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可浑浑噩噩中醒来时，只觉得眼皮重似千钧无法抬起，耳听了外面一阵嘈杂声音。

“哎，这里是医院，非探视时间，家属都赶快离开。”

“怎么回事，你找谁？”

门外嘈杂的争执声。

“你们征得病人家属和院方同意了吗？私闯病房来采访。再不走我喊保安了。”

“咣当”一声门被撞开，小可心头“噗”的一震如有石头砸落，就听到身边一声惊吼：“滚出去！你们还是不是人呀？她还昏迷呢！”是闺蜜叶舞霓的声音。

“陈小姐，陈小姐我是RES电台的。我们就一个问题。一包方便面煮掉一座价值两个亿的天辰大厦，您对此事后悔吗？”嗲嗲的男声抢先问，那声音不大，却穿透耳膜。

大厦着火……她隐隐恢复记忆。

“陈小姐，陈小姐，听说您你违反安全规定，使用质量不合格的电火锅在施工现场煮方便面，你未婚夫身为网络安全审计顾问，他没有制止你吗？”

“出去，都出去！我打110报警啦！”叶舞霓还在厉声争执，不愧为京剧后起之秀小花旦，那嗓音的调门一开口就碾压一切杂音。随之而来是保安闯进来轰赶杂人的吆喝声，拖拽声。小可只觉得头疼欲裂，眼帘疲软的耷拉着难以抬起。她微微呻吟几声，想挪动一下发麻的腿，才觉得一阵剧痛，疼得令她窒息。

“可可宝贝儿，你醒啦？”舞霓惊喜的声音，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一丝暖意徐徐地融入身体。小可颤抖嘴唇问：“老谭，老谭……”

沉默片刻，舞霓哽咽的声音：“老谭，他还在ICU重症监护呢。你别急，他没事的……”

小可挣扎着猛睁开眼，刺眼的日光灼目，刺痛她眼泪倏然落下。白色的病床，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四周，这里是医院。

“5妮，5妮……”她轻唤了舞霓的绰号，这个城市里，舞霓是她回国落户在S城后唯一的闺蜜知心。

舞霓扯了张纸巾轻轻为她沾掉眼角滚落的泪宽慰她说：“一切都会好的，别听那些小报记者唯恐天下不乱地瞎说，警方还在调查起火的原因呢。”

“老谭，我去看他，老谭……”

小可想挣扎，但体弱无力的她难以挪动。她的左腿上裹着厚厚的石膏，勒得很紧很痛无法动弹。她看到自己小臂到手掌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闻着满屋呛鼻的药味，她看到舞霓哭得红肿的眼，看到病房里干净整洁的四周，垂着白色塑料隔离帘。

“ICU咱们进不去的。你好不容易过了八小时危险期挪出来。别瞎操心，医生会有办法的。”舞霓劝着，“你没事，就是谢天谢地了。医生说，好险，你坠落时身上的线好悬就断了，三楼探出的广告屏又刮住了你，救援及时，就是左腿骨折，头上擦伤，脏腑都没事儿。”

“家属回避！”门推开，帘子一把拉开。叶舞霓起身擦泪，回身却看到了一男一女两名警官，心头突突乱跳，舞霓忙叮嘱一句：“小可她才醒。”

病房内静悄悄的，小可听到舞霓出门的声音，门撞上的声音，随即男警官的声音传来：“陈小可同志，我们是S市公安局刑侦处的侦查员……火灾当天的一些情况，希望你能配合核实一下。”

陌生的声音本来令她吃惊，还透着冰冷冷的。小可渐渐睁大眼睛，侧头望着病床旁拖椅子坐下的两位制服警官。

问话的那位男警官自称姓孙，简单让她描述了一下事发的情况回忆，然后就掏出手机，拿个转换头直接接上墙壁上的电视，展开触目惊心的照片让她分辨：“你看一下，这个电器，可是事发当夜你拿来煮方便面的电器？”

那是一个烧得黑糊糊的容器，基本辨不出当初酷Q的模样。小可说：“看不出了。”

“事发现场，18层机房外饮水间洗手池旁发现这个电器。”

小可忽然记起了闯入的记者问她的话，这才心头一个激灵，火灾，煮方便面？难不成这些人真把火灾的罪过同她煮的方便面联系去一处？那大火分明是从外面引燃的呀！

一股无助无力的愤慨，死里逃生，老谭还在ICU，这些人就要血口喷人吗？

她一腔怒火委屈化成了仅有的愤慨咆哮：“不是我！不是我们！大火是外面烧起来的。大厦停电，我们在吃方便面，闻到烟熏火燎的味道，才知道着火了……”激动的情绪令她歇斯底里，她记起了抬眼时那眼前漫天灰尘迷雾，老谭拉住她的手放开时坚毅的目光说：“等我！”

女警官换了口气和蔼地继续循循善诱问：“你再认真回忆一下。还有，网上盛传，你在学校里有个绰号叫‘小迷糊’出了名的丢三落四，是吗？”

这分明是委婉地提醒她，她或许是无心之过，迷迷糊糊忘记了关电源。

“不是，不是的……”小可几乎抓狂去挠自己的头发，她该如何解释这两者的联系？

“你这个电器，是什么时候购买的？从哪里购买的？”男警官换个口气继续问题。小可愤怒的目光惊诧地打量他反问：“我说了，大火和我煮面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是受害者，出了什么事了，告诉我！谁放的火，差点害死我们，你们去抓纵火犯呀，审问我做什么？”

歇斯底里的叫嚷声，引来了医生护士纷纷阻拦说，病人情绪激动失控，不宜再盘问。

医生一番检查，小可安静地说：“我没事。请问，我未婚夫，不，我先生，火场一起送来的那个跳楼出来的谭以坚先生在哪里，我可以去探视他吗？”

医生公事公办的口吻：“你先养病，不宜激动，我给你开一针镇定剂。”

“我不需要打针，我要见老谭！”小可心绪澎湃难平，委屈的泪水顺了脸颊流下。

舞霓进来，已经是哭得泪人一样，还是试图宽慰她说：“小可，咱们没事儿。凡事讲个证据，现代科技这么发达，警察同志肯定能还你一个真相清白的。”

“我的手机呢？”小可想起来问。她此刻的唯一念头就是上网，网上一定有关于火灾的报导。这些没良心的媒体，不知如何误导群众舆论栽赃给她和老谭呢。老谭赢得这个项目可是倾注了所有的心血，为此她和他放弃了太多太多，婚期都一推再推。一包方便面烧掉价值两个亿的天辰大厦，这个玩笑简直太大了，她怎么笑得出来？

“手机。”她怕舞霓听不清，更重复问一遍。

“可能，掉在火场了，没有见。”舞霓支吾着答。

“火场，有伤亡吗？”

“还好，幸亏整座大楼除去你们两个加班，就一楼的几名物业保安，出了事儿就麻利儿的跑出来了。”

“火势，扑灭了吗？”小可心里难过，还感叹一句，“老谭肯定伤心死了，他两年的心血。”

“烧了八个小时，扑灭了，楼体引发了部分爆炸坍塌，楼是不能要了。”

“这么久……”小可只剩下沉吟。

“楼高，旁边的胡同窄，救火车无法触及失火点，又有大风……”

那是CDB商区，可想像火灾的影响之大。仿佛是一场噩梦一样，小可真想狠狠的拧一下自己，确认自己不是在梦里。

“电视能打开吗？”小可又问。

“咱们住的是普通病房，电视信号掐掉的。”舞霓看一眼墙上挂的电视机说，“你再忍忍，伤筋动骨100天，等出院回家，我天天陪你追剧。”

被舞霓连哄带骗吃过药，小可就觉得昏昏欲睡，不多时就睡了过去。再醒时，耳边听到病房外的嘈杂声叫嚷声。舞霓拉住她的手说：“小可，别搭理那些疯子。等警方听取了各方的证供，真相大白了，看这些媒体骗子怎么自己抽自己嘴巴。”

“老谭呢？”小可继续问。

“ICU呢，挺好的。”舞霓继续答，只是舞霓忽然低头去倒水，侧头回避她的目光，那不经意间一个草草的掩饰，足以让自幼一道长大了解彼此的她明白，那眼神后一定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舞霓心思细腻，不像她粗线条是“小迷糊”。只是舞霓若不想说，小可深知追问也是白问。

舞霓在低头玩儿手机，似有意回避同她目光接触，小可又睡了一会儿，对舞霓说：“我饿了，嘴里没味儿，帮我叫个麦当劳外卖吧。”

这突如其来的请求简直令舞霓感动得热泪盈眶，忙放下手机同她确认：“你想吃是什么？还是麦香鱼？”

“猪柳蛋麦满分，皮蛋瘦肉粥，还赶得及吗？只有早餐才有。”小可深深咽口唾液，舞霓打心底想去满足她这一点点诉求，忙起身说：“楼下就有一家麦当劳，现在9:15，应该还来得及，我冲下去，你等我哈。”

说罢，舞霓取了探视证捏了手机出门，小可就闭目养神。

舞霓走远，小可就按了服务铃。护士赶来时，小可就对了电视机呶呶嘴说：“好像电视坏了，打不开。”

“遥控器在哪里？”护士问，四下找寻。

“进来就没看到，不然你帮我再找个来？”小可请求，于是小护士爽快的答应了，再回来拿个遥控器为她打开电视。 okPs1sVIi9DBzWNo6kmFm4hdqTczY6OzILUyTNBFfGAa2SIQtGKlkE6HcZR8bOM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