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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被世界遗弃不可怕,喜欢你有时还可怕

下午早早下了班,换了衣服出了手术室后,庄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靳钊言打电话。

他接电话接得很快,响了两声后就接了起来,一开口,声音慵懒软糯:“喂,谁呀?”

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刚睡醒,且不说他睡的到底是什么觉,光是这拽得二五八万的口气就让庄茶忍不住特别想回一句,谁什么谁,我是你庄奶奶!

不过,看在他软甜软甜的声音以及自己有求于人的分儿上,庄茶还是不同他斤斤计较了,开门见山道:“赵言,你有时间吗?可以出来一趟吗?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嗯,你等我一会儿。”

挂了电话,两人约在医院后边的商业街碰头,庄茶等了不到半个小时,靳钊言就赶过来了。

这次倒是没有开那辆骚包的跑车,乖乖地坐着起步价十块,一公里加两块的出租车过来的。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卫衣,配了条卡其色的长裤,双腿笔直修长得让她这个女人都羡慕嫉妒恨,干净的眉眼映衬着毛茸茸的阳光,好看得像是突破次元墙而来的美少年。

美少年走过来,还有些睡眼惺忪地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声音依旧软软的:“有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就是找你出来吃个饭!”

对面的人惺忪的眼睛瞬间瞪大,手顿在发顶上,一脸没什么事扰人清梦鬼才愿意和你吃什么饭你是不是脑子发洪水了的震惊表情,趁着他没来得及骂出口,庄茶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喜欢吃什么?”

震惊之余的人眨巴眨巴眼,乖乖回答道:“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我在家都是随便吃的,给什么吃什么。”

“不要说得这么可怜,走吧,我带你去吃重庆小面,新开的一家,味儿特别足。”

“嗯,好。”

领着一脸懵懂的美少年去吃饭,进了店,两个人挑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庄茶叫来了服务员点了面,之后给还没清醒过来的美少年倒了杯凉白开。

他拇指捏着杯口,其余四指拢着杯身,修长的手指握着透明的玻璃杯,捏紧杯子的同时,掌指关节轻微地凸显,喝水的时候,白皙的颈项微微抬高,喉结规律地上下移动,在喝最后一口水时,庄茶甚至能从他微开的领口隐隐看到他秀美的锁骨。

这样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性感最让人难以把持,庄茶自诩是阅尽千帆的花痴女,可是看到这样美好的人做这么性感的动作,春心萌动,还是做不到坐怀不乱。

“赵言,你的脖子好漂亮,跟长颈鹿似的,那么长一条!”

靳钊言被她最后一句话吓得生生呛了一下,急忙放下杯子捂着嘴轻咳,等呼吸平稳后才轻啧一声道:“有你这么夸人的吗?要不是看你眼神那么真挚,我都以为你是在变相骂我了!”

“哪有哪有,我就是怕我夸起你来,你会受不了。”

赵言,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有多诱人,小领口敞得多性感,让我恨不得就地把你扑倒,强行非礼了你!

这样劲爆大尺度的夸赞,他这样的小绵羊怎么可能消化得了,到最后夸奖不成,落个女流氓的名头就不合适了。

正说着,面就上来了,庄茶特别热情地给两人的碗里放了辣椒和麻油,搅拌好后推到靳钊言面前,“尝尝,味儿特别足,吃得特别爽!”

对面的人眨眨眼,皱着眉一脸惆怅地看着面前红灿灿的面,特别艰难地说了句:“其实……我不喜欢吃辣椒。”

“……”

最后,对于靳钊言点了份凉面,而自己面前却搂了两大碗油泼面的不平衡现象,庄茶很是不自在:“你就不能尝一尝吗?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就是猪,一个人吃这么多!”

靳钊言抬头,嘴里细细咀嚼着清淡的凉面,无言地冲她挑了挑眉,眼神里满满的不要觉得,你就是猪的鄙视。

“……”

吃过饭,庄茶不好意思直接和他说请他帮忙的事儿,只好扯了一个话题和他生聊:“你今天为什么没开车来,怎么打车过来的?”

庄茶发誓,她问得虽然有些生硬,可绝对是认真的,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哪知,靳钊言直接给她讲了个冷笑话。

“滴滴打的的。”

“……”

按照冷笑话正常思路讲,她应该适时的接一句:“说就说吧,怎么还唱起来了。”

然而,看着靳钊言一脸严肃地讲冷笑话,她着实笑不出来,似乎除了呵呵外,找不到更合适的反应。

好好的话题铺垫就被他这么生巴巴地打破了,庄茶也不废话了,直接说道:“你能给我讲讲导尿的注意事项吗?包括那个气囊注水不打气的原因,我们老师今天又给我布置任务了,虽然我可以百度,可是我总觉得百度还没有你说得专业呢!”

最重要的是,百度不能给我做笔记,而你可以啊!

最后这个不要脸的理由庄茶没敢说,觍着一张谄媚的笑脸看着靳钊言:“怎么样,可以吗?”

“……”靳钊言呆愣了半天,表情突然变得很失落,“刚才的笑话不好笑吗?我还觉得很好笑来着!”

“……”庄茶有点凌乱,也就是说,他压根就没有听清她故作崇拜实则不要脸的要求,只是在计较刚才的那个冷笑话?!

“怎么不好笑!好笑得我都哭了!”

“但是你没有笑啊,你都没有反应,这一点让我很尴尬,我好不容易讲一次笑话。”

“……”

冷笑话形成的尴尬氛围持续了一会儿就被打破了,谈及了专业问题,靳钊言立刻严肃起来,敛了神色问道:“你想问什么?”

庄茶沉思了一下,觉得两个人干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靳钊言还好,瘦瘦高高,站哪儿都美好得像是一幅壁画,但是她就不行了,和他站在一起,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浓浓的违和感。

最后两人找了个冷饮店坐下,靳钊言要了一杯苏打水,庄茶要了一杯柳橙汁,末了还不忘调侃他:“老大,你来冷饮店喝苏打水?你听过网上那个性格测试的题目吗?”

对面的人喝了一口苏打水,茫然地摇摇头,“什么测试?”

“就是说长期没有女朋友,行为严谨刻板,一丝不苟,还带强迫症和洁癖的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

“嗯,什么特征?”靳钊言把杯子举起来仰头喝了口水,喉结规律地上下翻滚,庄茶清清嗓子,克制了自己花痴的表情,正色道:“这样的人多半没有性生活,欲求不满来着,长此以往,大多数会因为长期禁欲而引起三观不正。”

“噗!”

听她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大尺度的评论,靳钊言被惊得一口苏打水喷了出来,赶紧弓着腰捂着嘴咳嗽。

也不知道是因为咳嗽的原因,还是她刚才的话着实让他羞涩,总之,他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一片,粉嫩的红晕从脸颊到耳朵根,最后一路红到脖子,从她的角度看,他的睫毛上挂着晶亮的泪珠,比个女孩子都好看。

对于一个比自己这个如假包换的女人还能害羞脸红的纯情少年,如果不调戏一下的话就对不起他脸上的小粉红了。

于是,庄茶适时的抽了一张纸巾,伸手按到他锁骨上,嘴里念叨着:“我就是说个官方而又科学的研究结果,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看看,衣服都湿了。”

即便是隔着纸巾,庄茶都能感受到他皮肤的滑嫩,仔细摩挲下来,甚至能感受到肌肉的纹理,他虽然瘦,却不是病娇的模样,肌肉很结实,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结果。

沿着锁骨的痕迹一路摩挲下来,庄茶的小心脏有点受不了,他的领口微敞,锁骨的痕迹深邃秀美,让人恨不得把衣服扒了一探究竟。

“那个……我领口没湿,我就是小小地呛了一下,还不至于把衣服弄湿了。”

靳钊言抬起头,睫毛上的泪珠还没来得及蒸发,澄澈的眼神一扫,小小的水珠跟着晃动,映衬着他的眼底都泛着晶莹的波光,美好得勾魂夺魄。

大约是庄茶的表情实在太过于呆滞,靳钊言终于忍不住,决定自力更生,他抬手拎起她死死扣在自己锁骨上的右手扯下来放回到对面,把她快凑到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推回去,言归正传:“快说吧,你要问什么?”

“咳咳,对不起。”回过神之后,庄茶拍了拍脑门,终于能心无旁骛地开始发问:“你知道为什么导尿管的气囊要充水而不是打气吗?”

“这个你……”靳钊言下意识地就要说,怎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可是想起上一次的经历,他还是及时刹住了车,生生把话头转了个弯儿,“可以稍微思考一下。”

庄茶没有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喝了口橙汁,一脸茫然道:“怎么思考?我总觉得两个都一样啊?打气还比打水方便呢!”

“你这个笨蛋,有这么思考问题的吗!”靳钊言下意识地曲了手指就要叩她的脑门,等看到她茫然的眼神后才堪堪收回手,无奈地解释:“上了临床你就应该知道,每一项操作都是有它的理由的,即便是一个特别简单的操作也有它存在的必要性。”

“那你能不能别废话,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用气囊不就行了!”

看她理直气壮地直接无视了他的循循善诱,靳钊言一口气憋得提不上来,多少人花了钱请他做讲座,他都懒得浪费那个时间去应付,这个丫头倒好,他这么耐心并且免费给她讲解,她不领情就算了,还一脸嫌弃,真是不知好歹。

“好好好,你知道就行,我不废话就是。”靳钊言双手合十,手肘撑在桌沿上,眉心下意识地微皱,神色严肃地开始解释:“首先,咱们要考虑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那就是如果气囊破了怎么办?尿管毕竟是橡胶的,破损是不能绝对避免的,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充气和打水有什么分别?”

如果打气的话漏出的就是空气,打水的话漏出的就是生理盐水,两者的区别就是生理盐水是无菌的,而空气是污染的,这样一来,如果气囊是在患者尿道破损的,那么充气的话引发感染的概率就要大很多,所以,保险起见,还是打水更合适。

看到庄茶茅塞顿开的表情,靳钊言知道她是理解了自己的话,接着说道:“除了这个原因,再来就是,如果把打了气的气囊放几天会出现什么现象?”

打了气的气囊,和气球差不多,放几天肯定因为漏气变扁了,气囊一旦扁了,它自然就失去了本来的作用,尿管就极其容易脱出了,但如果是灌水的话,气囊就不会变扁,维持作用的时间也能适当延长。

原来如此,庄茶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靳钊言一脸赞赏地夸奖她:“对,说得很好,还有最后一点就是,你想想,如果留置导尿的时候,患者膀胱中尿量很少,这个时候这两者有什么分别?”

如果是充气的话,气囊会浮起来,不能有效地导出少量的尿,但是打水的话,气囊因为重力作用会自动下沉,也就能最大限度地把残余的尿导出来。

庄茶恍然大悟地说了自己的见解,靳钊言面带微笑地看着她,眼底俱是赞赏:“这样不是挺好吗?脑子动得挺快的啊!刚才还偏偏说自己不会思考,我看你就是单纯的懒!”

“不不不,不是我会思考,是你调教得好!”

庄茶嘴上调侃着,心底却还是很佩服靳钊言,能在五号手术间当一助,综合实力一定不容小觑,就是这个专业知识和技术都过硬的人却没有摆一点架子,很耐心地诱导着让她自己思考,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给她讲解抽象的专业知识,虽然讲解的时候他周围的气场会不自觉地让她压力山大,可是总体来说,这样求教的过程依旧让人感觉很舒服。

在心底默默花痴完了之后,庄茶又问了一个问题:“对了,插尿管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技巧啊?我今天给一个特别胖的女生插了尿管,根本找不到她的尿道口,我的头都快杵进去了,死活找不到,最后还是老师帮了忙,我才勉强找到。”

她话音刚落,靳钊言就又被呛了一下,他神色尴尬地咳了几声,含糊其词地回答:“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

对面的庄茶沉浸在求知的海洋里无法自拔,压根没有注意到靳钊言的尴尬,依旧自顾自地发问:“这个女生虽然胖,倒好在还年轻,要是遇上老年人咋办,她们的生殖器都萎缩了,尿道口也回缩了,更看不见……”

这次还没等庄茶叨叨完,就被靳钊言咬牙切齿地截断了话头:“不要说了,这是巡回护士的事儿,医生是不会上手插尿管的,实在不清楚你可以请教泌尿科的老师,不要问我了!”

这个人真是!刚才态度不是还挺好的吗!?她刚夸完他会引导,有耐心,不厌其烦地循循善诱,他立马就嫌弃起来了,就这么不经夸!

庄茶翻了个白眼,抬头正要讽刺他,只是在看到他通红的脸颊和闪躲的眼神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又在害羞?

她用了几秒钟接受了这个可爱的事实,之后毫不留情地放声大笑,间或讽刺几句:“作为一个医生,说个插尿管你都脸红!咱们是治病救人的,要站在专业的角度上看问题,你干吗老是想得那么猥琐!你心理太不纯洁了!哈哈哈哈!”

这个点冷饮店的人很多,加上庄茶放荡不羁的笑声,很快,周围的人就向靳钊言投来不怀好意的眼神,他恼羞成怒,起身隔着桌子伸手捂住了庄茶的嘴,一边愤愤道:“你才猥琐!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什么都说,嘴上都没有个把门的,你就不能稍微矜持点,还有没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庄茶半仰着头看着撑着桌子俯身过来的靳钊言,离得如此之近,他身上那股熟悉又特殊的香味肆无忌惮地钻进她的鼻尖,因为俯身,她可以透过他微敞的领口把他衣服下的春光看得清清楚楚。

除却秀美的锁骨,还有锁骨下方一块白净结实的胸膛,再往下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光是想象,就能知道是怎样诱人的光景。

她敢打赌,他一定有至少六块腹肌,不然皮肤不可能锻炼得如此结实紧绷。

因为突然闯进眼底的春色太过惑人,庄茶的肾上腺素有点飙升,身上渐渐燥热起来,她吞吞唾沫,下意识地想伸出舌尖舔舔嘴唇。

只是,色欲熏心的庄流氓忘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靳钊言的手还捂在她嘴上。

因此,原本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硬生生变成了挑逗,看着靳钊言满面通红地愤愤离开,她只想说:“我真的只是想舔舔嘴唇。”

面前的人眨巴着水润的大眼睛看着他,掌心下的皮肤像雪绒一般丝滑温热,舌尖像是一尾湿滑的小鱼似的在他掌心清浅地滑行,酥酥麻麻。

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燥热冲动直击而上,靳钊言只感觉自己的背脊中央像是通了电一般,携带着电流直直地蹿到大脑皮层,条件反射让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战栗。

这样的感觉危险却很美妙。

在他还想要继续探索时,庄茶眼角却忽然流泻出了戏谑的笑意,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她戏弄了。

尴尬地甩下她出了门,靳钊言才伸手扯了扯领口,长长地松了口气,他虽然不敢自诩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可是像这样被轻轻撩拨了一下就有点失控的现象却是很反常。

他并不是不懂得男女之欢,也不是排斥正常生理欲望的抒解,只是觉得没有那么大的兴致,对于这种在别人看来销魂蚀骨的极乐享受他却提不起半点兴趣。

当初夏朵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止一次暗示过他,可是他除了觉得她身材确实够火辣外,并没有该有的生理反应。

因此,在一次夏朵洗了澡,只穿了他的衬衫窝进他怀里轻轻蹭着他时,他却依旧能淡定地推开她,捏着眉心坐在电脑前写论文。

他仍记得夏朵当时说的话,特别狠,她说:“靳钊言,你他妈的就是个活太监!”

然而,他并不是没有欲望,只是对她没有欲望而已。

所以,他们两人分手后,他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不用天天应付她的痴缠。

靳钊言等了没一会儿,庄茶就拎着包出来了,一见他就开始不怀好意地笑:“赵言,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少儿不宜的想法了?”

“咳咳,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矜持一点,别老把这些话挂在嘴边!”靳钊言红着脸转过了头,眼睛盯着远处的停车位,隐隐有些心虚。

因为刚才,他确实有非分之想了。

“哈哈哈哈,你以为你是我妈啊!还管我这个!更何况,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那么做作,装什么装,大老爷们的!”

庄茶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靳钊言脊背瞬间绷紧,恼羞成怒地吼她一声:“庄茶,你有完没完!”

说罢,一转身,头也不回地愤愤离开了,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庄茶呆愣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

啧啧啧,这个人还真是不禁逗,不就是小开了一个玩笑吗,至于发这么大火吗!果然是个情商低的家伙,说翻脸就翻脸,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目送那个闹脾气的人离开后,庄茶拎着包在太阳底下晃悠,边走边想,如果明天老师找她要笔记,那她怎么办?今天只是把问题搞懂了,但是笔记还没来得及做,要是她自己做的话肯定是要暴露了,可是让靳钊言帮她的话,又有点不太好意思。

堂堂五号手术间的一助天天帮她做这些没营养的笔记,多少有点大材小用。

正想着,面前突然停过来一辆车,后座的人隔着一个座位冲窗外的她说:“上车!”

看着面前车顶LED牌上还放着“看妇科到玛丽”的广告的红色出租车,庄茶特别不厚道地笑出声:“老大!你好歹开你的豪车来接我啊!既然是叫了车过来的,就不要用这么霸道总裁的口气说话了好吗?更何况,你有没有点绅士风度,你在里头吹空调,我在外面晒太阳,你好歹给我开一下车门聊表心意啊!”

她毫不留情地吐槽,看到靳钊言的脸由白慢慢变得通红,眼底满是愤怒,但是嘴角嗫嚅着就是想不到一句反驳话的憋屈样,她笑得更开心了,整个人在车外花枝乱颤。

还没等她笑够,靳钊言就一脸怒气地从车上冲下来,车门甩得咣咣响,两条大长腿迈开,几步就走到她面前,一把扯住她的马尾。

庄茶止了笑,在他说话之前,颤巍巍地开口:“你情商虽然低了点,可是不至于打女人吧?”

“我没开车是因为你说就在医院附近转转,不用开车的,我总不能现在回去把车开出来吧!”

对哦,这话是她说的。

“呃……对不起。”

“没关系!”靳钊言咬牙切齿地吼了一句,庄茶理亏,咂咂嘴,冲他努了努下巴赶紧转移话题:“那你下来做什么,上车吧,我刚才不是故意嘲笑你的,是我的错。”

“不是你说的要Lady First吗!”

“……”

哦,对,这也是她说的。

“嘿嘿,谢谢。”

看着靳钊言一脸愤愤不平,看她都是用眼白,却乖乖地替她开了车门,庄茶欣慰地点头微笑,看来他的情商也没那么低嘛,只是稍微欠调教而已。

到她家楼下,她开门下车,靳钊言在旁边踌躇半天,还是低低地说了声:“上去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嗯?”

听到她的质疑声,他又慌了起来,手忙脚乱地解释:“只是报个平安,报平安,没有别的意思!”

看着他着急慌张的模样,庄茶失笑出声,“我知道,可是就算是报平安也是应该你给我打电话啊,因为你比我回得晚啊!”

“……嗯,好。”

他收起了局促的模样,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眼尾勾起弯弯的一抹弧度,笑得像是个孩子,一脸的满足。

虽然不太清楚他如此可爱的表情究竟为了哪般,但庄茶还是尽力压抑住慌乱的小心脏,打了个招呼后,麻溜地钻下去。

她害怕再待下去她会忍不住兽性大发,把靳钊言给就地正法了。

回了家,屋子里难得有人,庄茶站在门口,看着开门的季臣刚,脸上的笑意立刻消退下去,她绷着脸,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怒火,“这里不是你家吧,季先生?”

“小茶,回来了?吃过晚饭没有?”

季臣刚的情绪没有因为她的冷脸受到丝毫影响,这一点最让庄茶不爽,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人的自以为是,他把这里当成了什么地方?

他要抛弃他们的时候,可以毫不留情地一走就是好几年,没有一丝眷恋,等到他玩够了,觉得老来还是应该有个人照顾他、伺候他时,又恬不知耻地回到这里来,自以为是地把自己当成是男主人。

一个带着小三儿离开,抛弃妻儿的负心汉有什么资格?

不管是冷眼相待还是恶语相向,只要妈妈愿意原谅他,那么他就可以继续厚颜无耻地留在这里,她决定不了他的去留,但是,她起码可以决定自己的。

“季臣刚,只要你在,我就不踏进这个家半步。”

她刚说完,正准备转身要走,庄妈妈就从卧室里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小尾巴季铎,妈妈手里抱着拆下来的被罩,扬声喊她:“小茶,赶紧进来,你爸爸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可乐鸡翅。”

如果是六年前,如果季臣刚还单纯只是她的爸爸,如果还没有季铎,那么,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融入到这温馨的氛围里,享受专属于她的幸福。

可惜,不是,这不是六年前,季臣刚也不再是那个她可以毫无顾忌去依赖的山一般坚实的靠山,看到他的脸,她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曾经冷冷地说,她不是他的女儿,只有季铎才是他的孩子。

这样隔着仇恨与创伤的不伦不类的温馨,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去自找不快。

“不用了,我去白小月家。”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顺带隔绝了妈妈的唠叨和埋怨,庄茶狠狠地跺了跺脚,漆黑的楼道里颤颤巍巍地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光,她抬头看着钨丝烧红的白炽灯,眼眶突然变得酸涩,顿了顿后,才擦擦眼角,抬步下楼。

去白小月家的路上,靳钊言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接起来,那头的人语气异常欢快,“庄茶,我到家了,刚刚到,你呢?吃饭了吗?”

他话音刚落,庄茶的眼泪就猝不及防的落下来,她没有吃饭,也不能回家,一个人沿着马路溜达,只有被路灯拉长的影子一路相随,恨不得脑门上打上凄凉二字。

听她沉默不出声,靳钊言犹豫地问:“庄茶,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打电话打得不是时候啊?”

“没有,没事儿,你回家就好,我下午吃了饭,现在还不饿。”

原本以为像靳钊言这样情商低的木头顶多说一句让她多喝热水就完了,却没想到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上的反常,立刻紧张地问:“庄茶,你是不是不舒服?你刚才说话不是这样的,你是不舒服吗?”

庄茶不怕受委屈,就怕受了委屈有人哄,小时候,只要她受了委屈,季臣刚一定会抱着她温柔地哄她,等季臣刚抛弃她离开之后,她受了委屈就只能在心里憋着,因为她害怕,只要这样的委屈倾泻而出,就会赤裸裸地提醒她,从此之后,再没有人给她结实的怀抱容纳她的软弱了。

因此,在听到久违的安慰后,庄茶的心底立刻潮湿起来,眼底瞬间充满了泪水,她哽咽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靳钊言只是一个普通朋友,她没有道理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倾泻给他。

纵然心底难过得恨不得找个人大哭一场,可是她清楚地知道,那个人不应该是靳钊言。

“没关系,我就是有点感冒,喝点药就好,那先这样,我先挂了。”

还未等他继续开口,庄茶就匆忙地挂了电话,斩断了这不明不白的温柔关切。

到了白小月家,那个丫头正躺在沙发上啃薯片,庄茶关上门,一脸颓丧地看着她:“我又被驱逐出境了。”

“咦,为什么?季叔叔在?”

“嗯。”

“唉,其实……”

“白小月!”

被她吼了一声,白小月赶紧闭了嘴,乖乖地啃着自己的薯片。

庄茶晃荡过去,从袋子里掏了块薯片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对了,你有没有买最近一期的《心说》?”

《心说》是一刊专门做心脏方面科研讲解的医学类杂志,其实她对于科研论文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因为杂志里有一版专门给延昭留下的专家版面,里头会定时更新延昭的座谈会内容,最新论文,或者是他的一些采访,所以,她才雷打不动地购买这本杂志。

白小月不止一次嘲笑过她,说现在网络媒体发展得这么迅速,在网上看新闻多方便快捷,而且还省钱,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网上一闪而过的新闻怎么会有报纸杂志这种实体刊物的踏实感。

她喜欢延昭本来就已经够缥缈而触不可及了,如果再不给自己留点念想的话,她的这种爱慕的心情就真的无处安放了。

“那天看到就帮你买了,你去我书架翻一翻。对了,既然你那么喜欢那本杂志,你直接订一年的不就好了,还有人定期给你往邮箱里塞。”

“那不行,因为有时候延昭忙的话就不发论文了,我干买一本医学杂志有什么用,比课本还枯燥无聊。”

“延昭发的不无聊吗?我就不信他还能在论文里讲两个冷笑话。”

面对白小月的质疑,庄茶娇嗔道:“因为我喜欢他,爱屋及乌,所以也喜欢他的论文,不管多枯燥无聊。”

“咦……”白小月一阵恶寒,夸张地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就特别理解不了你的这种喜欢,比网恋还不靠谱,你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多大年纪,有没有家世,是哪里人,你对他一无所知,就这么盲目喜欢,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就喜欢这种缥缈的神秘感?”

忽略掉白小月的损词,她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毕竟这样的喜欢在别人看来是很不切实际的。

“有种喜欢是不需要回报的,无所谓对方怎么样,我只是把他当作精神寄托而已,我虽然对他一无所知,但是,起码我知道他是一个医德高尚、爱护病人的好医生,在现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好医生已经不多了。”

白小月把薯片渣渣倒进嘴里,跷个二郎腿一脸鄙视地瞅她:“新闻采访和论文能说明什么,那都是可以装出来的,多少标榜自己是好男人的人都带着小三儿浩浩荡荡地出轨了,这个年头,自说自话也能信?”

一提小三儿,庄茶立刻甩了一记眼刀过来,白小月干笑两声:“不好意思,我就是打个比方,纯属口误。”

这个话题终结了,庄茶就去书架上找书,白小月深知她对这本书有多稀罕,因此把书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架最上头,连点灰尘都不敢落上去。

取了书下来,庄茶习惯性地先去洗手,之后才小心地翻阅。

这次的专家版块延昭并没有发表论文,而是接受了采访,整个采访围绕着房间隔缺损的修复与预后进行,庄茶虽然对这种专业极强,严谨的采访没什么兴趣,可是因为有延昭在,她也只能稀里糊涂地读下去。

采访最后,记者问了他一句:“延医生,听说您最近在做有关于房间隔缺损的讲座,那么,咱们讲座的范围大概包含哪些地方呢?”

一看到这个问题,庄茶立马精神了,瞪大眼珠子往下看,延昭的回答是:“先在几所医科大学开展,还要在几家心胸外科的专科医院进行交流,进行到现在的话,这个月的安排大概就是在S市的医科大吧!”

看到最后一行,庄茶整个人都兴奋了,S市医科大,延昭要去S市医科大做讲座,真是天赐良机啊!她缥缈神秘的暗恋终于要吿一段落了!

带着这个惊喜一路狂奔到客厅,庄茶一个熊抱把白小月揽进怀里,难掩激动地在她耳边大吼:“白小月,延昭要去医科大开讲座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暗恋了这么多年终于有回报了!我终于能见到他的真人了,怎么办,小月,我不行了,血压有点飙升!我太兴奋了!”

白小月被她勒得一口气上不来,呛得脸都红了,拼尽全力才把头从她胳膊底下钻了出来,喘着气开口:“你控制住好吗?万一延昭是个五六十岁挺着啤酒肚的秃瓢大爷,一说话满口绿箭都清新不了的口气,你这么多年的心意岂不是都喂了狗了?”

“白小月,你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毒舌了,能不能别尽补刀!”

庄茶愤愤不平地把白小月按在沙发里,两只手可劲揉着她的脸蛋,白小月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依旧宁死不屈:“不是我打击你,你不觉得提前做个心理准备挺好的吗?你没听说,有个女孩儿网恋了一个帅哥,但是去了才发现帅哥是个六十岁的老爷爷,最后羞愤之余差点卧轨了吗?我就怕你心理承受能力太低,一下接受不了事情突飞猛进的发展!”

“没关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样,只不过是图个心理安慰而已,我对他的喜欢从来就不只是单纯的异性之间的喜欢,那种精神寄托是可以跨越一切障碍的,不管他是人是鬼,都动摇不了我的心。”

“……好吧,你想开就好。”

在外人看来,她这种对于一个连面容都没有见过,几乎对他一无所知的人的暗恋几乎等同于网恋的不靠谱,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喜欢的从来都是他给予她的正能量。

初三那年,季臣刚刚把她们母女俩抛弃,妈妈因为怒火攻心,加上积劳成疾住院了,在医院里,她见惯了医生的冷漠敷衍和不耐烦的呵斥,也习惯了被呵斥后的尴尬和局促。

因为拖欠了医药费,所以,医院停止了妈妈所有的治疗,住院部催着妈妈出院,收费处催着交钱,那一段时间是她最茫然无措的时候,她像是被突兀地扔到了荆棘里,没人告诉她应该往哪里走,但是现实又逼迫着她忍痛往前爬。

就在那段最艰难的时候,她看到了关于延昭的报道,报道上说他为没有钱缴费的患者垫付了医药费,坚决不同意停掉患者的常规治疗。

其实这样的新闻并不是太稀奇,然而,对于当时为了钱几乎抛弃了所有的庄茶来说,他无疑是她绝望之时突然涌现的希望,让她再次相信,原来,现实还不是那么残酷。

大约是因为当时心理极度脆弱,加上延昭做的事恰恰是她最希望的,所以,那一瞬间,他就牢牢地住进了她的心里,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那一刻,他拯救了她的茫然和脆弱。

从开始的精神支持到之后的爱慕,一直到现在深入骨髓的习惯,延昭不仅仅是她触不可及的暗恋,更是她持之以恒的信仰,是她失去靠山后唯一一份可以放心依赖的希望。

这个好消息让庄茶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因此第二天,她破天荒早早就爬起来洗漱了,虽然睡眠不足,精神头却很足。

白小月被她吵醒,顶着黑眼圈抱怨:“小茶,你真讨厌!一晚上不睡,翻来覆去地折腾,人家也没能好好睡觉,眼睛都肿了,讨厌死了!”

兴奋得跟打了鸡血似的某人丝毫不理会白小月的抱怨,答非所问道:“你只有不清醒的时候才会变得像你自己,其余时候我都觉得我是在看另一个自己,吐槽讽刺神补刀!”

“讨厌鬼!天天蹭床,从下次开始我就要收房租了,真是没点规章制度,把我家当你地铺了,想躺就躺!”

庄茶心情倍儿好,乐呵呵地没有计较她的吐槽。 zHfPm4NW+ef0WReRYlTN4N5FIQ9cffS8rB4M0XjX8YQqH9iqdc++lDBFdllySVn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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