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元旦前几天,《南方日报》总编辑张琮对马镇坤说:“老马,省委要给你压担子,晋升你为副总编辑。”马镇坤听后感觉有点突然,虽然事先省委组织部有人来报社做调查,并进行民意测验,要干部投票提名,准备安排人进领导班子,他万万没想到是自己。
很快,任命通知书下达:从1987年1月起,马镇坤被任命为《南方日报》副总编辑。
按照当时编委会的分工,他主要分管理论部、信息部、《广东画报》,参加编委轮流值班。同时又要他负责经营管理。
这是马镇坤人生征途上的第二次重大跨越——从进行新闻报道跨入报社经营管理的行列,为报社创造可观经济效益。
为培养他,任职不久,这年的2月至7月省委便派他到北京中央党校干部进修班学习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并领到毕业证书。学习回来后,马镇坤继续分管原来的采编工作,但重点已放到抓经营管理和广州大道中的新址建设工程上。
这是马镇坤在担任副总编辑岗位期间遇到的最大的一个挑战。一位老同事私下跟他说:“这可不是一份好差事啊,‘书生做事,眼高手低’,你们盖房子,难啊!”
讲起《南方日报》的社址,真是不断在变。《南方日报》创刊时的社址,是创刊前3天接管的原国民党《中央日报》社址——位于广州市光复中路48号一个狭小的房子。1950年报社搬到沙面复兴路一座四层高的楼房。但以当时的技术条件来说,是不利于工作的。直到1953年,才在西堤新基路37号建起了一座新楼房,后来又在邻近的西堤二马路建起了新印刷厂。从此,《南方日报》有了自建的物业。
“文革”开始以后,广东的新闻事业受到极大冲击,《南方日报》被“四人帮”诬为“造谣放毒”的报纸。1968年9月,实行三报合并,从南方、羊城、广州三报中抽调人力出版《南方日报》,大部分员工则被下放到英德县黄陂“五七干校”,社址也随之迁至广州同乐路的原《广州日报》社址。
1969年,当时的省领导决定把已迁往韶关郊区办学的广东工学院(原名广东矿冶学院)南院划给南方日报社,同年7月15日报社搬迁完毕,而南方日报社原来自建的物业则被划给别的单位。在广工的南院办报,虽然地方宽敞,但毕竟占了别人的地方,办报环境一直不安定。《南方日报》在此足足待了20年。后来,广工从韶关郊区搬回广州,学校与报社挤在一起实在不行了,省委同意报社择址另建。经过多次选择,最后选定了杨箕村一块菜地。
马镇坤说,当年《南方日报》搬离广东工学院有一番折腾:1980年8月,省委决定广东工学院迁回广州建校。关于校址问题,广东省委省政府曾经多次研究,一开始是采取“共处”方案,即广工和《南方日报》共同使用广工旧址南院。
但是,大家觉得共处一地,尴尬,不利于管理。1983年7月,经过多方协调,省委省政府领导决定《南方日报》选址新建,广东工学院在原址办学。《南方日报》新址定在广州市中山一路口以南、杨箕村以东、广州大道以西的地段,共3.6万平方米。
马镇坤说,当时的这块地是一块菜地,种菜心的,周边有些农民房。“当年的征地及‘三通一平’费用,还是合算的。”从资料上看,青苗费、安置费、征地补偿费,加上“三通一平”费用,总共不到600万元。
另外,还安置了30名农民。其中,5名农民进了报社,做后勤工作;另外20多名农民则安置到广州公共汽车公司当售票员。
据透露,由于羊城晚报社当时也寄居在广东工学院办公,省委也曾考虑在南方日报社新址附近给地羊城晚报社建新办公大楼。但当时的羊城晚报社并不积极,说要发扬窝棚精神,艰苦奋斗办公。
南方日报社新址从征地到“三通一平”,再到挖大楼地基,先后经历了三任总编辑,历时四年多。曾经参与过基建工作的一位负责人说,文人搞基建,难啊!看到一堆图纸,的确头都大了。
马镇坤从中央党校学习回来,时任总编辑张琮对他说,经营管理这块工作越来越重要,毕竟他从事过商业工作。重中之重的工作,是要把新大楼盖上去,要求在《南方日报》四十华诞前能搬新家,并在新址举行庆祝活动。张琮还说:不仅工程速度要快,质量也要高。
分管经营管理,有人说这是马镇坤的强项,因为他曾经学过会计,又在商业部门工作多年。当时,新闻界正在实行改革,把统收统支的行政机制,改为事业单位、企业管理。并要求报社领导做到政治家办报,企业家管理。这样总编辑就选中他去抓报社经营管理工作。
马镇坤暗下决心:不辜负社委会期望,一边管采编,一边抓经营。在总编辑领导下,马镇坤经常带人下地、市、县搞发行,服务广告客户,使报纸发行量和广告收入不断增加。同时,还积极筹建深圳、珠海记者站综合楼,办好员工饭堂,改善员工生活。
在众多经营项目中,最花费马镇坤精力的,就是新社址建设。他为此呕心沥血,魂牵梦萦,不知掉了多少头发。据他的妻子介绍,两年多时间,马镇坤瘦了10多斤,经常跑工地,白净书生竟成了“黑炭子”。
1987年8月,马镇坤接手分管新社址建设。他第一次去工地看,眼前的境况让他大吃一惊:偌大的工地还在挖地基,一个个的坑,周边几个工棚,工人虽然日夜在挖,基建办的队伍也很强,但经常意见不一致。“两年时间,要在此建一栋高二十三层的采编大楼,还有配套的综合大楼、印报大楼、生活楼,有可能吗?”这样的问题,不断在他脑海里翻腾。
他问施工方的领导以及设计院的工程师:“有可能吗?”对方回答,正常情况下,不容易,除非你玩命地干,而且还要有足够的资金、材料等准时到位。设计单位是广州设计院,建筑单位是广州一个国营建筑公司。
一番调研后,马镇坤召集报社基建办的同志,以及施工方和设计方的有关人员召开现场办公会议,把报社的要求向大家提出来,希望在保证质量的基础上,快马加鞭地建设。
他们遵照总编辑的意图去做:钢筋、水泥、装修材料由报社自己买,建筑盖楼的事由工程公司去做,基建办负责准时供应材料和严格督工。马镇坤还规定,“我们的人员可以请人家吃,但不能吃请;可以送相关人员一点小礼品,但不能接受别人的小礼品。”事后,施工方的负责人说,这在以前项目施工中,还从来没有过。
很快,采编大楼的地基挖好了,其他大楼也陆续动工,齐齐兴建。为了完成这一任务,马镇坤夜以继日,马不停蹄。白天忙采编,夜里巡看工地。他给自己暗下规定,一周安排三个晚上时间从云鹤南宿舍骑自行车到新址工地巡视。
马镇坤后来回忆起当年建新址的日日月月,也颇为感叹。下午看完版面下班后,骑着自行车就直奔工地,虽然路程不算远,但当时很多是烂泥路,看完工地回到家,全身邋邋遢遢。妻子说他是“泥人”,埋怨他衣服难洗。如果下班太迟,马镇坤就晚上赶过去看,由于当时宿舍通往环市东路的小路,一边是菜田,一边是竹林,晚上出行十分不便,但他已经习惯了。两年时间,他多次骑坏自行车,很多时候只能推着车子回家。
一些不合理的施工设计,马镇坤还亲自与设计部门协商。有一次,工厂领导要了解工厂的建设布局是否适合,他把图纸拿给他们看。工厂领导发现有些地方不太合理。于是,马镇坤就与厂领导以及一些工人一起,拿着图纸跑到施工现场,看地形,量尺寸,不断提出修改意见,设计部门也做了一些修改,使得整个设计更加合理了。为了保证钢筋、水泥合格,他甚至还和基建办工作人员一起到工厂采购,确保质量。
人心整齐,方法对头。两年时间,新址一座座大楼拔地而起,包括采编大楼、综合大楼、印报大楼、生活楼和东兴南路宿舍,林林总总。最让马镇坤欣慰的是,新址工程质量很好,采编大楼还获得“鲁班奖”。而且,建设费用也比较节省,全部费用也就六千万元左右。
在设计上,新址也有很多前卫之处。在报社入门处,一边是传达室,一边竖着五根柱子。有人对这几根柱子很好奇,也有人八卦出内幕,说这表示当时正副总编辑五个人,马镇坤属于最矮的一根,因为他名列第五。对此,马镇坤回应说:“其实是设计部门为了美观而设计的。”当时,他看了图纸,就要求更改,但设计部门不同意,认为这是整个建筑群的神来之笔,这五根柱子代表南方之光,代表新闻单位顶天立地,不同意更改。就这样,这五根柱子就一直留到现在了。
1989年春,他怀着欣喜的心情,南方日报社的新址终于可以交付使用了。
《南方日报》四十周年社庆之前,报社第六次搬迁,在新址上热热闹闹地举行了隆重的庆祝典礼。这座采编大楼在当年应该是全国各省市新闻单位最“高大上”的办公地方。省委省政府的领导参加了报社的社庆,对新办公楼给予高度赞赏,兄弟省、市报社也纷纷派人前来参观取经,都认为大楼有气派,设计新颖。
这一时期的马镇坤一面抓经营管理,一面还抓新闻报道。
1987年9月,当时他已经是报社的副总编辑。省委举办市地县书记学习班,学习三中全会以来路线两个基本点。当时,总编辑派他去参加,他既是学习和闭卷考试的参加者,又是学习班的新闻报道者(见《南方日报》1987年9月1日)。
在新闻工作实践中,他还勇于探索,大胆创新。改革开放的浪潮冲击着各行各业,也使新闻工作面临着一个如何跟上时代步伐的课题。1988年2月,马镇坤被评为主任编辑。
1988年秋,马镇坤分管的《广东画报》,也更上一层楼。当时《广东画报》时代气息不浓,可读性较差,并且出现亏损,一年要报社补贴四五十万元。为改变面貌,在《南方日报》社编委会的领导下,他除了抓画报领导班子建设和经营承包外,着重抓画报的内容改革,强调要创新,提高画报的可读性,注意宣传改革开放的成就,宣传侨乡日新月异的变化,减少过去版面上那些经常出现的会议及送往迎来的报道。
从此,画报的同志重视了广东改革开放的报道,如深圳十年、拱北的变迁、汕头经济特区新貌等,都曾经陆续出现在版面上;有些重大建设题材,如反映广东桥梁建设的《桥》,反映广东电讯建设的《微波电路连千里》,反映广东宾馆建设的《“白天鹅”带上五星冠》,还有反映侨乡建设的《树绿花红映江门》等,都用了较多篇幅去报道,读者反响较好。这样,画报的内容就能为群众所喜闻乐见,又能寓爱国主义教育于宣传报道之中。画报的可读性增强了,发行量有所增加,亏损也逐渐减少,直至能自供自给。
古人云:“德者业之基,业者德之著。”道德与事业的关系,从来就是相辅相成、相映生辉的。马镇坤向来是遇事亲力亲为,各方面关系处理得很好。他宠辱不惊,很少计较个人得失,心平气和。而他对新闻事业的热爱,是始终如一的。
1991年2月,省委组织部通知马镇坤到组织部办公室找一位副部长。到了之后,这位副部长告诉他,组织上准备调他去《羊城晚报》工作,问他意见如何。马镇坤回答说:“我是共产党员,绝对服从组织分配。”这时,马镇坤已经在《南方日报》工作了2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