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述若利氏之研究颇有见地。美洲人士亦不乏收藏并研究日本古兵器及武装者,如美国巴什福德·迪安(Bashfork Dean)即其较著之一人也。迪安之研究著作名为《日本之兵器及盔甲》,载于1921年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出版之《欧洲与东方之兵器及盔甲手册》一书中。 [1] 其研究之性质及次序异于若利氏而可补充其不足,爰为译述如下:
日本在武装与兵器方面,其旧时美术之出品几足与欧洲颉颃,且事实上较易搜集。盖因欧洲制造旧式武装及兵器者于200年前即已衰歇澌灭,在日本则直至1868年即封建割据制度告终时始行衰歇。因此,日本武器仍然随处可见,非但众多且尚未离原来所在之地,吾人可以从容于多方面研究之。譬如铸造、配带、试验、保存、修理、装饰等问题,及其珍贵之程度如何,在社会上及对于物主之意义如何,信仰如何,崇拜如何,均系研究之细目也。简言之,吾人今日研究日本武装及兵器颇似200年前之研究欧洲武装及兵器者,盖因日本维新派不惜毅然割断其与旧时代衔接之链锁之故也。日本青年虽知保藏其家传之武装及兵器,然已不注意其武教之家训,利益之见既异,于是日本武士(さむらい)之子对于父祖视为生命要诀之使用兵器技术方法现已茫然莫名其妙矣。犹忆余于1900年在日本曾见制兵者数家,其中有一家系历史有名之世家,名曰Miochin(みおちん),均制造武装及兵器。五年后余再赴日本,则此数家制兵者均已亡故,其家人以贫故,业已将存器及图案书籍悉数贱价售出矣!在此时期,即20世纪开始之时,在日本任何古玩店中甚易购得日本旧式武器,然大都均系近代晚季之物,且非佳品。余尝在一大店中见及旧武装至数百套之多,然无一套值得购买者。如有佳者,立被少数好古者撄去,如是乃至一二十年未变。一般言之,日本数百年前以至千余年前之武装,实可代表斯时之工艺美术。如本体钢铁与铜之工艺,配料纺织物、绵布绣金织花、皮花纹之工艺,均曾盛极一时。且武装与兵器曾代表日本民族之阶级及宗教,各种徽志均有分别。若就其对外关系而论,则日本旧时武装及兵器可为研究东亚文化来源与发展以及其对于其他亚洲民族关系之一种资料。日本武装虽尚未得世界人士之相当注意,然日本刀之护手及刃则已在欧美任何城市中均可见及,唯佳品不多见。至于箭镞及矛头则更多,到处可见。1750年以后之武装亦尚易得,唯非良工所作之品,其质贫而粗耳。是以真正佳品、有历史及艺术之价值者,盖均未出日本国门也。职是之故,研究日本古武装及兵器者至今仍只能在日本国内研究之,盖因值得研究之实物均藏置于日本也。其最名贵者系藏在东京帝国博物院、京都及奈良等处,东京美术院中亦藏有若干佳品。然如就时代之古远及器物之稀少而论,实以日本各地佛教及神道教各寺庙中之藏品为最。如日光、宫下、松岛、山田(双海)、中禅寺、吉野、高野山、京都、春日(奈良)、仙台、严岛、鹿儿岛等地方之寺庙均藏有古代武装及兵器,尤以大三岛老神庙之所藏者为最富。在日本内海一小岛之上,尚藏有1200年至1500年间之武装及兵器多件,宝如神器焉。次古之武装及兵器则各贵族家中所藏者不少,如池田(Ikeda)、米田(Maida)、德川(Tokugawa )、上杉(Vesugi)等族府中,其宝库内均有古武装及兵器,质品甚佳,如得介绍可以见及。至于私人藏器亦甚不少,尤以东京及京都两城为最,然此等私家藏器具有代表之价值者亦不多耳。今为详晰起见,分为下列六类研究之:
盔甲 刀剑 长兵 弓箭 枪铳与炮 战马之武装
表面观之,日本武装似与欧洲武装相异,犹如东方与西方之不同,然就事实而论则实不尽然。日本武装,轻而用绳结式,肩甲甚大,衷甲系以小片联成,护颈甲甚宽,其颜色光亮,用丝与绳维系织联甚美,底片则以皮为之,作各种颜色。在欧洲则反是,欧洲古武装较日本武装重至二倍或三倍,仅以简单笨重之皮条联贯之,装饰简素,钢片普通不着色。两者何以相异如此之甚乎?依吾人之一管之见,以为此乃日本武装进化停滞之一种表现,因日本政府及领袖在数百年前先后极力守旧,尊古敬往而不愿改良,维持旧时武人习惯与服装唯恐不至。伊等以为日本之英烈黄金时代盖在七八百年以前,斯时技艺之发展犹其次焉者,斯时所制之武装遂被奉为金圭玉律,视为无上之宝。早岁战争技艺发展于大弓、长矛及长刀之上者已系近代之物,至于枪铳及欧洲重量武装则长期遭日本人士之轻视。迨至维新之时,日本人不但能了解其基本条件,且已能精细制造新器矣。实因欧洲兵器如战斧、星形刺锤、短柄圆锤等兵器业已广为应用,日本旧武装即轻薄戎装势不能不随时势需要而变更也。唯近于欧洲式之变更从前均不甚受人欢迎耳。又关于坐骑一层,日本马之体质实为维持旧武装之一原因。日本马体小,犹如其他多数岛上之马,不胜欧洲式重甲骑士之乘骑,且马之性情无常,即不载重甲之骑士有时亦难控制之。况战斗之习惯方式,在日本保持古风时实有利用轻量兼有弹性之武装为宜,是以战士少用其贵族之兵器作战,且不喜用牌盾护身,以便灵敏动作,此种武装实为防御刀矛及箭之日本最佳制造品。后来发展为轻巧浮着之复体钢甲、皮块及钢网,用生皮条及丝织物联接之以成武装。此实类于欧洲12至14世纪初年所用之钢网条片衷衣与钢片肩甲及煮皮合制之武装之遗迹。
三四十年以来,考古家对于日本古时之武装获得不少材料。在此时间,日本政府之专家曾发掘不少古墓,其发现均陆续公布,且解释分析甚详。据此可以认为,日本古时兵器至少有下列三种来源:
(1)土著。其中以阿伊努人(Ainu)为最,此族今日仅散见于日本北方岛上(北海道)之各村落中。
(2)马来。
(3)中国与朝鲜。
土著即阿伊努人的古兵器包括石器时代之遗物颇多,如石刮、石镞、石锤、石斧之类是也。马来的古兵器初见于日本古刀剑及矛头,嗣后马来纹身及割头之习亦在日本出现,如日本数代以前曾用一种马络头(即马缰头),可以悬挂敌人首级于其上,其源盖来自马来人之武俗也。中国与朝鲜的来源,以装绵军服及各寺庙跳舞服装所从出之古戎盔戎装为最,又钢铁片制成之武装以及长柄斧戚之类亦来自中国。剑亦系来自中国,唯形式略有改变。
在此三种来源不同之基础上,日本民族乃建立其国民武装。据多数古书之记载,在公元7世纪之间,日本铜兵与铁兵已能自立而与他族相异。是时日本武士之装束,依图画论之(6世纪或更早),系服一铁片衷衣,其铁片系钉联者;头戴有护额片之长盔,亦系以铁条片制成;两腿之护甲形如围裙;两肩及双腕之护器系以皮质制成者。武士背负大且长之弓一具,其刀直形而长,一面有锋,柄作梨形,护手作椭圆形。有时且带短刀及匕首,其护手与柄形若有若无,不甚显露。所须注意者,即此时之重量衷甲系开边门者,但将边门之铁片移动,武士之身即可从旁套进,即将衷甲戴上矣。此旁门方式遗留甚久,视为贵族亲王武装之绵啮(わたがみ)焉。然就普通事实言之,日本古武装均系用小铁片联贯制成。在铜器时代及早期铁器时代,铜铁片武装盛行,其片系在边上穿孔贯联者,或作条段形、或作行列形,略如欧洲罗马时代之物。其行列系以鹿皮绳上下贯穿以衔接之,或以绵绳或丝绳为之。
此种武装普遍系在11世纪用之。日本各地可以见及者正复不少,其最佳者系藤原时期(约8至11世纪)之物(参见图18之右图)。其甲片甚宽,系以重量涂漆生皮为之;胸甲系以压花皮裹之;腿裙作四宽片形;肩甲系以方形甲块制成;盔之护颈颇大,下垂及耳以护面之两侧;盔盆甚重,分为八出,铁片作日光形,前首有两叶形片为饰品,有如兽角形,或如虫头准角须形。自此时期以降,日本武装之主要变迁甚少。直至次期或镰仓时期(1185—1333),依近代图画及现存武装论之,其典礼武装之御铠(およろい)与上述者无大差别。数年前在日本丹波地方发现一斯时期保存完整之佳品武装,可谓未受修补之唯一品(图15)。其与较古武装不同之点,乃在其甲片较小而甚密,且系隔以皮片者,一片铁、一片皮,如是辗转更替以制成,与昔时条段行列之式不同。至于同时期之其他阶级各类武装,与此御铠大致无甚差别。且据日本酒井伯爵所藏公元1000年间之珍本《伴大纳言绘词》中之图画观之,此种武装似在藤原时代已有之矣。阶级较低者之是种武装,其护腿甲裙不止四片,而有六片、八片以至十二片之多;衷甲间有边旁开门者(胴丸,どまる),亦有背后开门者(腹卷,けらまき),均如较古时期实物之形式。镰仓时代之战盔大概与前两世纪之物相同,其铁盆系用日光形之铁片制成,有时用凸头大钉定连;其护颈铁片甚宽,两边卷起,下为大形护耳片,此护耳片虽已较早期者为小,然尚巨大;至其额前护片上之叶形饰片,在此时期中其长度异常发展。两腕之护袖,系以宽平大铁片数片用小铁环连接于衣袖之上者。腿上之战裤,系用小铁片列行护之,腿之前面另用大皮块保护,骑士所用者上下突出以护其膝盖。在此时期之末,小铁片之行列或替以整块之铁带,其武装之形式即随而更易。斯时亦有护脸假面具,颇似欧洲之蒙面盔(Beaver)仅在眼前开一极细微之横线漏光,而非欧洲活体盔之护额片可上下活动 者。
再次期即足利时期(约1336—1600)。在此时期中,日本武装颇为发展,产出众多不同之式样。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中藏有数件。一般而言,高等式样大多守旧,寻常之品则有进化形式。如足利时期之御铠(图19左图),初视之颇与镰仓时期之物相混,且边门甲(胴丸)与背口甲(腹卷)亦均尚延用。唯此时期之衷甲,系用大型铁片制造者,尤以末季为最。盔盆则用多数日光形之小铁片制成,或作不规则之形式,如果形、贝壳形或首饰冠帽形均有。护颈片较小,护耳片亦大为缩小。假面具之形状亦多,如猴面形、魔鬼形、燕子形以及老幼男女人面形均有(图版五H组)。在此时期中,护腕及护腿器上已增用钢铁小环套制而成之网甲。最后因广用金属之关系,乃产出一美术装满之新式样,即镶嵌金银之武装及凸纹武装之开始是也。自此时期起,各美术制兵专家,如Miochin制兵家,其艺术工作渐次显露,且系经历若干代而不断者,其家传之业已始于13世纪矣。再次则至德川时代(约1603—1867)。在此时期中,日本武装渐次衰落,最后乃完全失用。此时期虽系和平时期,但系武装的和平,封建制度下之将军均整军经武,未敢稍松其防务。斯时维持日本国家统一之方法系定立规则,所有各地大名(诸侯)须于讨论国事时齐集东京(斯时称为江户)。此规制曾严守二百余年未变,其影响于兵器及武装之发展者甚大。因各地大名率兵前赴东京之时,沿途警卫森严,卫队之服装兵器各相夸耀,各级武士均着华装、持美兵,四方齐来,举国可见。如长柄美丽矛头、美术柄鞘、各色徽旗、武士用以披掩铁甲武装之华美外衣(阵羽织,じんばおり)及盔上之软帽(阵笠,じんがさ),等等,均因彼此观摩而改进。是以此时期极利于推广散播,武装之发展乃至千种异样而不止,甚至细微之处亦各不同。如各省有各省之时髦颜色、形状、绸布、金属工艺及漆料,各不相同。且总式样时常变更,于是情形更为复杂。制兵者逐渐为官方服官,每次制装时既预知不久即须更变,于是节省其视为最贵重之部分,不用佳质金属以省费用,而多用漆料与光辉织物及盔之饰品以补济之(图19之右图)。至所试作贵重之式样,如凸纹武装,其结果均归衰败(如Miochin、Munéchika制兵家之武装是其较著者,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陈列数具)。斯时各省藩镇及富有之家均喜用复杂之武装,镶嵌金银,甚至近于奇异,有如欧洲18世纪时之洛可可美术装潢。有时日本藩镇颇似法国路易十四时之诸侯,均以服装表示其富有,谚所谓“背负家产”(Fortune on his back)是也。此种武装为数不多,其价值至为昂贵,现在仍存于东京及京都两地,因价值太昂之故尚未经人购出日本国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只藏有衣袖一对。就普通状况言之,德川幕府时之武装大都体轻而外华,贱作而廉售。在此时期中,尤其在1750年至1850年之间,曾制有武装及戎服极多,至今尚保存未用。故就事实言之,在各地古玩商店及博物馆中所陈列之日本武装,几乎十之八九均系此时期之物。
此时期中武装之特点,系小耳之盔、紧接之护颈片,盔盆以多数日光形之铁片制成,有时乃多至百余片(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有一具);肩甲与战裙均小,常只以铁片一大块护之;腕与腿之武装轻而具有弹性,多用铁环网甲合制。但亦不能普遍为例,因斯时上层阶级之服装大都守旧,其衷甲及盔饰尚类于镰仓时期之物,仅于详察其衰弱之工艺及研究其细节以后始能确认其为近代所制之物。上述各特点,在德川早期即已发现,如仙台之冈崎亲王(死于1636年),其武装即具有此种特点,在日本松岛神庙中可以见及(冈崎亲王曾为德川之劲敌,因学识渊博之故,同时为文学家、工程师、美术家、大将及外交官,名噪一时,为斯时日本最负盛誉之贵族。又曾被派遣为专使,前往西班牙及意大利处理外交及研究一切)。其厚重之衷甲颇似欧洲之式样。就事实言之,在冈崎亲王时期,受欧洲之影响甚巨。葡萄牙商人之进入各港、耶教士之招徕多数信徒、荷兰人之在长崎附近开厂栈,均为促进欧化之助力。于是欧洲的武装及兵器亦随此潮流而输入日本,而荷兰人之红呢及印皮亦遂发现于日本军装之上。实则日本人之竞进心在昔年犹如今日,伊等既明了欧洲武装技术之超越,一得藩镇之允许,立能改变其军装之整个制度。譬如伊等既知舶来品“南蛮铁”(なんばんてつ)较佳于日本铁(因伊等喜用火枪实弹发放以试验各铁),同时亦知舶来品之刀剑刃不如日本刀剑刃之佳,其鉴别力与进化力盖具有同等热度。于是,伊等恰就其所需要者采取西方时髦式样。如有覆额片及无覆额片之欧洲军盔,日人极喜购之,加以翻造修改,以成日本式样(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陈列多具),将盔后之插羽管移置于盔前。为伊等所显著赞许之欧洲豆荚形衷甲,直接采用并时常仿制,名之为鸠形护胸(はとむね)。自此时期起,日本人关于武装之著述书籍及稿本渐多,取而读之,可以知日本人如何着戴武装及其日月贝草角与各种怪兽形徽志之意义,兹不赘论。
外国人颇难了解古时日本人崇拜刀剑之程度。古时日本人对其刀剑之心理,含有家规、情感、宗教、道德等观念。譬如中世纪早期之武士,其刀剑均各命名,视同活物,盼其显圣通灵,或盼其自飞出鞘而往杀戮敌人焉。今日日本绅士之属于旧社会者,尚具有是种心理,不愿谈论其刀剑,尤不愿出以示人,如果出以相示则必先已认来宾为其亲密之友人矣。其刀剑之出示也,裹以丝囊或函诸漆箧,由主人细心开露。古刀之尚未装饰者极多,大多白木原柄、白木原鞘,主人鞠躬捧敬于来宾之前。来宾须以两手受之,将手掌举起,拔刃时须十分恭敬并须先求主人同意,然后缓缓将刃抽出,逐节逐寸细心视察钢质。务须将刃锋对自己之胸面,而决不能对主人。刀刃视察既毕,须再求主人同意,完全将刃抽出鞘外,以便视察刃尖,因日本积习不轻易在友人家中抽刀离鞘也。刀刃不能触手,以防生锈,来宾须于相当时间取出其预备之桑葛手巾以承其刃而平持之。刀刃为日本旧社会最有价值之家产,系武士道之灵魂。某幕府将军曾曰:“刀刃为其主人荣誉之代表,故人人均宜学习制刃之礼节,均宜试刃、购良刃,自用之并以遗留后人。”其制刃者均系日本超等艺术家,盛名制刃师所制之佳刃,不但从前,即现在尚价值连城,豪富之外国人亦往往望而却步,不能照给其巨价焉。是以日本昔年武士之经常练习,一部分系在认识有名誉之制刃艺术家之姓名。此种研究颇非易事,今日能胜其任者盖寥若晨星矣。东京刀剑会中曾有一著名之专家,谓日本人至少研究并参观日本各地名刃十年,然后始自行购刃!盖因盛名制刃师所制之真刃,常为他人仿制而僭刻其名,并且在真刃制造人尚生存之时即已为之,故时代虽同而实系赝品也。盛名制刃师之尤著者,如12世纪之则宗(Norimune)、13世纪之正宗(Masamune)及吉光(Yoshimitsu)、14世纪之村正(Muramasa)诸家所制之刃,出必流血,为避免意外起见,盖均不敢完全抽之出鞘焉!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中藏有上述诸家之刃,系出自佩德森教授(M. Pedersen)之藏器中者,可信为真物。其最美之处为刃上之脉络,各名家所制刃之脉络各不相同,有时可在钢中之带色线纹上认出,有时则在特别淬出之水纹线(烧刃,やきば)上认出,即在刃锋之钢与刃背或刃中之铁衔接处是也。有时全刃之钢质上面均现各色之水纹脉络形,则近于欧洲均知之大马士革钢之花纹矣。
日本刀剑之种类。日本刀可以显著判分无议者有三种:长刀(刀,がたな)、短刀(胁差,わきざし)小刀或匕首(短刀,たんとぅ)是也。单锋微曲或作马刀形,其装饰大都相同。长刀与短刀配对,为名家之成偶刀(大小,たいしよぅ),直至1877年,日本军人或武士均出门即佩带之。长刀为战斗之用,短刀为补助之用,或在物主危急时剖腹自杀之用,然在最后数世纪中,日本人之自杀者均用小刀而不用短刀矣。成偶佩带之两刀,其装饰完全一样,故搜求日本刀之装饰品如护手之类者,必购双份也。小刀或匕首则无护手,且形体甚小而可以藏之怀中。其余尚有他种刀式,然不多。如大名(诸侯)之长刀,其刃狭而长者作悬腰式之装饰,日名为太刀(たち)。双锋之剑亦常见及,有时其形式颇具原始形,然大都系后世之物,且形式有奇异怪诞者。其物主大都系日本美术界或专门职业人士,如日本旧医士佩一短刀,并无钢铁之刃,或虽有一刃而式样笨钝,并不能用以刺人杀敌,是其例也。
日本刀剑之装饰。至今日本武人家中,其客厅套间内均有一盘形矮箱,用以储刀剑之装饰品或其家中刀剑刃上装饰之各种配料,如扁圆形之护手(镡,つば)、柄上之环形箍(かしら)、套环(ふよ)、附品人物形体、连络刃与柄者(目贯,めぬき)均是。尚有插于鞘外缝中之平柄起花小刀(小柄,てつか),体小如案上之小型裁纸刀及长针(てがい),犹如搔发之针。小刀可以远掷杀敌,据云善掷者可于十尺外穿入敌人武装假面具之眼孔中。长针乃为留于敌人之记号,或割下敌人首级时用以穿其耳孔持归以为胜利品者。有时长针作双体式,则可以为筷子之用,然非进食,不过于祀礼时用以拈香及拨灰耳。刀之装饰系高等日本人实验教育重要部分之一,富贵之家常改变其佩刀之装饰,甚至每月数变。是以绘画雕刻及制工常出日本最高等艺术家之手,而其装潢之式样又各代不同、各省不同,随时随地而变易焉。昔曾有关于刀剑装饰之专门学说,而制造护手之各艺术家遂从而发扬盛茂。任何武士均知若干此等艺术家之姓名及其工作之概要与特长,如Nobouiye及Kaneiye为制造最美铁护手之专家,Goto为制造金狮或金龙护手之专家,Kinai为制造花叶果及鸟冠等形雕空挖花护手之专家,非特为日本武人之所熟知,自日本开港通商以来亦为欧美人士所知,且争先购买其作品。即纽约一市已有可以代表之藏器数家,就中乔利纳(Adrian H.Joline)之藏器已全部遗赠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矣。
日本人善用长矛及投枪,且曾广用之,至今日本人之家庭中犹储留此物,而各书店中亦尚易购得使用矛枪之技术书籍。然日本人之长兵殊不如欧洲长兵之复杂,其最著者系坚强长体切面作四方形之矛头,其尖钝固;第二种为带斧形之矛,其矛头作十字形;第三种为刀形矛(なぎなた,昔日本女子喜练习此长兵);第四种为长柄宽刃大刀。此外虽偶有不同之器,然此四种长兵实可代表八九百年以来日本人所用之长兵。至于刃上有环、有叉枝之中国长柄大刀,日本人虽曾利用,此处并未计入,因非日本本民族之兵器也。上述各长兵尚可于日本旧武士之遗族或子孙家庭故宅之入门处见及,肃列成行,气象森严,昔年用以斗敌者今仅为装潢陈列之品而已。日本长兵之花样及工艺均甚精致,其工艺之细与制刃相同,悉由制造者签名为铭。至于有关之书籍亦甚不少,极易购买。矛柄可为坚固轻便之模范,系用多种坚木制造,极便把握,尾作马来鞭式,且加环形铁箍,有时镶饰甚富,颇似昔年欧洲之长兵。
日本人用弓箭甚久,无论贫富贵贱昔均娴于射术,唯因时代关系,弓箭之形式及用法屡易。弓之形态极多,近射之弓小而柔细,犹如细密精准之器;远射之弓则甚大而沉重(参阅图13及图版五)。弓质采用多数有伸缩性(弹性)之材料制成,弓形则互异,有时如半月形,有时作不规则形,其最普通者乃较长于箭甚多而弯曲度亦甚大,于是弓手可以将弓之一端立于地上而放箭,射出较准。近数百年间日本人之射术极佳,较15世纪之土耳其弓手及14世纪之英吉利弓手尤为巧捷,有书可以证明。唯日本人从未用或不喜用弩机,此亦为可以注意之点。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虽陈列日本弩机一件,然系中国传往之物。日本弓制既屡易,其箭亦受非常之变迁,较任何时代之箭类为多,且近于艺术品。日本箭镞之形体甚美,图画细致,工艺精良,有光体者,有作织花形者,有雕作花卉、龙形或神像形者(参见图版四所示法国毕丹之藏器)。关于箭镞(やのぬ)一门,日本专书甚多,可供参考。弓箭之附件亦不少,如弓箭之囊袱,有作筐形者,有作袋形者,亦有作编制甚美之篓形者。此外尚有小络车,以承备换之弓弦。弓手之手套,有时系印皮之极佳 者。
日本封建时代之战争不甚用火器,故火药军械在日本发展甚为缓滞。日本在开港与外国通商之前一世纪虽已习用火枪,然其枪制均袭16世纪时葡萄牙航海家输入日本之燧石发火枪。吾人所见日本各种火枪,其详细构造容有不同,如大小、轻重、装饰及枪管均各有相异之处,但其总体则完全相同。自1853年美国东印度舰队司令佩里(Perry)率舰进入日本以后,日本火器随而改变进化,新式器械出现,如短铳与手枪均乘时盛行,其少数仍用火石,余则用铜帽打击发火矣。其时颇有奇异之制品,如日人曾用钢丝作圈以充铳管,是其一端也。日本旧炮形甚笨重,显系仿制17及18世纪时欧洲人输入日本之物。故就枪铳及炮而论,日本昔年并无自制之品,完全系仿造舶来品者,其历史尚不及百年也。
日本古时之战马实为作战时之第一牺牲品,马首露出,仅护以丝网,别无他种保护。敌人箭如雨下,马必先被射及,然日本武士并不因此而不喜乘马,日本骑兵固早已普遍作战而未曾稍衰替也。直至德川时代阅兵典礼盛行,马之装束遂成为一种装潢华丽仅供检阅之陈列品。然与欧洲战马之马首、马背、马臀等武装比较,德川时代之战马武装仍属普通而简单。一般系以方形或圆形之硬皮或铜片制成,着色光亮,镶镀金银或漆红、漆黑;马首之护片常作怪面形,有耳有冠(图版五J、K两组)。至于日本马鞍则颇为华丽,各国艺术博物馆大都有藏,其装潢常过于奢侈。一般而言,日本马鞍系中国形式,但有时较小而轻便,颇近似欧洲木马鞍。日本马蹬与鞍相同,装潢常甚富丽,自古以来即作月牙形、无边,颇为实用,蹬体重而平滑,不至扣留骑士之足而拖之于地。日本东京及西京博物馆有昔时全套马装陈列,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陈列之足利时期或镰仓时期之马鞍等器颇似东京博物馆陈列之物。
[1] Handbook of Arms and Armour European and Oriental ,纽约,192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