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赛昆仑在椅子上坐定,先是朝着未央生问道:“贤弟这些日子以来,可曾遇到过什么奇遇吗?”未央生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自琢磨着他莫不是想把之前答应的事推脱了,于是赶紧摇头回话说没有。紧接着,他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长兄方才说寻到了合适的,到底是哪一家的女子?住在什么地方?年纪有多大?生得是怎样的姿色?”
赛昆仑慢悠悠地答道:“我如今寻到的可不止一个,算起来一共有三个呢。不过我只允许你从中挑选一个。你可千万别贪心不足,想着把三个都要了去,真要那样做,事情可就办不成了。”
未央生心里咯噔一下,他心中正挂念着三位佳人,难不成赛昆仑早已暗中留意到了?忙摆手道:“哪里敢贪得无厌?一位便足够了。”
赛昆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好。那你是偏好丰腴些的,还是纤细些的?”
未央生正了正神色:“丰腴有丰腴的韵味,纤细有纤细的情致,只求不臃肿、不枯瘦,恰到好处便好。”
赛昆仑又问:“那你是更欣赏风情万种的,还是端庄稳重的?”
他毫不犹豫地答道:“自然是风情万种的。端庄的未免太过乏味,还不如独自睡个清梦来得自在。”
赛昆仑摇了摇头:“照你这口味,我这三条线索里的人,怕是都不合心意。”
未央生急忙追问:“她们都是端庄稳重的?”
赛昆仑答道:“都算得上是上乘姿色,只是风情稍显欠缺。”
未央生笑得狡黠:“风情是可以教的。当初我家夫人刚嫁过来时,也有些木讷,如今不也变得风情满溢了么。”
赛昆仑:“好,那便舍二取一。舍去的那两位是富家小姐,门槛太高,不易攀附。倒是剩下这位,是个穷汉的妻子,要好接近得多。前日我路过街边一家卖丝的铺子,见竹帘后坐着一女子,姿态端庄,隔着帘子都能感觉到她的光彩动人,宛如一幅精美的画。随后便见她丈夫衣衫褴褛,背着一捆丝,下市谋生去了。打听之下才知,他姓权,人称‘权老实’,那女子便是他的妻子。”
“几日后的午后,我又走到那条青石小巷,远远便见她依旧静坐在竹帘之后。我便迈步走了进去,借口买丝:‘你夫君在吗?我想买些丝绸。’”
“她轻声应道:‘他不在,家里现有几捆,你随意挑看。’说罢便转身去取。帘幕之后,她那纤纤玉指探出来,足尖轻轻点着地面,玲珑得像是被精雕细琢的珊瑚。我目光微微移动,却看不清她肌肤的全貌。”
“见架子上有一捆丝的颜色更为柔和,我便指着那捆说:‘可否也拿上来瞧瞧?’她伸手去取丝时,恰逢天热得像蒸笼一般,身上的薄纱被风吹得轻轻扬起,袖口无声滑落,露出了她雪白的臂弯和腰间若隐若现的曲线。那一瞬间,光与影在她肌肤上交织,美得像一首诗。”
“我从架子上拈了一捆丝,匆匆付了银钱便离开了。背对铺子的那一刻,我暗自思忖:她真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贤弟,你觉得她如何?”
未央生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如此说来,她当真是无可挑剔的佳人,怎能不让我心动?可我该如何才能见到她,又如何能赢得她的芳心呢?”
赛昆仑抚着胡须笑了:“这事容易。明日你随我一同前往,等她丈夫一出门,你就说要买丝,便可入内。你一见她,自然能洞察她的心思。我猜,她整日面对着那样一个粗鄙的丈夫,心里早已生出倦意;若是见了你这般风度翩翩的人,定然难以自持。若是明日不成,我回去再另想良策。三日之内,必能促成此事;若是你想与她长久相守,我也能替你安排周全。”
未央生起身恭敬行礼:“若能如此,我此生感激不尽。但有一事不明:长兄机智过人,何事不成?为何唯独这一位女子容易接近,其他两位却没了消息?难道是穷人好对付,富家闺秀就难以招惹?”
赛昆仑莞尔一笑:“凡事固然有穷易富难的说法,可在偷情这回事上,恰恰相反。富家女子,身边姊妹环绕,宠爱往往只集于一人之身,其余的多是独守空闺;平日里锦衣玉食,无所事事,所谓‘饱暖思淫欲’,多是因寂寞所致;若是有俊逸之人对她们示好,她们何尝不愿顺水推舟?即便夫家察觉,大多也只是私下斥责一番,不愿家丑外扬,往往也就忍气吞声了。”
“可穷人的妻子,被柴米油盐的枷锁牢牢困住,整日为生计奔波,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情愫;若是被丈夫发觉有外遇,家法森严不说,非但不会念及旧情,还必定会扭送官府。”
未央生听罢,问道:“既然如此,今日你所说的,与这番道理岂不相悖?”
赛昆仑眉眼带笑:“并非与前言不一致,只是这户人家的状况,与那两家大不相同,所以才有这位女子容易接近,而其余两位难以攀附的区别。”
未央生叩首道:“如今我已对这位女子动了心,不过那其余两位,也请长兄详细说说,让我知晓你为我费了多少心思。”
赛昆仑说道:“那两个女子,一个二十出头,一个十六七岁,是堂姐妹,后来又成了妯娌,颇有几分命里纠缠的意味。她们的夫家曾世代为官,只是到了这一代,家道中落,只剩一个秀才的名头。哥哥叫卧云生,娶了年纪稍长的那位,成亲已有四五年;弟弟名倚云生,新婚不过三个月,娶的是年纪小的那位。”
他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这两个女子的姿色,虽不如先前提起的那位卖丝女子,却也别有一番端庄之态。性子都比较冷淡,平日里少言寡语,像是不近风月之人。再加上家中都没有妾室,不用为争宠费神,夫妻夜夜同床共枕,若想插手进去,机会实在难得。”
“除非你能撩拨得她们动了心,又恰逢她们的丈夫外出,才有可能有一线机会。但这事不比那卖丝女子,她的丈夫常年在外奔波,哪像这两位的丈夫,早晚都居家。”
未央生听罢,眉心微微蹙起,却没有露出胆怯之色,反倒似有意无意地扬了扬下巴,道:“长兄说得不无道理,只是有一处考虑得不够周全。你说她们不解风情,那或许是她们的丈夫本就无趣,没能点燃她们的心火。若是换作我出面,未必就得不到她们的欢心。”
赛昆仑闻言,挑了挑眉头:“你说得倒轻巧,可你得让我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我虽不是坐堂先生,也得替你把把脉,才好放心替你张罗。你说说,你在这男女之事上,究竟是个什么段位?”
未央生听了,面上立刻浮出一抹自信的笑意:“这个兄长尽可放心,论起这男女之事,我绝不输于人。不论是什么性子的女子,我都能叫她们心服口服,断不会让人扫兴。”
赛昆仑半信半疑,又追问一句:“既如此,那你且说说,你平时与女子相处,都能让她们满意到什么程度?”
未央生笑而不答,话中带着几分倨傲:“我向来不拘泥于形式,讲究的是彼此尽兴,不必刻意算计具体到了什么程度。只要对方欢喜,我便安心。你若非要我细细数来,反倒落了俗套。”
可赛昆仑却不依不饶:“那她们到底有什么反应?神色、语气,总得有些让人信服的凭据吧?”
未央生本就没什么真本事,过往经历不过是些小情小趣,勉强能让女子略感欢喜,根本谈不上让人沉醉。只是眼下若是露了怯,恐怕连接近佳人的机会都得不到,只得硬着头皮虚张声势:“她们自然是心满意足,无不对我称赞有加,说我高明,夸我风雅不俗。”
赛昆仑听他说得空泛,微微一哂,像是看穿了一层纸糊的窗户:“听你这意思,怕是也就中人之姿。若在自己屋里寻欢作乐尚且可行,若是要去冒险偷香窃玉,这点本事怕是远远不够。”
这话一下点中了未央生的痛处,他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强笑道:“长兄多虑了。我最近得了一门法子,只是一直没遇上合适的时机。若真成了事,用这法子一试,保管她们回味无穷,对我另眼相看。”
赛昆仑听他说得吞吞吐吐,心中已然有数,脸上的神色也沉了几分,语气冷了下来:“法子终归只是旁门左道,真本事才是正道。你若底子好,那些手段不过是锦上添花;可若自身乏力,便是使尽浑身巧技,也无非是蒙头盖脸瞎忙一场。你到底有几分本事,还得我来查验一番再说。”
未央生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窘迫,竟不由得将身子往后撤了撤,语气中带着躲闪:“这个,不劳长兄费心,自然不差。”
赛昆仑却已失去耐性,眼神一冷,忽地伸手拉住未央生的衣袖,作势要上前探查。
未央生脸色倏然涨红,连连后退,慌忙避开,嘴里急道:“不行!不行!这事哪能这样,长兄,还是容我慢慢说。”
他越是躲避,赛昆仑越是不肯松手,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你这般遮遮掩掩,我可不敢替你张罗。你若真没本事,到了紧要关头反倒叫人家女子厌恶,一声叫喊,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这可不是小事,是要出人命的!”
未央生见他语重心长,知道他确有顾虑,再不肯说实话,反倒像是做贼心虚,只好讪讪一笑,声音低了些:“小弟的确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也不至于太差。只是大白天和朋友细谈这些,总归是有些不体面。长兄若真在意,我便说几句实话,也好叫你安心。”
他说着,低头理了理衣襟,神色半是羞涩半是倨傲:“我这条件,说好不算顶尖,说差也有些本钱。寻常时候算是中等,但若碰上兴致来了,状态足,那还是有几分看头的。”
赛昆仑听罢,只是静静盯着他,眉头微皱,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你这‘状态’,怕也不过是白日做梦一般,自我感觉良好罢了。你的常态如此,再怎么偶尔高光,也高得有限。说句不中听的,你不过是个勉强过关的货色,居然还想着撬人家的门,掀人家的帘子。若不是我亲耳听你讲,真不信你有这份胆量。”
未央生辩解道:“长兄虽眼光高,但小弟的条件也曾得人认可,不至于你说得那般一无是处。”
赛昆仑不屑地摆了摆手,冷哼一声:“有人说好,也不过是见识浅薄罢了。或是她们素日所见太少,忽然见着你,便当你是枝头的凤凰。若她们真见识广了,再回头看你,不过是个半吊子。你自己心里该有数,我这人一向不爱奉承,说的都是实话,你听着不顺耳也好,记着也罢,左右总比将来在女人面前出丑要强。”
未央生这回再无言可辩,只能咬着牙,低头不语。心里虽不服气,却也不得不承认,赛昆仑这一番话,如一瓢冷水,兜头泼得他心里的火气尽散,连虚张声势的余地都没了。
他垂着头,低低问了一句:“难不成长兄觉得,这世上人人的条件都比我强?”
赛昆仑笑了笑:“我见过的,不下千人。像你这样的,还真是少见,不是难得的‘好’,而是罕见的‘虚’,这话不带半分夸张。”
说完,他拍了拍未央生的肩,力道不轻,像是要将他拍醒,又像是要将他的侥幸拍碎:“自知之明,是男子的第一课。你若连这都没有,莫说奇女子,你连自己都驯不住。”
未央生咽了口气,仍不甘心,眼中闪过一丝倔强,继续问道:“那就说说,长兄口中那三个女子的丈夫,他们的条件跟我比,如何?”
赛昆仑的目光稍微一沉,语气不动声色:“他们的条件都比你稍强,至少在一些关键方面,有着更为明显的优势。”
未央生听罢,脸色顿时一滞,强忍着心头的不适,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意,心底却翻腾着不甘和羞愧:“我看长兄是故意不想帮我,找借口推脱吧。你先前说,那两家男子,是你亲眼所见,才敢如此肯定。可那卖丝女子的丈夫,你明明只白天见过一次,又没见到人,怎么就能断言他比我强呢?”
赛昆仑面色微变,神情愈发严肃,缓缓开口:“那两家的情况,我确实是亲眼见过,至于那卖丝女子家的,我是从邻里打听来的。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心里也疑惑:这么一个姿色出众的女子,怎么会嫁给一个相貌粗俗的男人?我便向邻居打听,邻居说,虽然那个男人看着粗糙,但有一样让妻子满意的本事,两人相处倒也和谐。”
“我又追问具体是什么,邻居虽然说不清楚,但他们说,夏天那个男人脱衣服时,能从一些地方看出他确有些独到的优势。今天我追问你,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不然为何会无缘无故去探听别人的私事呢?”
未央生听后,终于意识到赛昆仑所说并非空穴来风,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心中愤怒与羞耻交织,百感交集。然而,他依然不肯放弃,强撑着说:“女子与男子相处,岂止看这方面的条件?或许她喜欢的是他的人品、才华,甚至相貌,也未可知。即使他在才貌上有所不足,若能用其他优点打动她,未必不成。”
“小弟这方面虽然有所欠缺,但才貌还是能说得过去,或许她若见了我,也会另眼相看。长兄可不要因为这一点不足,就全盘否定我的其他优点,况且也别因此就不愿帮我这个朋友。”
赛昆仑听罢,微微叹了口气:“贤弟啊,才貌不过是接近女子的敲门砖,就像药汤中的姜枣,是为了引药入内。真正能治病的,还是那些药材。男人接近女子,若才貌不佳,连门都进不去;可若只有才貌,没有真本事,就算进了门,也留不住人啊。”
“但你一旦进了门,能否让她真正满意,就要靠你自身的本事了。你不能总想着凭才貌混过关,真到了关键时刻,没实实在在的本事,就算再俊朗,女人也不会长留在你身边。”
他顿了顿,眼神凝重,语气加深了几分:“更何况,若是你真动了心思,想与别人妻子相好,那女子可不会轻易冒险。她既然甘愿背夫偷会,必定是想从中得到真正的满足与快乐。”
“倘若她心力交瘁,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却得不到应有的回报,那岂不伤了她的心,也坏了她的名声?我不是要打击你,只是直言不讳。你现在的条件,用来守住自己的妻子已经很不错,真不必再去妄图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未央生听完,脸色愈发红涨,心中的怒火与羞愧交织翻涌,嘴唇微微颤抖,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赛昆仑见未央生一言不发,心知他已被这番话打击到,语气稍微柔和了些:“若今天不问清楚,不仔细衡量,最后一旦局面收不住,不仅那女子会后悔,恐怕你也会来怪我挑得不好,到时候我便是两头不是人。正是为了避免这种麻烦,我今天才将你逼问至此,宁可现在让你扫些兴,也不愿事后让你失望。话虽直白,望你别往心里去,更别生气。”
未央生听得心里五味杂陈,赛昆仑的话虽在理,却像一盆冰冷的水,从头顶浇到脚底。他曾经的热切与激情,瞬间被浇得熄灭殆尽,整个人顿时没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赛昆仑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未央生的肩膀:“你也是个有心人,只是性子太急了些。日后就安心读书,争取考取功名吧,别再为这些风月之事烦扰自己了。”
未央生强挤出一丝笑容,起身送赛昆仑出门,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脸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赛昆仑告辞后,未央生独自站在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接下来,他会如何选择?是收心自守,专注于学业与前程,还是依旧抵挡不住诱惑,继续追寻那些新奇的刺激?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