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是一种社会性的实践,它以语言这一社会创造物作为自己的媒介,并且直接或间接地“再现”生活,包括社会现实、自然世界和个人的内心世界。由于一个诗人不可避免地要表现他的生活体验和生活观念,因此,他的阅历的广狭与修养的深浅便对其创作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正如陆游所说:“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
所谓“诗外工夫”,包括外在客观阅历和内在主观修养。虽然宋诗学有“反求于内”的倾向,但事实上从来就没有过完全和世界隔绝的诗人;虽然宋诗人爱用各种方式点窜前人诗句,但事实上从来就没有忘记用诗歌反映真实世界和对真实世界的体验。在大多数宋诗人看来,外在阅历与内在修养有如一体之两面,相辅相成。如苏轼提出“阅世走人间”与“观身卧云岭”相结合的方法来指导诗歌创作(《苏轼诗集》卷一七《送参寥师》);苏辙论“养气”,着眼于“求天下奇闻壮观”(《栾城集》卷二二《上枢密韩太尉书》);陆游提倡“务重其身而养其气”(《渭南文集》卷一三《上辛给事书》),“身”即身体力行,“气”即内在修养,二者不可偏废。所以,尽管“宋调”属于内省型诗歌,但这并不妨碍宋代存在着“体验诗学”
。因为在宋人眼中,个体内在之气与宇宙之元气原本是相通的,诗歌本身与社会现象、自然现象之间也有同构关系。这样,宋诗学必然顺理成章地视现实体验为诗歌创作的重要途径。宋代的“体验诗学”大致可以概括为两个主题:一是“穷而后工”,强调社会经历对诗人的玉成;二是“江山之助”,重视自然世界对诗人的激发。换言之,社会与自然从两方面丰富着诗人的内心世界,涵养着诗人的生命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