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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毛泽东听昆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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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春节,刚刚成立的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接到一个通知:毛主席亲自邀请著名昆曲表演艺术家韩世昌、白云生等演出《牡丹亭·游园惊梦》,并且点名要看“堆花”舞。几位艺术家大喜过望,既兴奋又感到紧张。由于任务紧急,著名表演艺术家马祥麟率领16名青年演员马上投入了“堆花”舞的排练之中。
《牡丹亭》说的是太守之女杜丽娘向往美好的爱情生活,因情而死,由情复生的动人故事,颇具反封建色彩。“游园惊梦”一折即是杜丽娘私游后花园后在梦中与情人欢会,其中“堆花”,写的就是欢爱的胜景场面,整出戏富于人性意韵。除夕的中南海怀仁堂里,毛泽东入神地看着戏,不时轻轻摇晃着头,沉浸在遐想的境界中。
当时的16名花神之一、现为国家一级导演、前北方昆曲剧院副院长丛兆桓回忆起这段历史感慨万千,说:“那时候,昆曲已经由于战争、社会等很多因素濒临灭绝,不少艺术家改行糊口,主席这样早就关心昆曲艺术,而且非常内行,我们都隐约感到,昆曲的春天来了。”
自1950年春节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每逢春节,毛泽东总要点名看一看昆曲。
昆曲又称昆(山)腔,相传是元末明初昆山人顾坚始创,距今已有七百多年的历史,是我国传统戏曲中最古老的剧种之一。明嘉靖年间经魏良辅改革,形成委婉、细腻的曲调,人称“水磨腔”。当时的剧作家梁辰鱼的创作,为昆曲奠定了坚实的文学基础。在伴奏方面,除了弦索之外,又加上了笙、箫、管、笛等乐器,形成管弦并举,这比当时流行的其他声腔有很大的进步,令人耳目一新,于是很快流传开来。至明万历年初,昆曲扩展到江、浙各地,成为压倒其他南戏声腔的剧种。随之由士大夫带入北京,与弋阳腔并为宫中大戏,当时称为“官腔”,从此成为剧坛盟主。明万历至清嘉庆年间,是昆曲声名最辉煌、成就最显著的阶段,汤显祖的《临川四梦》——《牡丹亭》、《南柯记》、《邯郸记》、《紫钗记》以及洪升的《长生殿》、孔尚任的《桃花扇》等一时风靡天下,昆剧达到了鼎盛时期。
昆曲被称之为“百戏之祖,百戏之师”,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和学术价值。昆曲剧本采用宋、元时代的杂剧传奇的结构方式,每出戏通常有二十四折,每折戏自成单元,都有一个贯穿在总情节上又相对完整的小段情节,因而许多单折戏可以独立演出。昆曲在文学语言上,继承了古代诗词及元曲的优点和长处,采用长短句的文体,文辞华丽典雅。昆曲的音乐属曲牌体,共有一千多个曲牌,唱腔婉转细腻,吐字讲究。昆曲的表演载歌载舞,舞蹈化、程式化程度非常高。由于昆曲文词过于典雅,所以在唱段中经常伴以舞蹈动作来表现人物的内心感情,这就大大增加了表演的难度。
昆曲融诗、乐、歌、舞、戏于一炉,在中国文学史、戏曲史、音乐史、舞蹈史上都占有重要的地位,对众多戏曲品种都产生过深远而直接的影响。
1918年,毛泽东由湖南来到北京大学当图书管理员的时候,正值昆曲在北京盛行的时期。那时候,许多昆弋班社(如“同和社”、“福寿社”、“英庆社”等)都在北京上演昆曲。昆曲的高仰品味,在北大蔡元培、吴梅等学者代表的知识界、教育界口碑甚佳,倍受推崇,他们写文章,赋诗词,一致认为昆曲艺术是集文学、历史、音乐、舞蹈、美学等之大成者。在湖南,昆曲的传播形成了特有的剧种,人称“湘昆”。这一切,都不能不对青年毛泽东产生影响,使毛泽东对昆曲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1955年4月1日,在毛泽东的关怀下,由周恩来亲自安排,著名京昆艺术大师俞振飞先生离开香港,回到祖国。这年,毛泽东在武昌看完俞振飞的《贩马记》后风趣地说:“看了你们好几遍《贩马记》。赵宠问李桂枝家住哪里?是不是改一改?已经作了夫妻,夫人家住哪里还不知道么?”惹得大家笑了起来。笑过之余,大家对主席观剧的细致很是折服。此后,再演就将这个毛病改掉了。
1956年4月,浙江省昆苏剧团晋京演出新本《十五贯》,轰动全国。
《十五贯》是昆曲代表性作品。此剧原为清代朱素臣所著,目前所说的《十五贯》一般是指陈静据此以及小说《醒世恒言》中的《十五贯戏言成巧祸》进一步改编(执笔)、浙江昆苏剧团在1956年首演的版本。
《十五贯》的故事发生于明代。屠户尤葫芦,从皋桥亲戚家借得十五贯铜钱回家,哄其继女苏戌娟说是卖她的身价。苏因不愿为婢,深夜私逃投亲。地痞赌棍娄阿鼠闯入尤家,见尤葫芦酒醉酣睡,欲偷盗十五贯铜钱。尤葫芦醒来发现,与娄阿鼠争抢十五贯钱,娄遂起杀心,用肉斧杀尤灭口。第二天清晨,邻人发现尤葫芦被害,钱被盗,其女又无下落,议论纷纷,就一面报官,一面追赶凶手。客商陶复朱的伙计熊友兰,带十五贯钱往常州办货,途遇苏戌娟问路,二人因此顺路同行。邻人、差役追至,见苏、熊男女同行,又见熊所带之钱正为十五贯,疑其为凶手。娄阿鼠乘机诬陷。于是二人被押送无锡县衙门。无锡知县过于执,主观臆断,错将苏、熊二人以通奸谋杀罪判成死刑。常州知府和江南巡抚皆轻信过于执原判,草率定案。临刑,委派苏州知府况钟监斩。况钟发现苏、熊二犯罪证不实,连夜赶往都府求见巡抚周忱,请予缓刑复查。周忱陈腐迂阔,循规蹈矩,以三审定案,部文已下,监斩官无权过问为由,不允所请。况钟据理力争,并以金印作押相迫。周无奈,限期半月查清回报,否则上奏题参。况钟冒着丢官的风险,亲至无锡现场查勘。当获得凶手作案的线索后,又改扮私访,将真凶娄阿鼠捉住,案情终于大白。
1956年4月17日,浙江昆苏剧团在中南海怀仁堂演出昆剧《十五贯》,毛泽东兴致盎然地观看了演出。当他看到台上那个官僚主义者周忱夸奖草菅人命的过于执是“国家良臣”,诬蔑况钟搞调查研究是“节外生枝”,自诩“一生唯谨慎,从来不逾常规”时,毛泽东笑指周忱说:“他不逾常规常矩!”他在当天的一次会议插话中说:“《十五贯》应该到处演,戏里边那些形象我们这里也是很多的,那些人现在还活着。比如过于执,在中国可以找出几百个来。”
4月25日,毛泽东在中直礼堂再度观看了《十五贯》,并指出:《十五贯》是个好戏,全国各剧种有条件的都要演《十五贯》;这个戏全国都要看,特别是公安部门要看。
在毛泽东看来,这个戏所确立的“反对主观和官僚主义思想作风,提倡调查研究,实事求是的思想作风”的主题,对于巩固建立不久的人民政权、警告业已滋生的腐化现象是大有裨益的。
5月17日,周恩来在文化部、中国戏剧家协会召开的昆剧《十五贯》座谈会上作了约1小时的长篇讲话,对昆剧艺术和浙江昆苏剧团的演出给予很高的评价。
5月18日,《人民日报》发表题为《从“一出戏救活了一个剧种”谈起》的社论,称赞昆曲《十五贯》是贯彻“百花齐放、推陈出新”戏曲改革方针的良好榜样。同年,昆曲《十五贯》摄制成彩色戏曲艺术影片。
《十五贯》获得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高度评价,以致北京出现“满城争说《十五贯》”的热潮。随后,浙江、上海、江苏和北京以及湖南等地的昆剧团相继成立。
1956年至1964年,《十五贯》在国内演出1000多场,观众100多万人次。同时还被锡剧、豫剧、川剧以及京剧等10多个剧种争相移植。梅兰芳、欧阳予倩等艺术大师先后撰文称赞。《十五贯》和浙江昆苏剧团由此红遍大江南北。《十五贯》创造了一个传奇,翻开了新中国昆曲振兴发展的新篇章。
1958、1959两年,毛泽东用昆曲招待了两位重要外宾——苏联的伏罗希洛夫元帅和柬埔寨的西哈努克亲王。著名昆曲演员侯少奎回忆说:“那年伏罗希洛夫来京时,中苏关系已比较紧张。在确定用《林冲夜奔》作招待剧目时,有人提出,昆曲这种形式难懂,主席很不以为然:昆曲听不懂,难道京剧听得懂吗?昆曲是载歌载舞的,这戏有积极的政治意义。”毛泽东看中的政治意义很符合他内心深处的坚毅性格,他推崇打碎旧世界,建立新世界。而今,苏联的大国沙文主义盛气凌人,他是必定要造反的!演出时,毛泽东和其他中央主要领导出席观看。当林冲(侯永奎饰)唱到“折桂令”:“管叫你海沸山摇”时,偌大的怀仁堂里,响起了毛泽东有力的掌声,他带头起立鼓掌,瞬间掌声连成一片。不了解中国历史文化的伏罗希洛夫很快就读懂了毛泽东掌声的含义。演出结束后接见演员时,毛泽东握着侯永奎的手说:“永奎呀,你吃得饱么?托总理带给你的话带到了么?”侯永奎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双手颤抖,感动得不能自持。在此之前,周总理有一次见到他说,主席非常关心你,特意让我问问你是否吃得饱,有什么困难提出来。
1975年深秋,毛泽东年事已高,体弱多病。“活林冲”侯永奎也已重病在身,再不能粉墨登台了。于是,决定由侯永奎的儿子侯少奎为毛泽东做录相演出。半年后,有人传来话来:主席看完录像说了四个字——“后继有人”。
1975年8月,毛泽东的医疗小组决定为他做白内障摘除手术。在上手术台之前,毛泽东要秘书张玉凤去放一首曲子——岳飞的《满江红》,是由上海昆曲剧院岳美缇唱的,唱腔高亢、有力,充分表达了一个爱国志士的宽广胸怀和伟大抱负。毛泽东伴着激昂的昆曲旋律接受了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