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彪父亲因为此事被气的吐血,现在也病倒了,去年朱家本来就因为年景不好,入不敷出,又碰上了这样的事儿,所以顿时就陷入到了困境之中。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他们大可不管朱成拉倒,任其自生自灭,偷东西是他朱成干的,何况又已经分家另过,就算是追究,也追不到朱彪父亲头上。
但是对于魏家他们却不能不管,魏家在中丘县内历来强势,连中丘县的县君都对魏家颇为忌惮,因为当今世上,官员多是外地人,想要在任上站住脚,就离不开当地的世族大姓支持,同时也需要县里的吏员支持。
而吏员跟朝廷任命的官员不同,他们多都是本地世家大户出身,而魏家虽非耕读之家,可是却历来强势,勾结了不少县内的小吏为之所用,所以外来的县君和县尉也不敢轻易拿他们怎么样。
如果此次朱彪家不给魏家拿出五万钱赔偿的话,那么魏家有的是办法,逼得朱彪家破人亡,所以朱彪这些日子,为此很是忧心。
现在连他家的田马都已经卖了,所以下午李琛他们相约去骑射,朱彪一是在亭中当值,不便前来,而是因为他现在也没了马,又如何去习练骑射呢?
而朱彪这个人,李琛是了解的,性情豪爽,而且也是个尚义之人,另外朱彪天生勇力,从小擅长手搏之术(拳术或者说是徒手格斗),另外也善使一对手戟,虽然不是李琛的对手,但是在关林乡之内,他的手博之术和短戟,都很难找到对手,颇有战力。
于是听罢朱彪的话之后,李琛哈哈一笑,拉过朱彪说道:“我当是多大的事情呢!不就是五万钱吗?就把你难为成这样?
李恒,你去找阿翁拿五万钱过来,就说我有急用!要是阿翁问起何事,就说我回头再跟他解释,你现在就去!”
李恒乃是李琛的从弟,是李辩的儿子,今年十五岁,不过比起李琛,李贞在读书方面,特别是在经学方面,要比李琛强。
可是放眼赵国境内的士子们,李恒并不出众,充其量也就是中人偏上之姿。
可是李恒对李琛,却崇拜的不得了,天天跟个跟屁虫一样,只要李琛在家,就跟在李琛的屁股后面转悠,如果不是李辩和李振兄弟两个看的紧的话,李恒估摸着也会被李琛给带歪,弃文习武。
另外李琛对李恒这个从弟也不错,并不希望他跟着自己习武,而是帮着李振和李辩约束李恒,命他好好读书,习武可以,但是却不可占用太多时间,平时也帮着李辩检查李恒的学业,所以李辩对李琛也很是感激。
今日李琛请乡里的这些轻侠好友们前来聚会,李恒虽然下午未能跟着去练骑射,但是晚上却溜了过来,到底他也是个少年郎,也喜欢跟着李琛的这帮朋友一起玩儿。
不过在这里,李琛却不许他多饮酒,也不许别人劝李恒饮酒,毕竟李恒年纪比他们小,现在就喝多酒,对他不好。
李恒是历来以李琛马首是瞻,听了李琛的话之后,李恒答应一声,便立即站起来跑了出去。
朱彪听罢之后,心中一惊,五万钱在这个时代,可不是小数目,因为很多黔首的家訾(同家资)算下来能有十万钱,就算是不错了,大多数黔首百姓的家訾,只有两三万钱。
五万钱放在两年前,能买一匹相当不错的好马了,一般的驽马或者田马,可以买两匹之多,所以五万钱在这个时代,绝对不是个小数目,而李琛一张嘴,就要给朱彪五万钱,所以就连在座的几个家比较富裕的少年听了,都为之咂舌。
这更不要说朱彪了,朱彪家里存的钱,满打满算不过一两千钱罢了,买了田马才得了两万钱,现在除了卖田之外,实在是凑不出什么钱了,而朱彪同姓族人也基本上都不富裕,也拿不出什么钱帮朱彪家。
现如今李琛一听毫不犹豫的就要给他五万钱,让朱彪这心里面真是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连忙站起来对李琛深施一礼说道:“李君!使不得呀!这太多了!我已经卖了马,现在凑了两万五千钱了,还差一半,如果君若想帮我,至多再借给我一半足矣!彪岂敢再要这么多?多了的话,彪恐怕这辈子也还不起这些钱呀!”
李琛翻了翻白眼说道:“还钱?你当我是放高利贷的吗?谁让你还了?你家种田,卖了田马如何能行?你阿翁还病了,没有钱怎么看病?别给我说去求太平道的符咒,喝什么符水,必须要去请疾医给你阿翁诊治抓药!
这没钱怎么能行?钱你只管拿去,我不找你追债!只要你家没事就行!”
朱彪听罢之后,站在那儿七尺半的昂藏壮汉,眼泪却如同崩了一般,从眼眶中奔涌而出,顺着腮颊流的满脸都是,嚎哭一声之后,扑通一声便跪在了李琛面前,对李琛咣咣咣的磕了几个响头。
“李君!你如此待我,彪此生无以为报,以后彪的这条性命,就是李君您的了!但凡用到我朱彪的时候,只需要君打声招呼,彪哪怕是粉身碎骨,也绝无怨言!”朱彪哽咽着对李琛说道。
李琛慌得赶紧从席上跳了起来,把面前的矮几都给撞翻在了地上,桌上的酒碗和盛菜的盘子叮咣掉了一地,李琛也顾不得汤水溅了一身,直接一步跨过倾翻的矮几,跨到跪在地上的朱彪面前,不管朱彪乐意不乐意,一把便将朱彪从地上搀了起来。
“起来起来,丈夫有泪不轻弹!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算是什么大事!区区五万钱,岂能让你如此伟丈夫屈膝?快快起来!你我相交一场,我们的情谊难道不值五万钱吗?”李琛拉着朱彪的手说道。
朱彪这会儿热泪长流,有心还要跪拜,可是奈何李琛力大,硬是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站在李琛面前,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