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大不小地吵了一架。当身为淮海市刑警队副队长的刘跃进忍无可忍地将妻子梅玲推倒在沙发上赶到唐河桥时,技侦人员已勘查完现场,法医也结束了对几位受伤司机的伤情鉴定。桥上桥下停卧着十几辆运送煤泥的卡车:有的被扎破了轮胎,有的被扯掉了输油管,甚至有的被砸破了挡风玻璃卸去了方向盘。刘跃进简单地问了一下情况,很快便有了结论:并非抢劫,显而易见是对着一龙煤炭综合开发有限公司来的,也可以说是对着吴淮生来的。
于是刘跃进便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个肃杀的冬日:他和吴淮生扔掉红缨枪,迎着呼啸的寒风跌跌撞撞跑回唐河镇报信。推开乔家的房门,只见孙凤珍正领着未满周岁的儿子小龙对着墙上的毛主席像背语录。吴淮生哀哀地喊了声“婶子”,便扑通跪倒在她面前,“呜呜”地哭开了……吴淮生自此之后便没再上学,带着深深的忏悔照料凤珍妈妈和小龙弟弟,在那段人所共知的艰苦岁月里,他拣煤渣拾破烂,供养小龙上学——小学、中学直至大学。到了八十年代中期时,淮海市被国家勘定为全国最大的煤田,随着开采的不断现代化,淮海遂成为闻名遐迩的煤都,而唐河镇位于煤田的中心,可以说是得天独厚。不久乔一龙、郑重平反昭雪,乔一龙摘去了“自绝于人民”的罪名,郑重也官复原职,并很快升任市委副书记,凤珍也被安排担任了唐河镇妇联主任。随着改革开放的力度不断加大,公司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在孙凤珍的竭力劝说下,吴淮生办起了公司,并起名为一龙煤炭综合开发有限公司。大浪淘沙,经过激烈的竞争,淮海市只剩下两家颇具实力的公司:有乔家威望庇护和孙凤珍竭力支持的一龙公司,另一个便是淮海煤炭指挥部副指挥孔令军的儿子孔勇敢的创世纪煤炭发展有限公司。两家公司呈鼎足之势,展开了一场势均力敌的龙虎斗。这场毁车伤人事件会不会又是孔勇敢的挑衅?最近一段时间,有几起暴力案件都与他有关系,显示他与黑道有着紧密的来往。这些不能不让身为刑警队副队长的他甚为焦虑。因为孔勇敢和吴淮生一样都是他的发小、同学。他不愿他们为了几个钱争得你死我活,最后弄得形同仇敌,两败俱伤。他更怕看到他或是他走向法律的对立面,失足成为罪人。看情形,他必须找孔勇敢好好谈谈了,当然还有吴淮生……
刘跃进正在想着,一辆暗蓝色桑塔纳直冲着他疾驶而来。他大吃一惊,跳到路边。桑塔纳车在他身边发出一声尖啸,抖了抖身子停住了。他刚要敞开喉咙训斥,一位浓眉大眼、面色黛黑、矮矮胖胖的汉子从车里跳了出来,嘴里嚷着:“妈的!这生意没法做了!没法做了!”刘跃进一看是吴淮生,冒到喉咙口的火只得压了回去,用眼翻了翻他,道:“你这屁话在我面前说几十遍了,也没见你关公司的门,瞎咋呼个啥!”
吴淮生在刘跃进面前站住脚,咧开嘴苦笑笑说:“跃进,这回不会是瞎咋呼了,如果还不处理,我只能关门。”他指了指在路边东倒西歪的一溜卡车,“这些车的维修费我就不说了。我刚从医院过来,一个司机被打断了脊骨,医生讲,他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另一个司机更惨,脾和肺全破了,抢救过来的希望极小。他们的医疗费我也不说了,只是这以后……”
“有这么严重?”刘跃进的脸上登时严峻起来,忙吩咐旁边的法医赶紧去医院再做一次伤情鉴定,然后转过脸盯着吴淮生道:“你放心,这次我会全力以赴,与前几起骚扰你们公司的恶性事件并案侦处,希望你能配合,有什么线索及时提供给我。可以吗?”
吴淮生点点头,似乎仍有些放心不下,轻声道:“事情的起因你应该清楚,是谁这样心黑手辣,想必你比我还要明白。把案子一查到底,惩办肇事者,我并不怀疑你的决心和能力,只是……”他说到这儿顿了顿,想寻找更适合表达自己意思,又不刺激老同学的言语。但好半天也没琢磨出来,只得随口说,“你有个漂亮的老婆,热热乎乎的家,也许这些案件的主谋并非一般之人呢!”
刘跃进很清楚吴淮生话中所包含的意思,心里便很不舒服,尤其是他后面的话,更让他颇感恼火,于是气呼呼地道:“我老婆是很漂亮,黄梅剧团的名旦嘛!家里也很温暖,已经到了燃烧的程度!只是我不明白,这跟我办案有什么关系?案件的主谋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不敢认定是谁。可是我可以告诉你淮生,就是你犯了罪,我也照抓不误!”
吴淮生被刘跃进的一顿抢白弄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正要解释几句,刘跃进已跳上了身后的警车,拉响警笛,向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