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〇年　庚戌

1 、春季，正月七日，隋王朝 （首都大兴〔陕西省西安市〕） 皇帝 （一任文帝） 杨坚 （本年五十岁） 封皇孙杨昭当河南王、杨楷当华阳王。杨昭，是晋王杨广的儿子。

二月，杨坚前往晋阳 （山西省太原市） ，命上柱国 （勋官一级·从一品） 高颎留守京师 （首都大兴） 。

夏季，四月四日，杨坚由晋阳返回首都大兴。

2、成安子 （文子） 、最高立法长 （内史令） 李德林，仗恃自己的才能声望，喜爱发表议论，而且口不留情，一定要胜过对方，同事们对他都很排斥；因此，他虽然是开国元勋，有辅佐杨坚登基的首功，但自隋王朝建国迄今，十年之久，不升一级。李德林屡次反对国务院右执行长 （右仆射） 苏威的意见，而高颎一直帮助苏威，上疏指责李德林凶狠暴戾；杨坚多次都采纳苏威的建议。杨坚赏赐李德林一座庄园商店，命李德林自己选择，李德林指定叛徒高阿那肱的财产——位于卫国县 （河南省清丰县） 的一处旅舍 （高阿那肱与王谦起兵失败事，参考五八〇年十月） ，杨坚答应。后来，杨坚前往晋阳，旅舍职员控告说，当初高家仗势欺人，强行霸占农民田地，在田地上建筑旅舍出租。苏威乘机报复，检举李德林蒙骗皇上，竟然说是他出钱购买 （这一段语意难解，既是高家强行购田，造屋出租，便与李德林无关。既是杨坚赏赐，李德林便不可能告诉杨坚说他自行购入） 。农林部长 （司农卿） 李圆通等站在苏威一边，要求杨坚：“这座旅舍的利润，等于千户侯爵的收入，应该计算日子，命李德林追缴赃款！”杨坚对李德林越发厌恶 （《隋书·李德林传》：“李德林曾请求查阅逆产登记簿，杨坚拒绝。”拒绝了解真相，而只相信小报告，是一种顽强颟顸或存心栽赃，当事人难逃魔手） 。右武候 （十二禁军第六军） 大将军 （正三品） 虞庆则等奉命视察安抚关东 （函谷关以东） ，回京 （首都大兴） 之后，异口同声奏报说：“乡长 （乡正） 审判讼案，偏袒亲友，执法不公，公开收受贿赂，人民苦不堪言。”杨坚命撤销乡长职位。李德林不赞成，说：“当初设立乡长时，我本来就坚决反对 （参考去年〔五八九年〕二月） 。然而，刚刚设立，马上就要取消，政令便没有权威，早上颁布的命令，晚上即行作废，不是帝王制定法令规章的初意。我建议陛下：今后，文武官员凡是要求改变法令规章的，就用军法惩处。不然的话，大家议论纷纷，永没有止境。”杨坚暴跳如雷，厉声诟骂说：“你胆敢把我说成王莽 （新王朝一任帝） ！” （杨坚用权术篡夺政权，认为所有部属也都在对他用权术，精神紧张，疑心越重，王莽因不断变更法令，陷于乱亡；他疑心李德林讽刺他不断变更法令。） 最初，李德林称他老爹是太尉府首席军事参议官 （太尉咨议） ，为的是可以为老爹谋取到赠官。宫廷监督官 （给事黄门侍郎） 猗氏 （山西省临猗县） 人陈茂等秘密检举说：“李德林的老爹直到去世时，还是皇家图书院校勘官 （校书郎） ，却荒唐地提升老爹的官位。” （首席军事参议官〔咨议〕视从六品，皇家图书院校勘官〔校书郎〕正九品上，相差至巨。） 杨坚怀恨在心。现在，杨坚提出这些罪状，逐条责备，说：“你是最高立法长 （内史） ，主管皇家机要事务。最近不让你参与高阶层决策，是因为你心胸不够宽广，难道你不知道！而你又欺上瞒下，骗取庄园店舍，又擅自提高老爹的官职，我实在气愤不过，但我不能严办你，只好给你一个州安顿！”命他出任湖州 （河南省唐河县南湖阳镇） 州长，李德林叩头道歉，说：“我不敢盼望继续当最高立法长 （内史令） ，只请求留我在京师，当一个散官 （有阶无官） ，能上金銮宝殿朝见。”杨坚不准。李德林后来调当怀州 （河南省沁阳市） 州长，在任内逝世 （年六十一岁） 。

农林部长 （司农卿） 李圆通，当杨坚尚是普通官员时，是杨坚的家奴，有器宇才干。杨坚被封随公时，任命李圆通及陈茂当参谋助理，对二人十分信任 （李圆通保护杨坚，参考五八〇年七月二十九日；陈茂事，《资治通鉴》没有记载） 。后来，南梁帝国覆亡 （参考五八七年九月） ，杨坚任命南梁宫廷库藏部长 （太府卿） 柳庄当宫廷监督官 （给事黄门侍郎·正四品上） 。柳庄有见识度量，学问渊博，言谈流畅，对过去法令规章十分熟悉，对政治运作十分熟练。杨坚及高颎对他都很敬重。但柳庄跟陈茂同事，却不能奉承陈茂，陈茂遂在杨坚面前说他的坏话，杨坚对柳庄稍微疏远，最后外放柳庄当饶州 （江西省鄱阳县） 州长。

杨坚天性猜忌，疑心重重，不爱读书，既然靠阴谋诡计夺取皇帝宝座，遂自认为聪明非凡，管理部属，明察入微，常命左右侍从窥探政府内外消息，作秘密情报，发现有人犯错，就用重刑惩罚。又疑心助理员 （令史） 等低级官员贪赃枉法，暗中派人用金钱布匹行贿，对方一旦接受，立即斩首。甚至在金銮宝殿上打人，一日之中，发生三四次。有一次，怪罪行刑官打人时不够用力，下令斩行刑官。国务院左执行长 （尚书左仆射） 高颎、诉讼监察官 （治书侍御史） 柳彧等规劝，认为：“金銮宝殿不是杀人地方，宫廷台阁也不是用刑场所。”杨坚不理。高颎等文武官员遂全体到金銮宝殿请求处分。杨坚问领左右府 （十二禁军第七、八军） 司令官 （都督） 田元说：“我的棍棒是不是太粗？”田元说：“是太粗。”杨坚问他粗到什么程度，田元举起手掌说：“陛下的棍棒直径像人的大拇指，打人三十下，等于普通刑杖数百下，所以很多人被捶击毙命。”杨坚不高兴，但仍命今后在金銮宝殿上不再准备刑杖；打算处罚人时，都交给有关单位去办。后来，楚州 （江苏省淮安市） 副军事参议官 （行参军·正九品上至从九品上） 李君才，上疏说：“陛下过分宠信高颎！”杨坚霎时火冒三丈，下令捶击，金銮宝殿没有刑杖，遂用皮鞭把李君才抽死。从此之后，金銮宝殿上再设置棍棒。不久，杨坚突然发怒，又要当廷杀人，国务院国防部军政司长 （兵部侍郎） 冯基一再劝阻，杨坚拒绝，终于在廷上把那人诛杀。杨坚不久也就后悔，安慰冯基；而对那些没有进言劝阻的官员，大发雷霆。

3 、五月九日，杨坚下诏说：“北魏帝国末年，丧乱流离。军人眷属为了一时需要，往往集结在一起，称为‘府’‘坊’，军人南征北讨，眷属没有安定生活，家中没有一道完整的墙，地上更少高大桑树；对于这些人，我至为怜悯。现在规定，所有的军人眷属，全部隶属州县，由州县政府分给他们田地耕种，户籍田赋，跟平民一样，但仍由屯垦总部管理。至于山东 （崤山以东） 、河南 （黄河以南） 及北方沿边地区新设立的屯垦总部，一律撤销。”

六月五日，杨坚下令，人民满五十岁，免除兵役及差役。

秋季，七月十八日，杨坚任命最高监督长 （纳言） 杨素当最高立法长 （内史令） 。

冬季，十一月十七日，杨坚前往首都大兴南郊祭祀天神。

4、江表 （江东·太湖流域及钱塘江流域） 自晋帝国在建康 （江苏省南京市） 建立政府 （三一七年三月） 以来，三百年间，公权力不振，刑法疏阔缓慢，豪门世家高高凌驾寒门平民之上。陈帝国覆亡后，隋王朝政府官员一视同仁，对待豪门世家跟对待寒门平民一样。苏威更作《五教》，使民间无论长幼老少全都背诵 （《五教》是什么，这个江南全民背诵的政治圣书，今已无人知道，但可推测当是讲解传播尊君思想作品） ，知识分子及一般平民，全都愤怒怨恨。而民间又突然传出谣言，说隋政府要把他们强行迁移进关 （函谷关） ，无论城镇远近，人心恐惧惊骇。于是民变风起云涌。婺州 （浙江省金华市） 人汪文进、越州 （浙江省绍兴市。此时应称吴州） 人高智慧、苏州 （江苏省苏州市） 人沈玄 ，都聚众起兵，反抗隋王朝政府，各人自称皇帝，设置文武百官。乐安 （浙江省仙居县） 人蔡道人、蒋山 （江苏省南京市东） 人李 、饶州 （江西省鄱阳县） 人吴世华、温州 （浙江省温州市。此时应称处州） 人沈孝彻、泉州 （福建省福州市） 人王国庆、杭州 （浙江省杭州市） 人杨宝英、交州 （越南河内市） 人李春等，都自称总司令官 （大都督） ，四出攻击，攻陷邻近城池。故陈帝国版图所有州县，几乎全部叛变，变民集团大的有数万人，小的有数千人，互相呼应，逮捕隋政府派任的县长，有的甚至把县长的肠子都抽出来，有的则把县长剁成肉酱吞食，说：“你还能不能教我再背诵《五教》！”

杨坚下诏，命杨素当大军作战官 （行军总管） ，出军讨伐。

杨素在渡长江南下前，命始兴 （广东省韶关市） 人麦铁杖 （麦，姓） 头顶芦苇，在夜晚游泳过江，前去南岸侦察，回来报告后，再度前往，被变民军俘虏。

变民军派三十人看守，麦铁杖盗取看守佩刀，突袭，把守卫几乎杀光，割掉他们的鼻子，揣到怀里逃回。杨素对他的能力及胆量大为惊奇，奏报中央，授麦铁杖仪同三司 （勋官八级·正五品上） 。

杨素率强大舰队，自杨子津 （江苏省扬州市南长江渡口） 渡江，在京口 （江苏省镇江市） 攻击变民首领朱莫问，大破朱莫问军。进击晋陵 （江苏省常州市） 变民首领顾世兴、无锡 （江苏省无锡市） 变民首领叶略，完全平定。在苏州 （江苏省苏州市） 称帝的沈玄 战败，逃走，杨素追击，生擒沈玄 。越州 （吴州·浙江省绍兴市） 称帝的高智慧，据守钱塘江东岸，兴建军营，周围一百余里，船舰布满江面；杨素发动攻击，副作战司令 （子总管） 南阳 （河南省南阳市） 人来护兒建议杨素说：“东吴 （太湖流域及钱塘江流域） 人民轻快敏捷，船是最锋利的武器。盗贼抱着必死决心，很难跟他们一较长短，我们最好严阵以待，不要交战。然后交给我数千人特种部队，暗中渡江 （钱塘江） ，击破他们的军营，使敌人退没有地方退，进又找不到目标攻击，这是韩信击败赵王国的计谋 （参考前二〇四年十月） 。”杨素接受。来护兒率领轻便小艇数百艘，渡钱塘江登岸，击破变民军营，乘势纵火，浓烟烈焰，上冲霄汉。变民军看到火势，大为恐惧，杨素用主力奋勇攻击，大破变民军，变民集团完全崩溃。称帝的高智慧逃奔东海，杨素追击到海湾 （不知何地） ，召唤机要秘书 （行军记室） 封德彝讨论军务，仓促中封德彝失足落水，大家竭力抢救，才总算没有淹死；然后换穿衣服，晋见杨素，竟不谈掉到水里的事。后来，杨素才知道，问他为什么不说，封德彝说：“这是私人的事，所以没有报告。”杨素大感奇异。封德彝本名封伦，但用别名封德彝行世，是封隆之的孙儿 （封隆之事，参考五三一年二月） 。另一称帝的汪文进，任命司令官蔡道人当最高监察长 （司空。此是南朝官制） ，镇守乐安。杨素进攻，全部扫平。

杨素派作战官 （总管） 史万岁 （史万岁随从出征突厥，参考五八三年五月） 率军队二千人，从婺州出发，翻山越岭，漂洋过海，攻破无法计数的变民军据守的沿溪流的山洞，经过七百余次会战，一面战斗，一面前进，辗转一千余里，信息完全断绝，长达一百天之久，无论远近，都认为史万岁早已全军覆没。史万岁把战报放到竹筒之中，投到水里，任它漂泊，有在岸边汲水的人，把它捞起，报告杨素。杨素把事情呈报中央，杨坚嗟叹，赏赐史万岁家十万钱。

杨素继续进攻，在温州 （浙江省温州市） 击破变民军首领沈孝彻，徒步逼近天台 （浙江省天台县） ，直指临海 （浙江省临海市） ，追逐、攻击、搜捕，前后会战一百余次，称帝的高智慧南下逃往闽越 （福建省） 。隋帝杨坚因杨素出征在外的时间太久，下诏命杨素乘政府驿马车返回中央朝见。杨素认为残余的变民军还没有完全消灭，将来可能后患无穷。于是，在朝见后，请求完成扫荡工作，杨坚同意，杨素遂再乘政府驿马车返回前方会稽 （吴州·浙江省绍兴市） 。泉州变民首领王国庆认为台湾海峡浪大风急，艰难危险，不是北方人熟悉的路径，所以没有戒备，想不到杨素从海上抵达。王国庆惊惶，放弃城池逃走，残余的党羽都逃到各地海岛，有的入山据守洞穴。杨素分别派出将领，水陆两路追击捕捉。又派密使游说王国庆，命他斩高智慧，用以赎罪。王国庆乃生擒高智慧，送交杨素，杨素遂在泉州斩高智慧，其他党羽全部投降，江南 （长江以南） 完全平定。

杨素班师，杨坚派左领军 （十二禁军第七军） 将军 （从三品） 独孤陀远到浚仪 （汴州州政府所在县·河南省开封市） 迎接慰劳。杨素回到京师，皇帝钦差的使节更天天去杨素家问候。任命杨素的儿子杨玄奖当仪同三司 （勋官八级·正五品上） ，赏赐十分丰厚。独孤陀，是独孤信的儿子 （独孤信是独孤皇后的老爹） 。

杨素指挥大军作战，随机应变，谋略倍出，统御部队，军容严整。每次跟敌人会战之前，一定寻求人的过失，斩首立威，多的时候，能杀一百余人，少时也不下十几人，血流面前，而杨素视若无睹，谈笑风生。等到疆场决战，杨素先派出一两百人冲锋，如果能攻陷敌阵则罢，如果没有攻陷敌阵，战败而回，不管还剩下多少，一律斩首。然后再派两三百人作第二波攻击，凡战败而回的，依例全杀。将领士卒无不发抖，都抱定必死的决心，因此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杨素也被称为名将。当时，杨素地位很高，又受杨坚宠爱，所提出的建议，皇帝没有一件事拒绝，凡是追随杨素的人，即令是再小的功劳，定有奖赏。而其他将领，即令功劳再大，也多被文官挑剔谴责，不予承认。所以杨素虽然残忍，将士们也愿意跟从。

5 、任命并州军区 （总部设并州〔山西省太原市〕） 总司令 （并州总管） 晋王杨广当扬州军区 （总部设扬州〔江苏省扬州市〕） 总司令 （扬州总管） ，镇守江都 （即广陵·扬州州政府所在城） ，再命秦王杨俊当并州军区总司令。

6、番禺 （广东省广州市） 蛮夷首领 （夷王） 王仲宣反抗中央，岭南 （南岭以南） 各蛮夷首领纷纷响应，遂包围广州 （番禺） 。柱国 （勋官二级·正二品） 韦洸被流箭射中 （韦洸南征事，参考去年〔五八九年〕二月） ，逝世，杨坚下诏，命韦洸的副手慕容三藏摄理广州兵团作战执行官 （检校广州道行军事） ，加派给事郎 （散官·正八品上） 裴矩，到岭南巡视安抚。裴矩抵达南康 （虔州州政府所在县·江西省赣州市） ，招募士卒，集结数千人。变民首领王仲宣派别动部队将领周师举包围东衡州 （广东省韶关市） 。裴矩会同大将军 （勋官四级·正三品） 鹿愿，联合进攻，斩周师举，进逼南海郡 （广东省广州市。此时隋王朝没有“郡”级地方政府，但因岭南远在边疆，此时还来不及改制） 。

高凉郡 （广东省阳江市） 洗夫人派她的孙儿冯暄率军增援被变民军包围的广州，冯暄跟变民军将领陈佛智原是好友，遂逗留不肯进击，洗夫人得到消息，大怒，派使节逮捕冯暄，囚禁州政府监狱，改派另一孙儿冯盎出征，斩陈佛智。冯盎前进到南海郡，跟鹿愿会师；遂与慕容三藏联合攻击王仲宣，王仲宣军溃散，广州的包围解除。洗女士身穿铠甲，骑武装战马，侍卫人员手持丝质遮阳伞，率领戒备森严的骑兵，亲自出征，追随裴矩，巡视安慰二十余州。苍梧郡 （广西梧州市） 住民首领陈坦等都前往晋见。裴矩代表皇帝行使职权 （承制） ，分别任命他们当州长、县长，教他们各回所统御的部落；岭表 （南岭以南） 遂完全平定。

裴矩回京复命，隋帝杨坚对高颎、杨素说：“当初，韦洸率二万人大军，无法早日进入岭南，我一直担心他带的兵太少。而裴矩却只靠他三千人的疲惫军队，直接开到南海 （广东省广州市） 。有这样部属，我还忧愁什么？”任命裴矩当国务院财政部税务司长 （民部侍郎） ，任命冯盎当高州 （广东省阳江市） 州长；追赠冯盎的老爹冯宝广州军区总司令 （广州总管） ，封谯国公；封洗夫人当谯国夫人。谯国夫人洗女士设置总部，有秘书长 （长史） 以下官属，由政府发给印章，授权洗夫人可以调动六个州内各部落军队，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洗夫人可以采取应变措施。杨坚因洗夫人效忠中央的缘故，特别下诏赦免冯暄逗留不前之罪，任命他当罗州 （广东省化州市） 州长。独孤皇后赏赐洗夫人首饰一副，参加宴会时服装一套。洗夫人把这些皇家赏赐的物件，放到金匣子里，连同南梁帝国及陈帝国时代皇家所赏赐的物件 （参考五七〇年二月） ，分别储藏不同的仓库，每年部落举行盛典大会时，洗夫人都把它们陈列在大庭上，让子孙们观看，训诫说：“我侍奉三代帝王，用的是一颗忠心，现在，皇家赏赐，全都在这里，就是忠心的回报。你们应仔细考虑，把赤诚献给皇帝。”

番州军区 （总部设番州〔东衡州改·广东省韶关市〕） 总司令 （番州总管） 赵讷，贪污暴虐，俚族 （黎族） 、獠族各部落纷纷叛变逃亡。洗夫人派秘书长 （长史） 张融前往京师，呈递“亲启密奏”，提出安抚计划，同时指出赵讷罪恶，已不能吸引和怀柔远方人士。杨坚派使节调查审讯赵讷，查出赃款贿赂，最后竟把赵讷斩首。杨坚委任洗夫人出面安慰招抚，洗夫人携带诏书，亲自出动，声称自己是皇帝的使臣，经过十余州，宣传中央旨意，跟俚族獠族各部落沟通谈判；所到之处，大家全都投降。杨坚对她十分嘉许，把临振县 （海南省三亚市西崖城镇） 赐给洗夫人作汤沐邑 （女爵位采邑） 。追赠冯仆崖州军区 （总部设崖州〔海南省儋州市〕） 总司令 （崖州总管） 及平原公。

五九一年　辛亥

隋·开皇　　　十一年

1 、春季，正月，隋王朝 （首都大兴〔陕西省西安市〕） 皇太子杨勇的正妻 （太子妃） 元女士逝世。

2 、二月六日，吐谷浑汗国 （青海省） 听到陈帝国覆亡消息，大为恐惧，可汗 （十五任） 慕容夸吕一面派使节向隋政府进贡，一面向西逃亡，据守险要，不敢发动任何攻击。不久，慕容夸吕逝世，儿子慕容世伏继位可汗 （十六任） ，派他的侄儿慕容无素携带奏章到大兴呈递，请求作为藩属；又呈献地方特产，请求把女儿送到皇宫，充当宫女或小老婆。隋帝 （一任文帝） 杨坚 （本年五十一岁） 回答慕容无素说：“如果批准你们的请求，其他邻邦得到消息，一定援例，将用什么理由拒绝！我一心使人民获得休养，各顺天性发展，怎么可以集合很多女人在一起，只不过为了装满后宫！”终于不许。

3、平乡 （河北省鸡泽县） 县长刘旷有异常政绩，常用仁义及道理说服人民，原告被告往往自我责备离去，监狱一空，长满野草，公堂之上，可以捕捉麻雀；隋帝杨坚调他当临颍 （河南省临颍县） 县长。国务院执行长 （仆射） 高颎特别推荐说：“刘旷的廉洁和行政效率，全国第一。”杨坚召见刘旷慰劳勉励，对侍臣说：“如果不特殊奖赏，怎么能使人羡慕效法！”

二月二十四日，杨坚下达褒美嘉奖的诏书，擢升刘旷当莒州 （山东省沂水县） 州长。

4 、二月二十九日，日食。

5 、最初，杨坚地位卑贱的时候，就跟胞弟、现封滕王 （穆王） 的杨瓒 （杨慧） 感情不睦。杨坚当北周帝国丞相时，任命杨瓒当教育部长 （大宗伯） ，杨瓒恐怕杨坚为家门招来大祸，暗中打算谋杀杨坚，杨坚忍在心头，不对外泄露。杨瓒的妻子，是北周帝国三任帝宇文邕的妹妹顺阳公主，跟长嫂独孤皇后一直明争暗斗，顺阳公主暗中使用巫术诅咒，杨坚命杨瓒把她逐出家门，杨瓒不肯。

秋季，八月，杨瓒跟随杨坚前往栗园 （大兴城南） ，突然发病，逝世 （享年四十二岁） ，当时的人都疑心他被杨坚毒死。

八月二十六日，杨坚自栗园回宫。

6、岐州 （陕西省凤翔县） 州长、沛公 （达公） 郑译逝世 （享年五十二岁） 。

五九二年　壬子

隋·开皇　　　十二年

1 、春季，二月己巳日 （二月丁丑朔 ， 没有己巳） ，隋王朝 （首都大兴〔陕西省西安市〕） 皇帝 （一任文帝） 杨坚 （本年五十二岁） 任命蜀王杨秀 （杨坚第四子） 当最高立法长 （内史令） ，兼右领军 （十二禁军第八军） 大将军 （正三品） 。

2 、国立贵族大学教授 （国子博士·正五品上） 何妥，跟国务院右执行长 （尚书右仆射） 邳公苏威讨论公事时，经常发生争辩，日子一久，互不容忍。苏威的儿子苏夔，当太子宫初级事务官 （太子通事舍人·正七品下） ，年纪轻轻，反应灵敏，口才流畅，享有盛名，知识分子很多人对他攀附。后来，讨论音律，苏夔与何妥互相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肯相让 （二人制定音律，参考五八九年八月） 。杨坚命文武百官在自己同意的意见下签名，文武百官因苏威权倾朝野，十分之八九都同意苏夔。何妥大为愤恨，说：“我当大学教授四十余年，难道栽到后生小辈之手！”遂上疏弹劾说：“苏威跟内政部长 （礼部尚书） 卢恺、文官部考选司长 （吏部侍郎） 薛道衡、国务院事务秘书长 （尚书右丞） 王弘、文官部考核司长 （考功侍郎） 李同和等，结成党。国务院同僚都把王弘称为‘世子’ （爵位合法继承人） ，把李同和称为‘阿叔’，显示王弘的权势好像苏威的儿子，李同和的权势好像苏威的老弟。”再弹劾苏威用非法手段任命他的堂弟苏彻、苏肃当官等几件事。杨坚命蜀王杨秀、上柱国 （勋官一级·从一品） 虞庆则等人共同查办，发现何妥检举的事，很多证据确凿；杨坚怒不可遏。

秋季，七月一日，免除苏威所有爵位及官职，仅保留开府仪同三司 （勋官六级·正四品上） 官衔，返回私宅。剥夺卢恺公权，开除官籍；知名之士被牵连的有一百余人。

最初，北周帝国时期，遴选官员任职，唯才是用 （西魏帝国苏绰政治改革方案中的“擢贤良”，参考五四一年七月） ，并不管谁是高门世家 （清流） ，谁是寒门平民 （浊流） 。后来卢恺摄理国务院文官部事务 （摄吏部） ，和考选司长 （吏部侍郎） 薛道衡才开始区分，所以引起“结党营私”的抨击，甚至获罪受惩。过了不久，杨坚说：“苏威是一个有品德的人，只是被人错误引导！”下令把他的名字再列入晋见簿中 （时称 “ 通籍 ”， 即得以晋见皇帝） 。苏威喜爱拟订章程，其中有一项是：县政府每年应在民间挑出“五品”欠缺的人，有些县回答说：“本县根本没有‘五品’之家。”他做事之不切实际，大都类此 （苏威的“五品”，指道德上的五伦，县政府认为指的是官阶；由此误会，可看出苏威做事之不周严） 。又命民间呈报剩余粮食数目，打算与穷人互通有无。财政部税务司长 （民部侍郎·正六品上） 郎茂认为琐碎繁杂，迂阔不便，上疏说服杨坚，全部撤销。郎茂，是郎基的儿子 （郎基事 ， 参考五五四年六月） 。郎茂曾经当过卫国 （河南省清丰县） 县长，居民中有名叫张元预的，兄弟不和，县政府主任秘书 （丞） 、民兵司令 （尉） 都主张用严刑处罚，郎茂说：“张元预兄弟已经互相仇视，再因此犯罪受罚，将使他们仇视更深，不是感化人民的本意。”乃慢慢向他们灌输仁义观念，张元预兄弟各自感动后悔，叩头请求宽恕，从此兄弟和睦，以亲爱闻名于世。

3 、七月二十五日，杨坚前往皇家祖庙 （太庙） 祭祀祖先。

4 、七月二十八日，日食。

5 、隋帝杨坚因全国执法官员很多不了解法律，有时候被告犯同样的罪，执法官员却有不同的判决。

八月一日，杨坚下达诏令，说：“各州州政府所判决的死刑犯，不准自行处决，应全部移送最高法院 （大理寺） ，请求复审；复审完毕，送国务院奏报，再作出最后决定。”

6 、冬季，十月十日，杨坚再去皇家祖庙祭祀祖先。

十一月九日，杨坚再往首都大兴南郊祭祀天神。

7 、十一月十七日，新义公韩擒虎逝世 （享年五十五岁） 。

8 、十二月十四日，任命最高立法长 （内史令） 杨素当国务院右执行长 （尚书右仆射） ，跟左执行长 （尚书左仆射） 高颎共同管理政府。杨素性情疏阔，口才流畅，是非对错，全凭自己主观判断，在政府所有官员中，最推崇高颎及祭祀部长 （太常） 牛弘，也很厚待文官部考选司长 （吏部侍郎） 薛道衡，但对苏威却看不上眼。至于其他当权官员，差不多都受过杨素的欺凌侮辱。杨素的才干能力以及格调，要比高颎为高。但是，诚心对人，顾全大体，处处为帝国着想，待人处事心平气和，以及宰相的风范度量，则远不如高颎。

右领军 （十二禁军第八军） 大将军 （正三品） 贺若弼，自认为他的功劳和名望超过同僚，常常以宰相自居。不久，杨素被擢升国务院右执行长 （右仆射·从二品） ，而贺若弼仍然在老位置当将军，心中愤愤不平，言谈之间，完全流露。因此，被免除官职，但怨恨愤怒，越发厉害。到了最后，杨坚索性逮捕贺若弼，囚禁监牢。杨坚盘问他说：“我命杨素、高颎当宰相，你常常在大庭广众中抨击：‘这两个人只配吃饭！’什么意思？”贺若弼说：“高颎，是我的老友。杨素，是我舅父的儿子。我对他们清楚得很，才敢说这话。”三公部长级高官遂弹劾贺若弼乱发牢骚 （怨望） ，罪应处死。杨坚对贺若弼说：“臣属根据法律所作的判决，连君王也不可以推翻，你应找出可以活命的理由。”贺若弼说：“我仰仗陛下的神威，率八千军队，横渡长江，生擒陈叔宝 （参考五八九年正月） ，希望这个理由使我活命。”杨坚说：“这份功劳，已有额外重赏，怎么能炒冷饭？”贺若弼说：“我过去受额外重赏，现在仍盼望受额外活命。”杨坚思考了几天，珍惜他的功劳，特别下令免死，仅只剥夺公权，在官籍中删除名字。一年多后，杨坚又恢复他的爵位。但杨坚对他仍十分猜忌，不再任命他担任实官。然而，每次宴客赏赐时，对贺若弼仍很优厚。

9 、有关单位上疏说：“政府仓库里的粮食，全都储满，没有空地可再容纳，只好堆积到走廊大厅。”杨坚说：“我征收的捐税田赋，本已很轻，而又大量赏赐 （如赏赐南征陈帝国将士） ，怎么反而多起来？”有关单位回答说：“收入经常多于支出，大略统计，每年赏赐的绸缎，最多才数百万匹，对库存并没有影响。”于是，再在首都大兴兴筑左钱币库 （左藏院） ，继续积储。杨坚下诏说：“宁可把粮食绸缎保存在人民之手，也不保存在仓库之中。河北 （河北省） 、河东 （山西省） 本年田赋，减三分之一；军眷田赋，减二分之一；民夫差役完全免除。”当时，全国户口每年都有增加，京辅 （大大兴地区） 及三河 （大洛阳地区） 一带，地少人多，人民贫困，衣服和粮食都严重不足。杨坚遂派出使节，前往各地重新分配耕田；耕地很少的乡村，每人才分到二十亩，老人和少年，分配到的数量更少。

五九三年　癸丑

隋·开皇　　　十三年

1 、春季，正月十一日，隋王朝 （首都大兴〔陕西省西安市〕） 皇帝 （一任文帝） 杨坚 （本年五十三岁） 祭祀感生帝 （参考五六一年正月） 。

正月二十一日，杨坚前往岐州 （陕西省凤翔县） 。

2、二月六日 （原文“丙午”，据《隋书》改） ，杨坚下诏兴建仁寿宫，地址在岐州北方 （陕西省麟游县境） ，命国务院右执行长 （尚书右仆射） 杨素当总监工官。杨素上疏推荐前莱州 （山东省莱州市） 州长宇文恺摄理建筑部长 （检校将作大匠·从三品） ；机要秘书 （记室） 封德彝当土木工程官 （土木监） 。于是，铲除高山，填平深谷，兴建堂殿；亭台楼阁，蜿蜒相连。工程紧急，要求严厉残酷，民夫差役很多死亡，有的疲劳过度，体力不能支持，昏倒在地，立刻就被推进坑穴，泥土石块继续倾下，转眼工夫，活活埋葬；终于填出一块平地，死亡的人以万为单位计算。

3 、二月九日，封皇孙杨暕当豫章王。杨暕，是晋王杨广的儿子。

4 、二月十七日，杨坚从岐州回京 （首都大兴） 。

5 、二月二十七日，杨坚下令：“私人不准收藏神秘预言书 （纬候图谶） 。”

6 、秋季，七月三十日，日食。

7 、本年，杨坚命国务院内政部长 （礼部尚书） 牛弘等讨论皇家大会堂 （明堂） 制度 （隋王朝开国之初，牛弘建议兴建皇家大会堂，遭杨坚拒绝，参考五八三年十二月） 。摄理建筑部长宇文恺呈献木制样品屋；杨坚命有关单位择定安业里 （大兴南城） ，准备开工兴建，可是儒家学派知识分子议论纷纷，互相坚持己见，长期不能定案，杨坚遂下令取消。

8 、杨坚消灭陈帝国时 （五八九年） ，把陈叔宝的屏风赏赐给远嫁突厥汗国 （瀚海沙漠群） 的大义公主宇文女士，宇文女士逼于形势，虽认杨坚为义父 （参考五八四年九月） ，但亡国之痛 （悲北周帝国） ，内心不能平衡，把愁苦诉诸诗篇，写在屏风之上，表面上哀悼陈帝国，实际上哀悼北周 （大义公主《题屏风诗》：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富贵今何在，实事写丹青。杯酒恒无乐，弦歌讵有声 。 余本皇家子，漂流入虏廷。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唯有明君曲，偏伤远嫁情） 。杨坚得到报告，大为厌恶，对大义公主的礼遇，渐渐微薄。

彭公刘昶，原娶北周帝国的公主。通缉犯杨钦，逃亡到突厥汗国 （瀚海沙漠群） ，异想天开，诈称：刘昶打算跟他的公主妻子发动政变，颠覆隋王朝政府，所以特别派他担任密使，通知大义公主支援，命突厥出军扰乱边界。都蓝可汗 （八任大可汗） 阿史那雍虞闾深信不疑，于是不再向隋王朝政府进贡，开始沿边骚扰。杨坚派车骑将军 （正五品上） 长孙晟前往突厥秘密调查。大义公主接见长孙晟时，言辞不再谦敬，又发现大义公主派她的情夫、胡人安遂迦与杨钦进行阴谋，煽动阿史那雍虞闾。长孙晟返回京师，把情形报告杨坚。杨坚再派长孙晟前往，命突厥交出杨钦，阿史那雍虞闾拒绝，誓言：“清查境内所有的外国人，没有杨钦。”长孙晟遂贿赂某一位高官，得知杨钦藏匿所在，于夜晚突袭生擒；第二天，把他押解到阿史那雍虞闾面前，并乘机揭发大义公主的奸情，突厥汗国的贵族们大感羞耻。阿史那雍虞闾遂逮捕安遂迦等，全都交给长孙晟。杨坚十分欣喜，擢升长孙晟当开府仪同三司 （散官六级·正四品上） ，命他三往突厥，要求罢黜大义公主。副立法长 （内史侍郎·正四品下） 裴矩，自告奋勇前往突厥，说服阿史那雍虞闾诛杀大义公主。

当时，阿史那处罗侯 （七任莫何可汗） 的儿子阿史那染干 （《隋书·突厥传》认为阿史那染干是阿史那摄图〔六任沙钵略可汗〕的儿子，本传应更可信） ，称突利可汗，居住北方，派使节前往隋王朝政府，请求公主下嫁。杨坚派裴矩告诉使节说：“你只要能杀死大义公主，我就答应这门亲事。”阿史那染干遂在阿史那雍虞闾面前强调大义公主的罪行，阿史那雍虞闾大怒若狂，斩大义公主，请隋政府再赐公主下嫁。隋政府高官会议同意，打算应许。长孙晟反对，说：“我的观察，阿史那雍虞闾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物，只因跟达头可汗 （小可汗） 阿史那玷厥之间互相怨恨，所以才打算依靠隋帝国的力量。依我观察，纵然把公主嫁给他，最后他仍然会远走高飞。现在，他如果娶隋帝国公主，仗恃隋帝国的威望，阿史那玷厥和阿史那染干就无法避免受他控制。等到强大之后，再叛隋帝国，恐怕隋帝国难以因应。而且，阿史那染干是阿史那处罗侯的儿子，对我们一向顺服，两代以来，都是如此。前些时曾经请求结亲，现在不妨答应他；同时命他的部众向南迁移，他们兵员较少，力量较弱，容易安抚，就教他跟阿史那雍虞闾对抗，保卫边疆和平。”杨坚说：“好极。”于是再派长孙晟前往慰问阿史那染干，允许他娶公主。

9、祭祀部长 （太常卿） 牛弘，命御用作曲官 （协律郎·正八品上） 范阳 （河北省涿州市） 人祖孝孙等参与厘定皇家雅乐。祖孝孙追随陈帝国阳山郡 （广东省英德市西北浛洸镇） 郡长毛爽学习京房的音律，“布管飞灰，顺月皆验。” （《后汉书·律历志》原文：“候气之法，为室三重，户闭涂衅，必以周密，布缇缦室中，以木为案，每律各一，内库外高，从其方位，加律其上，以葭莩灰，即其内端，案历而候之，气至者灰动；其为 气所动者，其灰散；人及风所动者，其灰聚。殿中候用玉律十二，惟二乃候，灵台用竹十六，候日如其历。”事关音律，不懂，照抄，提供专家。） 同时，“每律生五音，十二律为六十音，因而六之，为三百六十音，分直一岁之日，以配七音，而旋相为宫之法，由是著名。”牛弘等乃奏请：“复用旋宫法。”杨坚仍记得何妥的小报告 （参考五八九年八月） ，在牛弘奏章上批示，不准作旋宫，只准用黄钟一宫。于是牛弘等再奏，附和杨坚的意思，把前代金石全都销毁，用以平息异议。牛弘等又作武舞，象征隋王朝的功德；“郊庙飨用一调，迎气用五调。旧工稍尽，其余声律，皆不复通。” （不懂。照抄。）

五九四年　甲寅

隋·开皇　　　十四年

1 、春季，三月，隋王朝 （首都大兴〔陕西省西安市〕） 皇家雅乐谱成。

夏季，四月一日，隋帝 （一任文帝） 杨坚 （本年五十四岁） 下诏施行新的皇家雅乐，指出：“民间音乐，放荡邪僻，为时已久，放弃旧的乐谱，竞相谱出繁杂新声，应该约束禁止，务必保存传统精华。”音乐师万宝常听到祭祀部 （太常） 所奏的音乐，流下眼泪，说：“乐声淫乱凄厉，而且哀伤，这个政府不久就会覆亡。”当时帝国势力正盛，天下太平，听到的人都不能同意。可是到了大业末年，万宝常的话竟然应验。万宝常贫穷，又没有儿子，很久之后，竟然饿死。临死时，他把所有的书都烧掉，说：“要它们有什么用！” （我们为一个音乐家之死哭泣！）

2 、最初，中央各院、署、部以及各州州政府，都有“公积金” （公廨钱） ，收取它的利息，供应日常开支。国务院工程部长 （工部尚书） 苏孝慈认为：“政府把现金供给商号，收取利息，不但困扰人民，而且败坏风气，应该全面禁止，改为出租耕田，收取粮食。”杨坚批准。

六月四日，杨坚下诏：“三公部长级以下官员，一律发给公田，不可以自己经营生计，和人民争利。”

3 、秋季，七月三日，任命邳公苏威当最高监督长 （纳言） 。

4 、最初，隋政府颁布《张宾历》，全国通行 （参考五八四年正月） 。广平 （河北省永年县东南旧永年镇） 人刘孝孙、冀州 （河北省衡水市冀州区） 秀才刘焯，先后指摘它的错误。可是张宾正受隋帝杨坚宠爱信任，天文台长 （太史令） 刘晖又附和张宾，共同抨击刘孝孙，把他逐出京师 （首都大兴） 。后来，张宾逝世，刘孝孙当掖县 （山东省莱州市） 主任秘书 （丞） ，辞去官职，前往京师上疏，重提当年争论，杨坚下诏调他到天文台当常设天文官 （直太史） ，一连很多年，都没有升迁。最后，刘孝孙手抱他的著作，命他的学生抬着棺木，到宫城门下，伏地痛哭。执法人员把他逮捕，上奏杨坚，杨坚大为惊异，询问国立贵族大学校长 （国子祭酒） 何妥，何妥证明刘孝孙的历书正确。杨坚遂命人比较《刘孝孙历》与《张宾历》的优劣。常设天文官 （直太史） 勃海 （河北省东光县） 人张胄玄跟刘孝孙共同指出《张宾历》缺失，但反对意见也跟着兴起，议论纷纷，很久不能获一致结论。杨坚命在很多问题中，增加讨论日食问题，杨素等复奏，说：“天文台长刘晖前后预测日食二十五次，全都没有应验；张胄玄的预测全部应验；刘孝孙预测超过一半应验。”杨坚于是召见刘孝孙、张胄玄等，亲自慰劳勉励。刘孝孙请先把刘晖斩首，然后才有可能厘定新的历法。杨坚大不高兴，命搁置新历。刘孝孙不久也逝世。

柏杨 曰：

刘孝孙的学识，应受到肯定，甚至不得不用政治手段，去争学术真理，我们也万分同情。然而，刘晖不过一个差劲的学棍，并不是江洋大盗，在假面具被拆穿后，唾弃他就够了，刘孝孙怎么会想到还要索取他的性命。

学术辩论，败者固要杀人，胜者也要杀人，高级知识分子都成了黑社会堂主，中国文化停滞和落后的原因，在此现出端倪。

5、关中 （陕西省中部） 大旱，人民饥馑。杨坚派使节前往观察平民吃什么食物，拿回来碾碎的豆粉，其中羼杂糠皮，呈献杨坚。杨坚流下眼泪，命文武百官观看，深刻地责备自己，不再进食酒肉，几乎长达一年之久。

八月九日，杨坚率政府官员及关中居民离开首都大兴，前往洛阳 （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 ，用以减少关中粮食消耗，并接近洛阳粮仓 （此已是第二次因饥馑而东往洛阳 ， 第一次在五八四年九月） 。东下途中，杨坚诏令斥候官不准驱逐逃荒难民；难民男男女女，奔跑在皇家禁卫部队中间；对于扶老携幼的人，杨坚都拉开马头避开，安慰勉励之后才走。走到危险难行的地方，看到有挑担的或背东西的，杨坚总命左右侍卫扶助。

6 、杨坚因北齐帝国、南梁帝国、陈帝国皇家香火断绝，冬季，闰十月二十三日，下诏命高仁英、萧琮、陈叔宝，分别在四季向祖先致祭，所需器物祭品，由主管单位供应 （北周帝国屠杀高家，高仁英死里逃生，参考五七七年十月。萧琮是南梁帝国亡国之君，参考五八七年九月。陈叔宝是陈帝国亡国之君，参考五八九年正月） 。

陈叔宝跟随杨坚，登洛阳城北邙山，陪同饮酒，作诗说：“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太平无以报，愿上东封书。”遂上疏请求杨坚封禅 （到泰山祭祀天地） ，杨坚用措辞婉转的诏书回答。有一天，陈叔宝又陪同饮宴，告辞出去时，杨坚一直盯着他，说：“他的失败，岂不是由于饮酒！为什么不把作诗的精力去治理国家！当贺若弼渡江 （长江） 攻击京口 （江苏省镇江市） 时，他们的人紧急呈递密奏 （参考五八九年正月） ，陈叔宝却酩酊大醉，竟没有看上一眼。高颎进入宫城的时候，发现那封紧急密奏，竟然被扔到坐榻底下，还没有拆封。这是一个笑料，实在是上天要他灭亡。从前，苻坚 （前秦帝国三任帝） 东征西讨，把所有的亡国之君都加授高官，使他们仍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苻坚封前燕帝国亡国之君慕容 当新兴侯，参考三七〇年十二月；封前凉王国亡国之君张天锡当归义侯，任“北部尚书”，参考三七六年九月） 。只不过为了博取一个宽厚的美名，却不知道违反天意。勉强给他们官做，就是违反天意。”

7、齐州 （山东省济南市） 州长卢贲，被控在大饥馑时下令禁止人民出售粮食，剥夺做官权利。后来杨坚打算再教他主持一个州，卢贲被召见时，回答杨坚的询问，都不合杨坚的旨意，而又口出怨言，杨坚大为愤怒，遂永不录用。皇太子杨勇为他说情，说：“他们这批人都有拥护老爹称帝的开国之功，虽然性情阴险，行为浮躁，但仍不应舍弃。”杨坚说：“我这样制裁他，是保全他的性命。没有刘昉、郑译、卢贲、柳裘、皇甫绩等，我不会有今天这种地位 （卢贲护送杨坚进入宰相府，参考五八〇年五月） 。然而，他们全都反复无常。当宇文赟 （北周帝国四任帝） 在位时，他们都靠着狡狯谄媚，受到宠爱信任。宇文赟一死，颜之仪等请指定赵王 （宇文招） 辅佐幼主，他们这群人使用诈术，找到我头上。后来发现我诚心诚意地治理帝国，又打算作乱，所以刘昉谋反 （参考五八六年闰八月） ，郑译施用巫蛊 （参考五八一年九月） 。像卢贲这件事，都是因为对官位权势不能满意；任命他当官，他态度傲慢，不任命他当官，他又充满怨恨，是他自己使人难以相信，并不是我把他舍弃。人家看到这种情形，认为我待功臣太没有情义，事实上并不如此。”卢贲遂赋闲在家，直到逝世 （享年五十四岁） 。

8 、晋王杨广率文武百官，不顾隋帝杨坚的意愿，坚决请求杨坚前往泰山添土祭祀天神 （封） 、到梁父山辟土祭祀地神 （禅） 。杨坚命祭祀部长 （太常卿） 牛弘制定封禅仪式。制定完成后，杨坚审阅，说：“这件事情太大，我有什么品德，能够承担？不过我可以去东方巡查，顺便到泰山祭拜。”

十二月六日，杨坚前往东方视察。

9 、杨坚喜爱向鬼神祈福，上仪同三司 （勋官七级·从四品上） 萧吉上疏说：“岁逢‘甲寅’‘乙卯’，天地相合，今年乃‘甲寅’之年，而‘辛酉’ （十一月一日） 正巧是‘冬至’之日。明年 （五九五年） 乃‘乙卯’之年，而‘甲子’ （五月七日） 正巧是‘夏至’之日。冬至之日，阳气始生，到首都南郊祭祀天神之日，恰是皇上的本命之年 （鼠年生，则每逢鼠年，就是本命之年） 。夏至之日，阴气始生，到首都北郊祭祀地神，恰是皇后的本命之年。皇上的恩德像天一样覆盖大地，皇后的仁爱像地一样承载万物。因之，天地阴阳二气，在这个时辰会合。”杨坚大为高兴，赏赐萧吉绸缎五百匹。萧吉，是萧懿的孙儿 （萧懿，是南梁帝国一任帝萧衍的老哥，参考五〇〇年十月） 。编制外初级监督官 （员外散骑侍郎·从五品下） 王劭声称：杨坚的面貌好像盾牌，庄严神圣；并指示他的部属注意这个特征。杨坚大喜，命他当皇家图书院国史编撰官 （著作郎·从五品上） 。王劭不断上疏，指出杨坚接受上帝旨意，登上皇帝宝座，天神显示的祥瑞，非常之多。同时收集民间歌谣，引用神秘预言书 （图书谶纬） ，更把佛教经典中的文句加以更改，甚至使意义完全相反，撰写《皇隋灵感志》三十卷，呈报杨坚；杨坚命全国人民都要阅读。王劭召集各州派到中央的进奏官，洗手焚香，把该书恭放案头，高声朗诵，抑扬顿挫，好像唱歌，为时十天甚至一个月之后，从头到尾再朗诵一遍，这才结束。杨坚越发高兴，对王劭的赏赐越来越多。

柏杨 曰：

知识分子为了升官保位，厚颜无耻地撰写文章谄媚当权头目，不过是小号文妖。如果再昧尽天良，还要用别人的生命自由作自己升迁的垫脚石，则是大号文妖。至于听见其他文化人遇难，立刻划清界限，落井下石，不过是中等文妖。像王劭这种可怜兮兮的干法，一个白日说梦，一个洗手焚香，乃吃剩饭角色。

五九五年　乙卯

隋·开皇　　　十五年

1 、春季，正月三日，隋王朝 （首都大兴〔陕西省西安市〕） 皇帝 （一任文帝） 杨坚 （本年五十五岁） 停留齐州 （山东省济南市） 。

正月十一日，在泰山 （山东省泰安市北） 兴筑祭坛，焚烧柴火，祭祀天神。因为天下仍然大旱，杨坚承认过失，请求赐下惩罚。仪式跟在首都南郊祭祀天神一样。同时，杨坚又亲自祭祀青帝神坛。大赦。

2 、二月二十七日，隋政府收缴全国民间武器，下令：胆敢私自制造武器的，判刑；但关中 （陕西省中部） 及沿边地区不在此限。

3 、三月一日，杨坚从东方返回首都大兴。

4、仁寿宫 （陕西省麟游县境） 落成。

三月二十九日，杨坚前往仁寿宫。当时，天气正转炎热，工匠民夫一个接一个死在路上，总监工官杨素把尸体全部烧成灰烬抛弃 （中国人传统使用土葬，二十世纪前，火烧尸体，是一种刑罚） ，杨坚得到报告，很不高兴。等亲到仁寿宫，看见规模雄伟，豪华盖世，大发雷霆说：“杨素竭尽财力，建造行宫，使人民对我怨恨。”杨素听到，大起恐慌，恐怕受到处罚，告诉封德彝，封德彝说：“你不必担心，等皇后驾到，一定会有感谢你的诏书。”第二天，杨坚果然命杨素入宫面见，独孤皇后慰劳他说：“你知道我们夫妇年老，没有什么可以享乐的，所以特别装潢这个行宫，岂不是忠孝两全！”赏赐杨素钱一百万、绸缎三千匹。

杨素仗恃他的富贵及自身才干，对其他人往往欺负凌侮；而只欣赏封德彝，时常接见他，谈论宰相的工作，从早到晚，忘记疲倦，因而拍着自己的坐榻，说：“封郎一定会坐上我这个座位！”不断向杨坚推荐，杨坚擢升封德彝当立法官 （内史舍人·从五品） 。

5 、夏季，四月一日，大赦。

6 、六月一日，杨坚下诏，命开凿黄河中游底柱山 （河南省三门峡市北黄河河道中央） 。

7 、六月三日，相州 （河南省安阳市） 州长豆卢通 （豆卢，复姓） 进贡精致白细绢布，杨坚命在金銮宝殿把它焚烧。

8 、秋季，七月，最高监督长 （纳言） 苏威被控随从隋帝杨坚祭祀泰山时，犯了对皇家“不敬”之罪，免职。不久，杨坚又命他复位。杨坚对文武百官说：“世人都说苏威假装清廉，家里堆满黄金白玉，那可是胡说八道。然而，他性情凶狠暴戾，不切实际，求名的心太切，顺着他他就高兴，不顺着他他就记恨，这才是他的毛病。”

9 、七月二十二日，杨坚从仁寿宫返抵首都大兴。

10 、冬季，十月三日，任命国务院文官部长 （吏部尚书） 韦世康当荆州军区 （总部设荆州〔湖北省江陵县〕） 总司令 （荆州总管） 。韦世康，是韦洸的老弟 （韦洸救广州，死于流箭；参考五九〇年十一月） 。韦世康平和恬静，谦虚宽恕，在文官部 （吏部） 十余年，时人给他的评语是廉洁公正。韦世康经常有退休的念头，对子弟们说：“薪俸何必要那么多？为了避免心高气傲，能退就退。任期不必等到做完，只要患病，立刻就辞。”因之请求准许退休，杨坚不肯，派他出镇荆州 （湖北省江陵县） 。当时，全国只有四个军区——并州军区 （总部设并州〔山西省太原市〕） 、扬州军区 （总部设扬州〔江苏省扬州市〕） 、益州军区 （总部设益州〔四川省成都市〕） 、荆州军区 （总部设荆州） ，四个军区的总司令 （总管） ，分别由晋王杨广、秦王杨俊、蜀王杨秀以及韦世康担任，时人认为是韦世康的一种荣耀。

11 、十一月七日，杨坚前往骊山 （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东南） 温泉。

12 、十二月四日，杨坚诏令：“盗取边防军粮一升以上的，一律斩首，并没收家产。”

13 、十二月五日，杨坚下诏，命全国文武官员必须任满四年，考绩合格，才可以改调或擢升。

14、汴州 （河南省开封市） 州长令狐熙进京朝见，考绩天下第一等，杨坚赏赐他绸缎三百匹；并通告全国皆知。令狐熙，是令狐整的儿子 （令狐整事，参考五四六年五月） 。

五九六年　丙辰

隋·开皇　　　十六年

1 、春季，二月四日 （原文误置于正月，据《北史》改） ，隋王朝 （首都大兴〔陕西省西安市〕） 皇帝 （一任文帝） 杨坚 （本年五十六岁） 封皇孙杨裕当平原王、杨筠当安成王、杨嶷当安平王、杨恪当襄城王、杨该当高阳王、杨韶当建安王、杨煚当颍川王；都是皇太子杨勇的儿子。

2 、夏季，六月十三日，杨坚下令规定：工人商人，都不准当官。

3 、秋季，八月六日，杨坚下诏：“判决死刑的囚犯，要经过三次审判，然后奏报，才可以执行。” （之前已有类似的诏书，参考五九二年八月。）

4 、冬季，十月十日，杨坚前往长春宫 （陕西省大荔县东） 。十一月三日，杨坚返回首都大兴。

5、党项部落 （四川省西北部） 攻击会州 （四川省茂县） ，杨坚下诏动员陇西地区 （陇山以西） 武装部队讨伐，党项部落投降。

6 、杨坚把光化公主 （杨家皇族的女儿） 嫁给吐谷浑汗国 （青海省） 可汗 （十六任） 慕容世伏。慕容世伏大喜，上疏请求准许称光化公主为“天后”，杨坚不许。

五九七年　丁巳

隋·开皇　　　十七年

1 、春季，二月六日，隋王朝 （首都大兴〔陕西省西安市〕） 太平公史万岁攻击南宁羌 （云南省曲靖市境羌部落） ，扫平。

最初，益州军区总司令 （益州总管） 梁睿攻克王谦时 （参考五八〇年十月） ，西南夷獠 （云南省夷民族部落及獠民族部落） 全都归降，只有南宁州 （云南省曲靖市） 酋长爨震 （爨，姓。音cuàn〔窜〕） ，认为距中原遥远，不肯屈服。梁睿上疏，认为：“南宁州西汉王朝时属牂柯郡，人口稠密，金银财宝十分富饶。最初，南梁帝国南宁州州长徐文盛被萧绎 （南梁帝国四任帝） 调回荆州 （五四八年十一月，萧绎征调帝国西部各州军队入援江陵〔荆州州政府所在县·湖北省江陵县〕，南宁州应在其中） ，当时中国 （指中原） 被阻在远方，没有能力经营边疆。民众首领爨瓒遂乘机控制那个地区，政府也只好遥命他当州长。后由他的儿子爨震继承，直到今天。可是，爨震并没有尽到州长责任，既不进贡，又不缴税。梁睿请求出动扫平巴蜀 （王谦） 的军队，继续南下扫平南宁州。”后来，南宁州民众首领之一爨翫投降，政府任命他当昆州 （云南省昆明市） 州长；不久，爨翫再度背叛。隋帝 （一任文帝 ）杨坚 （本年五十七岁） 遂决定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命左领军 （十二禁军第七军） 将军 （从三品） 史万岁当大军作战总司令官 （行军总管） ，率军进攻，从蜻蛉川 （云南省大姚县） 进入南中 （云南省） 。夷民族部落纷纷据守险要，史万岁一一击破；经过《诸葛亮记功碑》 （碑在云南省大理市境，诸葛亮伐南中，参考二二五年七月） ，渡西洱河 （洱海） ，进入夷民族部落基地渠滥川 （云南省大理市以南地区） ，行军一千余里，击破三十余个部落，俘虏男女二万余人。各夷獠大为恐惧，派出使节，呈献直径超过一寸的明珠，请求投降，杨坚批准。于是，竖立石碑，歌颂隋政府的功德。史万岁请求携带爨翫到京师 （首都大兴） 朝见，杨坚同意。可是爨翫另有阴谋，不想前往中央，贿赂史万岁很多金银财宝，史万岁遂留下爨翫，单独班师。

2 、二月十三日，隋帝杨坚前往仁寿宫 （陕西省麟游县境） 。

3、桂州 （广西桂林市） 俚民族部落酋长李光仕聚众起兵，反抗中央政府。杨坚派上柱国 （勋官一级·从一品） 王世积、前任桂州军区总司令 （桂州总管） 周法尚共同讨伐。周法尚动员岭南 （南岭以南） 军队，王世积动员岭北 （南岭以北） 军队，二人约定在尹州 （广西贵港市） 会师。然而王世积军队感染瘟疫，士卒陆续病亡或病倒，不能前进，逗留衡州 （湖南省衡阳市） 。周法尚单独进军攻击，李光仕战败，率军退保白石洞 （广西桂平市南） 。周法尚掳获大量妇女；变民来投降的，周法尚就把妻子发还给他，只有十天，投降的有数千人；李光仕率残余部众溃退，周法尚追击，斩李光仕。

杨坚又派编制外初级监督官 （员外散骑侍郎·从五品下） 何稠招募新兵攻击李光仕，又说服变民军另一首领莫崇等；何稠代表皇帝行使职权，任命他们当州长、县长等。何稠，是何妥的侄儿 （何妥检举苏威事，参考五九二年二月） 。

杨坚因岭南夷民族部落及越民族部落不断反抗，命汴州 （河南省开封市） 州长令狐熙当桂州军区 （总部设桂州〔广西桂林市〕） 总司令 （桂州总管十七州诸军事） ，指挥十七个州武装部队，有权采取紧急应变措施，可以代表皇帝，委派州长以下官员。令狐熙到差后，推广恩德，建立威信，各地涧溪山洞酋长互相告诉说：“从前的总司令 （总管） 都是用军队压迫，现在的总司令却亲笔写信指教，我们怎么可以违背！”于是互相鼓励，全都归附。

最初，各州县人民反抗中央，州县长等官员无法到职，只好寄住总司令部 （总管府） ；现在，令狐熙命他们全都前往任所。又为各州县居民兴筑城堡，建立市场，开办学校，无论汉人或夷人，同受感化。俚民族部落酋长宁猛力，在陈帝国时代，就据守南海一带 （广西南部） ，隋王朝统一天下，也对他安抚，调他当安州 （广西钦州市） 州长。宁猛力仗恃地势天险，态度傲慢，从没有晋见过长官。令狐熙以恩德相待，对他非常信任，宁猛力感动，亲自到总部晋见令狐熙，再不敢为非作歹。令狐熙上奏把安州改为钦州。

4 、杨坚认为各机关的低级职员，都不敬畏他的长官，所以政令难以推行，工作无法完成。三月九日 （原文“壬辰”，据《隋书》改） ，下诏说：“各单位裁决部属罪状，遇到法律处罚很轻，而罪状却很重时，特准在法律之外，另用棍棒捶击。”于是上上下下都虐待他们的部属，动辄拷打。把残暴当作干练，把守法当作傻瓜。

杨坚因强盗、偷窃案件太多，下令：“偷窃一钱以上的人，无论多少，一律街市斩首。”甚至三个人共同偷窃一个瓜，事情发觉，三人当场处死。于是连路上的行旅，都陷于恐惧，清晨迟迟起床，晚上早早就寝 （恐怕运气不佳，碰上麻烦） ，全国人心不安。有一次，几个人劫持法官，告诉他说：“我们不是强盗，只是为天下人申冤。请代我们转奏皇上：自古以来，立法治国，从来没有听说只不过偷了一个钱，就判死刑。你如果不替我们转奏，等我们再来时，你就会被铲除。”杨坚接到报告，特别废除这项法律。

有一次，杨坚大怒若狂，打算在六月盛夏，用棍棒杀人，最高法院副院长 （大理少卿） 河东 （蒲州·山西省永济市） 人赵绰坚决反对，说：“夏季盛暑，天下万物正在成长，不可在此时剥夺生命 （中国传统 ， 春夏二季不处决囚犯，必到秋季才可） 。”杨坚咆哮说：“六月天气，万物虽然生长，但上帝也有雷霆万钧之时，我顺天行事，有什么不行！”终于把那人用棍棒打死。

最高法院事务员 （大理掌固） 来旷，上疏弹劾最高法院 （大理） 法官的判决过于宽大。杨坚遂认为来旷忠心正直，命他每天早朝时，站在五品官员的行列。来旷又检举最高法院副院长赵绰随意减免囚犯刑罚，杨坚派亲信调查审问，发现与事实相反，不禁大怒，下令诛杀来旷。赵绰竭力反对，认为来旷所犯的罪，不应处死。杨坚袍袖一拂，转身就走。赵绰急叫：“我不再谈来旷，只因还有别的事情，来不及报告。”杨坚命人带赵绰进入内阁，赵绰叩头道歉，说：“我有三项死罪：我当最高法院副院长，不能约束事务员 （掌固） ，使来旷触犯皇上重刑，其一。囚犯依法不应处死，我不能用我的生命为他争取，其二。我本没有其他的事可以奏报，却当众说谎，希望晋见，其三。”杨坚脸上怒容和缓下来，正巧独孤皇后在座，命赏赐赵绰两盅金杯美酒，然后把两个金杯也赏赐给赵绰，来旷也因此免除死刑，仅贬放广州 （广东省广州市） 。

开府仪同三司 （勋官六级·正四品上） 萧摩诃的儿子萧世略，在江南聚众起兵，萧摩诃应受连坐处分。杨坚说：“萧世略年纪不满二十岁，能做出什么事！只因他是名将的儿子，受人逼迫罢了。”下令赦免萧摩诃。赵绰认为决不可以，杨坚无法批驳，打算等赵绰离开后再赦免萧摩诃，遂命赵绰退席，赵绰说：“我奏报的案件，陛下还没有批示，不敢早走。”杨坚说：“为了我的缘故，你对萧摩诃不妨特赦！”遂教左右侍从传令释放萧摩诃。

国务院司法部审判司长 （刑部侍郎） 辛亶曾经穿红色内裤，世俗认为可以帮助官运亨通。可是杨坚却认为那是一种巫蛊诅咒，打算斩辛亶。赵绰说：“依照法律，辛亶的罪状不应处死，我不敢接受命令。”杨坚大怒，阴险地说：“你珍惜辛亶，却不珍惜自己。”命斩赵绰。赵绰说：“陛下宁可杀我，不可杀辛亶。”赵绰被绑出金銮宝殿，行刑官剥下他的衣服，就要砍头，杨坚派人问说：“你到底怎么决定？”赵绰说：“一心执法，不敢怕死。”杨坚拂袖而起，回宫，停了很久，才下令把他释放。第二天，杨坚向赵绰道歉，慰劳勉励，赏赐绸缎三百匹。

当时，杨坚禁止劣币，有两个人在市场上使用被禁止的劣币，兑换良币，警察人员把他们逮捕，上奏，杨坚命把二人斩首。赵绰规劝说：“依照法律，二人应受杖刑。杀他们，于法无据。”杨坚说：“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赵绰说：“陛下不认为我愚昧不明，把我安置在法官位置上，如今却想胡乱杀人，怎么可以说与我无关？”杨坚说：“一个人去摇大树，如果摇不动，就应该识相不摇。”赵绰说：“我的盼望更大，希望动摇陛下的圣意，岂止大树！”杨坚说：“吃稀粥时，如果太烫，就应该暂时放到一边。天子威严，难道你想压制？”赵绰叩头，而更向前接近，杨坚大声呵止，赵绰仍不肯后退，杨坚转身回宫。诉讼监察官 （治书侍御史·从五品下） 柳彧也上疏劝阻，杨坚才打消原意。

杨坚因赵绰忠诚正直，常召他进宫，有时杨坚跟独孤皇后同坐，就命赵绰也坐，要他批评时政的得失，对赵绰前后的赏赐，以万为单位计算。赵绰跟最高法院院长 （大理卿） 薛胄，同时以公平宽恕闻名于世。可是薛胄审理案件偏重用情，赵绰则全部依照法律条文，二人都胜任愉快。薛胄，是薛端的儿子 （薛端 ， 参考五三四年十月十七日） 。

杨坚晚年用法越来越严厉。元旦朝会时，有些武官衣帽及佩剑不整齐，监察官 （御史） 没有提出弹劾，杨坚大怒说：“你当监察官，想弹劾就弹劾，想不弹劾就不弹劾！”下令斩首。议论国务官 （谏议大夫·从四品下） 毛思祖劝阻，杨坚立即斩毛思祖。建筑部主任秘书 （将作寺丞） 因征收麦秸太晚，军械局管理官 （武库令·正八品下） 因办公处所生长杂草，左右官员出差时，有的接受州长或县长赠送的马鞭、鹦鹉，被杨坚知道，于是一律诛杀，杨坚亲自监斩。

杨坚喜怒无常，对人处罚，不再遵守法律；更信任杨素，杨素恣情任性，随心所欲，只管自己满足，不管天理国法。他跟藩属事务部副部长 （鸿胪少卿） 陈延结有怨恨，有一天，杨素经过专门招待外来使节的国际宾馆 （蕃客馆） ，发现院中堆有马粪，仆人差役等却挤在毛毡上掷骰子赌博；遂报告杨坚。杨坚大怒，逮捕外宾接待官 （主客令·正八品下） 及赌徒，一律用棍棒捶击至死；并拷打陈延，陈延几乎毙命。

杨坚派亲卫军府 （内府三卫之一） 司令官 （亲卫大都督·属“左右卫府”） 长安 （首都大兴西半城） 人屈突通 （屈突，复姓） 前往陇西 （陇山以西） 地区，复查政府畜牧成果，查出藏匿战马二万余匹，杨坚大怒，打算斩畜牧部长 （太仆卿） 慕容悉达及各有关官员一千五百人。屈突通劝阻说：“人命至为宝贵，陛下怎么为了几头牲畜，杀一千多人？我愿冒死请求！”杨坚眼如铜铃，厉声呵责，屈突通又叩头说：“我知道我应该处死，但求陛下赦免一千余人性命。”杨坚感动觉悟，说：“我之糊涂，竟然如此，幸好有你常进忠言！”于是慕容悉达等全都免死，仅用自由刑及苦工刑定罪，擢升屈突通当左武候 （十二禁军第五军） 将军 （从三品） 。

5 、上柱国彭公刘昶，跟杨坚是旧日老友，杨坚对他非常亲热。刘昶的儿子刘居士意气用事，从不理会法令规程及典章制度，不断违法犯罪，杨坚看刘昶的情分，每次都予原谅。刘居士不但不知感恩收敛，反而更为骄傲放纵，常常劫持贵族高官子弟中雄壮健康的，强行绑架到家，把车轮挂到他脖子上，用棍棒殴打；对于打到奄奄一息仍不屈服的，尊称他是“壮士”，释放后跟他结成好友，党羽三百人，常蜂拥到街头行凶，施暴行路商旅，经常抢劫强夺；连三公部长以及亲王公主，都不敢计较。终于有人检举刘居士阴谋不轨，企图政变，杨坚这才大怒，斩刘居士，很多贵族高官子弟被牵连剥夺当官权利。

6 、杨素、牛弘等再度推荐张胄玄的历法 （张胄玄定历事，参考五九四年七月） 。杨坚命杨素会同几位数学家，研讨六十一条旧历法不能解决的难题，命天文台长 （太史令·从七品下） 刘晖等，跟张胄玄等辩论。刘晖张口结舌，一条也回答不出，而张胄玄可以解释五十四条。杨坚乃任命张胄玄当编制外初级监督官 （员外散骑侍郎·从五品下） 兼天文台长 （兼太史令） ，赏赐绸缎一千匹，命他参与拟定新历。本年，《张胄玄历》完成。

夏季，四月二日，杨坚下诏颁布新历 （《张胄玄历》） ；制定旧历法的刘晖等四人，全都开除官籍。

7 、秋季，七月，桂州 （广西桂林市） 变民首领李世贤聚众起兵。杨坚召集御前会议，讨论出军讨伐。几位将领请求出征，杨坚不准，而只看着右武候 （十二禁军第六军） 大将军 （正三品） 虞庆则，说：“你官位高居宰相 （虞庆则当过国务院执行长〔尚书仆射〕，宰相之职） ，爵位上至公爵 （虞庆则封鲁国公） ，国家出现盗贼，你却无意走这一趟，不知什么缘故？”虞庆则叩头道歉，大为恐惧。杨坚遂任命虞庆则当桂州军区 （总部桂州） 大军作战司令官 （行军总管） ，攻击李世贤，全部扫平。

8、秦王杨俊 （杨坚第三子） ，从小仁慈宽恕，崇信佛教，曾经请求出家当和尚，老爹杨坚不准。后来，杨俊当并州军区 （总部设并州〔山西省太原市〕） 总司令 （并州总管，参考五九〇年十一月，迄今七载） ，性情渐变，开始奢侈豪华，违犯帝国制度，大肆兴筑宫殿。杨俊喜爱美女，而他的正妻崔女士，是崔弘度的妹妹 （崔弘度，参考五八〇年六月） ，却生性嫉妒，对她丈夫的行为，不能忍耐，就把毒药放到瓜果里，送给杨俊；杨俊中毒害病，被接回京师。杨坚发现他浪费公款及胆大妄为，七月十三日，免除杨俊所有官职，仅保留亲王爵位，返回私宅。崔女士下毒案发，离婚，杨坚命她回娘家自杀。左武卫 （十二禁军第三军） 将军 （从三品） 刘升规劝说：“秦王 （杨俊） 并没有别的过失，只不过浪费国家财产，喜爱盖房子而已，我认为可以包容。”杨坚说：“法律不可破坏。”杨素劝阻说：“秦王的过失，不应受到如此严厉的处罚，请陛下考虑！”杨坚说：“我是五个儿子的老爹 （五子：太子杨勇、晋王杨广、秦王杨俊、蜀王杨秀、汉王杨谅） ，不是亿万人民的老爹。照你所说，为什么不另行制定《天子儿律》！以姬旦 （周公） 的仁慈，还诛杀姬鲜 （管国国君） 、姬度 （蔡国国君） 。我实在远不如姬旦，怎么可以破坏法律！”不准杨俊复出当官。

9 、七月二十四日，突厥汗国 （瀚海沙漠群） 突利可汗 （小可汗） 阿史那染干，亲自前往隋王朝首部大兴迎娶公主。杨坚把他安置在祭祀部 （太常） 住下，教他学习六礼 （六礼 ， 参考三三六年二月） ，把皇族女儿安义公主嫁给阿史那染干。杨坚打算破坏阿史那染干跟都蓝可汗 （八任大可汗） 阿史那雍虞闾之间的团结，所以送给阿史那染干的礼物，特别厚重。派祭祀部长 （太常卿） 牛弘、最高监督长 （纳言） 苏威、国务院财政部长 （民部尚书） 斛律孝卿相继担任使节。

阿史那染干的部落本来远住在突厥汗国北部 （应在西伯利亚贝加尔湖附近） ，既然娶了隋帝国公主，长孙晟说服他率领部众南下，定居度斤旧镇 （即都斤山〔蒙古 国杭爱山〕） ，杨坚对他的赏赐特别丰厚。阿史那雍虞闾大为愤怒，说：“我是大可汗，反而不如一个小小酋长！”遂不再对隋帝国朝贡，并急迫地沿边抢掠。阿史那染干侦察到动静，立即派人飞马奏报，因此，阿史那雍虞闾每次发动突击，隋帝国都有准备。

10 、九月十一日，杨坚从仁寿宫返回首都大兴。

11 、编制外初级监督官 （员外散骑侍郎·从五品下） 何稠从岭南班师，变民首领宁猛力请求追随何稠到中央朝见，何稠因宁猛力病重，危在旦夕，就让他回基地钦州 （广西钦州市） 疗养，约定说：“八九月间，请直接前往京师相会。”何稠返抵京师 （首都大兴） ，报告杨坚，杨坚大不高兴。

冬季，十月，宁猛力逝世，杨坚责备何稠说：“你前些时不带宁猛力来，如今他已死亡！”何稠说：“我跟宁猛力口头约定，假如他去世，一定派他的儿子来当人质，南越 （广东及广西） 人性情直爽，他的儿子一定会来。”宁猛力临死，果然告诫他的儿子宁长真说：“我跟钦差大臣 （何稠） 有约，不可以失信，你安葬我之后，就应该上路。”宁长真继任钦州州长，遵照老爹指示，到首都大兴朝见。

杨坚十分喜悦，说：“何稠的威信，在蛮夷中竟然如此！”

12 、鲁公虞庆则南下讨伐桂州 （广西桂林市） 变民首领李世贤时，任用妻弟赵什住当总部秘书长 （随府长史） 。赵什住跟虞庆则心爱的小老婆通奸，恐怕事情泄露，于是宣称：虞庆则实在不想出征。杨坚接到小报告，对虞庆则的礼遇和赏赐都十分微薄。变民军被击败后，虞庆则班师，走到潭州 （湖南省长沙市） 临桂岭 （今地不详） ，眺望山川形势，说：“这里真是险要，如果粮食再充足，守将又是适当人选，简直无法攻破。”派赵什住先行回京奏报公事，并观察杨坚脸色；赵什住乘势向杨坚检举虞庆则阴谋叛变；杨坚命有关单位调查审理。

十二月十日，确定虞庆则有罪，处死；擢升赵什住当柱国 （勋官二级·正二 品。作为对他陷害姐夫的酬庸） 。

13、高句丽王国 （首都平壤〔朝鲜平壤市〕） 国王 （二十五任平原王） 高汤听到陈帝国覆亡消息，大为恐惧，立即整顿装备，制造武器，储蓄粮食，作长期抗战打算。

本年，杨坚下诏给高汤，责备他说：“你虽然表面上自称是隋帝国的藩属，但实际上并没有忠实诚恳的节操。”又说：“你们那个区域，虽地小人少，但是如果把你 （高汤） 罢黜，事实上权力不能久空，我们毕竟还是要再派官员，前去安抚人民。你如果改变心意行为，遵守帝国的规章制度，就成为我的优秀部属，何必劳动我再派别人！试问：辽河广阔，比长江如何？高句丽人口众多，比陈国 （陈帝国） 如何？我如果没有包容你、教育你的胸襟，就不会责备你的过失；只要一言不发，直接派遣一位将领，何必多费这些力气向你恳切规劝！只不过为了给你一个自新的机会。”高汤接到诏书，大起恐慌，打算上疏陈情道歉。不巧，患病逝世：儿子高元继位 （二十六任婴阳王） 。

杨坚派钦差大臣前往朝鲜半岛，任命高元当上开府仪同三司 （勋官五级·从三品） ，继承辽东公爵位。高元上疏谢恩，请求改封王爵，杨坚同意。

14、吐谷浑汗国 （青海省） 内乱，贵族联合谋杀可汗 （十六任） 慕容世伏，拥护他的老弟慕容伏允继位 （十七任步萨钵可汗） ，派使节把可汗变动情事报告隋帝国，请求宽恕他的专权。也请依照旧例，娶隋帝国公主为妻，杨坚批准。

从此，吐谷浑汗国每年按时进贡。

五九八年　戊午

隋·开皇　　　十八年

1 、春季，二月三日，隋王朝 （首都大兴〔陕西省西安市〕） 皇帝 （一任文帝） 杨坚 （本年五十八岁） 前往仁寿宫 （陕西省麟游县境） 。

2、高句丽王国 （首都平壤〔朝鲜平壤市〕） 国王 （二十六任婴阳王） 高元，率靺鞨部落 （黑龙江下游） 数万人，攻击辽西 （辽西走廊·辽宁省西南部） 。营州军区 （总部设营州〔辽宁省朝阳市〕） 总司令 （营州总管） 韦冲把他们击退。杨坚得到报告，大怒。

二月四日，任命汉王杨谅、上柱国 （勋官一级·从一品） 王世积，同时担任大军总指挥官 （行军元帅） ，率水陆联军三十万人，讨伐高句丽王国。另命国务院左执行长 （尚书左仆射） 高颎，当杨谅总部秘书长 （汉王长史） 、豳州 （陕西省彬州市） 州长周罗睺当海军总司令 （水军总管） 。

3、延州 （陕西省延安市） 州长独孤陀，有一位婢女名徐阿尼，徐阿尼祭拜猫的魂魄——猫鬼，能使猫鬼杀人。民间坚信：猫鬼每次杀人，被害人的财宝都会自动转移给猫鬼的主人。这时，独孤皇后及杨素的正妻郑女士同时生病，医生治疗，不能痊愈，于是咬定是“猫鬼作祟” （《隋书·独孤陀传》：“徐阿尼祭拜猫鬼，祭拜的时间总在子夜。子者，指老鼠而言。独孤陀曾派人到家中拿酒，他的妻子说：‘没有钱买酒。’独孤陀遂告诉徐阿尼说：‘可教猫鬼去越公〔杨素〕家，给我弄很多钱。’徐阿尼便念咒语。过了几天，猫鬼飞到杨素家；五九一年，杨坚刚从并州〔山西省太原市〕回京〔首都大兴〕，独孤陀对徐阿尼说：‘可派猫鬼到皇后那里，对我们多多赏赐。’徐阿尼再念咒语，猫鬼遂进入皇宫。最高法院主任秘书〔大理丞·正七品下〕杨远在监督院宫外办公厅〔门下外省〕举办现场表演，命徐阿尼召唤猫鬼，徐阿尼于深夜煮香粥一盆，用羹匙叩敲盆边，呼叫说：‘猫女可回来，不要住在皇宫。’停了很久，徐阿尼面色铁青，好像被人抓住；她遂声称：‘猫鬼已到。’于是，证据确凿。”柏杨按：这又是一场冤狱，从徐阿尼杜撰出来的供辞，可想到她受到多少苦刑拷打，一个无依无靠的婢女，身陷无法逃避的陷阱，只好自诬。千载之下，我们为她哭泣） 。杨坚认为：独孤陀是独孤皇后同父异母的老弟；独孤陀的正妻杨女士，是杨素同父异母的妹妹；于是，杨坚遂认定是独孤陀主使，命高颎等彻底查明，取得全部证据 （就是徐阿尼的现场表演） 。杨坚大怒，下令用牛车把独孤陀夫妇押解到京师，打算命他们自杀。独孤皇后竭力拯救，绝食三天，请求宽恕，说：“独孤陀如果害国害民，我不敢说什么，而今却因涉及我的缘故犯罪，我才斗胆请求：饶他一命。”独孤陀的老弟、国务院文官部勋赏司长 （司勋侍郎） 独孤整，也到宫门哀哀求告。杨坚才赦免独孤陀夫妇死刑，开除官籍，贬作平民；罚他的正妻杨女士出家当尼姑。

最初，有人控诉说娘亲被猫鬼杀害，杨坚认为他妖言惑众，十分愤怒，把他逐走。而今，杨坚下诏，屠杀上次被指控为猫鬼主人的全家。

夏季，四月十一日，杨坚再下诏：“豢养‘猫鬼’‘蛊毒’及‘诅咒’‘旁门左道’人家，一律放逐到偏远荒僻地区。” （《隋书·五行志》：江南〔长江以南〕各郡，几乎家家养蛊，而宜春郡〔袁州·江西省宜春市〕尤其盛行。方法是：于五月五日，聚集一百种虫，大者像蛇，小者像虱，放在一个容器里，使它们自相吞食，最后只剩一虫，保留下来，如果是蛇则称“蛇蛊”，如果是虱则称“虱蛊”，用它们来杀人，借饮食进入人腹，嚼食五脏。死者死后，财产都转移到蛊主之家。超过三年不谋杀别人，则毒蛊会谋害蛊主；世代 相传，永不断绝，也有人交给女儿，带到夫家。）

4 、六月二十七日，杨坚下诏撤销高句丽王国国王高元的官职爵位。汉王杨谅大军从临渝关 （河北省抚宁县东榆关镇） 出发，正逢大雨连绵，粮秣被阻，运不到前线，军中缺少食物，更遇到瘟疫传染，将帅士卒大量病倒或死亡。海军总司令周罗睺从莱州 （山东省莱州市） 拔锚出港，直航高句丽王国首都平壤，中途遇到大风，舰队船只很多沉没。

秋季，九月二十一日，撤退班师，海陆两军死亡十分之八九。但高句丽国王高元也感恐慌，派使臣向隋帝国道歉，请求宽恕，上奏章自称“辽东粪土臣高元”。杨坚于是下令军队复员，待高元跟当初一样。

百济王国 （首都泗沘〔韩国扶余郡〕） 国王 （二十七任威德王） 夫余昌派使节前往大兴呈递奏章，表示如隋帝国攻击高句丽王国时，他愿当向导。杨坚下诏解释说：“高句丽知罪臣服，我已赦免，不可以再动干戈。”赠送使节丰厚的礼物，送他返国。高句丽王国对这件事多少听到一点消息，大为恼怒，出军掠夺百济王国边境。

5 、九月二十三日，杨坚自仁寿宫返首都大兴。

6 、冬季，十一月十六日，杨坚前往首都大兴南郊祭祀天神。

7 、十二月，杨坚自首都大兴前往仁寿宫，另设行宫十二座。

8、南宁蛮 （云南省曲靖市夷民族部落） 首领爨翫再度叛变 （爨翫归降事，参考去年〔五九七年〕二月） 。蜀王杨秀弹劾：“史万岁接受贿赂，放纵盗贼，以致产生边患。”杨坚责备史万岁，史万岁支吾抵赖，不肯承认，杨坚大怒，命斩史万岁。国务院左执行长 （尚书左仆射） 高颎及左卫 （十二禁军第一军） 大将军 （正三品） 元旻等，一再请求说：“史万岁的勇力谋略都超过常人，将领士卒都乐意为他效力，即令是古代名将，也不见得比他更好。”杨坚怒气稍稍消失，于是只开除史万岁官籍，贬作平民。

五九九年　己未

隋·开皇　　　十九年

1 、春季，正月七日，隋王朝政府 （首都大兴〔陕西省西安市〕） 大赦。

2 、二月十九日，隋帝 （一任文帝） 杨坚 （本年五十九岁） 前往仁寿宫 （陕西省麟游县境） 。

3、突厥汗国 （瀚海沙漠群） 突利可汗 （小可汗） 阿史那染干托长孙晟上奏说：都蓝可汗 （八任大可汗） 阿史那雍虞闾正大肆制造攻城武器，打算进攻大同城 （内蒙古乌拉特前旗） 。杨坚下令大军三路北伐：汉王杨谅当大军元帅，国务院左执行长 （尚书左仆射） 高颎从朔州道 （山西省朔州市） 出发，右执行长 （右仆射） 杨素从灵州道 （宁夏灵武市） 出发，上柱国 （勋官一级·从一品） 燕荣从幽州道 （北京市） 出发，同时攻击阿史那雍虞闾，全归汉王杨谅 （时驻并州〔山西省太原市〕） 指挥，可是杨谅并不亲临军营 （这是南朝宋帝国所建立的一种奇异指挥方式，参考四三一年闰六月注） 。

阿史那雍虞闾得到消息，跟达头可汗阿史那玷厥缔结同盟，联合对阿史那染干突袭，在长城下会战，阿史那染干崩溃。阿史那雍虞闾把阿史那染干的兄弟子侄全部杀光，遂渡河 （不知道什么河） 进入蔚州 （山西省灵丘县） 。阿史那染干部众逃散一空；夜晚，只剩下阿史那染干和长孙晟等五人骑马南下，天将亮时，走一百余里，沿途集结骑兵数百人。阿史那染干跟他的部属商议：“大军溃败成这个样子，进京 （首都大兴） 朝见，只不过一个普通降人而已，隋帝国皇帝怎会理我！阿史那玷厥虽然对我突袭，但并没有深仇大恨，如果投降于他，定会收留安顿。”长孙晟听到消息，派遣密使到伏远镇 （今地不详） 燃起紧急烽火。阿史那染干突然看到四支火柱同时升起，向长孙晟询问原因，长孙晟告诉他说：“城堡位于高处，我们又处于凹地，所以看不清楚四周变化。定是守将远远眺望，发现有盗贼军队。我国政府规定：盗贼如果不多，只燃烧两烽；稍多，燃烧三烽；如果大队人马，则燃烧四烽。现在情形，当是守将发现盗贼大军进逼。”阿史那染干大为恐惧，对他的部属说：“追兵已近，姑且进城躲避。”既然进城，长孙晟命阿史那染干属下高官阿史那执室统御部众，自己则陪同阿史那染干乘坐政府驿马车，前往首都大兴朝见。

夏季，四月二日，阿史那染干抵达大兴，杨坚大为欢喜，擢升长孙晟当左勋卫 （左卫军三府之二） 骠骑将军 （正四品上） 、“持节”、突厥保安司令官 （护突厥） 。杨坚命阿史那染干跟都蓝可汗的使节阿史那因头公爵当庭辩论，阿史那染干理直气壮，杨坚对他特别厚待。阿史那雍虞闾的老弟阿史那郁速六舍弃妻子儿女，随同阿史那染干同来朝廷，杨坚嘉许勉励，命阿史那染干送给他大量珠宝，作为安慰。

北伐中路军高颎命上柱国 （勋官一级·从一品） 赵仲卿率军三千人担任前锋，进抵族蠡山 （应在山西省大同市北） ，跟突厥军相遇，会战七天，大破突厥军；赵仲卿追击，抵达乞伏泊 （内蒙古察哈尔右翼前旗北黄旗海） ，再度大破突厥军，俘虏一千余人，牲畜以万为单位计数。突厥立即全面反攻，赵仲卿集中军队，结成方阵，四面抵抗，历时五日，情势危急，正巧高颎主力赶到，内外夹击，突厥败退，隋帝国军队追击，渡过白道川 （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北） ，越过秦山 （阴山山脉东段大青山） ，前进七百余里，班师。

北伐西路军杨素，与达头可汗阿史那玷厥遭遇，从前，隋帝国将领跟突厥作战，恐惧突厥骑兵横冲直撞，都命步骑兵以及战车部队联合，互相羼杂，结成方阵，四面用鹿角、拒马筑成防御工事，骑兵反被保护在方阵之内。杨素说：“这只是保护自己不败的方法，不能取胜！”于是改变战术，用骑兵作为主力，结成骑阵。阿史那玷厥得到报告，大喜若狂，说：“这是上天把他们赏赐给我！”下马向上天感恩叩拜，率骑兵十余万，向前挺进。上仪同三司 （勋官七级·从四品上） 周罗睺对杨素说：“盗贼的阵势并不严整，请马上还击。”遂率精锐骑兵进攻，杨素继率主力大军投入战场，突厥军大败，阿史那玷厥身受重伤，消失不见踪影，死伤之多，无法计算，部众悲号痛哭，向北逃走。

4 、六月三日，杨坚任命豫章王杨暕当最高立法长 （内史令） 。

5 、宜阳公王世积当凉州军区 （总部设凉州〔甘肃省武威市〕） 总司令 （凉州总管） ，他的亲信泾州 （甘肃省泾川县） 人皇甫孝谐犯罪，有关单位通缉搜捕，皇甫孝谐逃亡，投奔王世积，王世积不肯收留。皇甫孝谐终于被发配桂州 （广西桂林市） 当兵，于是紧急上疏，检举：“王世积曾请法术师给他相面，看他能不能大贵？法术师回答说：‘你会当一国之主，又要前去凉州。’他的亲信告诉王世积说：‘河西 （甘肃省中部西部） 出产天下精兵，可以建立大业。’王世积说：‘凉州地大人少，不是一个作战基地。'”杨坚遂斩王世积，擢升皇甫孝谐当上大将军 （勋官三级·从二品） 。

6 、独孤皇后生性嫉妒，杨坚从不敢跟后宫美女上床。尉迟迥的孙女，美丽非凡，没收入宫当奴 （尉迟迥起兵失败，参考五八〇年八月） ，杨坚在仁寿宫偶尔看到她，惊为天仙化人，十分宠爱。独孤皇后得到密报，遂利用杨坚出席朝会时间，暗下毒手，把她害死。杨坚大为愤怒，骑马冲出皇宫，不走大路，沿着小道，深入山谷二十余里。国务院左执行长 （尚书左仆射） 高颎、右执行长 （右仆射） 杨素等紧急追上，拉住马头，苦苦规劝，杨坚叹息说：“我贵为天子，却没有一点自由！”高颎说：“陛下，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轻率地舍弃帝国！”杨坚的怒意稍稍化解，停住马蹄，站了很久，直到午夜才回皇宫。独孤皇后在寝宫等候，杨坚既到，独孤皇后泪流满面，哭泣道歉。高颎、杨素等为他们和解，摆下宴席饮酒，极尽欢乐。

最初，独孤皇后因高颎的老爹是独孤家的宾客，对高颎十分亲近礼遇 （高颎的老爹高宾，是独孤皇后的老爹独孤信的部属，独孤信被杀，独孤皇后因高宾是老爹旧部，常到高家） 。现在，听到高颎说自己是“一个女人”，遂把高颎记恨在心。

当时，太子杨勇已失去爹娘的宠爱，杨坚及独孤皇后暗中有罢黜杨勇，另选太子的想法。独孤皇后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高颎说：“有神仙告诉晋王妃 （杨广正妻萧女士） ，说晋王 （杨广） 一定会统治天下，怎么办？”高颎跪下说：“长幼兄弟，有一定顺序，怎么可以废除！”独孤皇后知道高颎在这一点上立场严正，不可能改变，遂秘密计划把他排出政府。

正巧，杨坚下令把东宫 （太子宫） 一部分卫队调往政府，高颎上奏说：“如果全挑勇士，恐怕东宫守卫力量单薄。”杨坚变脸说：“我有时候出宫，需要健壮警卫。太子 （杨勇） 在东宫培育他的德行，左右要什么勇士！太子设立强大卫队，是一种陋规。如果依照我的意思，等到禁军轮调的时候，分出一部分前往东宫，使皇宫卫队跟东宫卫队没有分别，岂不是件很好的改革？我看透了前代这方面的利弊，你不须走前人的路子 （太子造反的例子，最明显的莫过于南宋帝国的刘劭。三任帝刘义隆担心皇族叛变，遂把太子宫卫队兵力增加到一万人，与羽林禁卫军兵力相等，而太子刘劭却利用卫队叛变；参考四五三年二月） 。”高颎的儿子高表仁，娶杨勇的女儿为妻，杨坚说这段话，对高颎已有提防之心。

高颎的正妻逝世，独孤皇后告诉杨坚说：“高颎年纪已老，而夫人去世，陛下怎么能够不给他再娶一位！”杨坚把独孤皇后的话告诉高颎，高颎流泪拒绝说：“我很老了，退朝回家，只不过吃斋念佛，读读佛经而已。虽然陛下关心哀怜，可是续娶正妻这件事，不是我的愿望。”杨坚才打消原意。不久，高颎心爱的小老婆生了一个男孩，杨坚听到消息大喜，可是独孤皇后却大不高兴。杨坚问她缘故，独孤皇后说：“陛下以后还能不能再信任高颎？从前，陛下打算给高颎娶一房妻子，高颎心里只有心爱的小老婆，却当面欺骗陛下。现在，他的狐狸尾巴已经暴露，怎么可以认为他诚实。”杨坚从此对高颎疏远。

东征高句丽王国之役 （参考去年〔五九八年〕二月） ，高颎事前一再劝阻，杨坚拒绝接受，等到大军狼狈撤退，独孤皇后告诉杨坚说：“高颎当初怎么都不肯出征，是你勉强他他才动身，当时我就知道他不可能立功！”杨坚又因汉王杨谅年纪还小，把军事全权交给高颎处理，高颎责任重大，兢兢业业，心怀大公无私，并不自避嫌疑，所以杨谅吩咐的话，高颎很多都不服从。杨谅记恨在心，等到班师，向娘亲独孤皇后哭说：“孩儿真是幸运，没有被高颎杀掉。”杨坚听到，越发愤愤不平。

后来，北伐突厥汗国，高颎从白道川出发，计划深入瀚海沙漠群，派使节到中央请求派军增援，杨坚左右亲信就有人警告说：“高颎打算叛变！”杨坚还没有处理，高颎已击破突厥班师。又后来，王世积被杀，调查审理过程中，听到很多皇宫中高度机密，说是从高颎那里传出来，杨坚大吃一惊。现在，有关单位奏报，说：“高颎及左卫 （十二禁军第一军） 大将军 （正三品） 元旻、右卫 （十二禁军第二军） 大将军元胄，都跟王世积来往，接受他馈赠的名马。”元旻、元胄同被免职。上柱国贺若弼、吴州军区 （总部设吴州〔浙江省绍兴市〕） 总司令 （吴州总管） 宇文弼、国务院司法部长 （刑部尚书） 薛胄、财政部长 （民部尚书） 斛律孝卿、国防部长 （兵部尚书） 柳述等，都证明高颎无罪，杨坚越发怒不可遏，全部逮捕囚入监狱，政府官员遂再没有人敢为高颎呼冤。

秋季，八月十日，高颎被证明有罪，免除他的上柱国、国务院左执行长 （左仆射） 官职，但仍保留齐公爵位，命他返回私宅。

不久，杨坚前往秦王杨俊家，召唤高颎赴宴。高颎抽咽流泪，十分哀伤，独孤皇后也为他悲泣。杨坚对高颎说：“我没有辜负你，是你辜负你自己！”遂对左右侍从说：“我待高颎，比待我的儿子还好，即使看不到他，他也好像常在我眼前。可是自从他免职退休，我就把他忘记，好像世界上原本没有高颎此人。做一个臣属，不可以要挟君王，夸嘴说自己才是第一。”

又不久，高颎公爵府总管 （国令·视正七品） 上疏揭发高颎隐私，声称高颎的儿子高表仁对高颎说：“司马懿当初假装害病，不出席朝会 （参考二四七年五 月） ，终于夺取政权。你今天这种遭遇，怎么知道不是福气！”杨坚大怒，逮捕高颎，囚禁立法院 （内史省） 审讯。有关官员再奏报说：僧人真觉，曾经对高颎说：“明年 （六〇〇年） ，帝国将有大规模丧葬典礼。”尼姑令晖也说：“五九七、五九八两年，皇上 （杨坚） 有厄运。五九九年，难过此关。”杨坚听到，火上加油，告诉文武百官说：“帝王宝座，都是天意，人力怎么可以得到。孔丘以至圣的天才，仍无法主宰一个国家。高颎跟他的儿子谈话，自比晋王朝皇帝，是什么居心！”主管官员请斩高颎。杨坚说：“去年杀虞庆则，今年杀王世积，如果再杀高颎，天下人将对我有什么评论！“于是剥夺高颎公权，开除官籍，贬作平民。

最初，高颎任国务院左执行长，他的娘亲警告他，说：“你的富贵荣华，已到顶尖，只差砍头，你要谨慎。”因此，高颎时常都在恐惧之中。遭此巨变，虽贬作平民，毕竟没有丧生，高颎内心欢喜，一点也没有怨恨。

最初，国立贵族大学校长 （国子祭酒） 元善对杨坚说：“杨素粗鲁疏阔，苏威胆小如鼠，元胄、元旻，不过像鸭子一样，随波浮动，没有主见。可以托付国事的，只有高颎。”杨坚当初也认为如此。等高颎被控有罪，杨坚严厉责备元善，元善忧愁恐惧而死。

7 、九月，杨坚任命祭祀部长 （太常卿） 牛弘当国务院文官部长。牛弘遴选官员，先考虑品德，再考虑才干，务求谨慎庄重，这些人虽然行动迟缓，但牛弘所推荐的多数都能称职。文官部考选司长 （吏部侍郎） 高孝基，有鉴赏人才的能力，机警聪明，反应迅速，而又清廉谨慎；但他性情豪爽，行为洒脱，近乎轻佻，因为这个缘故，当时当权高官对他都不敢信任，只有牛弘深刻了解实情，全心委任，交给他全权。隋王朝政府得到最好的人才，差不多都在这个时候，舆论都佩服牛弘的远大见识与气度。

8 、冬季，十月二日，隋政府封突厥汗国突利可汗阿史那染干当意利珍豆启民可汗 （此时仍是小可汗） ，中文的意思是“心智健康的元首”。突厥汗国得到消息，把俘虏阿史那染干的部众，归还一万余人。杨坚命左勋卫 （左卫军三府之二） 骠骑将军 （正四品上） 长孙晟率边防军五万人，进驻朔州 （山西省朔州市） ，兴筑大利城 （内蒙古和林格尔县） 收容他们。当时安义公主已经逝世 （五九七年七月安义公王下嫁，迄今不到两年） ，杨坚再派长孙晟“持节”，送皇家女儿义成公主下嫁阿史那染干。

长孙晟上疏说：“阿史那染干部落，回归的越来越多，可是力量仍小，虽在长城之内，仍然恐惧阿史那雍虞闾 （八任都蓝大可汗） 的袭击抢掠，不能安心定居。我建议把他们迁到五原 （盐州·陕西省定边县） ，可以受黄河保护，再在夏州 （陕西省靖边县北白城子） 、胜州 （内蒙古托克托县） 之间，东自黄河 （中游·山西、陕西二省界河） ，西也到黄河 （中上游·流经宁夏） ，南北距离四百里，挖掘深沟，把他们收容在里面，使他们得以安心畜牧。”杨坚批准。

杨坚又命上柱国赵仲卿，率军二万人，驻扎边疆，为阿史那染干防御达头可汗阿史那玷厥攻击；代州军区 （总部设代州〔山西省代县〕） 总司令 （代州总管） 韩洪等，率步骑兵一万人，镇守恒安 （山西省大同市） 。阿史那玷厥率骑兵十万人攻击，韩洪军大败，赵仲卿自乐宁镇 （山西省大同市西） 出动阻截突厥军，杀一千余人。

9 、杨坚派越公杨素从灵州 （宁夏灵武市） 、大军作战司令官 （行军总管） 韩僧寿从庆州 （甘肃省庆阳市） 、太平公史万岁从燕州 （河北省涿鹿县） 、大将军 （勋官四级·正三品） 武威 （甘肃省武威市） 人姚辩从河州 （甘肃省临夏州） ，各率大军分别出发，夹攻突厥汗国都蓝可汗阿史那雍虞闾。各路军还没有出塞，十二月四日，阿史那雍虞闾被部属刺死。达头可汗阿史那玷厥自称步迦可汗 （九任大可汗） ，突厥汗国大乱。长孙晟报告杨坚说：“隋帝国军队进逼边境，几次会战，都获得胜利，蛮虏 （突厥汗国） 内部分裂，四方离散，主人 （阿史那雍虞闾） 又被诛杀。我们趁此机会向他们招降，他们可能全体归附，如蒙批准，请派阿史那染干的部属分别招抚。”杨坚同意，投降过来的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