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平民窟。
一座普通的院子,表面上破落不堪,内部别有乾坤,富丽堂皇。
这也是武安王府的产业。
院子的大厅中间,方尘一袭青衫,模样像是一个落魄书生,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书卷的气息。
他静静地注视着对面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阴阳怪气地问道:“我该称呼你什么?”
“你终于还是来见我了,我很高兴。”女人开口,她是方尘这一世的亲姑姑,武安王的亲妹妹,方青。
“噗!”
方尘笑出声来,低头摇晃着手中的茶杯,看着茶杯之中,那绝好的茶叶起起伏伏,讽刺道:“有多高兴?我的好弟弟呢?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又想让我回去?”
“世事真是多变啊,你说对吧?方前辈?”方尘缓缓将茶杯放在茶几上,笑得让人瘆得慌。
“当初那个决定,并非我的主意。”方青很激动。
“庶出,就那么不让你们放在心上吗?都说血浓于水?我为何看不到?当年我被赶出家门时,才多大?”方尘豁然而起,冷笑。
“当初,不正是我那便宜大舅一句话,你们便将我赶出了家门?”
“我那可爱的弟弟呢?他不是很争气吗?他不是修行天才吗?他不是你们手心中的宝吗?”
“他不知天高地厚,参与皇室夺嫡之争,出了事,所以你们想让我回去?”
方尘转身,向着门外走去:“告辞了,方前辈。”
留下方青呆呆地看着方尘的背影,方青背后,出现了三个人,山中破庙里,去见方尘的那三个人。
“他变了。”方青叹了口气。
任谁都没有想到,往日那个懦弱可欺的少年,现在竟然敢反抗,而且十分有主见。
武王王府,必须要有直系血亲来继承,否则武安王府将从这一代彻底衰落。无论继承武安王的人是否能够修行,只要有直系血亲继承就好。
她们之前还想着,只要方尘答应,她们完全可以在背后主宰一切。
她们从未想过,方尘会拒绝。
从未!
她们以为方尘回迫不及待,会欢呼雀跃。
然而,一切都超出她们的预料。
……
……
第二天,一个重磅消息,席卷了整个青阳城。
云氏拍卖场,将正式进入青阳城。
而云氏拍卖场下下属的丹药和灵兵商铺,也将随之进驻,只是方式不一样,会选择与青阳城世家合作。
他们负责炼丹和锻造灵兵,而与之合作的世家,负责销售。
这其中蕴藏着太大的利润。
不只是利润问题,而是能够顺利搭上京城云家这根线。
谁都知道,京城云家是大秦王朝有数的豪门大阀之一。
“虽然云家算得上豪阀,但云家背后,其实还有武安王府在支持,这次云氏突然进入青阳,究竟是云氏自己的意思,还是武安王府的意思?”
方尘轻轻放下酒杯,从三年来,一直呆的酒馆起身。
小小的酒馆,就在冷千雪管理的冷家产业的对面。
酒馆老板笑眯眯地看着方尘离开,忽然间叹了口气,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如此吧?如此风雨不动,守候一个人。
出门。
方尘紧了紧手中的金身碎片,正是他要送给冷家老太太的礼物。
那破庙,那塑像其实就是他,涉及到当初陨落此间时的一段因果往事。
多年来,庙倒,塑像裂,凝聚的愿力,只是指甲般大小的金身碎片。
他利用金身碎片在修行。
“后天二重!”他与世间灵修不一样,他修得是武道,上一世,便是以武入道,随时随地都可修行。
坐可修行,睡可修行,行走也一样可以修行。
“那就让我来看看,你云氏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方尘遥看青阳城最中心的地带,以云氏的实力,在青阳城这种小城,自然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那就用锻骨延筋丹,来看看你云氏的口风。”方尘当下有了决定。
锻骨延筋丹,可以毫无任何副作用,让后天修者提升一个境界,更能百分百保证后天九重修者,可以顺利突破到先天境。
人的一生,可以服用三次锻骨延筋丹。
关键是,这种丹药,成本极低,寻常草药就行,根本不需要灵草灵株,也在方尘目前承受范围内。
而且,因为无需灵草,这种丹药的炼制,更是只需要寻常之火就可以,没有太大的要求。
为了不被有心人发现,方尘换了几个药铺,买了许多药材,全部搬运到了平民区,偷偷在那里熬炼。
“内力无法外放时,炼制丹药都费事儿。”方尘摇头,看着灶台里火焰燃烧,十分无语。
一夜时间。
终于让他炼成十二颗。
“这!”方尘头疼,虽然丹药成,但因为是寻常之火,又没有药鼎,只是用铁锅炼制。
卖相很难看。
每一颗,都有婴儿拳头那么大。
“管他呢,提升境界最为重要。”他闭上眼睛,一顿乱啃,连吃三颗。
而他的境界,也从后天二重直接突破到后天五重。
剩下的丹药,被他用一张破布给包了起来,背着就走。
前往云氏拍卖场。
他用一身黑袍遮住自己,低头进入云氏拍卖场。
云氏拍卖场的人都是从其他地方调来的,对于这种情况实在见多了,很多人来拍卖,都不想泄露自己的身份。
云氏的动作太快,昨天宣布进驻青阳,今天一应事务,已经完备,不愧是大秦顶尖豪阀。
被一个侍女带入一处房间内。
一个中年人已经等在那里,见方尘进来,虽然没有起身,但语言上,还是很恭敬:“尊贵的客人,请坐。”
方尘坐下,将破布包裹放在与中年人相隔的桌子上,摊开。
中年男人眉头微皱,仔细端详了一下,问道:“在下愚昧,还请客人告知,这是一种淬毒的暗器吗?”
方尘隐藏在黑袍内,依旧低着头:“丹药。”
“丹药?”中年男子惊呼。
“锻骨延筋丹,可以让后天武者,直接突破一个境界,可连续服用三次,也可以让后天九重武者,百分百突破到先天境界。而且,毫无副作用。”方尘解释。
“什么?”中年男子再也忍不住,豁然而起。
有些难以置信地凝视着那些“丹药”,无论是丹药名字,还是丹药效果,他都没有听说过。
这怎么可能?
而且毫无副作用。
如果这是真的?
中年男子咽了一口唾沫,他不觉得对面那个男子在骗他,不是他自大,而是云氏给他的自信,没人敢骗到云氏头上。
“请小姐和温老。”中年男子打开门,向外面喊了一声。
不多时,房间内,进来两个人,一老一小。
老人其貌不扬,但一双眼睛十分明亮,容纳着太多的人情世故和见闻。
小的有二十左右,身材姣好,充满了青春活力,十分明媚,一笑起来,清纯中又透露着无限的妩媚,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媚态必生,会勾人魂魄。
“小姐,温老!”中年男子,将方尘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了一遍。
两个人都是人情世故吃透的人,现在却没有给方尘打招呼,直接去看那些丹药了。
温老拿起一颗丹药,仔细探查了数遍,不一会儿,手已经开始哆嗦起来,看向一边焦急的女生:“小姐,他说的,可能是真的。这丹药肯定是无毒的,至于真假,一试便知。”
女生点头,吩咐道:“进来一个侍卫。”
门打开,走进一个中年侍卫。
女生问道:“你什么境界?”
中年侍卫很恭敬地答道:“回小姐,后天四重。”
温老一手抓过来三颗丹药:“吃下去。”
中年侍卫看着那丹药长相,不敢吃,但又不敢违背温老的命令,便只好硬着头皮,囫囵吞枣一般,吃了进去。
一边吃,一边内心祈祷。
中年侍卫,闭着眼睛,在等待死亡,由于害怕,他已经开始发抖。
温老问道:“你什么感觉?”
中年侍卫仔细感受了一下,睁开眼睛道:“除了太苦,没有什么感觉。”
温老与那小姐对望了一样。
温老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境界没有突破?”
“啊?”中年侍卫突然间惊叫一声,然后瞪大眼睛,一动不动。
“他不会是中毒死了吧?”女生皱眉。
“不可能有毒啊?”温老疑惑。
方尘微微皱眉,眯着眼睛,看向那个中年侍卫。
中年侍卫惊呼道:“这怎么可能?我竟然没死,还突破了,连续突破了三重。”
“小姐,温老,你们不是让我试毒丹吗?”
“我这是在做梦吗?”
中年侍卫十分兴奋。
那个小姐上前,一巴掌打在侍卫脸上,笑骂道:“你把我和温老当成什么人了,会让人试毒丹,你不是做梦,下去吧。”
“我竟然真的突破了,我连做梦都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中年侍卫更加兴奋了,向后退去,脚下踉跄,如醉酒,对小姐和温老也忘记了恭敬。
之前接待方尘的中年男子满脸黑线,有些尴尬。
那个小姐和温老也是如此。
“在下云氏拍卖场的负责人云嫣,这位是温老,因为某些原因,不能透露他的姓名,抱歉。不知先生贵姓,如何称呼?”
很尊敬,也很得体。
同时,那个接待方尘的中年男子知趣的退了下去。
方尘的脸庞依旧笼罩在黑袍当中,目光低垂,眯了眯眼睛道:“方!”
虽然云嫣和温老隐藏的很好,但是方尘还是感觉到,在他说出那个字时,他们两个人的气息有了一丝停顿。
云嫣若无其事,接着温柔地笑问道:“不知方先生,是要拍卖这些丹药,还是要直接卖与我们云氏拍卖场。”
方尘哈哈一笑道:“不如,云小姐给我一个比较有利于我的方案?”
温老不发一言,若有所思。
“不知方先生急不急着离开青阳,若是不急着离开,当然最好的方案是拍卖。”云嫣巧笑嫣兮,一颦一笑间,清纯与妩媚共存。
“那样也好,只是不知云小姐要抽取几成作为佣金?”方尘纹丝不动,始终将自己隐藏在黑袍当中。
“我们云氏一直都是抽取三成作为佣金,但是对这种前所未见,又有如此奇效的丹药,我们愿意破例,可以让步,只抽取两成作为佣金。”云嫣回道。
温老缓缓点头,也同意这样的意见。
这种丹药太罕见了,若是能给这位方先生留个好印象,等拍卖过后,再次接触时,说不定可以长期合作。
人情世故,无非如此。
“一成!”方尘食指轻轻敲在桌子上,笑了笑。
“一成?”云嫣和温老对望了一眼。
“一成太低了,我们云氏还没有这个先例。”温老插话道。
“没有吗?”
方尘不停地敲着桌面的食指,忽然停顿,缓缓道:“你们不是有过只抽取半成佣金的先例吗?”
云嫣轻声道:“怎么可能?我们最低也是一成。”
言罢,云嫣自己脸色微红,不知为何,在这个方先生面前,自己似乎踏入了一个陷阱。
方尘起身道:“这种丹药,不过只是基础而已,我想我们还有长期合作的必要,但是前提是,你们只能抽取一成佣金。”
“好,我们答应!”云嫣思索片刻,迅速做了决定。
如果长期合作,如果这只是基础丹药。
那么这个小小的青阳城,将是她云嫣回到家族,争夺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的资本,而不是现在一样,像是流放。
温老也缓缓点头。
他们相信,这样的丹药一旦面世,将会形成轰动效应,而这个新开的拍卖场,这个在大秦王朝,算是犄角旮旯里的青阳城,都会随着传开。
“云小姐,我跟你开个玩笑,还是按照你说的两成吧!说不定以后有事,还需要云小姐帮忙呢。”方尘哈哈一笑,向门外走去。
云嫣懵了,不知何意。
温老皱眉,这个方先生,不按常理出牌啊,本就将佣金降下了,结果自己又回到了当初的两成。
方尘自己开门,向外走去,云嫣和温老向外送去。
方尘突然间又倒退了一步,差点撞在云嫣身上,凑过嘴巴,低声道:“云小姐,云氏拍卖场最低佣金确实是半成。”
说完,便直接离开了。
云嫣和温老回到那个房间内。
云嫣看着桌子上的丹药,脸色严肃,十分郑重,问道:“温老,咱们真的有只收取半成佣金的先例吗?”
温老肃然道:“有,而且有数次。凡是这种比例佣金出现时,便意味着,有滔天背景或者实力太过强大,家族想要拉拢。”
云嫣点头,若有所思:“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关于方先生,您老有什么想法?”
温老心事重重地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他就是武王府庶出的长子,方尘!”
“什么?”云嫣不敢相信。
温老苍老的脸庞上,眉头皱得很深,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外界传言,不足信啊!
说方尘无能?
言方尘废物?
怕是所有人都看走了眼。
云嫣静静等着,对于温老的判断,她不会怀疑,她在等解释。
温老苦笑道:“他掩饰的很好,只是那个方字出口时,我就该知道是他,只是我与小姐一样,根本不会以为是方尘,只是后来想想,才明白是他,而且,那些破绽,全都是故意露出来的。”
云嫣背负着双手,蹦蹦跳跳地绕着那张桌子走了两遍,眼睛中全是小星星,亮晶晶的,灿烂地笑道:“我懂了,他来此,就是来试探我们,看看我们入驻青阳,是否与武王府有关。来看看我们的目的。”
“好狡诈的小子。”云嫣嘟嘴道。
“小姐慎言,无论如何,现在他都是继承武王府唯一的人选了。”温老急忙阻止。
“不妨事,反正他自己不说出身份,怪谁?”云嫣狡黠地笑了。
“有道理!”温老无奈地笑着摇头。
“只是这家伙太恐怖了吧,藏得太深,心机沉重,太有城府,还有他流浪这么多年,这丹药,他又是如何炼制的?这种丹药有谁听过?”云嫣现在觉得,方尘先前的位置,都透着一股寒气。
“也许,将来能重回帝都。”云嫣半眯着眼睛,寒光闪闪。
“小姐,要在他身上押宝?要知道,即便现在他们不得不选择方尘,也不过是为了应急,没得选择,一旦那个人重新回归,武王府会瞬间变天。”温老心思重重。
“无论是武王府,还是我们云家,没有人看好他,但是,如果我们现在就站在他这边,雪中送炭,要比锦上添花的好,我云嫣,绝对不愿意,一辈子被困在这青阳城,甚至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
云嫣咬牙道:“我的父母,不能白死,现在有一根稻草放在我面前,我为何不抓?”
“你就这么看好他?”温老问道。
“按照您老所说,他心机之重,太过罕见,再说,有多少人,能一直这么隐藏?不过,想要完全压在他身上,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云嫣道。
温老叹了口气,本想让云嫣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只是他了解云嫣的性格。
唯有叹息,尽量保护好这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