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传】
吴兴(今浙江德清)人,约生活在南朝梁天监年间。齐梁时期文学家沈约孙女,梁征西记室范靖妻。今存诗十二首。
绮筵日已暮,罗帷月未归。
开花散鹄彩,含光出九微。
风轩动丹焰,冰宇澹青辉。
不吝轻蛾绕,惟恐晓蝇飞。
南齐永明年间,咏物诗的创作极为盛行。当时的文人在宴饮聚会之际为了应酬,时常会指定某一事物为题,然后竞相吟咏,互较高下。所咏对象虽然绝大部分都局限在器具、服饰、花草、鸟兽、乐器等几类,和丰富多样的日常生活有一定的脱节,但不少作者在遣词、造境、审音、用典等方面都竭尽心力,留下了很多构思精巧、刻画细致的诗作。现在留存咏物之作最多的永明诗人是有着“一代文宗”美誉的沈约,而沈满愿恰恰就是沈约的孙女,从小耳濡目染,对这种创作风气的体会自然更为真切。这首《咏灯》观察细致,描摹逼真,托物言志,寄意高远,就是一首成功的咏物之作。
一、二两句点明时间和地点,为下文做了很好的铺垫。筵席结束,夕阳缓缓西下,罗帏轻掩,月亮尚未升起。此时此刻,白日的种种喧嚣和纷乱已经散去,屋内逐渐昏暗下来,仿佛静待着那盏灯火的登场。三、四两句描写打火点灯的情景,开始切入主题。“开花”在此处指用火刀、火石相互撞击以取火,在昏暗中火星四溅,犹如天鹅在空中翱翔一般。火星引燃了燃煤之后,又逐一点燃房中那盏九微灯上的几枝蜡烛。灯焰虽然还比较微弱,但周围环境一片漆黑,倒映衬得灯光明亮耀眼。所谓“九微灯”,也叫作“九华灯”“九枝灯”,是指一个灯台上分出九个分支的烛台,也泛指一干多枝的灯,制作极为精致。西晋张华《博物志》卷八记载汉武帝与西王母会面,“时设九微灯”。沈约《伤美人赋》也有“拂螭云之高帐,陈九枝之华烛”的描写。由此可见诗人此处描写的乃是富贵人家的情景。灯烛是再简单不过的事物,吟咏至此似乎已题无剩意了,但接下来五、六两句又再生波澜。一阵微风从窗外吹来,将刚刚燃起的烛火吹得左右摇晃、明暗不定,但也正因为这样,原本未被照到的角落也被晃动的烛光照得清清楚楚,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淡淡的清辉之中。最后两句并未粘滞于所咏对象的形态,而是用拟人的手法进一步深化诗意。灯烛原本是没有知觉、没有情感可言的,但在诗人眼里,却有着鲜明的爱憎之情。飞蛾因趋光而扑火,彰显出舍生忘我而不惜牺牲的精神,故能得到灯烛的怜爱;苍蝇以逐臭而纷飞,表现出自私营利而贪得无厌的陋习,自然受到灯烛的厌弃。这里说的虽然是灯烛,其实正是诗人心迹的真实表露。这样着笔,使得本诗的立意更为深刻,而不是仅仅限于对所咏对象的体貌进行刻画。
永明诗人对于诗歌声律等问题颇为关注,创作时极其注重句式、声调、对仗等问题。本篇在体式上采用的正是占据永明诗坛主流地位的五言八句体,虽然平仄尚不尽协调,但诗句基本上都是两两相对,较为工整精巧,这和“永明体”的基本特征是完全符合的。
(杨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