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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剑仙无渊

“尊主,属下来迟了。”

“尊主,您可千万不能死啊,您死了缥缈阁就完了……”

耳边传来聒噪的哀号,我费力地动了动,终于撑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一顶云水色的纱帐,奢华的房间摆设,以及一个趴在床前号个没完的小姑娘。

她穿着一身绿色裙裳,模样格外娇俏可爱,见我醒来,像看到鬼一样倏地一下就蹦起来:“尊主,您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渴吗?饿吗?要吃东西吗?”

她的问题问得我有点蒙,我呆呆地看着她:“你谁呀?”

她一愣,眼睛瞬间瞪得跟牛眼一样:“尊主,属下是陌……陌羽啊……”

陌羽?不认识,或者该说我根本没有认识的人……我下意识地摇头,这一摇牵动了脖颈处,整个脖子顿时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痛。我抽了一口冷气低头看去,才发现身上仅着一件单衣,里面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整个人捆得跟粽子似的,全身上下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可恶,谁把我打成这样?我正要暴跳如雷,脑子里灵光一闪,忽地想起那个浑身是血的凶残女人……天啊,该不会……

“你方才叫我什么?我……我是谁?”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求证内心的猜测。

陌羽听我这样问,目带惊恐,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您,您是缥缈阁尊主啊。”

缥缈阁尊主?姬月栖?

晴天霹雳啊!一个我做梦都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我锦璎果真变成了——姬月栖!

我环视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又凝眸朝窗外望去,只一眼就被光线刺得闭上了眼睛。三百年了,自从被囚禁在北海海底,我已经整整三百年没有见过这样刺眼的阳光了,这次托姬月栖的福,我再一次重见了光明!

我捂住眼睛哈哈大笑,一时间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陌羽大概以为我疯了,扑过来带着哭腔号道:“尊主,您没事吧?是不是伤着脑子了?”

我屏住呼吸,平复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冷静下来,然后听她说了一些关于姬月栖的事。原来,她是姬月栖的军师,此次陪姬月栖出行是为了查清缥缈阁内部奸细的真正身份,可谁料她们的行踪被别人知晓,姬月栖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还被迫害致死。

可怜的姬月栖,长得那么漂亮,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姬月栖倒也说话算话,竟真的肯把身体借给我,她就不怕我霸占了身体之后一走了之,不替她报仇了?

不过,好在我锦璎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奸猾小人,从今以后,我就得背负两个人的生命而活了,还真有点压力。

我忍着剧痛,扶着床杆爬起来,朝陌羽虚弱地道:“快,拿面镜子让我瞧瞧!”

姬月栖被人围殴,这副身子被打得千疮百孔,惨不忍睹,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休养是好不过来了。

从前只知道想要得到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付出代价,可没想到代价这么大,我浑身疼得都直不起腰了,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但只要一想到从此以后就彻底自由了,可以呼吸新鲜空气了,天大地大任我驰骋,我这心里就美得直冒泡泡!

陌羽很快给我拿了过来。我抓着镜子一看,差点把镜子摔了:以往清秀的面貌不见了,镜子里的妞容颜绝色,一双美眸皎如满月,眉目流转间妖娆动人,即便伤得面色惨白,也还是美艳无比。

这副样子,四海八荒里十个人见到会有九个人被她迷死吧?还有一个没被迷就直接死了!

我总算明白姬月栖为什么死得那么早了,自古以来,祸水都短命!

“啧……对着这样的脸也能下得去手,那些人懂不懂怜香惜玉?”我为姬月栖感到不平。

岂料这话一出,陌羽竟哇哇大哭起来:“尊主,都是属下的错,属下不该让尊主来月光城冒险的,害得尊主受了这么重的伤,属下该死!”

她哭得太突然,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恍然……我现在不是锦璎,而是缥缈阁尊主姬月栖了。

瞧这小脸儿哭得,妆都花了,我连忙道:“严重了严重了,是我技不如人,与你没有关系,你别哭了。”

陌羽本就长得好看,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随着她嘴巴一撇,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实在可爱得惹人怜惜。

可她听我这一说,不知怎的,不仅没停下哭,还“扑通”一下跪在我面前:“尊主,属下知错了,您处死属下吧!”

她这一跪,把我给弄慌了手脚,没事给我叩头做什么啊?我又没死!再说……这事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你死了姬月栖也活不过来呀!

我想拉她起来,谁知动作太大,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痛得我立刻又弓下身去。陌羽见状,吓得脸色比我还白,哆嗦道:“尊主,您……您不用亲自动手的,属下,属下自己来!”

她说着,手掌一抬,竟狠心朝自己脑门儿打去。我心里骤然一紧,想阻止却痛得没办法行动,只得大喊一声:“住手!”

这一声喊的太用力了,我五脏六腑都抽丝似的疼,好在及时喝止住了陌羽。可她顶着一副吓蒙了的表情望着我,然后一把抱住我的大腿拼命号啕:“尊主,您不要这样吓属下,给属下一个痛快吧,属下心脏不好。”

心脏不好的人是我吧?

我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叹口气道:“陌羽,你先起来,你抱住我的伤口了,很疼。”

陌羽像被烫到一样,嗖地一下往后退去,我抬眼一看,她居然退到门口去了……这丫头是属兔的吧?速度快得也太吓人了,我又不会吃人。

我有些汗颜地看着她,慢慢放缓了语气:“陌羽,你好像很怕我?”

“属下不敢!”陌羽哆嗦了一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双手却死死地扣住门板。

她是姬月栖的军师,这次来月光城查奸细,只怕也有她的一份功劳,结果却把姬月栖害得这么惨,所以她一定是怕姬月栖怪罪吧……这样一想,我便释然了。可关于奸细一事,我还是得弄清楚,毕竟奸细以后若是作乱,直接受害者可就是我啊。

靠在床栏上,我朝陌羽招了招手:“陌羽,那个……怎么说呢,这次受伤失血过多了,我这大脑承受不住,很多东西我都记不起来了。”我抬眼看看她呆愣的神色,掩嘴咳嗽几声,“对了,来月光城之前,我怀疑的奸细对象都有谁啊?”

陌羽可能被惊到了,张大嘴好半晌都没有说话,过了良久,才结结巴巴地道:“尊主一直都怀疑……右使大人不是个好人。”

“右使是谁?”

“御寻欢。”

月光城前靠北海,后临蓬莱仙岛,是最富庶繁华的一座城池,住在里面的人也是龙蛇混杂,整个城却格外祥和宁静。我在这里养了好几天,外伤好多了,内伤却颇重,丝毫不见好转,折腾得我整夜整夜睡不着。

思索再三,陌羽军师决定带我回缥缈阁。据说缥缈阁里高手如云,随便拉个出来都能为我输送几大桶的真气,对我的内伤大有裨益。尤其缥缈阁的无渊真君,不仅人长得帅,一身修为更是臻至化境,倘若他愿意出手,也许不出三天,我的内伤就可以痊愈了。

我很期待,回去的路程却是痛苦的,马车颠簸得我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一路上,到处听人议论姬月栖,说她在北海如何被人围殴至死,又如何魂飞魄散,讲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好像他们都亲眼见过一样。

作为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我听得不免有些心惊胆战。陌羽是个急性子,每遇到别人议论姬月栖的死都火冒三丈,有一次还想跳下车去理论,幸好被我及时拉住了——万一被人知道我还活着,还能不能回到缥缈阁就很难说了。

陌羽对此特别不理解:“尊主,他们对您如此不敬,您都不去教训他们吗?”

“你傻啊,要是教训了他们,回头就该有人来教训我们了。”

“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陌羽瞪圆了眼睛。

我看了她一眼,有点怀疑她到底是怎么坐上缥缈阁军师这个位置的,以她这样的智商为姬月栖出谋划策,姬月栖能活到现在才死也实属一大奇迹。

陌羽以一种害怕又怪异的眼神看着我,小声嘀咕着:“以前要是遇到这种事,您早就一巴掌把他们拍死了!”

看来姬月栖也是个急性子。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奇怪,姬月栖有这么出名吗,怎么感觉人人都认识她?连路边卖水果的老太婆都知道,这影响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她临死之前说,要让我做一个有血有肉有身份的人,看来果真不是吹出来的!

对于这个新身份,我到现在还不太适应,应付陌羽一人就够累了,一想到回缥缈阁后要面对那么多人,我心里就忍不住一阵又一阵忐忑。

一路上,我都在想该怎么办,可是还没等我想出个头绪,缥缈阁里就来人了。

此时刚好行到半路,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将我们给截住了。他们一行约有二十几人,全部骑着高头大马,马上插着黑色锦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姬”字,一眼望去,威风凛凛。

“燕堂,你们终于来了!”陌羽看到来人,兴奋得手舞足蹈。

领头的似乎是两名非常年轻的男子,我朝他们瞟了一眼,将马车帘子放了下来。如今我还没想好怎么应付他们,再加上这一身伤痛让我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装死了。

岂料我才刚闭上眼睛,帘子就被人掀开了,一个好听又略带慵懒的嗓音在外面幽幽响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尊主这么虚弱的样子,当真是我见犹怜,叫人心疼死了。”

太恶心了!

我撑起脑袋打算瞧瞧谁这么肉麻,这一瞧过去,我顿时惊呆了。

马车门口站着两名顶级花美男,他们一个身着黑衣,一个一袭红袍,模样都精致绝伦,要多俊美有多俊美。尤其是那名红袍男子,他肤色白皙,五官有股阴柔之美,媚眼如丝,薄唇几近妖异地斜勾着,配上他一头如瀑的墨发,如妖似魔,举手投足间摄人心魄!

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男人!

等等,这两个花美男都是缥缈阁的人,他们又唤我“尊主”,也就是说,眼前的两个花美男都是我的人?哦呵呵呵,幸福来得有点太突然了!

有美男陪伴,以后的日子一定会特别有趣……这样一想,我心里的那点不快瞬间消散了!

“尊主,听闻您遇袭了,燕堂来迟,让尊主受罪了。”黑衣男子皱着眉,声音和姿态都极是恭敬,双膝一弯作势就要跪下去。

哎呀,美男给我下跪,这是要折我寿啊……我慌忙伸手去扶:“不迟不迟,来了就好。”

陌羽买的马车极为奢华宽敞,我本是半躺在马车内的,隔着外面有点距离,这一动跨度太大,又扯到背上的伤口了,冷不丁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几人大吃一惊,争先恐后地就要上来。我喘着粗气摆了几下手才制止他们。

燕堂俊逸的脸上流露出焦虑和担忧,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蓬莱和冥山这些卑鄙小人,一定又是他们搞的鬼,竟敢对尊主使诈,属下一定替尊主出了这口恶气!”

“你打得过他们吗?”红衣男子挑了挑眉。

“即便同归于尽,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们。”燕堂不爽地瞟着他,“难道你不想给尊主报仇?”

哎呀,就连吵架都这么好看,姬月栖还真是有福气……不过以后这福气就是我的了,想想就觉得兴奋!

我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抬手擦了擦口水,暂时忘记了疼痛。

那红衣男子似对报仇一事不以为然。嘴角凝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红衣男子跳上马车,优哉游哉地坐在一旁,用一种魅惑的眼神凝视着我。

“尊主大人百杀不死,必有后福!”

“美人儿说得不错,我命硬着呢。”我顺了顺散乱的头发和衣着,做出一副端庄的样子,即便伤口痛得要死,也竭力保持着自认为很可爱的笑容。

他看到我的笑愣了。

陌羽和燕堂也愣住了。

我看着众人呆怔的表情,想着姬月栖的魅力果然非同凡响,于是笑得越发卖力。

“燕堂,我是不是眼花了,尊主居然笑了?”陌羽撞了撞燕堂的胳膊。

燕堂喃喃自语:“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尊主笑。”

难道姬月栖以前都不笑的吗?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崩了,立马换上一本正经的神情。

红衣男子凑过来,伸手轻挑地勾住我的下巴:“尊主被人打傻了。”他下了一个结论,可他的眼神并不这么认为,反而带着一丝审视和若有所思。

这个美男肯定没有陌羽那么好骗……

我有些心虚,生怕被他看出什么破绽,连忙推开他,灰溜溜地爬到对面坐着。

陌羽嘟着嘴责备红衣男子:“您别乱碰,尊主身上有伤。”

陌羽明显对红衣男子十分不待见,一副“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没出息样子,也不知道她跟这红衣美男有什么深仇大恨。

眉目流转出一丝魅惑的笑,红衣男子没理陌羽,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地道:“这些混账东西居然下这么狠的手,可知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尊主,您哪里有伤,来,我给您吹吹。”

我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我受宠若惊地看着他。

他邪肆一笑,抓着我的手揩了一把油:“尊主这次是秘密出行,怎会被人联合设计中了圈套呢?我怀疑是我们内部有人给蓬莱和冥山报了信,才致使几大门派的人知道了尊主出行的下落。”

“这个人该不是你吧?”燕堂朝他甩去一记冷冷的目光。

红衣男子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我,嘴里的话却是说给燕堂听的:“若我是那送信之人,第一个就先杀了你,因为无论是不是我,你都会怀疑到我头上。”

燕堂低嗤一声:“最好不是,否则你一定想不到自己是怎么死的!”他面带怒容,望着红衣男子的目光中射出一股如匕首般锐利的光芒,“若是让我知晓是谁泄露了行踪,我一定宰了他!”

说完,他犹不解恨似的,抬手愤愤不平地朝马车边缘使劲捶了一拳。

马车剧烈一晃。

我看了看他泛红的手,应该很疼吧?又想着泄密一事肯定跟那奸细脱不了干系,于是我便想向燕堂打听一下情况:“燕堂,右使最近在缥缈阁可还好?有没有什么异常?”

此话一出,周围静了数秒,半晌后,一道揶揄的声音在我旁边响起。

“我很好,没有任何异常。”

我吓了一跳,僵硬地转过头去,答话的人正是握着我手的红衣男子,听这口气,难道说……这红衣美男就是右使御寻欢?他就是姬月栖怀疑和调查的那个人?

我顿时只觉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御寻欢就是眼前的这个家伙?

“没想到尊主出门在外,竟还时时惦记着我,我真是特别感动。”红衣男子,不,是御寻欢,他眉目轻挑,正望着我似笑非笑。

感动个屁,你说你长得这么美,为什么要做奸细?我的心一下子拔凉拔凉的。我转念一想,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长得美,才有做奸细的潜质啊……

我突然很想问他一句——看到我还活着,你是不是特别失望,失望得想吐血?

但我到底还是没有问出来,只是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头,尴尬地转移话题:“咱们赶紧回缥缈阁吧。”

御寻欢配合地朝外面挥了挥手:“启程回缥缈阁。”

燕堂领命之后转身即走,外面等待的人也各自行动起来。

我看了看对面纹丝不动的人,惋惜地叹了口气:“右使自己骑马去吧,我想静静。”

“右使?您不是一直都唤我寻欢的吗?”他眼带狐疑。

“寻欢去骑马吧。”

他有些迟疑:“尊主不用属下陪着解闷吗?”

看他说得这么自然,难道姬月栖以前总喜欢找他解闷?我盯着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心里忽地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他该不是姬月栖的男宠吧?

一般故事都是这么发展的,枕边人十有八九都是奸细!

姬月栖这厮也太有胆色了,明知美男是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炮仗,还贪恋美色将炮仗放在身边!

不过我好不容易才从北海出来,可不想没享受几天大好河山就变成了孤魂野鬼……炮仗再美,也只能遗憾地放弃了。

我朝他罢了罢手。

御寻欢根本不知道我内心的这些揣测,一脸伤心欲绝地出去了。他一走,陌羽立刻从外面探头进来,又拿出一方白帕子郑重地给我擦手,擦完后还十分嫌弃地把帕子丢得远远的。

我愕然地看着她:“陌羽,我的手没脏,你干吗突然给我擦手?”

陌羽比我更愕然:“您以前被右使大人碰到一片衣袖……不是都要属下给您净手的吗?”

姬月栖还有洁癖?

“尊主,属下……是不是做错什么了?”陌羽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这丫头哭起来气拔山河的,死人都能给她哭活,我连忙摇头。想起方才御寻欢出去时一脸痛苦的样子,我轻声咳了咳,望着陌羽试探地问:“陌羽,你说,右使是不是对姬月……对我,有那么点意思?”其实我想问的是,他到底是不是男宠。

“有那么点意思,是什么意思呀?”陌羽很迷茫。

作为一位军师,你这么单纯真的好吗?

我咬着牙,压低声音道:“就是喜欢的意思。”

陌羽脸色一白,惊恐地看着我:“尊主,右使大人他……”

“他怎么?”

“他是个断袖!”

我的心刹那间碎成了一摊泥。

从陌羽的口中我才知道,燕堂和御寻欢就是缥缈阁的左右使,他们不仅修为超群,在缥缈阁中也很有威信,但他们两人是死对头,每天醒来第一件事不是诅咒对方,就是想着怎么挖个坑让对方跳下去。

美男们的生活……真刺激!

有了美男相伴,我身上即便有伤,也应该是痛并快乐着的,但现实给了我当头一棒,打破了我对缥缈阁美好的幻想。所以,一路上我都郁郁寡欢,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倒是御寻欢这家伙殷勤得有些过了头,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不说,还对我有求必应。我毫不怀疑,哪怕我现在让他去死,他也会想尽办法找块豆腐把自己给撞了。

我就想不明白了,对姬月栖这么好的一个人,她怎么会怀疑他是奸细呢?

因着我身上有伤,大家刻意放慢了行程,一路吵吵闹闹,颠簸了好几天才到缥缈阁。

缥缈阁果然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即使春天已经走远,那各色各样的花却依然你追我赶地簇拥着盛放。白云如丝缭绕,飘在天际,将整座城都晕染得如同仙境一般,处处风景如画。城中百姓们亦是安居乐业,楼舍和街道干净而祥和,穿过街道,则是一片平静的湖泊。

那湖泊宽且长,湖中央矗立着大大小小数座青翠的山峰,丝丝白云绕着山峰盘旋而上。在这些山峰的最高处,笼罩着一层云雾,云雾中心隐约可见七八座相连的大型城堡。这些城堡的上空还有一座巨大的宫殿,它漂浮在半空,放眼望去,仿佛天宫一样精美壮观。

我咋了咋舌。

简直难以置信……姬月栖不仅有颜,有美男,还是个土豪啊!

“我真是走狗屎运了!”我喃喃自语,心里不由得乐开了花。

“尊主说什么?”御寻欢要笑不笑地看着我。

他这人太艳丽了,即便不笑,那双勾魂的眼睛也能在顷刻间让人窒息。

我怔了一下,假装感慨道:“我说回家的感觉真好。”

御寻欢低低地笑出声来:“尊主重伤未愈,若是御剑飞行,不知道您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

御剑飞行?

就是要我架着剑飞回去?你看我这样子像是会御剑飞行的吗?

我吓傻了。

我的理解是,姬月栖既然是尊主,那么肯定是住在最高的宫殿中!大城堡还可以沿着山峰爬上去,可那座宫殿飘在半空中,除了御剑飞行好像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姬月栖没事把房子修那么高做什么?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要露馅了!

“尊主的修为天下无敌,御剑飞行这点小儿科对尊主来说就跟吃饭一样简单,用不着……您假惺惺……”陌羽站在湖边望着御寻欢,越说越没有底气,在接收到御寻欢一记凶狠的眼神后,立刻吃瘪地躲到了燕堂的身后。

湖泊边停了一艘能载几百人的三层大船,周围还有许多小船。

我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们,他们都抽出了自己的长剑,想来都不准备坐船,而是要御剑回去。

连侍卫们都御剑了,我这当老大的总不能划船吧?

我拽着衣角犹豫着,一脸痛苦。

御寻欢伸出白玉般的手,两指在空中妖娆一划,一柄长剑倏地从他眉心飞了出来。那柄剑通体透着红色的光,在空中欢畅地飞了几圈后,乖乖地停在他脚边。

御寻欢潇洒地跨上去,见我一动不动,他又回头朝我笑道:“尊主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我怎么觉得他笑得那么欠揍?

既然不会御剑,又不能让他们看出来,那就只能不要脸了!

我扶着头虚晃了一下,装作头疼欲裂的样子,朝陌羽招手:“陌羽,快……快扶着我……”

陌羽最听话了,立马心急如焚地跑到我身边搀扶着我:“尊主,是不是伤口又开始疼了?”

我点头,正打算干脆昏死过去算了,腰间却忽地一紧,整个人天旋地转,再回神时,我已经被御寻欢抱在怀里,和他一起飘在半空。

救……救命啊!

我朝下面一看,两腿一软,再次扶住头晃了一下——这回我是真的有些晕了。

御寻欢低头看我一眼,笑吟吟地道:“尊主身上有伤不能御剑,属下得罪了。”他话虽这样说,那语气与表情却看不出有丝毫得罪的意思,反倒带了一丝戏谑。

这小子阴阳怪气的,听说还特别风流,人生目标就是寻欢,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不是在寻欢,就是在去寻欢的路上……被这样一个风流的断袖抱着,我内心的哀怨可想而知,但此时情况紧急,我也只好认了。

我抓紧他的衣襟佯装镇定地回道:“那就有劳右使了。”

“叫我寻欢。”

“嗯,寻欢。”

浑小子这才满意,抱着我嗖地一下往前飞远了。

我吓得赶紧闭上眼睛,一颗心怦怦的,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适应之后,我往后看去,燕堂和陌羽及侍卫也跟了上来。

陌羽应该是修为不高,由燕堂抓着共乘一把剑,但她比我镇定多了,一看就是经常被燕堂带着飞来飞去的,习惯了。

这样在半空中飙来飙去还是头一回,我紧紧地拽着御寻欢的衣襟,偶尔回头望一眼,后面的几十人均是统一的黑色大袍,长剑泛着光在云层中若隐若现,队伍肃整,一派凛然,那场面颇有些壮观。

“尊主,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眼看就快要到达宫殿了,御寻欢突然开口。

既然不当说那还说什么啊!我暗自腹诽,仰头去看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你说。”

御寻欢抚了一下垂在他胸前的长发,风情万种地一笑:“尊主遇袭一事,我们缥缈阁定是有内应的。属下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缥缈阁中能在尊主眼皮子底下把事情做得这样滴水不漏的人,只有一个。”

“谁呀?”说实话,我还挺好奇的。

“云无渊。”

云无渊?就是陌羽说过的那个无渊真君?听闻他修为奇高,乃是当今天下第一剑仙,都这么厉害了还用得着去做内应?

我还指望着他给我输个几大桶真气疗伤呢。

我瞟了御寻欢一眼:“没有证据不要乱说。”

姬月栖怀疑他是奸细,他又怀疑云无渊是内应,这缥缈阁难道是地狱吗,怎么感觉就没有一个好人?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生活了?

像他们这种人根本无法体会到被囚禁在海底暗无天日的日子,外面的世界多么美好,我们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互相包容……

话说回来,我这心里不知怎的,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右眼皮也跳得厉害,看来以后我在缥缈阁的日子只怕不是那么好过啊……

我是个女人,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准得有些离谱。

回到缥缈阁后,好不容易摆脱御寻欢那个家伙,我准备好好观摩观摩姬月栖的宫殿,于是像个乡巴佬进城一样从这间房钻到那间房,摸摸摆放在角落的金色大雕,碰碰华丽的飘纱帐,又去寝殿溜达了一圈。

姬月栖果然是个有品位的家伙,整个宫殿金碧辉煌不说,连外面的一草一木都泛着荧光,一看就不是俗物。她的寝殿更是奢靡到不像话,茅房比别人住的房间还大,浴池四周都镶了金边,还镂空雕满了醉人的曼陀罗花,壁画及御案都是别人一辈子难见的金贵之物。

那张床……

看到那张床的时候,我脑袋里只浮现了四个大字——太烧钱了!

银白色的床,上面密密麻麻镶满了宝石,但那些宝石极小颗,一点点钳入床杆内,漂亮得不得了,看第一眼的时候,我的眼睛差点被闪瞎。

我抚摸了片刻,麻溜儿地躺了上去。

被囚禁在幻境里的时候,够我撒野的地方也就数丈宽,加起来还没有姬月栖的茅房大,这回真是老天开眼,我赚大了!

躺了一会儿,我看到后窗外有一片桃花林,粉嫩粉嫩的花瓣十分诱人,我耐不住好奇,起身推开了通往桃花林的后门。

一阵诱人的花香立即扑鼻而来。

我深吸一口香气,视野内却映入一道翩然如仙的绝美白影,然后这口气就生生地卡住了,半天没敢吐出来。

他背对着我,负手站在桃花林中,脚尖踩在一块圆形的大理石上,那块大理石的下面便是缭绕的云层,以及连接湖泊的万丈碧空,他微垂头俯视着下面,即便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也能让人感受到他卓然不群的睥睨之态。

有花瓣从空中飘下来,落在他的肩上,他似有所觉,慢慢地转过身来,隔着桃花林,一双幽深而狭长的凤眸对上了我的视线。

在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我听见自己发出了阵阵难以抑制的惊叹声!

该怎么形容呢?什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类的,太俗了!他有一头极长而飘逸的黑发,一丝一缕干干净净地束在金色璎络中,泼墨一般柔软地流泻在肩背,白衣的领襟和袖口都滚着深紫色的兰花云边;他的五官郁秀而美绝,细腻白皙,没有半点瑕疵;鼻梁秀挺,薄唇艳红如寇,微微抿起来,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那双凤眸漂亮至极,却滚动着寒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孤芳自赏的傲然与疏离。

实在是太美了!简直完美到极点!但完美两个字也根本不足以形容!

这都是什么世道,为什么缥缈阁的人一个比一个长得美?难道缥缈阁的风水好?还有……他是谁?怎么站在姬月栖的寝殿外面?

“嗨……”惊艳过后,我痴痴地朝他招了招手。

这么好看的人,管他是谁,先勾搭了再说!

他站着不动,凝着我的眸子微眯,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好半晌后,他才淡淡地开口道:“姬月栖,你过来。”

他的声音像清泉一样悦耳,不过他唤我姬月栖……这是我成为姬月栖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敢直呼姬月栖全名的人。

我颠儿颠儿地跑到他面前,一张小脸都快笑出褶子来了,本来想矜持一点,一出口却成了:“你长得真漂亮,我们做个朋友好不好?”

完了,我的嘴巴不听使唤了!

绝美的身影微微一怔,他目光轻闪,用一种极其寡淡的眼神扫了我一眼,然后道:“你受伤了?”

“嗯嗯嗯!我伤得好重!好疼!”我捂着胸口用力地咳嗽起来,恨不能把整个肺都咳出来给他看,“他们那些人下手太残忍了,我吐了好多血,被他们打得都快内分泌失调了。你看你看,是不是特别不怜香惜玉……”

我一边说一边撩起袖子把臂上的伤口露出来,那一条条结痂的血疤昭示着动手的人有多么粗暴无情。

还真别说,那些人下手也忒狠,我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我要是给他看背上和胸膛的伤口,保准他三天吃不下饭。

我豁出面皮跟他告状,原本是想获得他一丝心疼,结果他却像没看到一样,别说心疼,连一丁点怜悯都看不到。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伸出白净修长的指尖搭在我的脉搏上,轻轻点了一下。

他的手指很凉,跟他的人一样,远看美得就像堪破一切的仙,离得近了会发现,这种美藏着一种锋利,即便他什么也不做,依然会有一股莫可名状的压迫感。

“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活着回来,不愧是姬月栖。”他深邃的眸子与我对视着,冷冷的,像是要透过我的眼睛看穿些什么。

他这是夸我吗?是的吧?可是听着不像啊?

“听说你去了月光城?”

“对啊。”我点头如捣蒜。

他眸光一冷:“为何突然之间单独去月光城?”

“因为怀疑缥缈阁内部有奸细,所以去查查这个人的底细。”此刻的我已然被他的美貌冲昏了头脑,什么锦璎,什么姬月栖,统统见鬼去吧!

“奸细?”他放下我的手,凉薄的目光一寸寸移过来,“谁是奸细?”

“右……”

“尊主,您在这里啊,晚膳已经准备好了,都是您喜欢吃的菜。”

关键时刻,陌羽适时地出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也将早已神魂颠倒的我从九天太虚中拉了回来。我赶紧闭上嘴巴,抬手往上一摸,满脑门儿都是冷汗。

好险,幸好陌羽赶来了,再被他问下去我就得露馅了!

唉,美色误人啊!

陌羽看了看我,又瞅了瞅他,忙不迭穿过桃花林跑了过来,恭恭敬敬地朝他跪下:“陌羽见过无渊真君。”

苍天啊!他就是天下第一剑仙云无渊?能修炼成剑仙的不都是老头子吗,他怎么可以这么帅?

云无渊垂眸俯视着陌羽,并没有让她起来:“挑唆尊主去月光城犯险,你可知罪?”他说得云淡风轻,却让人感觉到了一股狂杀千里的威慑力量。

陌羽趴在地上,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一样:“陌羽有罪,但陌羽并不知道那些人设了陷阱,求……求真君饶陌羽一命!”

“跪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是。”

听陌羽的声音像是快哭出来了,我心肝儿一颤,下意识地就想求情:“那个……真君啊,其实是我逼着她去的,不关她的事。”

云无渊理都没理我,白影虚化,渐渐变得透明,倏一下就化为一道白光穿入了天际。

嘿,要不要这么嚣张啊!

“喂,真君,不一块儿用晚饭吗?我们坐下来聊聊人生啊!”

我朝空中喊了几声,回应我的是一飘而过的微风。

速度可真够快的,剑仙就是与众不同,连走都走得这么风华绝代!

桃花林又有花瓣被风吹落,落在我和陌羽身上。

我望了一会儿天,回头见陌羽还老实巴交地跪在地上,忙伸手拉她:“陌羽快起来,他都走了。”

“尊主,属下不敢!”陌羽畏惧地缩着肩膀。

我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怕什么,他人都走了,我不会告诉他的。”

“尊主,真君的话,属下不敢不听。”

“那我的话你就不听了?我可是尊主!”我回忆起初见姬月栖时,她身上唯吾独尊的霸气,学着她摆出缥缈阁尊主的架子来,大声道,“本……本尊现在命令你,马上起来!”

“尊主……”

陌羽吓得哆嗦了一下,掩着面哇哇号哭起来。

我又蹲下身去拽她,她却死活不肯起来。最后,我实在受不了她那凄惨的哭声,跑回房间把饭菜都搬到桃花林,用吃的才堵住了她那张嘴,然后用酒把她灌醉了,这才拖她回房间。

陌羽本来就是个傻大妞,醉酒后就更别提了,傻得那叫一个纯粹,问什么就答什么。

我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怕云无渊?”

陌羽脸颊通红,大着舌头咋呼:“缥缈阁的人没有不怕他的啊,他是唯一一个敢和尊主对着干的人,而且大家都说他非常无情……”

嗯,仙人嘛,堪破了七情六欲,能有情才怪。

我撇撇嘴,继续听她出卖云无渊的底细。

据说云无渊虽为缥缈阁真君,却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大多时候是在闭关修炼,也很少过问缥缈阁的事情,但他在缥缈阁的势力一手遮天,连姬月栖都得让他三分,而且从来没人见识过他真正的修为,估计可能比姬月栖还要高。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似乎对姬月栖的很多作为都特别不满。 y0OSdRcFfjyFLjTvCTA2qsk/n6PY5KDfsDFl1t0vIRwH20yLv4ML72tvhSZct1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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