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喜吃得差不多了,见水池里乱糟糟的,她打开水龙头开始收拾。
褚澍就站在一边看她。
很久没这么瞧过她了,最后一次见还圆圆的脸,现在瘦了很多,下巴尖尖的,低垂的双眼温温柔柔,不像以前咋咋呼呼的。
“你不吃了吗?我这里还有一会儿,你先出去吧?”她说。
灶台上染着不少油污,清理起来有些麻烦,钢丝球抹布轮番上,才见着原来的模样。
褚澍把空水瓶扔进垃圾桶里:“我有些撑,站会儿。”
他其实没吃多少,就想跟她待着。
“工作忙完了吗?”他帮忙把洗好的碟子放进碗柜里。
“嗯,差不多。”
“以前谈过恋爱吗?”
柏喜被问傻了,磕磕绊绊地回:“没、没有。”
“你紧张什么?”他笑,“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她这些年的社会交往,他很在意吗?
她蹲下身子把碗摆放整齐,放进碗柜里。
“没有。”
“没有紧张?”
“嗯。”
褚澍蹲下来,两人之间只隔着微小的距离,他说:“那你的手抖什么?”
柏喜躲开他的目光,可是厨房里空间狭小,怎么也避不开。
她站起来,想往外走,却被他挡着。
“那个,让一下。”
褚澍没动,也没要让她的意思。
客厅里,郝啸讲了个笑话,逗得陶姜直拍桌子。柏喜想出去提醒陶姜,要淑女一点。
她抬头看着褚澍,眼神可怜巴巴的,像被他欺负了似的。
她又说:“你让我出去好不好?”
褚澍心里一软,侧了半个身子。
她往外走,手腕被抓着。
“柏喜。”
他的声音好哑,她听着特难受。
“我就是想问问你,没谈过恋爱的话,你怎么写的言情小说?”
柏喜愣住,半天才回他:“就、就靠编啊。”
吃完晚饭,时间还早。
陶姜为了能多了解了解郝啸,派出柏喜找个借口留下那两个人,理由是:“你们是同学啊,联络感情不是很正常的吗?”
联络感情。
柏喜心里默默念着这几个字。
上次就是被褚澍这话给吓着的,今天这话换她来说了。
褚澍坐在沙发里玩手机,听见她这样说,挑眉看她,然后挪开眼,轻轻笑了一声。
郝啸心里特明亮,双手赞成:“是啊是啊,咱们都多少年不见了啊?你跟褚川也好久不见了吧?以前你俩玩得多好啊。”
柏喜低头笑着。
他们以前,总在一块儿,那些人在她背后挖苦她,打死也不信褚川对她别有心思,就默认了两人只是玩得不错而已。
“哎,你还不知道吧?这家伙改名字了,褚澍,澍濡的澍,在军校的时候改的。”
怕柏喜不知道怎么写,郝啸掏出手机写给她看。
柏喜稍稍侧头,见他一笔一画地写完,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装作第一次见的样子。
这招对郝啸很管用,他拍着胸脯,凑到柏喜耳边小声说:“怎么样?哥靠谱吧?以后想打听什么消息,尽管找我。”
柏喜点头,没接话,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里,很乖。
褚澍坐在沙发左边的小沙发里,见她这么配合郝啸,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已经被她软得快化了。
郝啸一巴掌拍在褚澍的腿上:“说话啊,这么多年没见了,你没话说啊?”
褚澍的眼神跟她的眼神撞上,像小时候一样,挤对郝啸时总是神一般默契。
“说什么?没什么好说。”褚澍把手机扔在沙发里。
柏喜接收到褚澍的信号:“你们聊吧,我去看看水果切好没。”
柏喜一走,郝啸起身在褚澍旁边坐下:“能不能行了?你装什么啊?去要电话啊,明天约出来。”
“你烦不烦?”
郝啸抡起胳膊想揍他:“老子不烦,老子可是为你好,这么多年的光棍日子还没过够呢?你知不知道咱们以前学校和现在学院的人都怎么笑你的?”
褚澍扭头不看他,越说越烦人了。
“说你铁树不开花,人家见你都躲得远远的,为什么?都以为你是爱好男。”
“放屁。”
郝啸扯了扯褚澍:“哎,你还挺横,老子跟你认识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他往厨房里瞧,“既然今天碰着了,咱就把话说开。喜欢人家就追,不喜欢咱就走,别耽搁人家。”
褚澍无言,赶走郝啸,摸上手机。
手机里的第一张照片,画质有些模糊,是在火锅店里拍下的,里面的人扎着马尾,两三根碎发散在耳边,拿着筷子,嘴边油乎乎的。
有点狼狈,也很可爱。
饭后活动,柏喜窝在沙发里看他们斗地主。
特无聊的纸牌游戏,一个地主两个农民,哪方牌先出完就获胜。
这一把郝啸是地主,被褚澍压得死死的。陶姜故意给郝啸放水,褚澍也不说,下一张顶上,连陶姜也不放任。
郝啸觉得褚澍真浑蛋,在妹子面前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亏自己还替他操心呢。
郝啸故意转头说:“柏喜啊,好久不见,有男朋友了吗?哪天带出来见见,大家认识认识嘛。”
陶姜被褚澍气得不行,顺嘴说:“她哪里来的男朋友,就一母胎solo。”又说,“我也是。”
郝啸没听见陶姜后一句,觉得很震惊,褚澍跟柏喜,这不是天生一对嘛!
“那你看褚……”郝啸的脚背被狠狠踩了一下。
郝啸狰狞着脸去看褚澍,那人根本没反应,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牌。
他改口:“啊……这样啊,我们褚澍也没谈呢,你要是有合适的给介绍介绍啊。”
腿上又挨一脚。
我去,老子不干了!郝啸将手里的牌一扔,说:“输了输了,不玩这个了,褚澍老压我。”
“啊啊?哦哦。”陶姜忍着笑,将扑克收起来。
“要不要玩麻将?”柏喜提议。
“哟,你们家夜间活动挺丰富啊?”郝啸来了兴致。
柏喜说:“以前大学时候买的,一直留着。”
麻将上桌,郝啸确定是大学时候买的—一张牌不过食指的一指节大小。那会儿在宿舍,这东西好藏。
于是,四个人面前各自码着一排小牌。两个女生还好,再看看两个男生,就有些好笑了。
一圈下来,褚澍和了三把,中间放了柏喜一把。
他俩坐对面,柏喜一直没敢抬头瞧他。
这样面对面互相看着,她有些尴尬。
手机响,柏喜掏出来,是葛花蕊的信息。
“那个,我能来你那儿避避风头吗?”
柏喜盯着屏幕,上面的字她都认识,就是串在一起的这意思她不太明白。
不多问。她眼神在桌上扫了一圈,能是能,不过……
“你初恋男友郝啸在我这儿呢。”
那边回得很快:“关我屁事。”
郝啸打出一张三条,问柏喜要不要。
收回手机,柏喜瞧了一眼牌:“不要。”
陶姜摸牌。她知道柏喜这个人,怕麻烦,有事都直接打电话,很少发信息。
她偏头问柏喜:“你那个相亲对象啊?”
郝啸听力贼好,这点儿声音也能听见:“啊?小喜在相亲啊?”他故意去瞧褚澍,总算在褚澍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瞧见了一点松动。
“不、不是。”柏喜现在极为敏感,“相亲对象”四个字对她来说就像炸弹一样。
郝啸挖八卦的本领是一流的,不用多少时间就从陶姜嘴里挖出真相。
当然,陶姜可不卖队友,没把相亲对象跟暗恋对象划上等号。
“家里这么急啊?”一直没开口的褚澍说。
“有、有点。”柏喜揉着鼻尖。
郝啸扔出一张牌,提醒着:“八条要不要啊?”
“要要要。”陶姜摊开牌,夹张,和了。
剩下三人也摊开牌,一看牌,才发现柏喜也和了。
“这么不专心啊?”郝啸洗牌,话里笑她。
柏喜说:“我没注意。”
陶姜打着哈哈:“她玩得少,反应慢一些,是吧?”
柏喜点头,抬眼看褚澍,见他洗着牌,心里松了口气。
一直到十点,牌局才散了。
柏喜送两人出门。
褚澍的车就停在院门口。这里是条小巷,能进车,不过他的车扎眼,视觉上瞧着拦了路。
“你就这么开进来,不怕人家砸你车啊?”郝啸拉开车门。
褚澍没理郝啸,他今晚话太多了,回去后得收拾收拾。
柏喜朝两人挥手。
褚澍从车里探出头,招呼她过来。
她问:“怎么了?”
他翻开手机备忘录,上面写着她还欠着他十九次饭。
他凑近她耳边,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都、都可以。”
她耳根子红红的,是他的热气扑了来。
“那我给你打电话。”
“好。”
车开动,他从车视镜里瞧,柏喜还站在那儿。
“说什么悄悄话呢?”郝啸打开音响,狭小的空间里一下子喧嚣起来。
“关你屁事。”
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车刚开走,就有个黑影摸到柏喜身后。
“你看什么呢,看那么入迷?”
一身黑色长袖长裤,这么热的天,也真是难为她了。
柏喜问:“有狗仔跟着你?”
葛花蕊一指弹在柏喜脑门上:“怎么可能?我甩狗仔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国内就没人比得过我。”
“这有什么好自豪的?”
葛花蕊拉她,问:“郝啸呢,你不是说在你这儿?”
“刚走。”
“你怎么碰见的?都多少年没见了。”
两人走进院子里。
柏喜回答:“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呗。”
柏喜摇头,反问她:“你怎么回事?”
葛花蕊潇洒地挥挥手:“你自己上网瞧呗。”
陶姜躺在沙发里玩手机,刚刚刷到一条重磅消息,听见门开的声音,翻身坐起。
“小喜!惊天大八卦!小蕊蕊上热搜了。”
“我上热搜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葛花蕊蹬掉鞋,钻进厨房里开了瓶冰可乐。
陶姜见身影匆匆,跟柏喜电波交流:“她是来避难的吗?”
柏喜:“避什么难?”
“网上都炸开锅了。”
陶姜把手机扔给柏喜,上面是条实时新闻。
—爆冷!新晋“水”后承认买奖,并自曝背后金主!
柏喜眼角抽搐,继续往下翻。
下面是张截图,有人追问给葛花蕊买奖的人是谁,葛花蕊亲自下场,回:“我爸呗。”
眼角跳得很厉害,柏喜想教训葛花蕊,开口却是:“你喝那么凉的干吗?还是可乐,你知道这是多少卡路里吗?你得在跑步机上跑多久?”
葛花蕊在陶姜身边躺下,脑袋枕在她腿上:“管它呢?今天开始我要天天大鱼大肉,碳酸饮料就是我的小可爱。”鼻子嗅了嗅,“你们吃火锅了?”
陶姜回答:“是啊。”
葛花蕊露出委屈巴巴的小眼神:“还有肉吗?”
“没了,有白菜,吃不?”
葛花蕊嫌弃:“不要,我要睡了。”摸摸肚子,“今天还饿着你,明天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说完上楼,留下柏喜跟陶姜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