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纪煤炭发展有限公司的办公大楼在淮海市完全可以称得上气势非凡,它那上宽下窄呈扇形的独特造型显示着主人傲视四方的霸气。
在位于八楼的小会议室里,此时正在进行着一个规模不大的会议。会议室的地面上铺着猩红色的纯羊毛地毯,镶着金边的高靠背椅围绕在椭圆形会议桌四周,两台柜式空调分倚在墙角,墨绿色的窗帘在空调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抖动着。整个房间的摆设和格调给人以豪华但却俗气的感觉。
坐在会议桌主持位置的是一位略略有些歇顶、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不用说,他便是这幢大楼的主人孔勇敢了。此刻,他双眼微眯,不时懦动一下厚厚的嘴唇,静静倾听公司财务总管的发言。
“公司目前面临的形势十分严峻。”财务总管扫了几位与会者一眼, 目光最后落在孔勇敢无丝毫表情的脸上。“上个月的财务支出是五十八万四千三百元,而收入只有十七万稍多一点。从六月份到现在,我们已累计亏损达三百余万元。尤其是眼下煤炭市场一直疲软,至今没有回升的迹象,前景堪忧啊!”
孔勇敢依然是表情冷漠,一言不发。
销售部经理接着财务总管的话题说道:“拓展业务,我们已尽了全力,但的确是收效甚微。这市场真他妈的让人捉摸不透,现在越是优质煤越卖不动,已经快降到和煤泥一个价了!”他所说的煤泥即优质煤淘洗之后的杂什,主要是由农村的乡民购买用作燃料,价格较为低廉。
孔勇敢听到“煤泥”二字,眉头不觉皱了起来。当年他在父亲的扶持下办起了公司,生意一度十分红火。偏偏在这时候,他的同窗好友吴淮生在孙凤珍的鼓动下,也趟上了这滩浑水,而且很快就夺去了他的大半市场。他在忍无可忍之下,只好与吴彻底决裂,奋起反击。靠着父亲的权力,他渐渐占据了主动,吴淮生无米下锅,只好乖乖交回占据的市场份额。没料到,那孙凤珍并不是省油的灯,乔一龙虽然死了,但乔家的余威还在,况且她还是唐河镇的妇联主任。几个高产优质煤的矿又全都在唐河镇的辖区内,煤炭指挥部不敢和地方闹僵。如此一来,他不得不遵从父亲的旨意,把煤泥的经营权让给了吴淮生,他当时对煤泥这一块也并没有多大兴趣,认为利润太低。没想到煤泥的销售越来越红火,几乎到了供不应求的程度,而且每天煤泥的产量巨大。眼看着吴淮生在那儿大把大把地数票子,他眼红了。为了摆脱困境,必须夺回这块宝地。于是他采取了非常手段,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就用黑道的势力,他就不信打不败他吴淮生。
几位部门主管发过言之后,都眼巴巴地看着孔勇敢,等待这位老总的指示。孔勇敢不能不说几句了,他清了清嗓子,挺起腰身,瞪大了肿胀的眼泡:“困难是暂时的,做生意嘛,有起有落,这很正常,诸位大可不必惊慌失措,悲观丧气。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局面很快就会有改观,你们目前要做的是……”
这时,总经理助理姚飞匆匆走了进来,他附在孔勇敢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孔勇敢忙站了起来,道:“我有点儿急事要去处理一下,你们继续进行,由姚助理主持,重点研究商讨一下如何开辟和适应农村市场的问题,这对诸位可能都是个新课目。好了,就这样!”
孔勇敢快步走进总经理室,一位黑黑壮壮的汉子从沙发上站起了身子。孔勇敢摆摆手道:“来了八戒,坐吧。”朱永生笑了笑,又坐回了沙发。孔勇敢在大板桌后的阔大皮转椅上仰起头,问道:“情况怎么样?”
“王伟只还剩一口气,已经跟阎王爷拉上了手。那个叫张强的这辈子可能都要躺在床上了。”朱永生晃着跷起的二郎腿,嘴里喷着浓浓的烟气,叼在嘴上的烟卷从左嘴角转到右嘴角,又从右嘴角移到左嘴角。
孔勇敢把一包中华烟掷给他,不无埋怨地说道:“八戒,你不该把人伤这么重。我只是让你阻止他们运送煤泥,把车毁掉就齐了。这样一来,咱们的退路就窄了。”
朱永生耷拉下眼皮,手里把玩着红色的烟盒,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慢吞吞地道:“我的孔总,我也不想把事闹这么大,可王伟那狗日的认出了我。他几年前曾是我的战友,关在一个号子里。我这是被逼无奈啊!”
“有人认出了你?”孔勇敢略略有些吃惊,从皮转椅上站起身,走到朱永生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倾过身子关切地问:“当时有没有出现别的情况?”
“什么情况也没有。我当时只有一门心思,就是必须整死他。好像他喊了我一声……”
“喊你什么?”孔勇敢急急地问。
“还不就是我的外号,八戒呗!”
“有别的人听到吗?”孔勇敢瞪圆了眼睛。
“那个张强和他一块儿坐在驾驶室里,八成是听到了。”
孔勇敢紧张了,稀疏淡黄的眉头皱成了疙瘩,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在沙发旁转起了圈子,如同自言自语般咕哝:“必须尽快彻底解决这件事,否则后患无穷、后患无穷……”他在朱永生面前停住,“你要赶快采取行动,不论使用什么方法,都必须堵住张强的嘴,实在不行,就——”他作了个劈杀的手势。
朱永生显然清楚孔勇敢的意图,也很明白不封住张强的口,将会招致何种后果。他把烟蒂狠狠摁在烟灰缸里,眼里喷射出两股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