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内身上背了两处债,柏喜有苦难言,唯有码字赚钱解愁。
陶姜见柏喜有如此觉悟,把小哑巴揽在身后,跟一口饭一口菜的人说:“你放心,小祖宗我替你看着,你就安安心心地更新字数。”
小哑巴举手抗议:“我请求一人独处。”
陶姜捂住她的嘴:“你一小丫头还敢请求独处,我看你是想一个人出去翻天。走走走,我带你去游乐场。”
游乐场可是个好地方,小哑巴背上恐龙书包,迫不及待:“走,小陶子,朕带你去看看朕的大好河山。”
送走两尊大佛,柏喜洗了把冷水脸,精神了不少。
她把饭桌收拾干净,坐回电脑前。可是老天爷似乎存心跟她对着干,又往她这里送了两个妖孽来。
邵一万的电话连着进来几个,断断续续着说了两句又断,再一个进来,她耐着性子说:“我这几天很忙,过两天再联系他行不行?”
邵一万以为她在找借口:“你能忙什么?几个字的事儿还能顶破了天不成?柏喜,你哥现在个子比我高不听我话了,你可别学他。”
“我没有。”
“那就约人出来坐坐吃个饭,你俩成不成是以后的事儿,眼前得先多了解了解。”
两只手抠着键盘。
那个人,她挺了解的。
“干吗不说话?小哑巴呢?怎么没听见她的声儿?”
柏喜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带陶姜收复河山去了。”
“又在说什么屁话?”
我没说屁话。
“我不跟你多说了。”
我也不想跟您说。
“你自己多抓紧抓紧,得,跟你说也白说。”
那您还说。
“我叫他给你说。”
谁说也不……
“哎,你别……”
那边先挂断了通话,只留下一串“嘟嘟”声。
柏喜仰在座椅里,太阳穴跳得跟发动机一样,这下左右不是,连写稿的心情也没有了。
解开手机屏幕锁,一条推送进来,今晚金花奖盛大举行,最佳男女演员的面纱就要揭开,候选名单紧跟在页面下,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退出网页,翻开通讯录,找到那个人的名字,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那边很快就回:“我可是要冲刺奥斯卡的人,这种水分太重的奖我一点都不关心。”
还挺狂。
柏喜被她逗笑,手指快速打字:“葛花蕊,你要不要脸啊?”
“肯定要啊,我这张脸这么好看我可不舍得送人。”
“行,祝你旗开得胜。”
“小意思。等我拿了国际奖杯,带你去看极光。”
心情总算明朗了一点,柏喜拍拍脸,双手搭在键盘上,一口气还没舒出来,手机又响了。
她犹豫了几秒,给自己做了两次心里暗示。
接通。
“在忙?”
他好像刚睡醒,声音慵懒,有一点醉人。
“还好。是不是我舅舅给你打电话了?吵着你了?”她问。
那边有细细碎碎的声音:“没有,我正好准备起来。”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午八点一刻。
“今天要做什么?”那边伴着水声,应该在洗漱。
她答:“写稿。”
“哦。”
她左手抓着鼠标上下滑动,刚好滑到故事里她和他重逢的地方。
那个瞬间,她居然很感谢上苍。
得偿所愿。
不就是她这样的吗?
“写完之后呢?出来吃饭?我先去接个人,再来接你,好不好?”
明明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可她已经能想象到他在那边的模样—双眼低垂着,一手插在兜里,也许靠着墙。
“那个人你也认识。”他又说。
还有个熟人?
柏喜咬着唇,想了两秒,拒绝:“不了吧,你有朋友在,我还有事要做。”
“你拒绝我是因为我有朋友在还是你有事要做?”
没想到他为了这事儿钻牛角尖。
“都有。”
“那行,下次再约。”
失落又窃喜,她点头:“好。”
中午的时候,陶姜给柏喜打电话,说小哑巴在游乐场里玩疯了,得晚点儿再回来。
泡面已经泡好,柏喜往里加了颗卤蛋,回着:“你叫她少疯,她爸后天就回来,出事我可兜不住。”
“兜不住不还有我呢,你哥再凶也凶不到我头上吧?”
柏喜摇摇头:“你一样完蛋。”
“成,不跟你说了,记得吃饭。”说完,陶姜又一声咆哮,“不准吃泡面!”
柏喜低头瞧,回她:“我吃的大餐呢!”
下午四点,天边有一片乌云袭来,遮挡住太阳,天空暗了好一会儿。
柏喜下楼把院子里的床单收进屋,正要给陶姜打电话,院子外就传来一串“嗒嗒”脚步声。
下一秒,小哑巴隔着铁栏杆蹲下,跟院子里的柏喜招手:“小喜,小喜。”
柏喜去拉门,被小人抵着开不了门。
她蹲下:“怎么不进来?”往外看没瞧见陶姜,“小陶子呢?你一个人回来的?”
小哑巴脸通红,鼻尖还冒着汗珠,兴奋地跟她比画着,话说得语无伦次,柏喜没能接收到她的电波。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春天来了!春天来了!”
天边“轰隆”一声,一场雨眼见着就要落下来。
这明明是夏天。
有说话声从院墙外传来,柏喜听出陶姜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陌生的男声。
柏喜总算反应过来,点着小哑巴的额头,两人捂着嘴偷笑。
“你们两个蹲在这里干什么?”陶姜问。
小哑巴先跳开,让出位置,说:“我跟她说秘密呢!”
“鬼灵精!”陶姜脸红,下意识地去看旁边的人。
那人跟着打哈哈:“小孩子乱开玩笑会被鬼吃掉哦。”
小哑巴浑身一震,被吓得不轻,拉开铁门就跑了进去。
“你还蹲着干吗?”陶姜一边说,一边动手。
柏喜脑袋上挨了一下,吃痛地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回一个栗子给陶姜,先被吓了一跳。
“柏喜?是柏喜吧?哎,怎么瘦了这么多?都快认不出来了。”是陶姜旁边的男生。说着,他就要上手去扯她,被她一巴掌给拍掉。
“是是是,果然是,性子还是这么咋咋呼呼的。”男生更加肯定,笑得脸上出了褶儿。
陶姜眼神在两人身上转悠,最后落在柏喜身上:你认识?
柏喜摇头,脑袋上还疼着,实在想不起这一脸兴奋的人是谁。
“我啊,郝啸。”男生自报姓名。
柏喜双瞳瞪大,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真不认识了啊?”郝啸往她身边站,在她身后打量着,然后一脚抬起,朝她屁股上就是一脚。
记忆好像重叠起来了。
“啊,郝啸呀。”她恨不得掐死这个人。
“记起来了记起来了,果然还是这招管用。”郝啸笑起来憨憨的,跟小时候一样。
陶姜在厨房里忙活着,说:“人家帮了大忙,得留人家吃饭。”
小哑巴偷偷跟柏喜讲:“她看上人家了。”
两者之间,柏喜更信小哑巴。
柏喜跟郝啸借口进厨房帮忙,郝啸本来喋喋不休地跟她聊着,听她这话也不拦着,放人进去,自己掏出手机对着屏幕乐得脸上又多了两条褶儿。
“自己交代吧。”柏喜靠在水池边,扒出一颗蒜剥着。
陶姜丢掉锅铲,先问她:“你们真认识啊?”
“小学同学。”好像不止这样,“高中也同校。”
陶姜眼睛一亮,扭扭捏捏半天,说:“那你得帮帮我。”
“一见钟情?”
“哎,算是吧,他人挺不错的。”
“这才认识多久啊?就知道人不错了?”
陶姜扯柏喜的胳膊:“那你不是也认识嘛,要是人混,你也不会让人进门是不是?”
柏喜觉得理歪,去开冰箱,发现里面已经被陶姜搬空了。
“你做这么多干吗?阵仗是不是太大了些?”
陶姜调小火:“他说晚上要去见一个朋友,我想着,大家一起呗。”
柏喜脑子炸开:“什么朋友?”
陶姜说:“我也没细问,他好像是今天才来俞城的,说是以前的朋友?”
柏喜觉得完蛋。
一定是褚澍。
果不其然,在客厅里一个人坐着的郝啸,正好将定位发送给去机场接他的褚澍:“快来,有惊喜。”
然后,他又美滋滋地问厨房里的人:“需要我帮忙吗?”
陶姜探出头:“不用不用,你朋友来了吗?”
“来了,在路上呢。”他盯着柏喜。见她背影一僵,他笑得人快要从沙发里仰出去。
陶姜撞柏喜的胳膊:“他那个朋友你也认识?”
“也许,大概。”
“那成,同学聚会多好,联络联络感情呗。”
一会儿工夫,剥了半碗蒜,指甲里还有蒜皮,柏喜用另一只手去抠,有些心不在焉的。
“不至于吧?不喜欢他那个朋友?哎,就吃个饭而已,不然你先回楼上?”陶姜出主意。
柏喜还没来得及想应对方法,就听见了门铃声。
郝啸开的门。
柏喜从厨房里偷偷瞧,那两个男生撞了一下肩,然后熟络地搂着肩走进来。
像是故意的,郝啸特意指了指厨房,示意褚澍去看。
那么巧的是,柏喜和褚澍的目光相对。
就一眼,她先闪躲开了。
“来不及了。”柏喜小声跟陶姜说。
陶姜拍拍柏喜的肩:“没事,我给你挡着,我不成还有小哑巴。”说完,端出去一盘切好的水果,热情招待着,一点也瞧不出要帮柏喜的样子。
女人,见色忘友。
晚饭是火锅,菜式多又方便。锅底是麻辣跟番茄,陶姜指着麻辣那一边:“柏喜,你坐那儿。”
柏喜拿着碗筷挪位置,想拉着小哑巴一起。
“我今天没拉
,不吃辣的。”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一张小方桌,四个大人一个小孩。
褚澍在柏喜左边,面前也是麻辣锅。
锅里煮沸,冒出一个个水泡,一片辣椒浮在上面,红艳艳的。
她递筷子的时候问:“要不你换番茄锅吧?”
褚澍穿着件白色短袖,衣领的地方已经溅上几处油点,挺扎眼。
“没事儿,少吃一点。”
柏喜不多话,将眼前的丸子全数划拉进锅里。
陶姜对郝啸很热情,自己没顾上,一直在给郝啸夹菜,反应过来自己太刻意,又往柏喜跟小哑巴碗里也夹一点。
小哑巴吃得很快,然后扔下筷子跑去楼上。
柏喜叫她慢一点,她说:“直播都快放完一半了,马上就是最佳女演员了。”留下一串脚步声。
郝啸很会聊天,一直是他在带动气氛,眼神瞟着一旁的褚澍,伸脚踢了踢。
褚澍抬头,见郝啸的眼神落在柏喜身上,对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褚澍耸耸肩,问柏喜:“有水吗?”
桌上有酒有饮料,他一样也没动。
“有,冷的,可以吗?”柏喜起身。
“可以。”他跟着她进了厨房。
陶姜还在往郝啸碗里夹菜,见他笑,以为是因为自己。
冰箱在厨房最里面,柏喜拉开冰箱门,取出一瓶矿泉水。
“再拿一瓶。”身后的人说。
她手里再抓了一瓶。
她将水递给他,他拧开瓶盖,又还给她。
柏喜:“?”
“你的脸很红。”
她喝酒上脸,刚才郝啸又拉着她喝了两杯啤酒,现在连脖子也隐隐泛红。
她轻轻应了一声,接过来,喝了一口。
褚澍打开另外一瓶水,一口灌下了半瓶。歇了两秒,整瓶就没了。
她问:“是不是太辣了?难受吗?”
褚澍摇头:“就是渴。”
来这里之前,他本来是去机场接郝啸,半路收到消息人已经走了,正回家,又接到郝啸的信息。
这一路,他的心情由糟糕透顶变成无比明朗,是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