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二人同心,其利断金。”1991年3月间,马镇坤奉调到羊城晚报社任副总编辑,协助总编辑关国栋主持全面工作。他与关国栋共过事,都是老“南方”,彼此很了解。两人配合默契,遇事互相支持。
在马镇坤到《羊城晚报》的第一次编委会上,总编辑就高兴地说:“欢迎老马到来,我担子可以轻些了。”因为马镇坤熟悉经营和理论工作,这次会议决定其分管经营管理部门,以及理论部和《羊城晚报·港澳海外版》,编委们一致赞成。
对于组织的重托,员工的厚望,马镇坤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有挑战便有动力。他决心涉深水,擒蛟龙。根据报社当时的实际情况,马镇坤决定调整自己的思路:在《羊城晚报》的工作是,一抓“票子”,二抓“房子”,三抓“稿子”。
马镇坤到《羊城晚报》时,是这个报社历劫重生后的第十一个年头。复刊之初,总编辑吴有恒在坚持“老晚报”传统特色的同时,提出办报十六字新方针:“反映生活,干预生活,引导生活,丰富生活。”报纸旗帜鲜明宣传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为改革开放鸣锣开道。新闻报道贴近实际,贴近群众,泼辣而有特色,言论敢为人先,扬善惩恶,针砭时弊,大得民心。《羊城晚报》一纸风行。
继任者也乘改革开放东风,报纸在反映实际、反映群众、反映生活上下大力气,迈出新步伐,闯出一条适应改革开放时代的办报新路。经过十年开拓发展,《羊城晚报》已蜚声中外,成为一份具有强大影响力的百万大报。
但是,这样一份报纸,这时却在它的发展道路上遭遇困境。复刊后,报社本身是事业单位,但实行企业管理,自负盈亏。一位老晚报人告诉马镇坤,当时的晚报就是钱自己赚,没有钱自己解决,报社经营管理面临步步紧逼的市场经济,纸张价格和发行费用年年上涨,而报社资金却入不敷出,捉襟见肘。1988年前后还出现严重亏损。如果仍旧依据行政管理体制模式运行,是没有出路的。
马镇坤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来到《羊城晚报》,注定了他的使命是要“继往”更要“开来”,面对未来,去再创辉煌。
破解难题,改善经营管理现状,就成了马镇坤迫在眉睫的事。他总对人说:“这是这段时间我花心血最多的地方。”
马镇坤说:其实全国所有报纸的经营状况,都与《羊城晚报》一样,大家心里也都清楚。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全国各行各业都在市场经济体制下运行,按价值规律办事;报纸经营却还在沿用计划经济时期的运行模式,报纸不能提价,没有钱,由经管部门四处奔走,“烧香拜佛”要求上面拨款,要求银行贷款,始终解决不了问题,制约了报社的发展。
到任的第一道难关,就是敢不敢突破,怎么去突破。
按马镇坤的话说:报社的经营管理就是“要赚钱,赚大钱!”在报社领导班子的会议上,他常向大家算账:改善办公条件要钱,购置印刷设备要钱,买纸张要钱,发行报纸也要钱,改善员工生活福利待遇更要钱。有钱好办事,没钱难又难。
为此,马镇坤与经管部门的同志一道,开始探索一些既不“犯规”又能赚钱的经营管理手段,首开报界先河。
当时,在报纸的经营系统中,广告最赚钱。马镇坤一伸手就抓住这个“龙头”。
增加广告,便要扩版增张。按当时的运作模式,得先向省新闻出版局打报告,获批准后才可实施。打报告常常是有时候准,有时候不准。尽管如此,1991年的广告收入还是比上年增加了63.5%,利润增加50%,均创历史新高。1992年,从一月份起,每周一、三、五均出八版,新开辟五个专版。这一年广告收入超过发行收入,全年利润达到复刊以来的最高水平。
1993年新年伊始,广州春意渐浓,这时传来的一个好消息,更令人喜上眉梢:省新闻出版局开始放权,报社可以自行决定增张、增广告。马镇坤抓准机会,立刻密锣紧鼓,开会研究,筹划布置。一面发动广告部门乃至其他相关人员放开手脚开发广告资源;一面筹划扩版,增加广告品种和形式。
这年的11月间,马镇坤调整了报社经营管理机构,将经管处一分为三,设立出版处、行政处和多种经营办公室,下辖读者服务公司,适应新形势的要求。
随着一项项新举措的实施、落实,广告源源不断涌来,报社内也一片热火朝天。
事隔多年之后,马镇坤在接受外地记者采访时,曾经这样描述当年的盛况:“当年晚报的广告商,排着队要求登广告,我们就不断扩版增张。但是还不能满足需求,甚至要提前两三个月预约。”那时候晚报的广告营业额很大,特别是香港、日本的广告,络绎不绝。
那些年,《羊城晚报》大楼,晚上最灯火通明的,恐怕就是广告部的办公室。广告部一位老员工回忆说,在广告部工作,接单、排版,加班加点是常态,她从来没试过在晚上七点前下班的。在不影响新闻的情况下,尽可能腾出版面做广告。有企业甚至走后门登广告,希望能够插队,他们都婉言谢绝。“没办法!顺得哥情失嫂意。”事实上,那时许多在商界有朋友的职工,都曾遇到过被人找上门要求帮忙“通融”登广告的事情。如今人们对此仍然记忆犹新。
马镇坤还定了一个规则,班子成员不能批广告折头,全部按规矩办。这么多年来,马镇坤也践行了这一规则,没有批过一个广告折头。
那时候,《羊城晚报》开启一种合作模式,广告公司向晚报供稿,都有一定比例提成。在市场经济中,这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很多广告公司都愿意合作,使得《羊城晚报》的广告资源非常丰富。
广告量激增,刊登的都是大广告,整版、半版篇幅。尽管按量增张,广州市还有数量巨大的各种小广告无法容纳。而对这一情况,报社又研究出一个新策略,增设广告版——《金页》。于是,它在1993年3月便应运而生,每周两期,随报附送。
《羊城晚报》此时的日均发刊量也达到了100万份左右,分布面也广,大约是广州占三分之一,各地市县占三分之一,外省占三分之一。还发行到欧、美、亚、非、澳的五大洲82个国家和地区。这给报社的经营管理又带来了非常好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到1994年,广告收入已达3亿多,在全国报纸的广告中,名列榜首,盈利也名列前茅。当时被人称为新闻界的一个奇迹。
钱有了,报纸的发展便有了可靠保证。
报社的钱,当然大部分投向了与办报有关的各个方面。1993年1月,报社印刷厂开始用彩色照排系统制版,用配备先进电子彩色跟踪装置的印报机印报;财务工作实现电脑化;编辑、记者也开始配备采编所需的各种先进设备……
马镇坤是个有高尚情怀的人。平时常听他说,当一个单位遇到困难的时候,领导人就要求员工勒紧裤腰带一起上;事业发展了,经济好转了,就应该关心员工的福利。单位与员工一起“水涨船高”,苦乐共享,才是道理。清人郑板桥都说,“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领导人不能缺少这种情怀。
报社钱多了,马镇坤就想到也应该让员工的生活好过点。在上级政策规定的范围内,他制定了一些奖励办法,使多劳者能够多得。开展各种活动为报社赚到钱的,也可以适当提取一点劳务费。这样一来,员工的积极性大大提高,收入也大幅度提高,形成良性循环。
对一些看来是“小事”,如改善员工饭堂,改善员工停放自行车的场地等,马镇坤都记挂在心,请后勤部门逐一加以解决。报社内,人人都以“羊城晚报人”为荣,广东新闻界也闻风瞩目。
当年,《羊城晚报》很让兄弟单位的人羡慕。一些记者,只要勤奋,肯跑,肯写,收入都不菲。一般人每月都有几千元,拔尖者甚至可达近万元。这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可是很“牛”的。进入《羊城晚报》,就像进了“金库”似的。
能够到《羊城晚报》工作,也是当时新闻界以及新闻学专业的年轻人的荣耀。一位曾在《羊城晚报》人事部门工作过的同志回忆起当年事,感慨地说,那些年对于大学生来说,《羊城晚报》可是最受欢迎的单位之一,炙手可热。招聘几个人,报名者竟然有上千人。应聘者不仅来自北京大学、复旦大学、中国人民大学等名校,而且有的人还是地方高考状元。
羊城晚报社,一时又成为“求经者”的一个“圣地”。
当年,广东新闻界有这样一个传言:要房子,到“南方”;要票子,到“羊城”。对此,马镇坤并不满足,他认为:羊城晚报人的胃口应该大些,“鱼”与“熊掌”要通吃票子”也要,“房子”更要。
正在这个时候,有两位员工找到马镇坤,一边谈话一边哭鼻子,说没有宿舍住,靠在外面租房子,日子不好过。其实,马镇坤早就想过,要像南方日报社那样,全面解决员工的宿舍问题,只要提出申请,并符合上头规定的,就能分配到一套房子。他早已在进行这项工作,把这事告诉两位员工后,她们笑逐颜开地离开。
为改善员工住宿条件,马镇坤和当时经管部门的领导林志东东奔西跑,上至房产公司,下至建筑工地,不知跑了多少地方,买了一座又一座房子。
为能找到更多既便宜又地段好的房子,马镇坤还提出,哪位员工能为报社找到好的房源。报社可以降低条件,优先分配给他房子。经济部一位门路多的记者自告奋勇说,“我有路子。”他推荐了天河火车站(今广州东站)附近一栋楼房,经管部门的人看后觉得果然不错,最后成交了。这位记者也因此优先分了一套两房一厅的宿舍。
因为在不断买宿舍,以致有人哈哈大笑说:“《羊城晚报》买房子就像买菜一样啊!”这种情况延续到1996年,职工宿舍已近600套,面积41663平方米。这些房子都采取“以职务为主,适当考虑工龄和家庭人口进行计分,按分数高低顺序办法分配”,透明度很高。
这时宿舍充分,凡是有需要的基本上都能分到房子住。连司机班的司机、饭堂的阿姨都可以参与分房子,他们说:“做梦都没想到能分到房子”,有的房子地段还不错。这些普通员工住进新房后,高兴得合不拢嘴,不断有人打电话给马镇坤,表示衷心的感谢。马镇坤总是笑笑说:“这是你们应得的。”
马镇坤为员工买了很多新宿舍,他自己却始终住在《南方日报》的旧宿舍,直到现在还是住在那里,而且没有装修,较为陈旧。有人建议:“老马,你为员工谋了那么多的福利,也应该分一套大房子。”马镇坤笑笑说,我现在住的房子挺好,把房子留给更有需要的人。
马镇坤在抓“票子”“房子”的同时,也不忘抓“稿子”。
晚报强调时效,上午新闻,下午见报。长期以来,编辑和记者往往是单线联系。马镇坤认为,这种采编运作好处是速度快,不足之处是不利于群策群力。
他跟关国栋商量,能否把《南方日报》的制度搬过来,每周开一次周会,上传下达,传达上头指示精神,又让部门主任汇报各条战线出现的新情况。老关一听很高兴,说这种办法好,两人一拍即合。从此,周会制度一直延续到现在。
马镇坤在《广州日报》和《南方日报》主持理论版多年,经验很丰富。他认为,《求是》作为《羊城晚报》一个版,必须与晚报总体风格相适应,才能更上一层楼。他要求编辑部编发理论文章,要联系实际,具有通俗性和可读性,让不同文化水平的读者都爱看,看懂,产生兴趣。
在马镇坤指导下,《求是》版进一步向副刊化方向发展。那个时候,内容丰富多彩,杂而有序。每一期,除骨干文章外,还配发内容各异的其他文章,体裁形式也逐渐多样化,除政论、评论、学术探讨文章外,还有专访、杂文、随笔、文摘及哲理漫画等。在版面编排上,也尽量让它活起来,这样做了,就很受各阶层读者的欢迎。
1992年春,邓小平同志视察南方并发表了重要谈话。马镇坤为了加强宣传力度,百忙中动手亲自操觚,以“谈更好地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为总题,撰写《改革也是解放生产力》(3月11日),《迈开对外开放的步伐》(3月18日)、《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3月25日)、《打击犯罪这只手也要硬》(4月1日)、《经济发展靠科技》(4月15日)、《重用坚持改革并有政绩的人》(4月29日)等七篇系列评论文章,全面系统地阐述了邓小平谈话的重要精神。文章刊出后,在读者中产生了良好影响。
《羊城晚报·港澳海外版》是应香港新闻界朋友的建议创办的,于1981年1月4日创刊。广东毗邻港澳,也是全国最大的侨乡。海外版向世界打开一扇“窗口”,更好地沟通海内外联系,传递祖国建设尤其是侨乡建设信息,介绍改革开放方针政策和侨务政策。经过五年实践,海外版迎来了蒸蒸日上的喜人局面。
在此基础上,马镇坤为扩大海外版在海内外的影响力,极力促进海外版进行改革,多次和该版领导探讨扩版增张事宜,使海外版在“三胞”及其在大陆的亲属之间,充分发挥桥梁作用。
1993年11月6日,海外版实施扩版试刊,于次年元旦向读者表明海外版在内容和形式上,求新求变。当日的版面焕然一新,新鲜热辣。四大版扩为八大版,并发表了题为《增加可读性 更上一层楼》的编辑部文章。
1994年6月11日,马镇坤为纪念海外版创刊13周年,撰写了《博采众长,办出特色》专文,为此后海外版的发展指明方向,提出“把爱国主义作为宣传的主旋律,努力增强可读性,做到一报在手,既可采撷中华文明精英,又可领略殊方异域风情”。
马镇坤还说:山外青山楼外楼,英雄面前有强手。在报纸竞争激烈的形势下,要发扬自己优势,又要抓住机遇,学习先进,博采众长而独出机杼,按自己的宗旨办出特色。海外版扩版求新阶段这三年,成绩显著,发行量逐年上升。
有人调侃说:这是“三子”闹“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