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发掘事业与年俱盛,各种打制石兵、磨制石兵出土者日多,各处收藏者颇备。如京都帝国大学文学部所藏石兵中有石矛头、石斧、石镞、石锤、石刀、石棒、石剑,双孔石刀(石刨丁)以及无茎、有茎、双层茎石镞,均完整可鉴(见图9)。东京帝国大学及帝国博物馆所藏石兵亦多。近年日本考古学者不乏专论日本石兵之著作,如中谷治宇二郎氏所著之《日本石器时代提要》即其一种。
其内容可以分为打制石器、磨制石器、玉器、装饰石器、异形石器、石剑、石棒、石镞型类及骨、角、牙制器等类。今专就兵器观之,日本出土打制石兵之较为重要而形式变化较多者,有石斧、石镞及石枪等类器(均见图5),形式迥不一致。磨制石兵之较为重要而形式变化较多者,有长方形石斧、有角石斧(或称凸腰石斧)、有孔石斧等类器(均见图6),形式互有差异。石器时代之玉兵有玉戚、玉钩、玉圭、玉刀、玉锤、双孔玉锤或玉碾等器(图7之1—6号)。装饰石兵有刻椭圆圈及刻文字之小石刀3具(图7之第7—9号),已系铜器时代之石器,即上述玉兵恐亦系铜器时代之物,盖其形式非用金属器不克制之也。异形石兵有人耳形青龙刀石斧(图6之17号)、凹腰香蕉形石槌或石匕首(图7之10、11两号)、挖边荷叶形多头石斧(图7之第12号,其中心有孔安柄,疑非石器时代物,或竟系铜器时代以后之用具亦未可知)等石兵。石剑及石棒(图7之13—23号),其磨工已近于后代化,中国虽尚无石剑出土,但长体石矛头即系中国石剑或石匕首也。日本石镞之型类,中谷治宇二郎氏仅据其茎之有无分为三类,即有柄式(即有茎者)、无柄式(即无茎者)及中间式(即茎若有若无者),其中以有柄式为最多,无柄式次之,中间式最少,但其原图表仅以陆奥、信浓、肥后三地出土物为准,不知能否包括日本全国各地出土之石镞耳(三地共出土石镞567具。陆奥为381具,其中有柄式213具,无柄式105具,中间式63具;信浓为136具,其中有柄式29具,无柄式100具,中间式7具;肥后为50具,均为无柄式)。日本出土之骨、角、牙制武器,有斧、镞、针、铦、钩、刃等器(图8)。贝蚌兵器必有,但日本关于石器时代之著述中罕见图示其形者。木刀虽有一具,但恐非石器时代之遗物耳(图6之18号)。
日本虽尚无关于铜器时代之专书,但散见于其他著作及各国博物馆专刊之中者则亦屡见不鲜。如法人若利(H. L. Joly)与日人稻田(Inada Hogitaro)合著之《刀剑与蛟》
[1]
、佐藤虎雄所著之《日本考古学》
、原田淑人与驹井和爱合著之《中国古器图考兵器篇》
,以及英人尤莫福波洛斯(George Eumorfopoulos)之《远东青铜器》等著作中,均有日本出土铜兵图像可考。图10所示日本出土各种铜兵即采自此等著述者,其中第2、3、4三号青铜大刀及第6、7两号古代圆头大刀均为英国高兰(Gowland)教授之藏器,不易见及。第1号斯基泰式双耳形柄青铜剑,日本出土者颇有所闻,此件系尤莫福波洛斯藏器(三四十年以前,日本古物如铜兵等器遭欧美人购去者不少),颇有历史价值。第15、16、17、18四号青铜剑亦均系日本各地出土之物(出土地见图版附注),形似中国周初及周代以前之矛形剑,但其菰形柄及笠形柄则非中国所有之形状,想均系日本铜器时期之物也。第8至第14号均为日本出土之各种短茎铜镞,其锋不尖锐而作圆头阔体形,此系日本铜镞及多数镶嵌金银之美术铁镞之普通形制。第19、20、21、22四号长茎镞则系日本羽后四小屋村出土之铁链,其形已近于汉链,犹如日本之鸣镝亦类似汉器也(图12)。
图5 日本旧石器时代之石兵
1—7.石枪。8—26.石镞。27—29.石斧。(采自中谷治宇二郎《日本石器时代提要》)
图6 日本新石器时代之兵器
1.有孔石斧。据谷川氏。2—10. 石斧。其中,7、8有擦截跟。有坂
藏氏藏。11—16.有角石斧。17. 刀形石斧。陆奥出土,有坂氏藏。18. 陆奥是川出土木刀样制品。(采自中谷治宇二郎《日本石器时代提要》)
图7 日本石铜时代之石兵
1—6. 玉制兵器。其中,1、4为刀,2为斧,3为曲刃,5、6为锤。有坂
藏氏藏。7—9.疑为石刀之纹饰石器。其中,7出土于越前木部,8、9为一器之正反面,出土于越中田向。10—11.异形石槌。东京帝室博物馆藏,即所谓御物大石器。12. 多头石斧。羽前国其轮山出土。13—23.石棒及石剑。陆奥是川出土,泉山氏藏。(采自中谷治宇二郎《日本石器时代提要》)
图8 日本石器时代之骨角牙制品
1—2. 浮袋之口。系捕大鱼、海兽之兽皮袋浮海面者之铦纽。3、10. 牙制勾玉。有以猪牙制者,有小孔佩用。4. 牙斧。北海道出土,有用鲸类肋骨制者,长一尺余,体大。5—6. 骨镞。有用猪牙及鲛齿作天然材料者,加工即成三角形。7—9、23. 钓钩。骨角制,长自四五分至三四寸。11—12、14—22、24. 骨铦。鹿角制者居多,有名燕形铦头者其尾部呈燕尾形。13. 骨针。用以饰发者,有兽骨针与鸟骨针之别,又有角针,雕刻精美。(采自中谷治宇二郎《日本石器时代提要》)
图9 日本各地出土之石器时代兵器
1—2.石矛头。3—4、6、8.石斧。5、10.石镞。7. 石锤。9. 石刀。11、12.石棒。13—15. 石剑。16—28. 无茎、有茎及磨制石镞。29. 有孔石刀(石刨丁)。均日本京都帝国大学文学部藏品。(采自佐藤虎雄《日本考古学》等)
图10 日本各地出土之铜器时代兵器
1. 斯基泰式铜剑。长51.6厘米。九州出土,尤莫福波洛斯藏。2—7.铜刀。其中,5为东京帝国博物馆藏,长109厘米,此外为高兰藏。8—14.铜镞。15.铜剑。长33厘米,东京帝国大学文学部藏。16.铜剑。柄长12.5厘米,山口县出土。17.铜匕首。长30厘米。18.铜剑。柄刀一体,长42.4厘米。山口县大津郡向津具村出土。19—22. 长茎铁镞。羽后四小屋村小阿地出土。(采自佐藤虎雄《日本考古学》、若利及稻田《刀剑与鲛》等)
图11 日本各地出土之铜铁刀剑
l.蕨手刀。Shoko Zuroku出土。2. 刀。丰冈(Toyoka)出土。3. 剑。长42.5厘米,Shoko Zuroku出土。4. 刀。英彦山(Hikozan)出土。5. 蕨手刀。Shoko Zuroku出土。6. 刀。丹波之大江山(Oyevama)出土。7. 太刀。陆奥(Mutsu)等地出土。8. 刀剑。七宫(Shichinomiya)所藏。9. 剑。长一尺,蜷川(Ninagawa)所藏。10. 剑。高松(Takamatsu)海中出土。11. 剑。长一尺二寸。12. 刀把头。东京博物馆藏。13—14. 剑与太刀。田村麻吕(Tamuramro)之物,播磨之清水寺藏。(采自若利及稻田《刀剑与鲛》)
图12 鸣镝矢
日本各地出土之古代铁刀剑,其刃尖特大而作人足形(图11之4号)或半圆缺口形(图11之6号),柄首有环(图11之4、8、9、13号),或作大头形(图11之7号),均日本最古之刀剑也。日本古代以至唐时,虽刀剑并重,但仍专喜用刀而不甚喜用剑,宋以后则日本刀著名于世而愈重刀制矣。日本近代之刀,刃不甚曲,且有近于直形者,古代之刀则不然,长刀、短刀之刃均甚曲(参见图13),且有曲作弓形较古波斯长刀尤曲者(图22之6号)。日本刀之形式及名称众多,其柄形与柄首形、鞘形与鞘尾形颇多变化,古器尤甚。至其武士佩刀之式,偏重肩甲及胯甲之后面,执弓式则箭略向下斜,均择要图示其实物及形象于图13及图22中且附加注释,阅之可得日本古刀剑之大致情形矣。图14所示者为日本各地出土之各种刀环,颇类汉代之器,显有受中国文化之影响者。日本古代战士之武装甚盛,其战马之武装卓有可观,故亦图示其大致(图20及图版五之J、K)。日本铸造刀剑及其他兵器之技艺颇精,且深趋艺术化。在唐宋之时,其贵重刀剑之刃专重雕刻,或一面刻龙身绕剑形、一面刻一长剑形而加刻梵文及莲花,
或一面刻老龙抓剑形、一面刻战神执剑形而上缀梵文,或仅于近柄处刻一执刃火神,或仅刻吉光、行光及达摩为铭(见图23),其雕刻之手工颇为精美,堪与其刃质之犀利优良相伯仲。宋以后则日本名刀偏重花纹,其花纹可能脱胎于穆斯林所用之名刃之天然结晶平面花纹(Cristallisation)或马来名刃之人工焊接糙面花纹(Corroyage),然均有变相。盖日本之花纹系于暗中发亮且偏处于刃之近锋口一边,至中部而止,虽堆云叠锦、起浪翻花而长及刃体,但近背及近锋两边均无花纹外露,既异于穆斯林所用之刃之花纹亦非如马来刃之花纹,可谓为日本刃之花纹而已。此种日本花纹刃之佳品极为珍贵,日本收藏家轻易不出以示人,图23所示之刃系英国收藏家哈定·史密斯(W. Harding Smith)之藏器,系于数十年前(大约明治维新以前)以重价购自日人之手者,今则难获矣(日本世家均有家徽,其武装及兵器上刻以为志,图24所示系其较著之32家)。
日本古代武装极盛,但其佳品均深藏宫邸、神庙或世家私库中,见及匪易,遑论购买。然在明治维新以前,亦有为欧美人乘间易去者,其较古者则以日本京都帝国大学文学部之所藏者为最,均系铁质而式样极为简单。计有护背护胸铁衷甲、护肩护胸铁胸甲及铁胄(盔)等器(图16),均日本各地之出土物,完整无缺,未见有雕刻之迹,或系早期铁工所制。原田淑人及驹井和爱二氏曾图示东京汤池敬吾氏所藏有沿边之铁胄一具(图17),疑系元胄,但峨然日本式,或系宋元间之日本胄。 [2] 欧美博物馆及收藏家藏有日本武装及兵器者颇多,尤以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及意大利佛罗伦萨斯提波特(Stibbert)博物馆之所藏者较为可观。法国古兵器专家夏尔·毕丹(Charles Butten)所收藏者较少,但亦各色俱备。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所藏之日本武装,最古者系公元7世纪或更早之武装,其全体甲胄及佩刀大弓均隋唐时之日本武器(图18之左图),殊属不易得之品;次古者为10或11世纪之日本武装,得自日本某寺,庞然大铠,雕绘俱佳,已非如上器之简单朴素而紧小矣,其双钜角铁胄直至16世纪(自宋迄明)犹然,17世纪时始变更之(图18之右图);再次为12世纪之日本武装,原系美国迪安氏(Dean)之藏器,胸甲雕绣人形,胄铠装潢亦精,其外形则较10世纪之武器为小(图15);再次为16世纪之日本武装,似脱胎于12世纪之器而形式有异,雕绣以鸟兽为多,装饰秀雅(图19之左图);再次为17世纪上半期即德川时代初期之日本武装,其胸甲又返归无雕绘之黑板式而与腿甲、腕甲相映衬,耳甲、肩甲及胯甲则均改为大甲片,未见有人物鸟兽之雕绘,仅缀有家徽,胄形则迥异于前代,钵高而圆,两旁有耳,颇似明代纱帽,顶装月牙形锐角一具,形制特别,所握短刀之形仍甚曲也(图19之右图)。意大利佛罗伦萨斯提波特博物馆远东古物陈列室中所藏之日本武装较多,全体武装有十数具(图版五G组),另有十数具胄(图版五F组),并装有武装佩刀执大弓之武士一人、人马全体武装之骑士二人,但恐均系16世纪以后之武装,可以上接纽约博物馆之器而续供研究耳。执弓武士之武装,胄小而蒙布,胸甲与腿甲系铁片制,胸甲雕凸龙形,腕甲、腹甲及胯甲则系于柔体棉织底上加装小圆形及小长方形铁甲片多块而成(图版五Ⅰ组)。两骑士之人马武装均异,其一顶双角胄、服软甲而护项与护胸、护胯,另披丝棉织物为外罩,马项与马身前后均披软甲,蒙蔽甚广,马首覆遮铁甲,形如马之首而加双角,项下有缨络(图版五J组);其二首无胄而束白布,腕甲与腿甲均外铁而内织物,胸甲及胯甲均革质而加装金属圆星多件,双手执长矛,马鞍甚大,马首有双角铁面甲,项之上下软甲,项下近腿处有硬铁甲,马首两旁拖丝蒂过马腹,马身前后均披盖软甲,较小于前马之甲(图版五K组)。法国毕丹氏所藏日本兵器中有革制胸甲一具及革制圆盾一具可资参考,其胸甲系用6大片长方革质缀连制成,漆绘云龙图形,后面背甲较为短小,亦用6片革质缀成,下装铁纽环联合于胸甲之右下方而成为一器(图版四之19号);其圆盾系用一块厚质漆革制成,中有小顶,周围有凸体蚌蛤形4个、凸体螺形3个(图版四之第20号),或系海上战士之盾乎?
图13 日本古代佩刀式样
1. 双刀佩法(リお腰当)。2. 单刀佩法(かた腰当)。3.贵族佩法(ひも腰当)。4. 管式佩法(つつ腰当)。5.板式佩法(いた腰当)。6. 环式佩法(輪奈)。7. 太刀与刀带之联结。8—9.插两刀之法。10. 以弦卷(つゐまき)固定小刀之法。11.背负太刀之法。12—13.尻鞘(しリさや)太刀。即以毛皮作刀鞘袋。14.佩带尻鞘刀之武士。(采自若利及稻田《刀剑与鲛》)
图14 日本出土之古刀剑环头
图15 迪安所藏12世纪日本甲胄
图16 日本古代甲胄
1.短甲。备后国吉舍村大字三玉出土,东京帝室博物馆藏。2.颈铠。3—4.胄。均丹波云部出土,东京帝国大学文学部陈列馆藏。(采自佐藤虎雄《日本考古学》等)
图17 日本古铁胄
(采自原田淑人、驹井和爱《中国古器图考兵器篇》)
图18 日本古代甲胄
左为7世纪或更早之甲胄式样:右为日本营田神社所藏10或11世纪之甲胄。(采自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年鉴)
图19 日本古代甲胄
左为日本奈良春日神社所藏足利时代(16世纪)之甲胄;右为伊达政宗(1567—1636)像,所示系德川初期之甲胄。(采自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年鉴)
日本长兵以薙刀、大刀与矛枪为最。薙刀之刃尖曲向背,刃体直形,刃长不及尺而木柄极长,常在八尺以上,至今日人尚练习此种刀术(图版五A组之3—8号)。日本长柄大刀略如明季腰刀而体形直,但柄长于刃二三倍,其属于长兵乎?其刃有长至一尺以上者,柄则长至五尺以上者亦有(图版五A组之1、2号)。日本矛枪较刀尤长,常有长至丈余者,其刃则甚小,略如清末之枪头形而略为圆窄,柄大刃小,非力小者所能挥使裕如也(图版五B组)。
日本之射远器,在昔以大弓为著,弓长每逾人高。石镞、铜链之形制已略述于前,日本铁镞之精美殊堪注意。如毕丹氏所藏之5镞(图版四之12—16号)尚非最佳之品,然嵌金镂银、雕花透挖,颇具艺术性,其茎均锐尾,长短俱不等,第14号镞系装有箭杆者。日本古镞之形异于他国,颇为特别。其大多数镞刃之前锋不尖锐而作人字形,镞体如一短肥之秋叶,其宽乃过于其长之半,如非日本弓特大恐难以穿坚贯铠也。16世纪时日本已有欧式之燧石枪铳,19世纪中叶则改用铜帽发火枪铳,其枪之钢管常有雕刻长龙形者,手工甚佳(图版四之18号)。其火绳小手铳甚小,类似意大利之旧式小铳,可藏置袖中或怀内,铳管亦有雕刻花纹者。枪与铳之钢管均甚厚阔、粗大,反是枪尾之托乃作尖尾形,锐薄如
。
图20 日本甲胄与刀剑各部分名称示意图
[1] Sword and Samé ,伦敦,1913年(此书系私版,只印200部即毁版)。
[2]
此胄高约20厘米,汤池敬吾氏藏。该胄异于其他铁胄之处在于:铁钵之顶部及周围均透雕挖空,作上圆下尖形及近于兽形之花纹;钵之立体分为六格,每格之中央有一真
制之菊花形圆饰品;钵之下边有近于元宝形之花纹;钵顶有穿孔备着羽饰之柱;眉庇甚广。此胄虽传为御元时之战利品,然依其菊花等饰品观之,疑系元代前后日本武士之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