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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安帝隆安三年(公元399),高僧法显与数十僧人为学梵语从长安出发前往印度。当时的旅行手记中有如下记载:

出玉门关渡沙河,沙河中多恶鬼恶风。遇则皆死,无一全者。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望极目欲求度处则莫知所拟。唯以死人枯骨为幖帜耳。

虽不能确切判断法显途经的就是掩埋着楼兰城的大漠,还是曾经的罗布泊湖岸,可以肯定的是,他经过了昔日的楼兰一带。

到了唐代,奉太宗之命赴印度的玄奘(三藏)历经千辛万苦取经书回到长安,归途中曾路过楼兰。《大唐西域记》中有一段短短的记述:

行四百余里至覩逻故国。国久空旷城皆荒芜。从此东行六百余里至折摩驮那故国,即涅末地也。城郭岿然人烟断绝。复此东北行千余里至纳缚波故国,即楼兰地也。

玄奘在大漠中看见两座无人城郭,但对楼兰没有任何记录。大概楼兰城已深埋沙土之中,四周只有空旷的大漠。时年公元645年,距今已有一千多年历史。

直到二十世纪,楼兰才从长眠中醒来,重新登上世界历史的舞台。

这期间,世界地图上这片区域的颜色几度改变,只有长眠着楼兰的这一小片地区无人问津,没有人敢踏入这片毫无生迹的荒芜大漠。

二十世纪,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让深埋大漠的楼兰千年古城重见天日。但是,学者们经过多次争论之后才将楼兰遗址确定。他们必须同时解决的相关问题是罗布泊湖的秘密,它曾经碧波荡漾,如今却无影无踪。

正如古代楼兰人认为没有罗布泊湖就没有楼兰城一样,二十世纪的学者也无法将二者分开来考证。如果赫定发现的遗址确是楼兰,那么附近应该就有罗布泊湖。罗布泊湖究竟到哪儿去了呢?学者们必须从散布于大漠的众多湖泊中找出罗布泊湖,哪怕是它的一点点痕迹。此外,还必须解开为什么罗布泊湖会移动位置的秘密。

最后学界认定,赫定发现的就是楼兰遗址,而罗布泊湖以一千五百年为周期南北移动——在注入罗布泊湖的塔里木河的泥沙堆积和大风作用下,使得河道改变,罗布泊湖以一千五百年为周期,从北向南,再从南向北移动。

公元1927年,赫定在六十二岁时组织了一支由多名专家组成的探险队,对西域进行第四次大型探险考察。这支探险队的正式名称为西北科学调查团,主要成员有十八名瑞典人和德国人、十名中国人,还有当地雇用的司机、厨师和随行人员。

赫定在这第四次探险中重访楼兰遗址。一天,他在沙漠中沿着一条河道行走,那是四世纪之前曾经流淌过的河流中的一条。楼兰人居住时这里曾经流水淙淙,之后很长时间内河道干枯,而现在,他发现河道重新有了水流。罗布泊湖移动,楼兰成为被忘却在沙漠里的空城,之后被沙土掩埋。如今,河水又出现在楼兰遗址,几条干涸河道里已经有了流水,植物也随着流水正在复苏。可以想象,几十条现在还干涸的沙河也将会流水重现,无数生命将会和水一起重现沙漠。

那一天,赫定在沙漠里发现两具棺木,一具在山丘上,另一具在远处的山脚下。赫定在他的著作中详细记述了其中一具棺木的发现经过。

两个目光如鹰的船夫在台地(沉积物被侵蚀后形成的黏土高台地)顶上又发现了一座坟墓,位于大台地旁的小台地顶部东侧。

我们从风沙侵蚀的坟墓旁经过,往荒凉的歇脚处走去。看到船已不能前行,我就让他们在二号墓西南搭帐篷,但大家都想和我一起调查,无法拒绝。

小台地由东北向西南方延伸,长四十一英尺,宽十二英尺,顶部离水面二十九英尺,离周围地面二十四英尺。从大台地上一眼就能看出这里有坟墓,因为其他地方都光秃秃的,只有这里竖着一棵柽柳树干,怎么看都与众不同。

那竖立的树干似乎在召唤我们往下挖,大家马上开始动手。然而,这个台地的黏土像砖头般坚硬,正在形成板岩。于是有人回到岸边拿来斧子,劈开坚硬的地方。墓穴呈长方形,位于台地西北斜坡边上,靠斜坡的黏土层上方是一英尺,挖到下面有两英尺厚。挖到两英尺三英寸时,碰到了棺木盖。大家先用斧子,后用镐头除去土块。棺木盖由两块长五英尺十一英寸的木板做成,保存完好。头部板宽一英尺八英寸,脚部板宽一英尺五英寸半,板厚一英寸半。头部朝向东北。

虽然棺盖已完全露出,但棺木和黏土仍牢牢粘在一起,我们必须把洞穴挖得更大,才能取出棺木,于是大家决定挖空西北面的黏土壁。这是一项既费时又费力的工作,大家终于清除最后的障碍,小心翼翼地把棺木抬到台地顶上。

棺木是多水区域特有的形状,如同一艘锯掉船头和橹、横搭一块直板的普通独木舟。

棺盖的两块木板在泥壁还没铲掉之前就被取了下来。我们迫不及待地想看那长眠许久的逝者,但看到的不是尸体,而是严严实实从头裹到脚的盖毯。毯子非常脆弱,手一碰就立即碎成粉末。我们把裹住头部的毯子打开,于是看见了美貌绝伦的沙漠统治者,楼兰和罗布泊湖的女王。

当年,这位年轻女子突然离世,爱戴她的人们为她穿上寿衣,埋在这安静的山丘上。她静静长眠了将近两千年,直到遥远的后世人们将她唤醒。

她脸上的皮肤像羊皮纸一样坚硬,五官和脸部轮廓并没有在漫长的岁月中变形。她闭着眼睛,眼窝几乎没有塌陷。唇边依然挂着许多世纪来未曾消失的微笑,这种神秘让她更加楚楚动人。

但是,她没有向我们透露往日的秘密——楼兰多彩的生活、湖边的盎然春意、小船和独木舟里的旅途回忆。

她一定见过出城迎战匈奴和其他蛮族的楼兰守备部队,见过满载弓箭手和长枪手的战车,见过经过楼兰或在楼兰停留的大商队,见过驮着中原华贵丝绸布匹沿“丝绸之路”去往西方的无数骆驼。她一定爱过,也被爱过,也许就是因为爱情悲剧而死。然而,这一切都无从知晓。棺木内侧长五英尺七英寸,不为世人所知的女王是个身高约五英尺两英寸的娇小女子。

在下午的阳光下,詹和我开始考察她下葬时的衣着。她头上戴的是头巾式冠帽,用一根简单的带子缠着。身上盖的像是亚麻布,穿着两层同样的黄色绢衣,胸部盖着一块四方的红色刺绣绢布,里面是一件麻布内衣。她的下身包着绸布,下面是黄色绢布和麻布。里面是白色麻布短裙,最里面是薄裙和长裤。脚上是绢鞋。腰带贴肌肤而系。

我们从这些服饰上分别取下一小块做标本,冠帽和鞋则整个拿走,还带走了一个图案精美的钱包。在棺木外靠头部一侧,我们发现了一张长方形矮桌和一个红色木碗,还有一具完整的羊骸骨。这些大概是人们为她在那个世界准备的吧。

我们无从考证,赫定挖掘出的棺木里是否就是楼兰人准备弃城迁移那天自尽的年轻先王妃。她的死本身就是秘密,我们不必深究。埋在沙漠中的一千五百年间,楼兰和罗布泊湖一起消失,人们不知它们在什么地方。现在,经过学者的努力,这两个谜团得以解开,已经足够了。

如今,罗布泊湖正在逐渐回归楼兰故地。从赫定发现楼兰遗址算起,已经过去半个世纪,这期间,罗布泊湖一直在朝着楼兰移动,现在也正在移动。罗布泊湖最终回到楼兰也许还需要几十年时间,但正在回归却是事实。楼兰人的神灵河龙大概也正在回归的路上吧。不,也许河龙已经回到楼兰。

(文中关于赫定的引文记述部分引自《游移的湖》 The Wandering Lake vWQSYpRJBUFuCoptQYgJfiTRC/wVY2QTJpicwx0w6sb3fJTojMMC6hb3FaDLv59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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