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和老干妈酱混合的香味渐渐冒出。小可贪婪地吸了两口热气蒸腾中的味道，一定好吃。她开始拆方便面包装，还取出两根牛肉火腿肠，不由记起老谭的同事们总是自嘲这是他们这种”挨踢（IT）民工”的伙食标配。

再忍忍吧，就快熬出头了。小可暗想。马尔代夫那个七星级度假岛屿在向她招手，她们的新婚蜜月之旅就要开启。为了“诗和远方”，眼前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闺蜜叶舞霓一直给她强烈安利马尔代夫某著名七星级度假水屋美景，据说是迪拜帆船酒店在海上明珠的点睛杰作，最适合度蜜月。舞霓还威胁她说：“不用多，再过四十年，可能你和老谭还在白首偕老呢，但那小岛就要沉入海底了，不去就后悔吧！”

于是她当机立断，迅速上网查攻略搞定了飞机票和酒店，只待项目结束就出发。为此舞霓还特地替她这个“小迷糊”闺蜜仔仔细细核查了一遍所有预定信息，确保无误。

她同老谭是在美国知名的M大的校友，老谭是学校人所共知的IT天才，却是那种众人无法理解的IT教条男，智商高，情商为零，同他一道回国创业的很多同学都骂老谭糊涂，拥有碾压同行的技术，有政府创业优惠的扶持，谁不是拿个公司描绘出一个动人的故事，然后引来投资方，上市圈钱跑路，拥了美人去迪拜双宿双飞？偏偏老谭一心要科技创业追求情怀，口号大得吓人，苦哈哈的抵押了身家性命创业。竟然拒绝了几家大机构的并购的橄榄枝。若谈起老谭，小可一肚子苦水牢骚十天八夜都吐不完。

面已经煮开，她关闭了电热养生壶的电源，对了机房里喊：“快些吧，面酡了。”

机房门开启的声音，肯定是老谭闻到了香味被勾引出来，小可骄傲的暗笑。这可是她这些年来第一次煮泡面，还竟然是在浪漫情人节。去年情人节大餐是老谭带她吃的烤羊肉串，今年改泡面，好像这日子一年不如一年。

“我给你多倒些汤……”小可话没说完，忽的一下，眼前一片黑暗。

“Shit!怎么又停电了！”老谭骂咧咧地出来，近日紧张工作令他心情急躁。

他对小可吩咐：“我手机锁机房了，你快帮我拨电话给大厦物业问问怎么回事。”

好在有玻璃墙外烟花照亮，不是那种暗无天日的恐惧。

小可拨通电话，嘟嘟嘟振铃音无人接听。

“人家物业好歹也要过元宵节好的伐？”小可逗他，又关心地问，“你机房里的服务器没事吧？”心知那些网络、交换机、路由器在老谭心里比她还亲。

“这是老天故意要提前测试我们的灾备方案呀。”老谭笑了自嘲说，“没事，双路供电，还有UPS。”

两个人抓紧时间蹲在地上吃晚饭，老谭吃得格外快，格外香，也不顾那泡面滚烫冒着热气，争分夺秒，吸溜吸溜的响声令小可听来很得意自己的厨艺。

落地玻璃窗外的烟花不时映亮黑暗中老谭的脸，那是张人如其名的棱角鲜明坚毅的脸，深邃的眼在黑暗中更加明亮，透出超出年龄的成熟稳重。M大的归国博士，IT届精英，老谭的成功全凭骨子里的那股子拼劲儿。

记忆中，如此亲密的小时光还是两人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吧？那时老谭是华人圈里的名人，典型的家长口中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他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偏偏就在他唯一一次被拖去参加野炊聚会时认识了缠人的“大麻烦+小迷糊”陈小可，义无反顾的坠入爱河。

“好像什么烧糊了。”老谭放下餐盒深深吸了几口空气，焦糊的味道隐隐传来，四周的空气弥漫了烟气开始呛鼻咳嗽。

老谭警觉地跳起身，紧张地问小可，“你刚才煮面，电源可……”

“我关了呀，再说那个壶是过电保护的。”小可不等他说完就迫不及待地反驳。

不过说话间，那烟味越来越浓郁。“轰隆隆”一声，一阵剧烈抖动，小可身子狠狠地甩去桌子边，撞得她还没醒神，就被老谭扑来一把搂住嚷道：“出事了，爆炸了！楼上！”

救火车的声音依约入耳，可能有了一阵子她和他只顾吃饭说话大意了。老谭飞跃到玻璃墙边向外看，浓烟滚滚，火势汹汹。着火点似在高层，那火苗一路向下蹿。老谭倏然一把拉起了小可说：“快！报警！”边抓起小可的电话打电话报警描述楼里的情况。

老谭镇定地冲去饮水间，脱了外衣扯下帽子用冷水打湿，吩咐小可捂住口鼻跟她走。

逃生通道内二人被呛鼻的烟雾和不可预见的火势阻挡回来，而办公空间里已经是烟雾弥漫。

“什么？地势复杂，救火车开不近前，我们，我们在......南边，对，面对招商大楼.....”老谭拉着她猛跑，咳嗽着忽然放下了同警方通话的手机。

“你的手机，没电了。”老谭遗憾地说。关键时刻同外界切断了联系。

小可无助地望着老谭，后悔自己一直在玩儿手机，如今失去了唯一和外界联络的机会。

“跳楼！否则死路一条。”老谭望望窗外，坚决果断地说。

望一眼玻璃墙外商圈来来往往的人流车辆，蚂蚁一般，小可腿的软了，十八层楼！

“别动，等我！”老谭捂住口鼻冲回烟雾中，小可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不多久，老谭抱着一个帆布背包回来，脚下踢滚着两轮网线，手里飞速解着包裹。他来到小可面前，一边在柱子上打着绳结，一边镇静地对小可吩咐：“听我指挥，你先下去。”他不容分说就将那个包裹里的绳索往小可腰间腿上熟练地绑着。速降用的八字扣环。老谭上学时玩儿越野户外，他懂这些东西小可并不吃惊。

“老谭，你做什么，咱们要走一起走！”小可眼巴巴地望着老谭。

“你听我说，速降救生包就这一个，我们两个必须抓紧时间一起逃生。你先下去，方法得当的话，几分钟就速降到地，我有这些。”他指着旁边一轴一轴的网线。

“我们一起好不好？”小可急得要哭出来。

“速降包承重100公斤，而且是为单人设计。你听我的话，咱们都可以逃生。高空速降和攀岩我是高手。”老谭的话音极为自信。

小可颤抖的声音，紧紧拉住他胳膊不放手：“我九十斤，咱们两个可以的。”

“听我说！”老谭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吓得小可楞住。

老谭紧紧抱她在怀里，在她耳边叮嘱：“左边速降，右手松绳。身体后倾，手放在屁股后拉住绳子一点一点放，松手急了，你会自由落地垂直坠落。不过，有我在上面为你控制绳子速度。放心吧！”

“那你呢？”小可的声音都是哭腔，紧紧拉住老谭不肯放手，“咱们俩一起跳！”

“听话，在下面等我! 你下得快，我就跟得快。”老谭命令的口吻，不容置喙。

窗外已经浓烟滚滚，伴随了爆裂声，楼梯在晃动，立足难稳。小可更是慌了，紧紧贴住老谭的背，痛哭失声不肯放手，烟雾呛得难以睁眼。

“闪开！”老谭嚷一声，抄起把椅子用钢质椅腿去砸玻璃最薄弱的一角，但整片玻璃并不易砸开，试了几次未果，小可不停地咳喘，浓烟伴随热浪渐渐滚来。小可强忍了烟雾熏得口鼻酸痛喊：“老谭，老谭，这里有个窗子。”

高楼通风的窗子很窄，并且只能向上掀开45度角，就再也难打开。但好在小可身子小巧轻薄，老谭安抚她说：“你下去，我就下来，听话，往下看，别怕！”

即使生死一线间，老谭还不忘为她套上手套，生怕她磨破了手。

她紧紧拉住绳索，身子在炙热和浓烟中被老谭顺出了窗外，她仰头望着浓烟中老谭渐渐模糊在窗内的脸，镇定地对她说叮嘱“握紧绳子，等我！”老谭握住她的手就一把松开。

“老谭，老谭~”小可凄厉地叫喊。

救火车救护车的呼啸声，一物砸在头顶，小可失去知觉。 K3BFQcygWXaWuI56/rXVm0/HnUkLKyNRVZmwH+tvh86mXcuA5E+BA9dTMH5Rzmd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