也;“月离于毕”,戍卒之作也;“龙尾伏晨”,儿童之谣也。后世文人学士,有问之而茫然不知者矣。若历法,则古人不及近代之密。

樊深《河间府志》曰:“愚初读律书,见私习天文者有禁。后读制书,见庙语杨士奇等曰:‘此律自为民间设耳,卿等安得有禁?’遂以《天元宝历祥赋》赐群臣。由律书之言观之,乃知圣人所忧者深;由制书之言观之,乃知圣人之所见者大。”

日食

刘向言,《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日食三十六。今连三年比食。自建始以来,二十岁间而八食。率二岁六月而一发,古今罕有。异有大小希稠,占有舒疾缓急。余所见崇帧之世十七年而八食。与汉成略同,而稠急过之矣。然则谓日食为一定之数,无关于人事者,岂非溺于畴人之术,而不觉其自蹈于邪臣之说乎?

《春秋·昭公二十一年》:“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公问于梓慎,曰:‘是何物也?祸福何为?’对曰:‘二至、二分,日有食之,不为灾。日月之行也,分,同道也;至,相过也。其他月则为灾。’”非也,夫日月之在于天,莫非一定之数。

然大象见于上,而人事应于下矣。为此言者,殆于后世以“天变不足畏”之说迸其君者也。《汉书·五行志》亦知其说之非,而依违其间,以为食轻,不为大灾水旱而已,然则食重也如之何?是故日食之咎,无论分、至。

月食

日食,月掩日也;月食,地掩月也。今西洋天文说如此。自其法未入中国而已有此论,陆文裕《金台纪闻》曰:“尝闻西域人算日月食者,谓日月与地同大,若地体正俺日轮上,则月为之食。”南城万实《月食辨》曰:“凡黄道平分各一百八十二度半强,对冲处必为地所隔,望时月行适当黄道交处,与日正相对,则地隔日光,而月为之食矣。”按其说亦不始于近代,汉张衡《灵宪》曰:“当日之冲,光常不合者,蔽于地也。是谓闇虚在星,星微月过则食。”载《续汉·天文志》中。俗本“地”字有误作“他”者,遂疑别有所谓闇虚,而致纷纷之说。

静乐李鲈习西洋之学,述其言曰:“月本无光,借日之照以为光曜。至望日,与地日为一线,月见地不见日,不得借光,是以无光也。”或曰:“不然。曾有一年,月食之时,当在日没后,乃日尚未沉,而出地之月已食矣。东月初升,西日未没,人两见之,则地固未尝遮日月也,何以云见地不见日乎?”答曰:“于所见者非月也,月之影也,月固未尝出地也。何以验之?今试以一文钱置虚器中,前之却之,不见钱形矣,却贮水令满而钱见,则知所见者非钱也。乃钱之影也。日将落时,东方苍苍凉凉,海气升腾,犹夫水然,其映而升之亦月影也。如必以东方之月为真月。则是以水面之钱为真钱也,然乎?否乎?又如渔者见鱼浮水面,而投叉刺之,心稍下于鱼,乃能得鱼,其浮于水面者。鱼之影也。舟人刺篙,其半在水,视之若曲焉,此皆水之能影物也。然则月之受隔于地,又何疑哉。

岁星

吴伐越,岁在越,故卒受其凶。荷秦灭燕,岁在燕,故燕之复建不过一纪。二者信矣。慕容超之亡,岁在齐,而为刘裕所破,国遂以亡。岂非天道有时而不验邪?是以天时不如地利。

岁星固有居其国而不吉者。其行有赢缩,《春秋传》:“岁弃其次而旅于明年之次。”《史记·天官书》:“已居之,又东西去之,国凶。”《淮南子》:“当居不居,越而之他处。”以近事考之,岁星当居不居,其地必有殃咎。

五星聚

史言:周将代殷,五星聚房;齐恒将伯,五星聚箕。汉元年十月,五星聚东井。唐天宝九载八月,五星聚尾箕,大历三年七月,五星聚东井。宋乾德五年三月,五星聚奎。淳熙十二年闰七月,五星聚轸。元太祖二十一年十一月,五星聚见于西南,明嘉靖三年正月丙子,五星聚营室。天启四年七月丙寅,五星聚张。占曰:“五星若合,是谓易行,有德受庆,改立王者,奄有四方,子孙蕃昌。无德受殃,离其国家,灭其宗庙,百姓离去,被满四方。”考之前史所载,惟天宝不吉,盖玄宗之政荒矣。或曰:汉从岁,宋从填,唐从荧惑云。

四星之聚,占家不以为吉。验之前代:于张,光武帝汉;于牛、女,中宗绍晋;于觜、参,神武王齐;于危,文宣代魏;于东并,肃宗复唐;于张,高祖王周,皆为有国之祥也。故汉献帝初,韩馥以四星会于箕尾,欲立刘虞为帝。唐咸通十年,荧惑、填星、大白、辰星会于毕、昂,诏王景崇被衮冕,军府称臣以厌之。然亦有不同者:如慕容超之灭,四星聚奎、娄;姚泓之灭,四星聚东井。后晋天福五年,术士孙智永以四星聚斗,分野有灾,劝南唐主巡东都。宋靖康元年,太白、荧惑、岁、填四星合于张。嘉熙元年,太白、岁、辰、荧惑合于斗,诏避殿减膳,以图消弭。此则天官家所谓“四星若合,其国兵丧并起,君子忧,小人流”,而不可泥于一家之占者矣。

海中五星二十八宿

《汉书·艺文志》:《海中星占验》十二卷,《海中五星经杂事》二十二卷,《海中五星顺逆》二十八卷,《海中二十八宿国分》二十八卷,《海中二十八宿臣分》二十八卷,《海中日月彗虹杂占》十八卷。海中者,中国也。故《天文志》曰:“甲乙海外,日月不占。”盖天象所临者广,而二十八宿专主中国,故曰海中二十八宿。

星名

今天官家所传星名,皆起于甘石。如郎将、羽林,三代以下之官;左更、右更,三代以下之爵;王良、造父,三代以下之人;巴蜀、河间,三代以下之国,春秋时无此名也。

人事感天

《易·传》言先天后天。考之史书所载,人事动于下而天象变于上,有验于顷刻之间而不容迟者。宋武帝欲受晋禅,乃集朝臣宴饮,日晚坐散,中书令傅亮叩扉人见,请还都谋禅代之事。及出已夜,见长星竟天,拊髀叹曰:“我常不信天文,今始验矣。”隋文帝立晋王广为皇太子,其夜烈风大雪,地震山崩,民舍多坏,压死者百余口,唐玄宗为临淄王,将诛韦氏,与刘幽求等微服人苑中。向二鼓,天星散落如雪,幽求曰:“天道如此,时不可失。”文宗以右军中尉王守澄之言,召郑注对于浴堂门,是夜彗出东方,长三尺。然则荆轲为燕太子丹谋刺秦王,而白虹贯日;卫先生为秦昭王画长平之事,而太白食昂,固理之所有。孟子言“气壹则动志”,其此之谓与?

黄河清

汉桓帝延熹九年,济阴东郡济北平原河水清,襄楷上言:“河者,诸侯位也,清者属阳,浊者属阴,河当浊而反清者,阴欲为阳,诸侯欲为帝也。”明年帝崩,灵帝以解渎亭侯入继,《隋书》言:齐武成帝河清元年四月,河、济清。后十余岁,隋有天下。隋炀帝大业三年,武阳郡河清数里。十二年,龙门河清。后二岁,唐受禅。金卫绍王大安元年,徐、沛黄河清,临洮人杨珪上书,亦引襄楷之言。后四岁,宣宗立。元顺帝至正二十一年十一月戊辰,黄河自平陆三门碛下至孟津,五百余里皆清,凡七日,而明太祖兴。至先朝尤验,正德河清,世宗以兴王即位;泰昌河清,崇帧帝以信王即位。

妖人阑入宫禁

自古国家中叶,多有妖人阑入宫禁之事,固气运之疵,亦是法纪废弛所致。如汉武帝征和元年,上居建章宫,见一男于带剑人中龙华门,疑其异人,命收之。男于捐剑走,逐之弗获,上怒,斩门候,成帝建始三年十月丁未,渭水桥上小女陈持弓,年九岁,走入横城门,入未央宫尚方掖门殿门,门卫户者莫见,至句盾禁中而觉得。绥和二年八月庚申,郑通里男于王褒,衣绎衣,小冠,带剑,人北司马门殿东门。上前殿入非常室中,解帷组结佩之,收缚考问。褒,故公车大谁,卒病狂易,不自知入宫状,下狱死,后汉灵帝光和元年五月壬午,有人白衣人德阳门,言梁伯夏教我上殿为天子。中黄门桓贤等呼门吏仆射欲收缚,吏未到,须臾还走,求索不得,小知姓名,四年,魏郡男子张博,送铁卢诣太官。博上书室殿山居屋后官禁,落屋喧呼,上收缚考问,辞忽不自觉。晋惠帝太安元年四月癸酉,有人自云龙门入殿前,北面再拜曰:“我当作中书监。”即收斩之。成帝咸康五年十一月,有人持柘杖。绛衣,诣止斗门,上列为圣人,使求见天子。门候受辞,辞称姓吕名赐,其占王和女可右足下有七星,星皆有毛,长七寸,天令命可为天下母。奏闻,即伏诛,并下晋陵诛可。秦苻坚时,有人入明光殿,人呼曰:“甲申乙酉,鱼羊食人,悲哉,无复遗!”坚命执之,俄而不见,陈后主为太子时,有妇人突人东宫,大言曰:“毕国主!”唐高宗永隆二年九月一日,万年县女子刘凝静,乘白马,著白衣,男子从者八九十人,入太史局,升令厅床坐勘问:“比有何灾异?”太史令姚玄辨执之,以闻,是夜彗见西方天市中,长五尺。武后神功元年二月庚子,有人走入端门,又入则天门,至通天宫,阍者及仗卫不之觉。睿宗太极元年,狂人段万谦潜入承天门,登太极殿,升御床,自称天子,呼宿卫兵士,令称“万岁”。德宗贞元八年二月丁亥,许州人李狗儿持杖入含元殿,击栏槛,擒得伏诛。敬宗长庆四年三月戊辰,狂人徐忠信阑人浴堂门,杖四十配流。天德文宗开成二年十一月癸亥,狂人刘德广突入含光殿,诏付京兆府,杖杀之。宋高宗建炎二年十一月,帝在扬州郊祀,后数日,有狂人具衣冠,执香炉,携绛囊,拜于行宫门外,自言“天遣我为官家儿”,书于囊纸、刻于右臂皆是语。鞫之,不得姓名,帝以其狂,释不问。孝宗淳熙十四年正月,绍兴府有狂人突入恩平郡王第,升堂践王坐,曰:“我太上皇孙,来赴郡。”鞫讯,终不语。元顺帝至正十年春,京师丽正门楼斗拱内有人伏其中,不知何自而至,远近聚观之。有旨,取付法司鞫问。但云蓟州人,诘其所从来,皆惘若无知。乃以不应之罪笞之,忽不知所在。史家并书之,以为异。先朝景泰三年五月癸已朔,以明日立太子,具香亭于奉天门,有一人自外径人,执红棍击香亭,曰:“先打东方甲乙木。”内使执之,命付锦衣卫,亦书于《英宗实录》。然未有若万历四十三年张差一事,宫中府中几成莫解之祸,更历五朝,流言未息,天乎?人乎?吾不得而知之矣。

《周礼》阍人职云:“奇服怪民不入宫。”注曰:“怪民狂易。”是则先王固知其有此事而豫为之防矣。

诈称太子

建炎南渡,有诈称徐王棣者,诈称信王棒者,诈称越王偲次子者,诈称渊圣第二皇子者,诈称荣德帝姬者,诈称柔福帝姬者,莫不伏法,讫无异言。乃弘光时王之明一事,中外流言,汹汹不息,藩镇称兵遂以藉口,至今民间尚有疑以为真者。此亦亡国之妖也已。

卫太子自杀于湖,武帝为筑归来望思之台,事状明白。十年之后,犹有如成方遂之乘黄犊车诣北阙,吏民聚观至数万人,公卿莫敢发言者。况值非常之变,事未一年,吾君之子,天下属心,众口喧腾,卒难遍喻者乎?寄之中城狱舍,不加刑鞫,是为得理,不可以亡国之君臣而加之诬低也。

晋会稽王道子为桓玄所害,以临川王宝子修之为道子嗣,尊妃王氏为太妃。义熙中,有称元显子秀熙避难蛮中而至者,太妃请以为嗣,于是修之归于别第。刘裕意其诈而案验之,果散骑郎膝羡奴勺药也,竟坐弃市。太妃不悟,哭之甚恸。近时之论多有似乎此者。

外国天象

昔人言朔漠诸国唯占于昂北,亦不尽然。考之史,流星入紫宫而刘聪死,荧惑守心而石虎死,孛星太微大角荧惑大白入东井而苻生弑,彗起尾箕扫东井而燕灭秦,彗起奎娄扫虚危而慕容德有齐地,太白犯虚危而南燕亡,荧惑在匏瓜中忽亡入东井而姚秦亡,荧惑守心而李势亡,荧惑犯帝座而吕隆灭,月掩心大星而魏宣武弑,荧惑人南斗而孝武西奔,月掩心星而齐文宣死,彗星见而武成传位,笃星历虚危而齐亡,太白犯轩辕而周闵帝弑,荧惑入轩辕而明帝弑,岁星掩太微上将而宇文护诛,荧惑入太微而武帝死。若金时则太白入大微而海陵弑,白气贯紫微而高琪杀胡沙虎,彗星起大角而哀宗灭,其他难以悉数,夫中国之有都邑,犹人家之有宅舍,星气之失,如宅舍之有妖祥,主人在则主人当之,主人不在则居者当之,此一定之理。而以中外为限断,乃儒生之见,不可语于天道也。

魏明帝问黄权曰:“天下鼎立,何地为正?”对曰:“当验天文。往者荧惑守心而文帝崩,吴蜀无事,此其微也。”晋康帝建元三年,岁星犯天关,安西将军庾翼与兄冰书曰:“岁星犯天关,占云:关梁当分。比来江东无他故,江道亦不艰难,而石虎频年再闭关,不通信使,此复是天公愦愦。无皂白之徵也。”梁武帝中大通六年.先是荧惑入南斗,去而复还,留止六旬。上以谚云:“荧惑人南斗,天子下殿走。”乃既而下殿以禳之。及闻魏主西奔,惭曰:“内亦应天象邪?”

星事多凶

淮南王安以客言,彗星长竟天,天下兵当大起,谋为畔逆,而自刭国除。眭孟言大石自立,僵柳复起,当有从匹夫为天子者,而以妖言诛。赵广汉问太史知生气者.言今年当有戮死大臣,即上书告丞相罪,而身坐要斩。甘忠可推汉有再受命之运,而以罔上惑众,下狱病死,弟子夏贺良等用其说以诛,齐康侯知东郡有兵,私语门人,为上莽所杀。卜者上况以刘氏复兴,李氏为辅,为李焉作谶书十余万言,莽皆来之。国帅公刘秀女愔言宫中当有白衣会,乃以自杀。西门君惠语上涉,以国师公姓名当为天子,遂谋以所部兵劫莽,事发被诛。王郎明星历,尝以河北有天子气,而以僣位诛死。襄楷言天文不利黄门常侍,当族灭,而卒陷王芬自杀。刘焉闻董扶言,益州有天子气,求为益州牧,而以天火烧城,忧惧病卒,子璋降于昭烈。孔熙先推宋文帝必以非道晏驾,祸由骨肉,江州当出天子,而卒与范晔等谋反,弃市,并害彭城王。郭黴言代吕者王,又言凉州分野有大兵,故举事,先推王详,后推王乞基,而卒之代吕隆者王尚,又言火秦者晋。遂南奔,秦人追而杀之。刘灵助占尔朱当灭,又言三月末我必入定州,遂举兵以三月,被擒斩于定州。苗昌裔言大祖后当再有天下,赵子崧习闻其说,靖康未起兵,檄文颇涉不逊,卒以贬死。成祖永乐末,钦天监官王射成言天象将有易主之变,孟贤等信之,谋立赵王高燧,并以伏诛。是数子者之占,不可谓不验,而适以自祸其身,是故占事知来之术,惟正人可以学。

《汉书》谓:“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闻。而仲舒下吏,夏侯囚执,眭孟诛戳,李寻流放,此学者之大戒。”又曰:“星事凶悍,非湛密者弗能由也。”蜀汉杜琼精于术学,初不视天文,无所论说。礁周常问其意,琼曰:“欲明此术甚难,须当身视,识其形色,不可信人也。晨夜苦剧,然后知之。复忧漏泄,不如不知,是以不复视也。”后魏高允精于天文,游雅数以灾异问允,允曰:“阴阳灾异,知之甚难。即已知之,复恐漏泄,不如不知也。天下妙理至多,何速问此?”雅乃止。北齐权会明风角玄象,学徒有请问者,终无所说。每云:“此学可知,不可言。诸君并贵游子弟,不由此进,何烦问也。”惟有一子,亦不授此术。

石虎之太史令赵揽以天文死,苻生之太医令程延以方脉死,故《淮南子》曰:“好事者未尝不中。”

图谶

《史记·赵世家》:“扁鹊言秦穆公寤而述上帝之言,公孙支书而藏之,秦谶于是出矣。”《秦本纪》:“燕人卢生使人海还,以鬼神事,因奏录图书,曰:‘亡秦者胡也。’”然则谶记之兴实始于秦人,而盛于西京之末也。

始皇备匈奴,而亡秦者少子胡亥。汉武杀中都官诏狱系者。而即帝位者皇曾孙病已。苻生杀鱼遵,而代生者东海王坚。宋废帝欲南巡湘中,而代子业者湘东王或。齐神武恶见沙门,而亡高者宇文。周武杀纥豆陵,而篡周者杨坚。隋炀族李浑,而禅隋者李渊。唐大宗诛李君羡,而革唐者武后。周世宗代张永德,而继周者艺祖。

孔子闭房记

自汉以后,凡世人所传帝王易姓受命之说,一切附之孔子。如沙丘之亡,卯金之兴,皆谓夫子前知而预为之谶。其书盖不一矣。魏高祖太和九年,诏自今图谶秘纬及名为《孔子闭房记》者,一皆焚之,留者以大辟论。《旧唐书·王世充传》:世充将谋篡位,有道士桓法嗣者,自言解图谶,乃上《孔子闭房记》,画作丈夫持一竿以驱羊,释云:“隋杨,姓也;干一者,王字也。王居羊后,明相国代隋为帝也。”世充大悦。详此,乃似今人所云《推背图》者,今则托之李淳风而不言孔子。

百刻

一日十二时,计刻则以百刻为日。今历家每时有十刻,则一百二十刻矣。何以谓之百刻乎?曰:历家有大刻,有小刻,初一、初二、初三、初四、正一、正二、正三、正四,谓之大刻。合一日计之,得九十六刻,其不尽者,置一初初于初一之上,置一正初于正一之上,谓小刻,每刻止当大刻六分之一。合一日计之,为初初者十二,为正初者十二,又得四大刻,合前为百刻。朱王逵《蠡海集》言:“百刻之说:每刻分为六十分,百刻共得六千分。散于十二时,每时得五百分。如此则一时占八刻零二十分,将八刻截作初、正各四刻,却将二十分零数分作初初、正初微刻各一十分也。”《困学纪闻》所载易氏之说亦同。

《周礼·挚壶氏》注:“漏箭昼夜共百刻。”《礼记·乐记》:“百度得数而有常。”注:“百度,百刻也。”《灵枢经》:“漏水下百刻,以分昼夜。”《说文》:漏以铜受水,刻节,昼夜百节。《隋书,天文志》:昔黄帝创观漏水,制器取则,以分昼夜,其后因以命官。《周礼·挈壶氏》则其职也,其法总以百刻分于昼夜。”梁天监六年,武帝以昼夜百刻分配十二辰,辰得八刻,仍有馀分,乃以昼夜为九十六刻,一辰有全刻八焉。是知每辰得八刻,仍有馀分者,古法也。《五代史·马重绩传》:“重绩言漏刻之法,以中星考民夜为一百刻,八刻六十分刻之二十为一时,时以四刻十分为工。此自古所用也,今失其传。以午正为时始,下侵未四刻十分而为午,由是昼夜婚晓皆失其正,请依古改正。从之。”《五代会要》:晋天福三年,司大监奏《漏刻经》云:“昼夜一百刻.分为十二时,每时有八刻三分之一,六十分为一刻,一时有八刻二十分。”《玉海》:每时初行一刻至四刻六分之一为时正,终八刻三分之一则交入次时。国史志:每时八刻二十分,每刻一击鼓,八鼓后进时牌,除二十分为鸡唱,唱绝击一十五鼓,为时正。

雨水

《礼记·月令》:“仲存之月,始雨水,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始雨水者,谓天所雨者水而非雪也。今历去此一句。嫌于雨水为正月中气也。郑廉成《月令》注曰:“《夏小正》:正月启蛰。汉始亦以惊蛰为正月中。”疏引《汉书·律历志》云:“正月立春节,雨水中,二月惊蛰节,春分中。”是前汉之末刘欲作《三统历》改惊蛰为二月节也。然《淮南子》》先雨水、后惊蛰。则汉初己有此说。而蔡邕《月令问答》云:“间者曰:‘既个川《三统》,以惊蛰为正月中,雨水为二月节,皆《三统》法也,独用之何?’曰:‘孟春,《月令》曰:蛰虫始震,在正月也,仲春始雨水,则雨水二月也。以其合,故用之。’”是则《三统》未尝改雨水在惊蛰之前也,改之者《四分历》耳,记疏误也。今二月间尚有雨雪,唯南方地暖,有正月雨水者。

《左传·恒五年》:“后蛰而郊。”注:“启蛰,夏正建寅之月。”《夏小正》:“正月启蛰。”

则当依古以惊蛰为正月中,雨水为二月节为是。

五行

《淮南子》:“五行子生母曰义,母生子曰保,子母相得曰专,母胜子曰制,子胜母曰困。”《抱朴子》引《灵宝经》谓:““支干上生下曰宝,下生上曰义,上克下曰制,下克上曰伐,上下同曰专。”以“保”为“宝”,以“困”为“伐”,今历家承用之。

建除

建除之名,自斗而起。始见于太公《六韬》云:“开牙门常背建向破。”《越绝书》:“黄帝之元,执辰破已,霸王之气见于地户。”《淮南子·天文训》:“寅为建,卯为除,辰为满,已为平。午为定,未为执,申为破,酉为危,戌为成,亥为收,子为开,丑为团。”《汉书·王莽传》:“十一月,王子直建,戊辰直定。”盖是战国后语。《史记·日者传》有建除家。

解缙封事言:“治历明时,授民作事,但伸播种之宜,何用建除之谬?方向煞神,事甚无谓。孤虚宜忌,亦且不经。东行西行二论,天德月德之书,臣料唐虞之历必无此等之文,所宜著者,日月之行,星辰之次,仰观俯察,事合逆顺,七政之齐,正此类也。”

艮巽坤乾

历家天盘二十四时,有所谓艮、巽、坤,乾者,不知其所始。按《淮南子·天文训》曰:“子午、卯酉为二绳,丑寅,辰巳、未申、戊亥为四钩,东北为报德之维,西南为背阳之维,东南为常羊之维,西北为蹄通之维。”“斗指子,则冬至;加十五日指癸,则小寒;加十五日指丑,则大寒;加十五日指报德之维,则越阴在地,故曰距日冬至四十六日而立春;加十五日指寅,则雨水;加十五日指甲,则雷惊蛰;加十五日指卯中绳,故曰春分,则雷行;加十五日指乙,则清明,风至;加十五日指辰,则谷雨;加十五日指常丰之维,则春分尽,故日有四十六日而立夏;加十五日指已,则小满;加十五日指丙,则芒种;加十五日指午,则阳气极,故曰有四十六日而夏至;加十五日指丁,则小暑;加十五日指未,则大暑;加十五日指背阳之维,则夏分尽,故曰有四十六日而立秋;加十五日指申,则处暑;加十五日指庚,则白露降;加十五日指西中绳,故日秋分;加十五日指辛,则寒露;加十五日指戌,则霜降;加十五日指蹄通之维,则秋分尽,故曰有四十六日而立冬;加十五日指亥,则小雪;加十五日指壬,则大雪;加十五日指子。”所谓报德之维、常羊之维、背阳之维、蹄通之维,即艮、巽、坤、乾也。后人省文,取卦名当之尔。

太一

太一之名不知始于何时。《史记·天官书》:“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为太一常居。”《封禅书》:“毫人谬忌奏词太一方曰:天神贵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古者天子以春秋祭大一东南郊,用太牢,七日,为坛,开八通之鬼道,于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长安东南郊,常奉祠如忌方。其后人有上书,言:‘古者天子三年一用太牢,祠神三:一天、一地、一太一。’天子许之。令太祝领祠之,于忌太一坛上,如其方,”此太一之祠所自起。《易乾凿度》曰:“太一,取其数以行九宫,”郑玄注曰:“太一者,北辰神名也。下行八卦之宫,每四乃还于中央。中央者,地神之所居,故谓之九宫。天数以阳出,以阴入。阳起于子,阴起于午。是以太一下行九宫,从坎宫始,自此而坤宫,又自此而震宫,既又自此而巽宫,所行者半矣。还息于中央之宫。既又自此而乾宫,自此而兑宫,自此而良宫,自此而离官,行则周矣。上游息于太一之宫,而反紫宫。行起从坎宫,终于离宫也。《南齐书·高帝纪》案太一九宫占历推自汉高帝五年至宋顺帝异明元年,大一所在。《易乾凿度》曰:“太一取其数,以行九宫。九宫者,一为天蓬。以制冀州之野;二为天内,以制荆州之野;三为天冲,其应在青;四为天辅,其应在徐;五为天禽,其应在豫;六为天心,七为天柱,八为天任,九为天英,其应在雍、在梁、在兖、在杨。天冲者,木也;天辅者,亦木也。故木行太过不及,其青在青、在徐。天柱,金也,天心亦金也。故金行太过不及,其告在梁、在雍。惟水无应宫也。此谓以九宫制九分野也。”《山堂考索》:“汉立太一祠,即甘泉泰畤也。唐谓之太清紫极宫。宋谓之太一宫,宋朝尤重大一之祠,以太一飞在九宫,每四十余年而一徙,所临之地则兵疫不兴,水旱不作。在太平兴国中,太宗立词于东南郊而把之,则谓之东太一。在天圣中,仁宗立词于西南郊而祀之,则谓之西太一。在熙宁中,神宗建集福宫而祀之,则渭之中太一。”

《宋史·刘黻传》言:“西太一之役,佞者进曰:‘太一所临分野则有福。’近岁自吴移蜀,信如祈禳之说,西北坤维按堵可也。今五六十州,安全者不能十数,败降者相继,福何在耶?武帝祠太一于长安,至晚年以虚耗受祸,而后悔方士之谬。虽其悔之弗早,犹愈于终不知侮者也。”

唐朝新格以正五九月为忌月,今人相沿以为不宜上任。考《唐书》:武德二年正月甲子,诏自今正月、五月、九月不得行刑,禁屠杀。

《云麓漫钞》曰:“释氏智论云:天帝释以大宝镜照四大神洲,每月一移,察人善恶。正、五、九月照南赡部洲,唐太宗崇其教,故正、五、九月不食荤,百官不支羊钱。其后因此遂不上官。”《寂园杂记》谓:“新官上任,应祭告神只,必须宰杀,故忌之也。”愚按,正、五、九月不上任,自是五行家言,不缘屠宰。其传已久,亦不始于唐时。《南齐书·张融传》:“摄词部、仓部二曹,仓曹以正月,俗人所忌,太仓为可开不?融议:‘不宜拘束小忌。’”《北齐书·宋景业传》:“显祖将受魏禅,或曰:‘《阴阳书》五月不可人官,犯之终于其位。’景业曰:‘王为天子,无复下期,岂得不终于其位乎?’显祖大悦。”又考《左传》:“郑厉公复公父定叔之位,使以十月入,曰:‘良月也,就盈数焉’。”而颜师古注《汉书》:“李广数奇,以为命令只不耦。”是则以双月为良,只月为忌。喜耦憎奇,古人已有之矣。

《册府元龟》:“德宗贞元十五年九月乙已,诏自今二月一日、九月九日,每节前放开屠一日。”

唐人正、五、九月斋戒,不禁闰月。白居易有《闰九月九日独饮诗》云:“自从九月持斋戒,不醉重阳十五年。”是闰九月可以饮酒也。

《册府元龟》载:“唐开元二十二年十月,敕曰:‘道家三元,诚有科诫。朕尝精意,祷亦久矣,而初未蒙福,念不在兹。今月十四日、十五日是下元斋日,都内人应有屠宰,令河南尹李适之句当,总与赎取。其百司诸厨日有肉料亦责数奏来。并百姓间是日并停宰杀渔猎等,兼肉料食。自今以往,两都及天下诸州每年正月、七月、十月元日起,十三至十五,兼宜禁断。’”又《旧唐书·武宗纪》:“会昌四年春正月乙酉朔,敕:‘斋月断屠,出于释氏。国家创业,犹近梁隋,卿相大臣,或沿兹弊。鼓刀者既获厚利,纠察者潜受请求。正以万物生植之初,宜断三日;列圣忌断一日,仍准。”“开元二十二年,敕三元日各断三日,馀月不禁。”此则道家之说,乃正、七、十月,而非正、五,九月,又与武德二年之诏不同。

《后汉书·南匈奴传》:“匈奴俗岁有三龙词,常以正月、五月、九月戊日祭天神”此与三只月同。

古今神祠

《史记·封禅书》言:秦雍旁有百数十祠,而陈宝尤著。”其神或岁不至,或岁数来,来常以夜,光辉若流星。从东南来,集于祠城,则若雄鸡,其声殷殷,云野鸡夜雊。”又云:“雍菅庙有杜主。杜主,故周之右将军。其在秦中最小鬼之神者,”自西京以下,而秦时所奉之神绝无影响。《后汉·刘盆子传》:“军中常有齐巫鼓舞,祠城阳景王以求福助,巫狂言景王大怒曰:‘当为县官,何故为贼?’有笑巫者辄病,军中惊动。”《琅邪王京传》:“国中有城阳景王祠,吏人奉祀,神数下言,官中多不便利。”《魏书》:“初,城阳景王刘章以有功于汉,故其国为立祠。青州诸郡转相仿效,济南尤盛,至六百余祠。贾人或假二千石舆服导从,作倡乐,奢侈日甚,民坐贫穷,历世长吏无敢禁绝者。太祖到,皆毁坏祠屋,止绝官吏民不得祠祀。”然考之于史,晋时犹有其词。《晋书·五行志》:“临淄有大蛇负二小蛇,入汉城阳景王祠中。”《慕容德载记》:“德如齐城,登营丘,至汉城阳景王庙。”而今并无其庙,《宋书·元凶劭传》:“以辇迎蒋侯神嫁于宫内,启颡乞恩,拜为大司马,封钟山郡王。食邑万户,加节铖,苏侯为膘骑将军。”《礼志》:“明帝立九州庙于鸡笼山,大聚群神。蒋侯加爵位至相国大部督中外诸军事钟山王,苏侯至骠骑大将军。”《南史·齐都婚侯纪》:“迎蒋侯神入宫,昼夜祈祷。自诛始安土遥光、遂加位相国,末又号为灵帝,车服羽仪一依王者。”《曹景宗传》:“梁武帝时,旱甚,诏祈蒋帝神。十旬不雨,帝怒,命载荻,欲焚其庙。将起火,当神上忽有云如伞,倏忽骤雨如泻,台中官殿皆自振动。帝惧,驰诏追停。少时还静,自此帝畏信遂深。自践阼以来,未尝躬自到庙,于是备法驾,将朝臣修谒。”《陈书·武帝纪》:“十月乙亥,即皇帝位。丙子,幸钟山把蒋帝庙。”《宋书·孔季恭传》:“先是,吴兴频丧太守。云项羽神为卞山王,居郡听事,二千石至,常避之。”《南齐书·李安民传》:“大守到郡,必须把以轭下牛。安民奉佛法,不与神牛,著屐上听事,又于厅上八关斋,俄而牛死,安民亦卒,世以神为崇。”今南京十庙虽有蒋侯,湖州亦有卞山王,而亦不闻灵响。而梓潼二郎、三官、纯阳之类以后出,而反受世人之崇奉。关壮缪之祠至遍于天下,封为帝君。岂鬼神之道亦与地为代谢合乎?应助言:平帝时,天地大宗已下及诸小神凡千七百所,今营寓夷泯,宰器闻亡、盖物盛则衰,自然之道,天其或者欲反本也。而《水经注》引吴猛语庐山神之言,谓神道之事亦有换转。昔夫子答宰我黄帝之问,谓生而民得其利百年,死而民畏其神百年,广而民用其教百年,故曰黄帝三百年。烈山氏之子曰柱,食于稷,汤迁之而祀弃。以帝王神圣且然,则其他人鬼之属又可知矣。春秋之世,犹知淫祀之非。故卫侯梦夏相,而宁子弗祀;晋侯卜桑林,而苟荦弗祷;楚昭上有疾,卜曰:“河为祟。”王弗祭,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汉、睢、漳,楚之望也。不穣虽小德,河非所获罪也,”至屈原之世,而沉湘之间并祀河伯,岂所谓“楚人鬼而越人秙”亦皆起于战国之际乎?夫以昭王之所弗祭者而屈子歌之,可以知风俗之所从变矣。

洪武三年六月癸亥,诏曰:“五岳五镇四海四渎之封,起自唐世。崇名美号,历代有加。在朕思之,则有不然。夫岳镇海渎皆高山广水,自天地开辟以至于今,英灵之气萃而为神,必皆受命于上帝,幽微莫测,岂国家封号之所可加?读礼不经,莫此为甚。至如忠臣烈士虽可加以封号,亦惟当时为宜。夫礼所以明神人,正名分,不可以僣差。今宜依古定制,凡岳镇海渎并去其前代所封名号,止以山水本名称其神,郡县城隍神号一体改正。历代忠臣烈士亦依当时初封以为实号,后世溢美之称皆与革去。庶几神人之际名正言顺,于礼为当,用称朕以礼事神之意。”其《东岳祝文》曰:“神有历代之封号,予详之再三,畏不敢效。”可谓卓绝千古之见。乃永乐七年正月丙子,迸封汉秣陵尉蒋君之神为忠烈武顺昭灵嘉佑王,则何不考之圣祖之成宪也?

佛寺

晋许荣上疏言:“臣间佛者,清远玄虚之神。今僧尼往往依傍法服,五戒粗法尚不能遵,而流惑之徒竞加敬事,又侵渔百姓,取财为惠,亦未合布施之道也。”《洛阳伽蓝记》有比丘惠凝死去复活,见阎罗王,阅一比丘,是灵觉寺宝明,自云:“出家之前尝作陇西太守,造灵觉寺成,弃宫入道。”阎罗王曰:“卿作太守之日,曲理枉法,劫夺民财。假作此寺,非卿之力,何劳说此?”付司送人黑门。此虽寓言,乃居官佞佛者之箴砭也。

梁武帝问达磨曰:“朕自即位以来,造寺写经,度僧不可胜纪,有何功德,”答曰:“并无功德。”帝曰:“何以无功德?”答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有非实。”在彼法中已有能为是言者。

宋明帝以故第为湘宫寺,备极壮丽。欲造十级浮图而不能,乃分为二。新安太守巢尚之罢郡入见,上谓曰:“卿至湘宫寺未?此是我大功德,用钱不少。”通直散骑侍郎虞愿侍侧,曰:“此皆百姓卖儿贴妇钱所为,佛若有知,当慈悲嗟悯。罪高浮图,何功德之有!”

泰山治鬼

尝考泰山之故,仙论起于周末,鬼论起于汉末。《左氏》、《国语》未有封禅之文,是三代以上无仙论也。《史记》、《汉书》未有考鬼之说,是元、成以上无鬼论也。《盐铁论》云:“古者庶人,鱼寂之祭,士一庙,大夫三,以时有事于五祀,无出门之祭。今富者祈名岳,望山川,椎牛击鼓,戏倡舞像。”则出门进香之俗已自西京而有之矣。自哀、平之际,而谶纬之书出,然后有如《遁甲开山图》所云:“泰山在左,亢父在右,亢父知生,梁父主死。”《博物志》所云:“泰山一曰天孙。言为天帝之孙,主召人魂魄,知生命之长短者。”其见于史者,则《后汉书·方术传》:“许峻自云:‘尝笃病三年不愈,乃谒泰山请命。”《乌桓传》:“死者神灵归赤山,赤山在辽东西北数千里,如中国人死者魂神归泰山也。”《三国志·管辂传》谓:“其弟辰曰:‘但恐至泰山治鬼,不得治生人,如何?’”而古辞《怨诗行》云:“齐度游四方,各系泰山录。人间乐未央,忽然归东岳。”陈思王《驱车篇》云:“魂神所系属,逝者感斯征,”刘桢《赠五官中郎将诗》云:“常恐游岱宗,不复见故人。”应璩《百一诗》云:“年命在桑榆,东岳与我期。”然则鬼论之兴,其在东京之世乎?

或曰:“地狱之说,本于宋玉《招魂》之篇。长人、土伯,则夜叉、罗刹之伦也。烂土雷渊,则刀山剑树之地也。虽文人之寓言,而意已近之矣。于是魏晋以下之人,遂演其说,而附之释氏之书。昔宋胡寅谓阎立本写地狱变相,而周兴、来俊臣得之,以济其酷,又孰知宋玉之文实为之祖,孔子谓“为诵者不仁”,有以也夫!

蕃俗信鬼

蕃俗信鬼。匈奴欲杀贰师,贰师骂曰:“我死必灭匈奴?”遂屠贰师以祠。会连雨雪数月,畜产死,人民疫病,穣稼不熟,单于恐,为贰师立祠室。慕容隽斩冉阂于龙城遏陉山,山左右七里草木悉枯,蝗虫大起,人言闵为祟,隽遣使祠之,溢曰悼武天王。其日大雪。魏太祖杀和跋,诛其家。后世祖西巡五原,回幸豺山,校猎,忽遇暴风,云雾四塞。世祖怪而问之,群下言跋世居此土,祠冢犹存,或者能致斯变。帝遣古弼祭以三牲,雾即除散。后世祖蒷狩之日,每先祭之。盖伯有为厉,理固有之。而蕃俗之畏鬼神,则又不可以常情论矣。 y/RywHUQQY77pqWOWMtnHLaZQSJl93oIg42VOM39e9ZGAx9v5myrTLl1IV184cWH



卷三十一

河东山西

河东、山西,一地也。唐之京师在关中,而其东则河,故谓之河东;元之京师在蓟门,而其西则山,故谓之山西:各自其畿甸之所近而言之也。

古之所谓山西即今关中。《史记·太史公自序》:“萧何填抚山西。”《方言》:“自山而东五国之郊。”郭璞解曰:“六国惟秦在山西。”王伯厚《地理通释》曰:“秦汉之间,称山北、山南、山东、山西者,皆指太行,以其在天下之中,故指此山以表地势。《正义》以为华山之西,非也。”

陕西

《续汉·郡国志》:“陕县有陕陌,二伯所分,故有陕东、陕西之称。”《水经注·河水》:“又东得七里涧,涧在陕西七里。”《宋书·柳元景传》:“庞季明率军向陕西七里谷。”《北史·魏孝武帝纪》:“高昂率劲骑及帝于陕西。”《旧唐书·大宗纪》:“贞观十一年九月丁亥,河溢,坏陕西河北县。”

《肃宗纪》:“乾元三年四月庚申,以右羽林大将军郭英义为陕州刺史、陕西节度潼关防御等使。”《肃宗诸子传》:“杞王倕充陕西节度大使。”《李渤传》:“泽潞节度使郗士美卒,渤充吊祭使,路次陕西。”《回纥传》:“广平王副元帅郭子仪,领回纥兵马,与贼战于陕西。”皆谓今陕州之西。后人遂以潼关以西通谓之陕西。

晋时以关中为陕西。《晋书·宣帝纪》:“西屯长安,天子命之曰:‘昔周公旦辅成王,有素雉之贡。今君受陕西之任,有白鹿之献。’”《张实传》:“愍帝末,拜都督陕西诸军事。张华祖道。”梁王肜《应诏诗》:“二迹陕西,实在我王”是也。东晋则以荆州为陕西。《南齐书》曰:“江左大镇,莫过荆、扬。周世,二伯总诸侯,周公主陕东,召公主陕西,放称荆州为陕西也。”考之于史,桓冲为荆州刺史,安帝诏曰:“故太尉冲,昔藩陕西,忠诚王室。”《毛穆之传》:“瘦翼专威陕西,刘毅为荆州刺史,安帝诏曰:‘刘毅推毅陕西。”《南史·宋文帝纪》:“命王华知州府,留镇陕西。”《宋书》:蔡兴宗为辅国将军,南郡太守,行荆州事。袁顗曰:“舅今出居陕西。”《邓琬传》:晋安王子勋檄曰:“前将军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练甲陕西,献徒万数”是也。

亦有称陕东者。《晋书·载记》:刘聪署石勒大都督陕东诸军事,又加崇为陕东伯。

唐太宗为秦王时,拜使持节陕东道大行台。

山东河内

古所谓山东者,华山以东。《管子》言:“楚者,山东之强国也。”《史记》引贾生言:“秦并兼诸侯山东三十馀郡。”《后汉·陈元传》言:“陛下不当都山东。”盖自函谷关以东,总谓之山东,内者,在冀州三面距河之内,《史记》正义曰:“古帝王之都多在河东、河北,故呼河北为河内,河南为河外。”又云:“河从龙门南至华阴,东至卫州东北入海,曲绕冀州,故言河内。盖自大河以北总谓之河内,而非若今之但以怀州为河内也。”

吴会

宋施宿《会稽志》曰:“按《三国志》,吴郡会稽为吴、会二郡。张纮谓:‘收兵吴、会,则荆、扬可一。’《孙贲传》云:‘策已平吴、会二郡,’《朱桓传》云:‘使部伍吴、会二郡。’《全琮传》云:‘分丹阳、吴、会三郡险地为东安郡’是也。前辈读为‘都会’之会,殆未是。钱康功曰:‘今平江府署之南名吴会坊。《汉书·吴王濞传》:上患吴会轻悍。’按今本《史记》、《汉书》并作‘上患吴、会稽’,不知顺帝时始分二郡,汉初安得言吴会稽?当是钱所见本未误,后人妄增之。

魏文帝诗:“吹我东南行,行行至吴会。”陈思王《求自试表》曰:“抚剑东顾,而心已驰于吴会矣。”晋文王与孙皓书曰:“惠矜吴会,施及中土。”魏元帝加晋文王九锡,文曰:“扫平区宇,信威吴会。”阮籍为郑冲劝晋王笺曰:“朝服济江,扫除吴会。”陈寿《上诸葛亮集》曰:“身使孙权求援吴会。”羊祜上疏曰:“西平巴蜀,南和吴会,”荀勖《食举乐东西厢歌》曰:“既禽庸蜀,吴会是宾,”左思《魏都赋》曰:“览麦秀与黍离,可作谣于吴会。”武帝问刘毅曰:“吾平吴会,一同天下,”石崇奏惠帝曰:“吴会僣逆,几于百年。”石勒表王浚曰:“晋祚沦夷,远播吴会。”慕容廆谓高瞻曰:“翦鲸豕于二京,迎天子于吴会,”丁琪谏张祚曰:“先公累执忠节,远宗吴会。”此不得以为会稽之会也。盖汉初元有此名,如曰“吴都”云尔。

若《孙贲、朱桓传》则后人之文偶合此二字,不可以证《吴王濞传》也。

江西广东广西

江西之名殆不可晓,全司之地并在江南,不得言西。考之六朝以前,其称江西者并在秦郡、历阳、庐江、之境。盖大江自历阳斜北下京口,故有东西之名。《史记·项羽本纪》:“江西皆反。”扬子《法言》:“楚分江西。”《三国志·魏武帝本纪》:“进军屯江西郝溪。”《吴主传》:“民转相惊,自庐江、九江、蕲春、广陵,户十余万,皆东渡江,江西遂虚,合肥以南惟有皖城。”《孙瑜传》:“宾客诸将多江西人。”《晋书·武帝纪》:“安东将军王浑出江西。”《穆帝纪》:“江西乞活,郭敞等执陈留内史刘仕而叛。”《郗鉴传》:“拜安西将军、兖州刺史、都督扬州江西诸军事,镇合肥。”《桓伊传》:“进督豫州之十二郡扬州之江西五郡军事。”今之所谓江北,昔之所谓江西也。故晋《地理志》以庐江、九江自合肥以北至寿春,皆谓之江西。今人以江、饶、洪、吉诸州为江西,是因唐贞观十年,分天下为十道,其八日江南道。开元二十一年,又分天下为十五道,而江南为东西二道。江南东道理苏州,江南西道理洪州,后人省文,但称江东、江西尔。今之作文者乃曰大江以西,谬矣。

今之广东、广西亦广南东路、广南西路之省文也。《文献通考》:“太宗至道三年,分天下为十五路,其后又增三路,其十七曰广甫东路,其十八曰广南西路。”

四川

唐时,剑南一道止分东、西两川而已。至宋,则为益州路、粹州路、利州路、夔州路,渭之川峡四路,后遂省文名为四川。

史记菑富川国薛县之误

汉鲁国有薛县。《史记·公孙弘传》:“齐菑川国薛县人也。”言齐,又言菑川,而薛并不属二国,殊不可晓。正义曰:“《表》云:“菑川国,文帝分齐置,都剧。”《括地志》云:“故剧城在青州寿光县南三十一里,故薛城在徐州滕县界,”《地理志》:“薛县属鲁国。”按薛与剧隔兖州及泰山,未详。今考《儒林传》言:“薛人公孙弘。”是弘审为薛人,上言齐菑川者误耳。

《续汉·郡国志》:“薛,本国。”注引《地道记》曰:“夏车正奚仲所封,冢在城南二十里山上。”《皇览》曰:“靖郭君冢在鲁国薛城中东南陬。孟尝君冢在城中向门东。向门,出北边门也。”《诗》云:“居常与许。”郑玄曰:“常或作‘尝’。在薛之旁,为盂尝君食邑。”《史记·越世家》:“愿齐之试兵南阳莒地,以聚常,郯之境。”索隐曰:“常,邑名。盖田文所封者。”《魏书·地形志》:“薛县,彭城郡,有奚公山、奚仲庙、孟尝君家。”《水经注》:“今薛县故城侧犹有文家,结石为郭,作制严固,莹丽可寻。”而《史记·孟尝君传》正义曰:“薛故城在徐州滕县南四十四里。”今《淄川县志》据《公孙弘传》之误文,而以为孟尝君封邑,失之矣。又按《地理志》:“菑川国,三县,剧、东安平、楼乡。”剧在今寿光县西南,东安平在今临淄县东南一十里,楼乡未详所在。又《高五王传》:”武帝为悼惠王家园在齐,乃割临淄东圜悼惠王家园邑,尽以予菑川。”足明菑川在临菑之东矣。今之淄川不但非薛,并非汉之西川,乃般阳县耳。以为汉之菑川,而又以为孟尝君之薛,此误而又误也。

曾子甫武城人

《史记·仲尼弟子传》:“曾参,南武城人。”“澹台灭明,武城人。”同一武城,而曾子独加“南”字,南武城故城在今费县西南八十里石门山下。正义曰:“《地理志》:定襄有武城,清河有武城,故此云南武城。”《春秋·襄公十九年》:“城武城。”杜氏注云:“泰山南武城县。”然《汉书》泰山郡无南武城,而有南成县,属东海郡。《续汉志》作“南城”,属泰山郡。至晋始为南武城。此后人之所以疑也,宋程大昌《澹台祠友教堂记》曰:“武城有四:左冯翊、泰山、清河、定襄,皆以名县。”而清河特曰东武城者,以其与定襄皆隶赵,且定襄在西故也。若干游之所宰,其实鲁邑。而东武城者,鲁之北也,故汉儒又加南以别之。史迁之传,曾参曰南武城人者,创加也;子羽传次曾子,省文但曰武城,而《水经注》引京相潘曰:“今泰山南武城县,有澹台子羽冢,县人也。”可以见武城之即为南武城也。孟子言:“曾子居武城,有越寇。或曰:‘寇至,盍去诸?’曰:‘无寓人于我室,毁伤其薪木。’”《新序》则云:鲁人攻鄪,曾子辞于鄪君曰:‘请出,寇罢而后复来,毋使狗豕人吾舍。《战国策》甘茂亦言:“曾子处费。”则曾于所居之武城,费邑也。哀公八年传:“吴代我,子泄率故道险从武城。”又曰:“吴师克东阳,而进舍于五梧。”《续汉志》云南城有东阳城,引此为证。又可以见南城之即为武城也。南城之名见于《史记》,齐威王曰:“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则楚人不敢为寇。东取泗上,十二诸侯皆来朝。”《汉书》但作“南成”,孝武封城阳共王子贞为南成侯。而后汉王符《潜夫论》云:“鄗毕之山,南城之冢。”章怀太子注:“南城,曾子父所葬,在今沂州费县西南。”此又南成之即南城,而在费之证也。成化中,或言嘉祥之南武山有曾子墓,有渔者陷入其穴,得石褐而封志之。嘉靖十二年,吏部侍郎顾鼎臣奏求曾氏后,得裔孙质粹于吉安之永丰,迁居嘉祥。十八年,授翰林院五经博士,世袭。夫曹县之冉堌,为秦相穰侯魏冉之冢。而近人之撰志者,以为仲弓如此之类,盖难以尽信也。

汉书二燕王传

《汉书·燕王定国传》:“杀肥如令郢人。”按《地理志》,肥如自属辽西郡,不属燕。《武帝本纪》:“元朔元年秋,匈奴入辽西,杀太守。”《诸侯王表》言:“武帝下推恩之令,而藩国自析,长沙、燕代虽有旧名,皆亡南北边矣。”然则肥如今之杀于燕,必在元朔以前,未析边郡之时也。

《燕王旦传》:“发民会围大猎文安县,以讲士马。”其上云:“武帝时,旦坐臧匿亡命,削良乡、安次、文安三县。”是文安已削,不属燕,又云:“昭帝立,大将军霍光秉政,褒赐燕王钱三千万,益封万三千户。”《昭帝本纪》亦云:“始元元年,益封燕王、广陵上及鄂邑长公主各万三千户。”然则文安县之仍属于燕,必在益封万三千户之后也,此皆史文之互见者,可以参考而得之也。

徐乐传

《汉书》:“徐乐,燕郡无终人也。”《地理志》无燕郡,而无终属右北平。考燕王定国,以元朔二年秋。有罪自杀,国除。而元狩六年夏四月,始立皇子旦为燕王,而其间为燕郡者十年,而志轶之也。徐乐上书当在此时,而无终以其时属燕,后改属右北平耳。

水经注大梁灵丘之误

《左传·桓九年》:“梁伯伐曲沃。”注:“梁国在冯翊夏阳县。”鄐芮曰:“梁近秦而幸焉”是也。《汉书·地理志》云:“冯翊夏阳县,故少梁也。”《水经注》乃曰:“大梁,周梁伯之居也。梁伯好土功,大其城,号曰新里。民疲而溃,秦遂取焉。后魏惠王自安邑徙都之。”《竹书纪年》:“梁惠成王六年四月甲寅,徙都于大梁”是也。是误以少梁为大梁,而不知大梁不近秦也。

《汉书》:“代郡灵丘。”应劭曰:“赵武灵王葬其东南二十里,故县氏之。”《水经注》曰:“《史记》:“赵敬侯二年,败齐于灵丘。”则名不因灵王也。按《史记·田敬仲完世家》:“齐威王元年,三晋因齐丧来伐我灵丘。”

《赵世家》:“惠文王十四年,相国乐毅将赵、秦、韩、魏、燕攻齐,取灵丘。十五年,赵与韩、魏、燕共击齐,湣王败走,燕独深入取临淄。”而孟子谓蚳鼃曰:“子之辞灵丘而请士师。”此别一灵丘,必在齐境,后入于赵。

而孝成王以灵丘封楚相春申君,益明其不在代郡矣。《水经注》云云,是误以赵之灵丘为齐之灵丘,而不知齐境不得至代也。

三辅黄图

汉西京宫殿甚多,读史殊不易晓。《三辅黄图》叙次颇悉,以长乐、未央、建章、北宫、甘泉宫为纲,而以其中宫室台殿为目,甚得体要。但其无所附丽者悉入北宫及甘泉宫下,则舛矣。今当以明光宫、太子宫二宫别为一条,为长安城内诸宫;永信宫、中安宫、养德宫别为一条,为长安宫异名;长门宫、钩弋宫、储元宫、宣曲宫别为一条,为长安城外离官;昭台宫、大台宫、扶荔宫、葡萄宫别为一条,为上林苑内离宫;宜春宫、五柞宫、集灵宫、鼎湖宫、思子宫、黄山宫,池阳宫、步寿宫、万岁宫、梁山宫、回中宫、首山宫别为一条,为各郡县离宫。别有明光宫,不知其地,附列于后。而梁山宫当并入秦梁山宫下。则区分各当矣。

大明一统志

永乐中,命儒臣纂天下舆地书。至天顺五年乃成,赐名曰《大明一统志》,御制序文,而前代相传如《括地志》、《太平寰宇记》之书皆废。今考其书,舛谬特甚,略摘数事以资后人之改定云。

《一统志》:“三河,本汉临们县地。”今考两汉书,井无临洺泃县。《唐书·地理志》:“幽州范阳郡潞县”下云:“武德二年,置临泃县。贞观元年,省临泃。”而“蓟州渔阳郡三河”下云:“开元四年,祈路县置。”故知本是一地,先分为临泃,后分为三河,皆自唐,非汉也。

《一统志》引古事舛戾最多,未有若密云山之可笑者。《晋书·石季龙载记》:“段辽弃令支奔密云山,遣使诈降,季龙使征东将军麻秋迎之。辽又遣使降于慕容皝,曰:‘彼贪而无谋,吾今请降求迎,彼不疑也,若伏重兵要之,可以得志。’皝遣子恪伏兵于密云。麻秋统兵三万迎辽,为烙所袭,死者什六七,秋步遁而归。”是段辽与燕合谋而败赵之众也。今《一统志》云:“密云山在密云县南一十五里,亦名横山。昔燕。赵伏兵于此,大获辽众。”是反以为赵与燕谋而败辽之众,又不言段,而曰辽,似以辽为国名。岂修志诸臣并《晋书》而未之见乎?

《一统志》:“杨令公祠在密云县古北口,把宋杨业。”按《宋史,杨业传》:“业本太原降将,太宗以业者于边事,迁代州,兼三交驻泊兵马都部署。会契丹人雁门,业领麾下数千骑,自西京而出,由小径至雁门北口,南向背击之,契丹大败,以功迁云州观察使。雍熙三年,大兵北证,以忠武军节度使潘美为云应路行营都部署,命来副之。以西上阁门使蔚州刺史王侁、军器库使顺州团练使刘文裕护其军。连拔云,应,衰,朔四州,师次桑干河。会曹彬之师不利,诸路班师,美等归代州。未几,诏迁四州之民于内地,令美等以所部兵护之。时契丹复陷寰州,侁令业趋雁门北川。业以为必败,不可。侁逼之行,业指陈家谷口曰:‘诸君于此张步兵强弩,为左右翼以援。’美即与侁领麾下兵陈于谷口。自寅至已,侁使人登托逻台望之,以为契丹败走,欲争其功,即领兵离谷口。美不能制,乃缘交河西南行二十里。俄闻业败,即麾兵却走。业力战,至谷口,望见无人,即柑膺大励,再率帐下士力战,身被数十创,士卒殆尽,业犹手刃数十人,马重伤不能进,为契丹所擒。不食三日死。”是业生平未尝至燕。况古北口又在燕东北二百余里,地属契丹久矣,业安得而至此?且史明言雁门之北口,而以为密云之古北口,是作志者东西尚不辨,何论史传哉。又按《辽史·圣宗纪》:“统和四年七月丙子,枢密使斜轸奏复朔州,擒宋将杨继业。”《耶律斜轸传》:“继业败走,至狼牙村,众军皆溃。继业为飞矢所中,被擒。”与《宋史》略同。《密云县志》:“威灵庙在古北口北门外一里,祀宋赠大尉大同军节度使杨公。”成化十八年,礼部尚书周洪范《记》引《宋史》全文,而不辨雁门北口之非其地。《丰润县志》:“令公村在县西十五里,宋杨业屯兵拒辽于此。有功,故名。”并承《一统志》而误。

《一统志》:“辽章宗陵在三河县北五十五里。”考辽无章宗,其一代诸帝亦无葬三河者。

《一统志》:“全太祖陵、世人陵俱在房山县西二十里三峰山下。宣宗陵、章宗陵俱在房山县两大房山东北。”按《金史·海陵纪》:“贞元三年三月乙卯,命以大房山云峰寺为山陵,建行宫其麓。五月乙卯,命判大宗正事京等如上京,奉迁太祖,太宗梓宫。十一月乙巳朔,梓宫发丕承殿。戊申,山陵礼成。正隆元年七月己酉,命太保昂如上京,奉迁始祖以下梓宫。八月丁丑,如大房山,行视山陵。十月乙酉,葬始祖以下十帝于大房山。闰月己亥朔,山陵礼成。”又《太祖纪》:“太祖葬睿陵。”《太宗纪》:“太宗葬恭陵。”《世宗纪》:“世宗葬兴陵。”《章宗纪》:“章宗葬道陵。”又《熙宗纪》:“帝被弑,葬于皇后裴满氏墓中。贞元三年,改葬于大房山蓼香甸,诸王同兆域。大定初,追上谥号,陵曰思陵。二十八年,改葬于峨眉谷,仍号思陵。”又《海陵纪》:“葬于大房山鹿门谷,投降为庶人,改葬于山陵西南四十里。”又《睿宗纪》:“大定二年,改葬于大房山,号景陵。”《显宗纪》:“大定二十五年十一月庚寅,葬于大房山,章宗即位,号日裕陵。”是则金代之陵自上京而迁者十二帝,其陵曰光、曰熙、曰建、曰辉、曰安、曰定、曰永、曰泰、曰献、曰乔、曰睿、曰恭。其崩于中都而葬者二帝,其陵曰兴、曰道。被弑者一帝,其陵曰思。追谥者二帝,其陵曰景、曰裕。被弑而降为庶人者一帝,葬在兆域之外。而宣宗则自即位之二年迁于南京,三年五月,中都为蒙古所陷,葬在大梁,非房山矣。今《一统志》止有四陵,而误列宣宗,义脐于章宗之上,诸臣不学之甚也!

《汉书.地理志》:“乐浪郡之具二十五,其一曰朝鲜。”应劭曰:“故朝鲜国,武上封箕子于此。志曰:殷道衰,箕子去之朝鲜。”《山海经》曰:“‘朝鲜在列阳东,海北山南。”注:“朝鲜,今乐浪县,箕子所封也。在今高丽国境内。”慕容氏于营州之境立朝鲜县,魏义于平州之境立朝鲜县,似取其名,与汉县相去则千有余里。《一统志》乃曰:“朝鲜城在永平府境内,箕子受封之地。”则是箕子封于今之永平矣。当日儒臣,令稍知今人者为之,何至于此?为人太息。

《一统志》:“登州府名宦”下云:“刘兴居,高祖孙,齐悼惠王肥子。诛诸吕有功,封东牟候。惠泽及于邦人,至今庙把不绝。”考《史记》、《汉书》:“本纪”、“年表”,兴居以高后六年四月丁酉封。孝文帝二年冬十月,始令列侯就国,春二月乙卯,立东牟侯兴居为济北王。其明年秋,以反诛,是兴居之侯于东牟仅三年,其奉就国之令至立为济北王,相距仅五月,其曾到国与否不可知,安得有惠泽及人之事历二千年而思之不绝者乎?甚矣,修志者之妄也!

王文公《虔州学记》:“虔州江南地最旷,大山长谷,荒翳险阻。”以“旷”字绝为一句,“谷”字绝为一句,“阻”字绝为一句,文理甚明。今《一统志》:“赣州府形胜”条下,摘其二语曰:“地最旷大,山长谷荒。”句读之不通,而欲从事于九丘之书,真可为千载笑端矣。

交耻

《大学衍义补》曰:“交耻本秦汉以来中国郡县之地。五代时,为刘隐所并。至宋初,始封为郡王,然犹授中国官爵勋阶,如所谓特进检校太尉、静海军节度观察等使及赐号推诚顺化功臣,皆如内地之臣,未始以国称也。其后封南平王,奏章文移犹称安南道。孝宗时,始封以王称国,而天下因以高丽、真腊视之,不复知其为中国之郡县矣。李氏传八世,陈氏传十二世,至日焜为黎季犛所篡。季犛上表窜姓名为胡一元,子苍易名{大且}。诈称陈氏绝嗣,查为甥求权署国事,大宗皇帝从其请。逾年,陈氏孙名添平者始遁至京,诉其实。季犛乃表请迎添平还国,朝廷不逆其诈,遣使送添平归。抵其境,季犛伏兵杀之,并及使者。事闻,太宗遍告于天地神只,声罪致讨,遣征夷将军未能等征之。能道卒,命副将张辅总其兵。生禽季犛及其子苍、澄,献俘京师。诏求陈氏遗裔立之,国人咸称季犛杀之尽,无可继者。佥请复古郡县,遂如今制,立交趾都、布、按三司及各府州县卫所诸司,一如内地,其像有黎利者,乃彼中么麽个丑耳,中官庇之,遂致猖肆,上表请立陈氏后。宣宗皇帝谓此皇祖意也,遂听之,即弃其地,俾复为国。呜呼!自秦并百粤、交趾之地己与南海、桂林同入中国。汉武立岭南九郡,而九真、日南、交趾与焉。在唐中叶,江南之人仕中国显者犹少,而爱州人姜公辅己仕中朝,为学士、宰相,与中州之士相颉颃矣。奈何世历五代,为土豪所据。宋兴,不能讨之,遂使兹地沦于蛮夷之域,而为诛亻离褴缕之俗三百余年,而不得与南海、桂林等六郡同为衣冠礼乐之区,一何不幸哉!按交耻自汉至唐为中国之地,在宋为化外州,虽贡赋版籍不上户部,然声教所及皆边州帅府领之。永乐间,平定其地,设交趾都指挥使司、布政使司、按察司各一,卫十,千户所二,府十三,州四十一,县二百八,市舶提举司一,巡检司百,税课司局等衙门九十二。而升遐之后,上尊谥议,以“复交耻郡县于数千载之后,驱漠北残寇于数万里之外”为言,既述武功之成,亦侈舆图之广,后以兵力不及而弃之。乃天顺中修《一统志》,竟以安南与占城、暹罗等国同为一卷。嗟乎,巴、濮、楚、邓,吾南土也。妞域中之见,而忘无外之规,吾不能无议夫儒臣者。

《大明清类天文分野书》,洪武十六年闰十月进。其中如上都、大宁、辽东诸郡县并载前代沿革,而云“本朝未立”。内地如河间府之莫州、莫亭、会川、乐寿亦具前代沿革,而云“本朝未立”。不以一时郡县之有无,而去历代相因之版籍,甚为有体。

《汉书》:“蓟,故燕国,召公所封。”《后汉书》:“蓟,本燕国刺史治。”自七国时,燕都于此。项羽立臧茶为燕王,都蓟。高帝因之,为燕国。元凤元年,燕刺王旦自杀,国除,为广阳郡。本始元年,为广阳国。建武十三年,省,属上谷。永平八年,复为广阳郡。晋复为燕国。魏为燕郡。隋开皇初,废。大业初,置涿郡。唐天宝元年,更名范阳郡,并治蓟《水经·湿水》:“过广阳蓟县北,又东至渔阳雍奴县。”注:“今城内西北隅有蓟丘,因丘以名邑也。”《后汉书·彭宠传》:“宠反渔阳,自将二万余人攻朱浮于蓟。”《晋书·载记》:“魏围燕中山、清河,王会自龙城遣兵赴救。建威将军余崇为前锋,至渔阳,过魏千余骑,鼓噪直进,杀十余人,魏骑溃去,崇亦引还。会乃上道徐进,始达蓟城。”即此三事,可见蓟在渔阳之西,《唐书·地理志》:“幽州范阳郡,治蓟。开元十八年,析置蓟州渔阳郡,治渔阳。”及辽,改蓟为析津县,因此蓟之名遂没于此而存于彼。今人乃以渔阳为蓟,而忘其本矣。《史记》乐毅书:“蓟丘之植,植于汶篁。”此即《水经注》所言蓟丘。

《礼记·乐记》:“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后于蓟。”疏云:“今涿郡蓟县是也。即燕国之都。”孔安国、司马迁及郑皆云:“燕祖召公,与周同姓。”按黄帝姓姬,召公盖其后也。按此以蓟、燕为一国,而召公即黄帝之后。《史记·周本纪》:“武王封帝尧之后于蓟,封召公奭于北燕。”正义曰:“按周封以五等之爵,蓟、燕二国俱武王立,因燕山、蓟丘为名,其地足自立国。后蓟微燕盛,乃并蓟居之。”其说为长。

厦谦泽

《晋书·载记》:“慕容宝尽徙蓟中府北趋龙城魏石河,兴引兵追及之于夏谦泽。’胡三省《通鉴》注‘夏谦泽在蓟北二百余里。”恐非。按《水经注》:“鲍丘水东南流,径潞城南,又东南入夏泽。泽南纡曲渚一十余里,北佩谦泽,眇望无垠也。”下云:“鲍丘水又东与泃河合。”《三河志》:“鲍丘河在县西二十五里。源自口外,南流径水庄岭,过密去,合道人溪,干通州之米庄村,合沽水,人泃河。”今三河县西三十里,地名夏店,旧有驿,鲍丘水径其下,而泃河自县城南至宝坻,下入于海。疑夏店之名因古夏泽,其东弥望皆陂泽,与《水经注》正合。自蓟至龙城,此其孔道。宝以丙辰行,魏人以戊千及之,相距二日,适当其地也。

石门

《后汉书·公孙瓒传》:“中平中,张纯与乌桓丘力居等人寇,瓒追击战于属国石门,大败之。”注:“石门山在今营州柳城县西南,”而《水经注》:“云:“氵畾水又东南径石门峡,山高崭绝,壁立洞开,俗谓之石门口,汉中平五年,公孙瓒讨张纯,战于石门,大破之。”今蓟州东北六十里石门驿,即《水经注》之石门是也。按史《本纪》但言“石门”,而《传》言“属国石门”,明有两石门。

《水经注》所指乃渔阳之石门,非辽东属国之石门。当以柳城为是,《通典》柳城有石门山。

无终

玉田,汉无终县。《汉书·地理志》:“故无终子国,浭水西至雍奴入海。”《史记》:“项羽封韩广为辽东王,都无终,”《后汉书》:“吴汉将二十骑,先驰至无终。”韦昭《国语解》:“无终,山戎之国,今为县,在北平。”《水经注》:“蓝水出北山,东屈而南流,径无终县故城东。故城,无终于国也,”《魏氏土地记》曰:“右北平城西北百三十里有无终城,”无终之为今玉田,无可疑者。然《左传·襄公四年》:“无终于使孟乐如晋,因魏庄子纳虎豹之皮,以请和诸戎。”《昭公元年》:“晋中行穆子败无终及群狄于太原。”《汉书·樊哈传》:“击陈稀,破得綦毋卬,尹潘军于无终广昌。”则去玉田千有余里,岂无终之国先在云中代郡之境,而后迁于右北平与?而今之昌黎乃金之广宁县,大定二十九年改为昌黎,名同而地异也。

《三国志》:“魏武帝用田畴之言,上徐无山,堑山埋谷五百余里,经白檀,历平冈,涉鲜卑庭,东指柳城。”徐无山在今玉田。则柳城在玉田之东北数百里也。《北齐书》:“显祖伐契丹,以十月丁酉至平州,从西道趋长堑。辛丑,至白狼城。壬寅,至昌黎城。”是昌黎在平州之东北,齐主之行急,犹五日而后至也。《隋书》:“汉玉谅伐高丽,军出临渝关,至柳城。”《唐书》:“太宗伐高丽还,以十月丙午次营州,诏辽东战亡士卒骇骨并集柳城东南,命有司设太牢,上自作文以祭之。丙辰,皇太子迎谒于临渝关。”关在今抚宁之东,则柳城又在其东。太宗之行迟,故十日而后至也。

《辽史》载柳城曰:“兴中府。古孤竹国,汉柳城县地。慕容皝以柳城之北,龙山之南,福德之地,乃筑龙城,构宫庙,改柳城为龙城县,而迁都之,号曰和龙宫。慕容垂复居焉。后为冯跋所灭。魏取之,为辽西郡。隋平高宝宁,置营州。扬帝改柳城郡。唐武德初,改营州总管府,寻为都督府。万岁通天元年,陷李万荣。神龙初,徙府幽州。开元四年,复治柳城。八年,徙渔阳。十年,还柳城。后为奚所据。太祖平奚,及俘燕民,将建城,命韩知方择其处,乃完葺柳城,号霸州彰武军节度,重熙十年,升兴中府。有太华山、小华山、香高山、麝香崖——天授皇帝刻石在焉、驻龙峪、神射泉、小灵河。统州二,县四。其一曰兴中县,百六十年而始封昌黎伯,又一百六年而始立今之昌黎县,以金之县而合宋之封,遂谓文公为此县之人,其亦未之考矣。

石城

汉右北平郡之县十六,其三日石城。后汉无之,盖光武所并省也,至燕分置石城郡。考之《通鉴》及《晋载记》,得二事。慕容宝宿广都黄榆谷,清河王会勒兵攻宝。宝帅轻骑驰二百里,晡时至龙城。会遣骑追至石城,不及。是广都去龙城二百里,而石城在其中间也。慕容熙畋于北原,石城令高和与尚方兵于后作乱。注云:“高和本为石城令,时以大丧,会于龙城。”是石城去龙城不远也。《魏书·地形志》:“广兴”下云:“有鸡鸣山、石城、大柳城。”此即汉之石城矣。魏太平真君八年,置建德郡,治白狼城。领县三:其一曰石城,有白鹿山祠,其二曰广都。《水经注》:“石城川水出西南石城山,东流径石城县故城南,北屈径白鹿山西,即白狼山也,又东北人广成县东。”广成即广都城,燕之石城在广都之东北,而此在广都之西南,是魏之石城非燕之石城矣。《隋书》始无石城,云北齐废之。而《唐书》:“平州石城”下云:“本临渝。武德七年省,贞观十五年复置,万岁通天二年更名。有临榆关,有大海。有碣石山。”是武后所更名之石城又非魏之石城矣。《辽史》:“滦州”统县三,其三曰石城。下云:“唐贞观中,于此置临榆县,万岁通天元年,改石城县。在滦州南三十里。唐仪凤石刻在焉。”今县又在其南五十里,辽徙置,以就盐官。是辽之石城又非唐之石城矣。今之开平中屯卫自永乐三年徙于石城废县,在滦州西九十里,乃辽之石城;而《一统志》以为汉旧县,何其谬与!

木刀沟

新乐县西南三十里有水名木刀沟,《新唐书·地理志》:“新乐”下云:“东南二十里有木刀沟。有民木刀,居沟旁,因名之。”《宪宗纪》:“元和五年四月丁亥,河东节度使范希朝、义武军节度使张茂昭及王承宗战于木刀沟,败之。”《张茂昭传》:“承宗以骑二万逾木刀沟,与王师薄战,茂昭躬擐甲为前锋,令其子克让、从子克俭与诸军分左右翼绕战,大破之。”《沙陀传》:“王承宗众数万,伏木刀沟,与朱邪、执宜遇飞矢雨集,执宜提军横贯贼阵鏖斗,李光颜等乘之,斩首万级。”而《旧书·李光进传》:“范希朝引师救易、定,表光进为步都虞候。战于木刀沟,有功。”此沟在镇定二节度之界,古为战地。

江乘

古时未有瓜洲。蔡宽大《诗话》:“润州大江本与今扬子桥对岸,而瓜洲乃江中一洲耳,今与扬子桥相连矣。以故,自古南北之津,上则由采石,下则由江乘,而京口不当往来之道。”《史记》:“秦始皇登会稽,还,从江乘渡。”正义云:“江乘故县在今润州句容县北六十里。”吴徐盛作疑城,自石头至江乘。晋蔡漠自土山至江乘,镇守八所,城垒凡十一处,皆以沿江为防守之要。今其地在上元县东北五十里。唐肃宗上元元年,李峘辟北固为兵场,插木以塞江口。刘展军于白沙,设疑兵于瓜洲,多张火鼓,若将趋北固者。如是累日,峘悉锐兵守京口以待之。展乃自上流济,袭下蜀。胡三省《通鉴》注云:“此自白沙济江也。”昻州东北九十里至句容县有下蜀戍,在句容县北,近江津。今江乘去江几二十里以外,皆为洲渚,而渡口乃移于龙潭。又瓜洲既连扬子桥,江面益狭。而隋唐之代复以丹阳郡移治丹徒,于是渡者舍江乘而趋京口。宋乾道四年,筑瓜洲南北城,而京口之渡至今因之。

瓜洲得名,本以瓜步山之尾生此一洲故尔。《旧唐书·齐辩传》:“润州北界隔江,至瓜步尾纡汇六十里,船绕瓜步,多为风涛漂损。澣乃移漕路于京口塘下直渡江二十里,又开伊娄河二十五里,即达扬子县。自是免漂损之灾,岁减脚钱数十万。又立伊娄埭,官收其课,迄今利济焉。”此京口漕路繇瓜洲之始。《玄宗纪》载此事则谓之瓜洲浦。而《五行志》:“开元十四年七月,润州大风,从东北,海涛奔上,没瓜步洲,损居人。”《永王磷传》:“李承式使判官评事裴茂,以步卒三千拒于瓜步洲伊娄埭。”则此洲本亦谓之瓜步洲也。

郭璞墓

《晋书·郭璞传》:“璞以母忧去职,卜葬地于暨阳,去水百步许,人以近水为言,璞曰:‘当即为陆矣。’其后沙涨,去墓数十里,皆为桑田。”《王惲集》乃云:“金山西北大江中乱石间,有丛薄,鸦鹊栖集,为郭璞墓。”按史文元谓去水百步许,不在大江之中,且当时即已沙涨为田,而暨阳在今江阴县界,不在京口。又所葬者璞之母,而非璞也。世之所传皆误。

蟬矶

芜湖县西南七里大江中蟬矶,相传昭烈孙夫人自沈于此,有庙在焉。按《水经注》:“武陵孱陵县故城,王莽更名孱陆也,刘备孙夫人,权妹也,又更修之。”则是随昭烈而至荆州矣。《蜀志》曰:“先主既定益州,而孙夫人还吴。”又裴松之注引《赵云列传》曰:“先主入益州,云领留营司马,时孙夫人以权妹,骄豪,多将吴吏兵,纵横不法。先主以云严重,必能整齐,特任掌内事。权闻备西征,大遣舟船迎妹,而夫人欲将后主还吴,云与张飞勒兵截江,乃得后主还。”是孙夫人自荆州复归于权,而后不知所终,蟬矶之传殆妄。

胥门

《史记》:“吴王既杀子晋,吴人为立祠于江上,号曰胥山。”《水经注》引虞氏曰:“松江北去吴国五十里,江侧有丞、胥二山,山各有庙。鲁哀公十三年,越使二大夫畴无馀、讴阳等伐吴。吴人败之,获二大夫,大夫死,故立庙于山上,号曰丞、胥二王也,胥山上今有坛石,长老云:胥神所治也。一以为子胥,一以为越大夫。”今苏州城之西南门曰胥门,陆广微《吴地记》云:“本伍子胥宅,因名。”非也。赵枢生曰:“按《吴越春秋》:吴工夫差十三年,将与齐战,道出胥门,因过姑胥之台。”则子胥未死已名为胥门。愚考《左传·哀公十一年》艾陵之战,胥门巢将上军。胥门,氏;巢,名。盖居此门而以为氏者,如东门遂、桐门右师之类。则是门之名又必在夫差以前矣。《淮南子》:“勾践甲卒三千人,以擒夫差于姑胥。”《越绝书》:“吴王起姑胥之台,五年乃成。”姑胥,山名也,不可知其所始。其字亦为“姑苏”。《国语》:“吴王帅其贤良与其重禄以上姑苏。”《史记》:“越伐吴,败之姑苏。”伍被对淮南王,言“见糜鹿游姑苏之台”。古“胥”、“苏”二字多通用。

潮信

白乐天诗:“早潮才落晚潮来,一月周流六十回。”白是北人,未谙潮候。今杭州之潮,每月朔日以子、午二时到。每日迟三刻有馀,至望日则子潮降而为午,午潮降而为夜子。以后半月复然。故大月之潮一月五十八回,小月则五十六回,无六十回也。水月皆阴之属,月之丽天,出东入西,大月二十九回,小月二十八回,亦无三十回也,所以然者,阳有馀而阴不足,自然之理也。

晋国

晋自武公灭翼,而王命曲沃伯以一军为晋侯,其时疆土未广,至献公始大。考之于传:灭杨、灭霍、灭耿、灭魏、灭虞。重耳居蒲,夷吾居屈,太子居曲沃,不过今平阳一府之境。而灭虢、灭焦,则跨大河之南。

不惠公败韩之倏,秦证河东,则内及解梁。狄取狐厨,涉汾,而晋境稍蹩,文公始启南阳,得今之怀庆,襄公败秦于附,惠公赂秦之地复为晋有。而以河西为境,持霍太山以北大部皆狄地,不属’于晋。文公广三行御狄,裂公败狄于箕,而秋牛始怖。忡公川槐绊朴戍之谋。以货易土。平公用荀、吴,败狄于太原。于是晋之北境至于洞涡、洛阴之间,而邬、祁、平陵、梗阳、涂水、马盂为祁氏之邑,晋阳为赵氏之邑矣。若成公灭赤狄潞氏,而得今之潞安;顷公灭肥、灭鼓,而得今之真定,皆一一可考。吾于杜氏之解绵上箕而不能无疑,并唐叔之封晋阳亦未敢以为然也。

绵上

《左传·僖二十四年》:“晋侯赏从亡者,介子推不言禄,禄亦弗及,遂隐而死。晋侯求之不获,以绵上为之田。”杜氏曰:“西河介休县南有地名绵上。”《水经注》:“石桐水即绵水,出介休县之绵山。北流经石桐寺西,即介子推之祠也。”袁崧《郡国志》曰:“介休县有介山,有绵上聚子推庙。今其山南跨灵石,东跨沁源,世以为之推所隐。而汉魏以来,传有焚山之事,太原、上党、西河、雁门之民至寒食不敢举火。石勒禁之,而雹起西河介山,大如鸡子,平地三尺。”前史载之,无异辞也。然考之于传,《襄公十三年》:“晋悼公蒷于绵上,以治兵,使士匄将中军,让干荀偃。”此必在近国都之地。又定么人年》:“赵简子逆宋乐祁,饮之洒于绵上,”自宋如晋,其路岂出于西河介休乎?况文公之时,霍山以北大抵皆狄地,与晋都远不相及。今翼城县西公有绵山,俗谓之小绵山,近曲沃,当必是简子逆乐祁之地。今万泉县南二里有介山。《汉书·武帝纪》诏曰:“朕用事介山,祭后土,皆有光应。”《地理志》:汾阴,介山在南。”《杨雄传》:“其三月,将祭后土,上乃师群臣,横大河,凑汾阴。既祭,行游介山,回安邑,顾龙门,览盐池,登历观陡西岳,以望八荒。雄作《河东赋》曰:‘灵舆安步,周流容与,以览于介山。嗟文公而愍推兮,勤大禹于龙门。’”《水经注》亦引此,谓晋《太康记》及《地道记》与《永初记》并言子推隐于是山而辨之,以为非然,可见汉时己有二说矣。

《左传·信公三十三年》:“狄伐晋,及箕,”解曰:“太原阳邑县南有箕城。”非也,阳邑在今之太谷县,襄公时未为晋有。传言“狄伐晋及箕”,犹之言“齐伐我及清”也,必其近国之地也。成公十三年,厉公使吕相绝秦,曰:“入我河县,焚我箕、郜。”又必其边河之邑,秦、狄皆可以争。而文公八年,有箕郑父;襄公二十一年,有箕遗,当亦以邑氏其人者矣。

《左传·昭公元年》:“迁实沈于大夏。”《定公四年》:“命以唐诰而封于夏虚。”服虔曰:“大夏在汾、浍之间。”杜氏则以为太原晋阳县。按晋之始见《春秋》,其都在翼。《括地志》:“故唐城在绛州翼城县西二十里。尧裔于所封,成王灭之,而封太叔也。”北距晋阳七百余里,即后世迁都亦远不相及;况霍山以北,自悼公以后始开县邑,而前此不见于传。又《史记·晋世家》曰:“成王封叔虞于唐。”唐在河、汾之东,方百里。翼城正在二水之东,而晋阳在汾水之西,又不相合。窃疑唐叔之封以至侯缗之灭,并在于翼。《史记》屡言“禹凿龙门,通大夏”。《吕氏春秋》言“龙门未辟,吕梁未凿”。河出孟门之上,则所谓大夏者,正今晋、绛、吉、隰之间,《书》所云“维彼陶唐,有此冀方”,而舜之命皋陶曰“蛮夷猾夏”者也,当以服氏之说为信。又齐桓公伐晋之师,仅及高梁,而《封禅书》述桓公之言,以为西伐大夏,大夏之在平阳明矣。

晋都

春秋时,晋国本都翼,在今之翼城县。及昭侯,封文侯之弟桓叔于曲沃。桓叔之孙武公灭翼,而代为晋侯,都曲沃;在今闻喜县。其子献公城绛,居之;在今太平县之南,绛州之北。历惠、怀、文、襄、灵、成六公,至景公,迁于新田;在今曲沃县,当汾、浍二水之间。于是命新田为绛,而以其故都之绛为故绛。此晋国前后四都之故迹也。晋自都绛之后,遂以曲沃为下国。然其宗庙在焉。考悼公之立,大夫逆于清原:是次郊外。庚午,盟而入;辛巳,朝于武宫:是入曲沃而朝于庙。二月乙酉朔,即位于朝:是至绛都。而平公之立,亦云“改服修官,焌于曲沃”,但不知其后何以遂为奕氏之邑。而栾盈之人绛,范宣子执魏献子之手,赂之以曲沃,夫以宗邑而与之其臣,听其所自为。端氏之封,屯留之徙,其所由来者渐矣。

晋有二暇。其一,《左传·成公六年》:“诸大夫皆曰:必居郇瑕氏之地。”杜氏曰:“郇瑕,古国名。”《水经注》:“涑水又西南迳瑕城。”京相璠曰:“今河东解县西南五里,有故瑕城”是也。在今之临晋县境,其一,《僖公三十年》:“烛之武见秦伯曰:‘许君焦、瑕,朝济而夕设版焉。’”解:“焦、瑕,晋河外五城之二邑。”《文公十二年》:“晋人、秦人战于河曲,秦师夜遁,复侵晋人瑕。”解以河曲为河东蒲坂县南,则瑕必在河外。《十三年》:“晋侯使詹嘉处瑕,以守桃林之塞。”按《汉书·地理志》:“湖,故曰胡,武帝建元年更名湖。”《水经·河水》:“又东迳湖县故城北。”郦氏注云:“《晋书》:《地道记》:《太康记》并言:胡县,汉武帝改作“湖”。其北有林焉,名曰桃林。古“瑕”、“胡”二字通用。《礼记》引《诗》:“心乎爱矣,瑕不谓矣。”郑氏注云:“暇之言胡也。瑕、胡音同,故《记》用其字。”是瑕转为胡,又改为湖。而瑕邑即桃林之塞也,今为阌乡县治。而《成公十三年》:“伐秦,成肃公卒于瑕。”亦此地也,道元以郇瑕之瑕为詹嘉之邑,误矣。

《信公十五年》:“晋侯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东尽虢略,南及华山。”正义曰:“自华山之东,尽虢之东界,其间有五城也。”传称焦瑕,盖是其二。

《成公元年》:“晋侯使瑕嘉平戎于王。”瑕嘉即詹嘉,以邑为氏。《僖公十五年》:“暇吕饴甥。”当亦同此,而解以瑕吕为姓,恐非。

九原

《礼记.檀弓》:“赵文子与叔誉观乎九原。”《水经注》以在京陵县。《汉志·太原郡》:“京陵”,师古曰:“即九京。”因《记》文“或作九京”而傅会之尔。古者卿大夫之葬必在国都之北,不得远涉数百里,而葬于今之平遥也。《志》以为太平之西南二十五里有九原山,近是。

昔阳

《左传·昭公十二年》:“晋苟吴伪会齐师者假道于鲜虞,遂人昔阳。秋八月壬午,灭肥,以肥子绵皋归。”杜氏谓:“鲜虞,白狄别种,在中山新市县。”又谓:“钜鹿下曲阳县西有肥{畾系}城。”是也。其曰:“昔阳,肥国都,乐平沾县东有昔阳城。”则非也。疏载刘炫之言,以为:“齐在晋东,伪会齐师,当自晋而东行也。假道鲜虞,遂入昔阳,则昔阳当在鲜虞之东也。”今按乐平沾县在中山新市西南五百余里,何当假道于东北之鲜虞,而反入西南之昔阳也?既入昔阳,而别言灭肥,则肥与昔阳不得为一,安得以昔阳为肥国之都也?昔阳既是肥都,何以复言钜鹿下曲阳有肥{畾系}之城?疑是肥名取于彼也。肥为小国,境必不远,岂肥名取钜鹿之城建都于乐平之县也?“十五年,苟吴伐鲜虞,围鼓。”杜云:“鼓,白狄之别,钜鹿下曲阳县有鼓聚。”炫谓:“肥、鼓并在矩鹿。昔阳即是鼓都,在鲜虞以东南也。”《二十二年》传曰:“晋荀吴使师伪籴者,负甲以息于昔阳之门外,遂袭鼓,灭之。”则昔阳之为鼓都断可知矣。

《汉书·地理志》:“钜鹿下曲阳。”应劭曰:“晋荀吴灭鼓,今鼓聚昔阳亭是也。”《水经注》:“低水东经肥{畾系}县之故城南,又东经昔阳城南,本鼓聚。”《十三州志》曰:“今其城昔阳亭是矣。”京相璠曰:“白狄之别也。下曲阳有鼓聚。”其说皆同。《史记·赵世家》:“惠文王十六年,廉颇将攻齐昔阳,取之。”夫昔阳在钜鹿,故属之齐,岂得越太行而有乐平乎?

晋之灭狄,其用兵有次第。宣公十五年,灭潞氏。十六年,灭甲氏及留吁。成公十一年,伐弞咎如;而上党为晋有矣。昭公元年,败无终及群狄于大卤;而大原为晋有矣。然后出师以临山东,昭公十二年,灭肥。二十二年,灭鼓。于是太行以南之地谓之南阳,太行以东之地谓之东阳。而晋境东接于齐,盖先后之勤且八十年,而鲜虞犹不服焉,平狄之难如此。

太原

太原府在唐为北都。《唐书·地理志》曰:“晋阳宫,在都之西北。宫城周二千五百二十步,崇四丈八尺,都城左汾右晋,潜丘在中。长四千三百二十一步,广三千一百二十二步,周万五千一百五十三步,其崇四丈。汾东曰东城,贞观十一年长史李勣筑。两城之间有中城,武后时筑,以合东城。宫南有大明城,故宫城也。宫城东有起义堂,仓城中有受瑞坛。当日规模之闳壮可见。自齐神武创建别都,与邺城东西并立。隋炀继修宫室。唐高祖因以克关中,有天下。则大以后名为北都。五代李氏、石氏、刘氏三主皆兴于此。及刘继元之降,宋太宗以此地久为创霸之府;又宋主大火,有参,辰不两盛之说,于是一举而焚之矣。《宋史·太宗纪》:“太平兴国四年五月戊子,以榆次县为新并州。乙未,筑新城。丙申,幸城北御沙河门楼,尽徙馀民于新城,遣使督之,既出,即命纵火。丁酉,以行宫为平晋寺,”陆游《老学庵笔记》曰:“大宋太平兴国四年,平太原,降为并州,废旧城,徙州於榆次。”今太原则又非榆次,乃三交城也。城在旧城东北三十里,亦形胜之地,本名故军,又尝为唐明镇,有晋文公庙,甚盛。平太原后三年,帅潘美奏乞以为并州,从之,于是徙晋文公庙,以庙之故址为州治。又徙阳曲县放三交,而榆次复为县。然则今之太原府乃三交城,而太原县不过唐都城之一隅耳。其遗文旧绩,一切不可得而见矣。

《旧唐书·崔神庆传》曰:“则天时,擢拜并州长史。先是并州有东西二城,隔汾水,神庆始筑城相接,每岁省防御兵数千人,边州甚以为便。”此即《志》所云“两城之间有中城”者也。汾水湍悍,古人何以架桥立城如此之易?如长安东,中,西三渭桥,昔为方轨,而今则咸阳县每至冬月,乃设一版河阳驿,杜预所立浮桥,其遗迹亦复泯然。蒲津铁牛,求一僧怀丙,其人不可得。国有六职,百工与居一焉。不但坐而论道者不如古人而已。

春秋时,代尚未通中国。赵襄子乃言:“从常山上临代,代可取也。”正义曰:“《地道记》云:“恒山在上曲阳县西北一百四十里,北行四百五十里得恒山岋,号飞狐口,北则代郡也。”《水经注》引梅福上事曰:“代谷者,恒山在其南,北塞在其北,谷中之地上谷在东,代郡在西。”此则今之蔚州,乃古代国。项羽徙赵王歇为代王,歇更立陈馀为代王,汉高帝立兄刘仲为代王,皆此地也。十年,陈稀反。十一年,破豨,立于恒为代王,都晋阳。则今之太原县矣。《孝文纪》则云:“都中都。”而文帝过太原,复晋阳、中都二岁。又立于武为代王,都中都。则今之平遥县矣。又按卫绾,代大陵人。大陵,今在文水县北,而属代,代都中都故也。代凡三迁,而皆非今代州。今代州之名自隋始。

阙里

《水经注》:“孔庙东南五百步有双石阙,故名阙里。”按《春秋·定公二年》:“夏五月王辰,雉门及两观灾。冬十月,新作雉门及两观。”注:“雉门,公宫之南门,两观,阙也。”《礼记》:“昔者仲尼与放蜡宾事毕,出游于观之上。”《史记·鲁世家》:“炀公筑茅阙门。”盖阙门之下,其里即名阙里,而夫子之宅在焉。亦谓之“阙党”,《鲁论》有“阙党童子”、“荀子、仲尼居于阙党”是也。后人有以居为氏者。《汉书·儒林传》:“有邹人阙门庆忌”注云:“姓阙门,名庆忌。”

杏坛

今夫子庙庭中有坛,石刻曰“杏坛”。《阙里志》:“杏坛,在殿前,夫子旧居,”非也。杏坛之名出自《庄子入庄子曰:“孔子游乎缁帷之林,休坐于杏坛之上。弟子读书,孔子弦歌鼓琴。奏曲未半,有渔父者下船而来,须眉交白,被发揄袂,行原以上,距陆而止,左手据膝,右手持颐,以听曲终。”又曰:“孔子乃下求之,至于泽畔,方将杖挐而引其船,顾见孔子还,乡而立,孔子反走,再拜而进。”又曰:“客乃刺船而去,延缘苇间。颜渊还车,子路授绥,孔子不顾。侍水波定,不闻挐音,而后敢乘。”司马彪云:“缁帷,黑林名也。杏坛,泽中高处也。”《庄子》书凡述孔子皆是寓言。渔父不必有其人,杏坛不必有其地,即有之亦在水上苇间,依破旁渚之地,不在鲁国之中也明矣。今之杏坛,乃宋乾兴间四十五代孙道辅增修,祖庙移大殿,于后因以讲堂旧基甽石为坛,环植以杏,取杏坛之名名之耳。

徐州

《史记·齐大公世家》:“田常执简公于徐州。”《田敬仲完世家》:“宣王九年,与魏襄王会徐州,诸侯相王也。十年,楚围我徐州。”《魏世家》:“襄王元年,与诸侯会徐州。”《楚世家》:“威王七年,齐孟尝君父田婴欺楚,楚伐齐,败之于徐州。”《越世家》:“勾践已平吴,乃以兵北渡淮,与齐、晋诸侯会于徐州。”《鲁世家》:“顷公十九年,楚伐我,取徐州。”按《续汉书·志》:“薛本国,六国时曰徐州,在今滕县之南薛河北。有大城,田文所筑也。”此与楚、魏二国为境。而威王曰:“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则燕人祭北门,赵人祭西门,徙而从者七千余家。”盖与梁惠王言,不欲斥魏,更以燕、赵夸之耳。

索隐曰:“《说文》:“余阝,邾之下邑,在鲁东。”又《竹书纪年》云:“梁惠成王三十一年,邳迁于薛,改名曰徐州。”则徐与邻并音舒也。今读为《禹贡》:“徐州”之徐者,误。《齐世家》:“田常执简公于徐州。”《春秋》正作“舒州”。

《春秋·隐二年》:“宫人入向。”杜氏解曰:“谯国龙亢县东南有向城。”《桓十六年》:“城向。”无解。《宣四年》:“公及齐侯平宫及郯。宫人不肯,公伐莒,取向。”解曰:“向,莒邑,东海氶县东南有向城。远,疑也。”《襄二十年》:“仲孙速会莒人,盟于向。”解曰:“莒邑。”按《春秋》,向之名四见于经,而社氏注为二地,然其实一向也。先为国,后并于宫,而或属莒,或属鲁,则以摄乎大国之间耳,承县今在峄,杜氏以其远而疑之,况龙亢在今凤阳之怀远乎?

《齐乘》以为今沂州之向城镇,近之矣。

小穣

《春秋·庄三十二年》:“城小穣。”《左氏传》曰:“为管仲也。”盖见昭公十一年,申无宇之言曰:“齐桓公城,而肯管仲焉,至于今赖之。”而又见《信二年》经书“城楚丘”之出于诸侯,谓仲父得君之专,亦可勤诸侯以自封也。是不然。仲所居者穣也,此听城者小穣也。《春秋》有言穣,小言小者,《庄二十三年》:“公及齐侯遇于穣。”《僖二十六年》:“公以楚帅伐齐,取穣。”《文十七年》:“公及齐侯盟于穣。”《成三年》:“叔孙侨如会晋荀首于穣。”四书“穣”而一书“小穣”,别于穣也。范宁穣:“小穣,鲁地。”然则城小穣者,内城也,故不系之齐,而与管仲无与也,汉高帝以鲁公礼葬项羽于穣城,即此鲁之小穣。而注引《皇览》,以为东郡之穣城,与留候所葆之黄石同其地,其不然明矣。《春秋秋发微》曰:“曲阜西北有小穣城。”

泰山立石

岳顶无字碑,世传为秦始皇立,按秦碑在玉女池上,李斯篆书,高不过五尺,而铭文并二世诏书咸具,不当又立此大碑也。考之宋以前亦无此说,因取《史记》反复读之,知为汉武帝所立也。《史记·秦始皇本纪》云:“上泰山,立石封祠,祀其下。”云:“刻所立石。”是秦石有文字之证,今李斯碑是也。《封禅书》云:“东上泰山,泰山之草木叶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巅上。遂东巡海上。四月,还至奉高。”上泰山封而不言刻石,是汉石无文字之证,今碑是也。《续汉书·祭把志》亦云:“上东上泰山,乃上石,立之泰山巅。”然则此无字碑明为汉武帝所立,而后之不读史者误以为秦耳。

始皇刻石之处凡六,《史记》书之甚明,于邹峄山则上云“立石”,下云“刻石颂秦德”,于泰山则上云“立石”,下云“刻所立石”。于之罘则二十八年云“立石”,二十九年云“刻石”。于琅邪则云“立石,刻颂秦德”。于会稽则云“立石,刻颂秦德”。无不先言立,后言刻者;惟于碣石则云“刻碣石门”,门自是石,不须立也。古人作史,文字之密如此。使秦皇别立此石,秦史焉得不纪;使汉武有文刻石,汉史又安敢不录乎?

泰山都尉

《后汉书·桓帝纪》:永兴二年,泰山琅邪贼公孙举等反,杀长史。永寿元年七月,初置泰山琅邪都尉官。延熹五年八月己卯,罢琅邪都尉官。八年五月壬申,罢泰山都尉官。《金石录》载汉《泰山都尉孔宙碑》云:“宙以延熹四年卒。”盖卒后四年官遂废矣。然泰山都尉实不始于此,光武时曾置之。《文苑传》:“夏恭,光武时拜郎中,再迁泰山都尉。”又按《光武纪》:“建武六年,初罢郡国都尉官。”恭之迁盖在此年前也。

泰山自公孙举、东郭窦,劳丙叔、孙无忌相继叛乱,以是置都尉之官。以后官虽不设,而郡兵领于太守,其力素厚。故何进使府掾泰山王匡东发其郡强弩,而应劭、夏侯渊亦以之破黄巾,可见汉代不废郡兵之效。而建安中,曹公表曰:“泰山郡界旷远,旧多轻悍。权时之宜,可分五县为赢郡。”则其时之习俗又可知矣。

社首

《史记》:“周成王封泰山,禅社首。”《唐书》:高宗“乾封元年正月庚午,禅社首。”玄宗“开元十三年十一月辛卯,禅社首。”《宋史》:真宗“大中祥符元年十月王子,禅社首。”今高里山之左有小山,其高可四五丈,《志》云即社首山。在岳旁诸山中最卑小,不知古人何取于此?意者封于高,欲其近天;禅于下,欲其近地。且山卑而附岳址,便于将事,初陟高之后不欲更劳民力邪?

济南都尉

汉济南郡太守,治东平陵。而都尉治放陵者,以长白山也。《魏书·辛子菠传》:“长白山连接三齐瑕丘数州之界,多有盗贼,子馥受使检覆,因辨山谷要害宜立镇戍之所。又诸州豪右在山鼓铸,奸党多依之,又得密造兵仗,亦请破罢诸冶,朝廷善而从之。”隋大业九年,齐人孟让、王薄等众十余万,据长白山,攻剽诸郡。以张须陀、王世充之力不能灭,讫于隋亡。观此二事,则知汉人立都尉治于陵之意矣。

邹平台二县

《汉书》济南郡之县十四,一曰东平陵,二日邹平,三曰台,四日梁邹。《功臣表》则有台定侯戴野,梁邹孝侯武虎,是二县并为侯国。《续汉志》济南郡十城,其一曰东平陵,其四曰台,其七日梁邹,其八日邹平。而《安帝纪》云:“延光三年二月戊子,济南上言:凤皇集台县丞霍收舍树上。”章怀太子注云:“台县属济南郡,故城在今齐州平陵县北。”《晏子春秋》:“景公为晏子封邑,使田无字致台与无盐。”《水经注》亦云:“济水又东北过台县北。”寻其上下文句,本自了然,后人读《汉书》,误从“邹”字绝句,因以邹为一县,平台为一县。《齐乘》遂渭汉济南郡有邹县,后汉改为邹平,又以台、平台为二县。此不得其句读而妄为之说也。

汉以邹名县者五。鲁国有驺,亦作“邹”;胶东国有邹卢;千乘郡有东邹;与济南之邹平、梁邹,凡五。其单称邹者,今兖州府之邹县也。亦有平台,属常山郡。《外戚恩泽侯表》:“平台康侯史元。”《后汉书·邱彤传》:“尹绥封平台侯”是也。有邹平、有台,而亦有邹,有平台,不可不辨也。

晋时县名多沿汉旧,按史《何曾传》:“曾孙机为邹平令。”是有邹平矣,《解系传》:“父修,封梁邹侯。”《刘颂传》:“追封梁邹县侯。”是有梁邹矣。《宋书》言:“晋太康六年三月戊辰,乐安、梁邹等八县陨霜,伤桑麦。”《文帝纪》:“元嘉二十八年五月乙酉,亡命司马顺则自号齐王,据梁邹城。八月癸亥,梁邹平,斩司马顺。”则是宋有梁邹矣。不知何故,《晋书·地理志》于“乐安国”下,单书一“邹”字,此史之阙文。

而《齐乘》乃云:“晋省梁邹入邹县。”夫晋以前,此地本无邹县,而何从人之乎?盖不知而妄作者矣。

夹谷

《春秋·定公十年》:“夏,公会齐侯于夹谷。”传曰:“公会齐侯于祝其,实夹谷。”杜预解及服虔注《史记》,皆云在东海祝其县。刘昭《志》、杜佑《通典》因之,遂谓夹谷山在今赣榆县西五十里。按赣榆在春秋为莒地,与齐、鲁之都相去各五六百里,何必若此之远?当时景公之观不过曰“遵海而南,放于琅邪”而已,未闻越他国之境。《金史》云:“淄川有夹谷山。”《一统志》云:“夹谷山在淄川县西南三十里,旧名祝其山,其阳即齐鲁会盟之处,萌水发源于此。”《水经注“:“萌水出般阳县西南甲山。”是以甲山为夹谷也,而《莱芜县志》则又云:“夹谷在县南三十里,接新泰界。”未知其何所据,然齐,鲁之境正在莱芜;东至淄川,则已人齐地百余里。二说俱通。又按《水经注》莱芜县曰:“城在莱芜谷,当路岨绝两山间,道由南北门。旧说云:齐灵公灭莱,莱民播流此谷,邑落荒芜,故曰莱芜。《禹贡》所谓莱夷也。”夹谷之会,齐侯使莱人以兵劫鲁侯,宣尼称“夷不乱华”是也。是则会于此地,故得有莱人,非召之东莱千里之外也。不可泥祝其之名,而远求之海上矣。

瀐水

瀐水出琅邪郡箕屋山。《书·禹贡》”瀐淄其道”,《左传·襄公十八年》:“晋师东侵及瀐”是也。其子或省“水”作“维”,或省“系”作“淮”,又或从“心”作“惟”,总是一字。《汉书·地理志》琅邪郡“朱虚”下、“箕”下作“维”,“灵门”下、“横”下、“折泉”下作“淮”,上文引《禹贡》:“惟甾其道”又作“惟”,一卷之中,异文三见。

《通鉴·梁武帝纪》:“魏李叔仁击邢杲于惟水。”古人之文或省,或惜其旁,并从“鸟隹”之“隹”则一尔。径人误读为“淮沂其乿”之“淮”,而呼此水为槐河,失之矣。

又如《三国志·吴主传》:“作棠邑涂塘,以淹北道。”《晋书·宣帝纪》:“王凌诈言吴人塞涂水。”《武帝纪》:“琅邪王伷出余中。”《海西公纪》:“桓温自山阳及会稽,王昱会于涂中。”《孝武纪》:“遣征虏将军谢石帅舟师屯涂中。”《安帝纪》:“谯王尚之众溃逃于涂中。”并是“滁”字,《南史·程文季传》:“秦郡前江浦通涂水”是也。古“滁”省作“涂”,与“瀐”省作“淮”正同,韵书并不收此二字。

劳山

劳山之名,《齐乘》以为“登之者劳”,又云一作“牢丘”,长春又改为“鳌”,皆鄙浅可笑。按《南史》:“明僧绍隐于长广郡之崂山。”《本草》:“天麻生太山、崂山诸山。”则字本作“崂”,若《魏书·地形志》、《唐书·姜抚传》、《宋史·甄栖真传》并作“牢”,乃传写之误。《诗》:“山川悠远,维其劳矣。”笺云:“劳劳,广阔。”则此山或取其广阔而名之。郑康成,齐人;劳劳,齐语也。

《山海经·西山经》亦有劳山,与此同名。

《寰字记》:“秦始皇登劳盛山,望蓬莱,后人因谓此山一名劳盛山。”误也。劳、盛,二山名,劳即劳山,盛即成山。《史记·封禅书》:“七曰日主,祠成山。成山斗入海。”《汉书》作“盛山”,古字通用,齐之东偏,环以大海,海岸之山莫大于劳、成二山,故始皇登之。《史记·秦始皇纪》:“令入海者赍捕巨鱼具,而自以连弯,侯大鱼至,射之。自琅邪北至荣成山,弗见。至之罘,见巨鱼,射杀一鱼。”正义曰:“荣成山即成山也。”按史书及前代地理书,并无荣成山,予向疑之。以为其文在琅邪之下,成山之上,必“劳”字之误。后见王充《论衡》引此,正作“劳成山”。乃知昔人传写之误,唐时诸君亦未之详考也,遂使劳山并盛之名,成山冒荣之号。今特著之,以正史书二千年之误。

先生《劳山图志序》略曰:劳山在今即墨县东南海上,距城四五十里,或八九十里。有大劳、小劳,其峰数十,总名曰劳,《志》言秦始皇登劳盛山,望蓬莱,因谓此山一名劳盛,而不得其所以立名之义。《汉书》:“成山”作“盛山”,在今文登县东北,则劳、盛自是二山,古人立言尚简,齐之东偏,三面环海,其斗入海处,南劳而北盛,贝尽乎齐东境矣。其山高大深阻,旁薄二三百里。以其僻在海隅,故人迹罕至。秦皇登之,是必万人除道,百官扈从,千人拥挽而后上也。五穣不生,环山以外,土皆疏脊,海滨斥卤,仅有鱼蛤,亦须其时。秦皇登之,必一郡供张,数县储偫,四民废业,千里驿骚而后上也。于是齐人苦之,而名之曰劳山,其以是夫?古之圣王劳民而民忘之,秦皇一出游而劳之名传之千万年。然而致止则有由矣。《汉志》言齐俗夸诈。自大公、管仲之馀,其言霸术已无遗策。而一二智慧之士猖为迂怪之谈,以耸动天下之听,不过欲时君拥篲,辩士诎服,为名高而已,岂知其患之至于此也!

楚丘

《春秋·隐公七年》:“戎伐凡伯于楚丘以归。”杜氏曰:“楚丘,卫地,在济阴成武县西南。”夫济阴之成武,此曹地也,而言卫非也。盖为僖公二年“城楚丘”同名而误。按卫国之封本在汲郡朝歌。懿公为狄所灭,渡河而东,立戴公,以庐于曹。杜氏曰:“曹,卫下邑。”《诗》所谓“思须与潜”,庐者,无城郭之称,而非曹国之曹也。《僖公三年》:“城楚丘。”杜氏曰:“楚丘,卫邑。”《诗》所谓“作于楚宫”,而非戎伐凡伯之楚丘也。但曰卫邑,而不详其地,然必在今滑县、开州之间。滑在河东,故唐人有““魏、滑分河”之录矣。《水经注》乃曰:“楚丘,在成武西南,即卫文公所徙。”误矣。彼曹国之地,齐桓安得取之而封卫乎,以曹名同,楚丘之名又同,遂附为一地尔。

今曹县东南四十里有景山,疑即《商颂》所云:“陟彼景山,松柏丸丸”,而《左传·昭公四年》椒举言:“商汤有景毫之命”者也。《鄘诗》:“望楚于堂,景山与京。”则不在此也。

东昬

汉陈留郡有东昬。《续汉志》注云:“《陈留志》曰:‘故户牖乡有陈平祠。”而山阳郡有东缗,《续汉志》:“春秋时曰缗。”注云:“《左传·僖公二十三年》:‘齐侯伐宋,围缗,”《前书》师古曰:“缗音昮。”《左传》解:“缗,宋邑。”高平昌邑县东南有东缗城。《史记·绛侯周勃世家》:“攻爰戚、东缗以往。”索隐曰:“山阳有东缗县。”属陈留者,音昬。属山阳者,音昮。《括地志》云:“东缗故城在兖州金乡县界。”《水经注》引《王海碑》辞曰:“使河堤谒者山阳东昬司马登。”是以“缗”为“昬”,误矣。《隶释·酸枣令刘熊碑》阴:“故守东昬长苏胜。”则陈留之东昬也。

长城

春秋之世,田有封洫,故随地可以设关。而歼陌之间一纵一横,亦非戎车之利也。观国佐之对晋人则可知矣,至于战国,井田始废,而车变为骑,于是寇钞易而防守难,不得已而有长城之筑。《史记·苏代传》:“燕王曰:‘齐有长城拒防,足以为塞。’”《竹书纪年》:“梁惠成王二十年,齐闵王筑防,以为长城。”《续汉志》:“济北国卢有长城,至东海。”《泰山记》:“泰山西有长城,缘河经泰山,一千余里,至琅邪台入海。”此齐之长城也。《史记·秦本纪》:“魏筑长城,自郑滨洛,以北有上郡。”《苏秦传》:“说魏襄王曰:‘西有长城之界。’”《竹书纪年》:“惠成王十二年,龙贾帅师筑长城于西边。”此魏之长城也。《续汉志》:“河南郡卷。

有长城,经阳武到密。”此韩之长城也。《水经注》:“盛弘之云:叶东界有故城始犨县,东至瀙水,达泚阳,南北数百里,号为方城,一谓之长城。”《郡国志》曰:“叶县有长城,曰方城。”此楚之长城也。若《赵世家》:“成侯六年,中山筑长城,”又言:“肃侯十六年,筑长城。”则赵与中山亦有长城矣。以此言之,中国多有长城,不但北边也。

其在北边者,《史记·匈奴传》:“秦宣太后起兵,伐残义渠,于是秦有陇西北地上郡,筑长城以拒胡。”此秦之长城也。《魏世家》:“惠王十九年,筑长城,塞固阳。”此魏之长城也。《匈奴传》又言:“赵武灵王北破林胡、楼烦,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而置云中、雁门、代郡。”此赵之长城也。燕将秦开袭破东胡,东胡却千余里,燕亦筑长城,自造阳至襄平,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以拒胡。”此燕之长城也。秦灭六国,而始皇帝使蒙恬将十万之众,北击胡,悉收河南地。因河为塞,筑四十四县城,临河,徙适戍以充之,而通直道。自九原至云阳,因边山险壍溪谷可缮者治之,起临桃,至辽东,万馀里。又度河据阳山北假中。此秦并天下之后所筑之长城也。自此以往,则汉武帝元朔二年,遣将军卫青等击匈奴,取河南地,筑朔方,复缮故秦时蒙恬所为塞,因河为固。魏明元帝泰常八年二月戊辰,筑长城于长川之南,起自赤城西,至五原,延袤二千馀里。大武帝太平真君七年五月丙戌,发司、幽、定、冀四州十万人筑城。

上塞围,起上谷,西至河,广袤皆千里。北齐文宣帝天保三年十月乙未,起长城自黄护岭北至社平戍四百余里,立三十六戍。六年,发民一百八十万筑长城,自幽州北夏口至恒州九百余里。先是,自西河总秦戍筑长城,东至于海,前后所筑东西凡三千余里,率十里一戍,其要害置州镇凡二十五所。八年,于长城内筑重城。自库洛拔而东至于坞纥戍,凡四百余里,而《斛律羡传》云:“羡以北卤屡犯边,须备不虞。自库堆戍东距于海,随山屈曲二千余里,其间二百里中,凡有险要,或斩山筑城,或断谷起障,并置立戍逻五十余所。周宣帝大象元年六月,发山东诸州民修长城,立亭障,西自雁门,东至碣石。隋文帝开皇元年四月,发稽胡修筑长城。五年,使司农少卿崔仲方发丁三万,于朔方灵武筑长城,东距黄河,西至绥州,南至勃出岭,绵历七百里。六年二月丁亥,复令崔仲方发丁十五万,于朔方以东,缘边险要筑数十城。七年,发丁男十万余人修长城。大业三年七月,发丁男百余万筑长城,西逾榆林,东至紫河。四年七月辛巳,发丁男二十余万筑长城,自榆林谷而东。此又后史所载继筑长城之事也。 y/RywHUQQY77pqWOWMtnHLaZQSJl93oIg42VOM39e9ZGAx9v5myrTLl1IV184cW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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