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琛双眼潮湿,伸手搂住孙丙,用力抱了抱孙丙,开口说道:“兄弟何苦来哉!”
孙丙却嘿嘿笑了起来,仿佛完全不知手指疼痛一般,并未多说什么。
李琛再拉孙丙坐在他身边,可是孙丙却坚辞不受,坚持站在李琛身后,对李琛说道:“主君在此,岂有我之座位!”
他这个态度已经彻底表明,他孙丙,从今以后,便奉李琛为主了,这时代主人坐下,为仆者是不能跟着坐在主人身边的,否则便是僭越了礼仪,孙丙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也懂得这个道理。
众人看罢之后,也无话可说,李琛劝不过孙丙,只得命人在自己身后位置,摆了一个案几,命孙丙坐在他的身后,这才让孙丙坐下。
李琛详细询问了一番孙丙,有关青面黄的具体情况,听罢了之后,这心中便更有了底。
此时夜色已深,外面早已宵禁,众人回家是不可能了,于是李琛让他们就住在这里,让人给他们准备床铺。
而他则带上了孙丙,立即赶到里中的新宅院中,不顾李振和李辩已经睡下,命人将他们二人叫了起来。
李振和李辩都知道今晚李琛在旧宅设宴,款待他的那些轻侠朋友们,以为他们肯定要闹腾很晚,所以也不管他们了,早早就睡下了。
这会儿被李琛突然叫起来,二人都不知道这么晚了李琛叫他们起来作甚,甚至李振颇有些不喜,令人掌灯到厅中坐下,此时李辩也赶了过来。
李振沉着脸,命人让李琛进来说话,李琛刚进门拜倒,李振便对他斥道:“如此晚了,你不早点休息,却将我和你仲父都叫起来作甚?有什么事情,难道不能等明日再说吗?这是你为人子所为吗?”
李辩有点睡眼惺忪,先看了看李琛,看他是不是喝高了,但是看了一眼之后,觉得李琛不像是喝多了,举止依旧很是得当,于是便抬手止住了正在呵斥李琛的李振。
说起来李辩这个叔叔,比起李振这个爹,似乎更了解李琛,李琛十岁之前性情顽劣不假,但是十岁之后,便知书达理,知进退,从未干出过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十五之后偶尔饮酒,但是也从未喝多胡闹过,或者是因为饮酒闹事。
所以他觉得李琛今晚这么晚不顾他们兄弟二人已经休息,还来将他们叫起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琛儿!这么晚叫我们起来,我想你一定是有急事!不妨只管说来!”李辩撩衣袍跪坐下之后,对李琛说道。
李琛抬起头,看了一眼屋中伺候的两个奴婢,令其退下,不得靠近这间屋子,这时候李振才意识到,李琛可能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他们说,于是也坐直了身体。
“启禀阿翁(父亲)仲父,琛深夜搅扰你们休息,是有一件迫不得已之事!刚才琛之好友孙丙冒死前来,告知我说,西山贼青面黄,近日将要前来袭击我家!意图对我们破家夺财!”
李琛的话刚一出口,李振就被吓得手一哆嗦,刚端起来送到嘴边的茶碗便当啷一下跌落在了地上,碗中热汤洒了一身,却犹如不知,急问道:“此事当真?孙丙怎么知道?”
“孙丙家破杀人之后,便逃入西山之中,避于青面黄麾下,他无意间听闻青面黄等贼商议,近日准备前来洗掠本庄!意在我们李家!
所以孙丙连夜逃出西山,冒死潜回这里,前来给我们家报信!所以此事琛以为,断不会有假!”李琛镇定的对李振答道。
李振一听,顿时就没了主意,慌张了起来,虽然李振在这家是家长,治家倒是有方,可是心理素质并不好,反倒是李辩常年在外行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听闻之后倒是没有立即惊慌失措,只是吃了一惊罢了。
听了李琛的话之后,李辩看李振很是紧张,于是连忙说道:“仲兄莫急,琛儿,那么孙丙这会儿何在?”
“就在门外候着!”李振答道。
“速速请他进来说话!”李辩立即说道。
李琛答应一声,出门把孙丙带了进来,孙丙一进屋,便立即跪倒在地,对李振和李辩拜道:“罪奴孙丙见过二位恩主!”
孙丙这话,把李振和李辩听的又是一愣,按理说孙丙是李琛的朋友,即便是负罪在身,也不必对他们自称为罪奴呀?这罪奴应该是家奴对主人的自称。
于是李振连忙问道:“孙丙,你此话何意?”
“李君对我孙丙有再造之恩,丙今日已经决定,从今以后奉李君为主,甘愿终身在李君身边为奴!为李君效犬马之劳!绝无反悔!”孙丙于是解释道。
李振和李辩听罢之后,都神色有些紧张,因为他们都已经听说了孙丙的事情,为此还唏嘘过,觉得李琛毕竟和孙丙是好友,可是出事之前,他们作为长辈,却不知此事,以至于未能帮上孙丙,最终让孙丙落得家破人亡,还负罪在身,亡命无踪。
现如今孙丙居然投到了李琛之下,奉李琛为主,甘愿在李家为奴,这件事怎么说的?更何况孙丙现如今可是负罪之身,如果李家收留了孙丙为奴的话,此事传出去,赵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旦报官,那么他们李家便会受到株连,藏匿重犯,在大汉律令之中,乃是重罪,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看到父亲和叔父二人脸色有异,李琛立即拜倒在孙丙身边,朗声对李振和李辩说道:“阿翁、仲父!孙君虽然负罪在身,但是却情有可原,赵家夺其家产也就罢了,还出言不逊羞辱孙君已故的阿翁!
我等身为汉人,素来最敬尚气轻生之人,士人尚知若有人辱及父母,士当拔刀杀之!
赵家子辱及孙君故去的阿翁,是可忍孰不可忍,孙君拔刀杀之虽然有违律令,但是并无失节之处!琛自懂事以来,最敬这样之人!
再之,孙君虽然亡命山中,但是当听闻贼人意图谋害我们家之事以后,连夜冒死逃出西山,不顾个人生死,前来给我们报信!
故此琛斗胆做主,延请孙君为我家客卿,还望阿翁、仲父恩准!”说着拜倒叩头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