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
——《论语·雍也》
南怀瑾先生认为孔子的弟子宰我这个人修养不够。宰我是何许人也?大家都熟悉“朽木不可雕也”的典故,宰我就是那个“明星”。宰我有一次问孔子说:“老师你一天到晚教我们学习‘仁’,到底这个‘仁’有什么实际作用呢?如果有人告诉我们说井里面有‘仁’,那我们是不是要听了他的话就往下跳呢?”宰我的话看起来是信口胡说,实际是他对老师的学问有怀疑,起码是对这个问题感到疑惑,因为他看不到“仁”有什么实在的用处,所以他才如此问他的老师。在宰我的疑问背后其实隐藏着他的不屑——天天讲仁义道德,也没有看到这个乱糟糟的世界有什么改变!仁义道德能值几毛钱啊?
孔子对弟子这样的问话并没有感到气愤,想象一下,或许当时他听了还觉得很有意思。一个做学问成为君子的人,并不是一个傻瓜,懂得应变。孔子自己在修订《周易》时就很赞同《易经》中“适度”的道理。所以依据南怀瑾先生的解释,我们对宰我的疑问可以这样回答:你当着我的面欺骗是可以的,我也能够接受,这不是因为我看起来很笨,而是仁慈。我不忍心当面拆穿你,这就是君子与其他小人的区别。但是如果你都识不穿人家骗你的把戏,那就是真正的笨蛋,那还谈什么君子呢?不知道,这是不可以的。如果把孔子的话总结起来大概是这样的:做人不能因为这个世界有不少坏人,我们就放弃仁义道德——这也是孔子学说思想的中心点。君子的内心有自己的气节和信念,只要他懂得适应变化就不会感到寂寞和痛苦。同时,一个君子在有了自己的中心观点后他也不容易被周遭的事物所改变,达到“外化内不化”的境界。做学问也好,做人也好,最怕的是抠死理,陷在外部的环境中不懂变通,这样就让自己变成一个很不灵活的人,那叫迂腐。
从前人们赞扬愚公移山的执著,但是他的这种精神换在今天,我们就得认真思考,这样做值得吗?这是一个最好的方法吗?或许他的方法并不是最佳的。这样的事例很多,比如刻舟求剑与守株待兔。与之相反的是另外一个古老的故事,它就是司马光砸缸救人,倘若司马光因循的是惯有的思维方式,那么结果可能就没有那么好了。人生在世,做人做事固守原则与信念是不能变的,但是同时还应当懂得适时变通,否则自己不是成了一个盲目的蛮牛了吗?
《易经》有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一意孤行,明知不可为而为,费尽辛苦,却一点效果没有,这个世界上没有那种“只注重过程,不注重结果”的人。既然没有什么结果,那还是及早变通为妙,不会变通者必然死路一条。古老的地球依旧运转,按着那永恒的规律;苍老的岁月依然向前,却不停地转换着方向。世界的一切都在变化着,人生的许多时刻都面临选择,是坚持执著,还是在坚持中讲究灵活的变通?这是值得我们每个人思考的问题。一代钢琴大师贝多芬是执著的,他凭着从小对音乐的热爱和对旋律的热情,顽强抵抗着他的耳疾,最终,是他的执著成就了他的胜利。
然而,一代文豪鲁迅先生为什么不执著于从医的梦想而毅然拿起了笔,走向文坛呢?那是因为精神上的治疗远比肉体的创伤治疗要更为重要,所以,他选择改变,选择拯救灵魂。生活的路不是目光可以穷尽的,执著的信念会增添你途中的信心,让你坚持到底,灵活的变通也可以让你免除荆棘的伤害和避开人生中的陷阱。当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时,你可以用执著的信念衡量内心的抉择,用变通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价值;当面临人生的快意时,你可以用信念鼓舞自己勇敢前进,用变通使自己更加具备实力。现代的生活,不确定性似乎是它最特殊的旋律,它用高科技带动历史的转轮飞速前进,如果一味地坚持着执著的理性而不与实际情况相联系,那么刻舟求剑这样的事就会上演,它带来的也只是更多的遗憾,但一味地变通,使自己在这个崇尚个性的时代失去了自我,这又将是怎样一种不可名状的悲哀呢?人生是路,执著是路标,变通是步伐,用路标指引步伐前进的方向,才能让我们更加快速地迈向人生成功的彼岸。如果说执著是一种信念,那么变通则是一种智慧与手段,没有前者的坚持则万事不成,没有后者的变化则凡事必然遇阻。
所以我们看孔子的真实意思其实是这样的:一个真正的君子、做人成功的人,他不惧怕周遭世界的变化,也不会担心环境的恶劣,因为他知道自己能够做到适应变化,并且能在变化中保持自己的中心思想不动摇。做到了这样,也就不用担心有人骗你说井里有仁义道德,你要不要跳下去的问题,因为你的内心有自己的见解,并懂得如何应付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