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的爷爷有个死对头,俩人见面头不抬眼不睁,彼此视而不见,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这个人,就是老赵。
老赵的老伴儿去世了,儿子考上了大学在市里工作。老赵是一名退休的老教师,喜欢看书,喜欢写作,是辽西一带小有名气的作家。老赵不喜欢在城里生活,他喜欢在山里居住,种花种菜,养鸡养鸭,每个月好几千块钱的退休金,过着优哉游哉的小日子。可以说,老赵是金家店的名人,是德高望重的文化人。
老赵的故事很多,一般人不知道。老赵给人的印象是神神秘秘的,态度温和,却又有拒人千里的感觉。总之,一般人不敢跟老赵说话。
可这样一个很有威严的老头儿,金锁敢趴在他的后背上磨人,让很多人费解。
有人说,小孩儿是属猫的,给点儿好吃的就上套儿。老赵就用了这个方法,隔三岔五就把金锁招呼到屋里来,要么给金锁几块儿软糖,要么给金锁一个小面包,面包里还有鸡蛋黄儿呢。
老赵喜欢金锁,喜欢给金锁讲故事,慢慢地,金锁对故事感兴趣了,甚至达到了痴迷的程度。见到谁就让谁给他讲故事。人家都讲完了,人散去了,唯独金锁留下来,跟人家刨根问底追半天,所以金锁总能收获一些故事以外的故事。当然,都是讲故事的人为了打发他顺口瞎编的。有时候编故事的人把自己都逗笑了。
“那孙悟空在山下压了五百年,猪八戒干啥去了,咋不来救他?”
“猪八戒嘛,他拉屎去了。”
“你骗人,告诉我,告诉我嘛,猪八戒干啥去了?”
“猪八戒捡蘑菇去了。”
“还是骗人的。”
金锁愣是不信了。
人们永远不能够满足一个孩子的好奇心。
金锁常常趁着爷爷不注意,偷偷跑到后街去,只要金锁去,老赵马上放下手里的活计,把金锁抱到膝盖上,用他温热的大手抹去金锁鼻子下的脏鼻涕。老赵跟变戏法儿似的,总能从他的西下屋里,变出好东西来给金锁。过年的时候,老赵买了一挂响鞭,用剪子剪了好几段儿,金锁每次来,老赵都给金锁一段儿,金锁乐得直拍手。
“回去告诉爷爷,就说老赵头子给响鞭啦。”
“我才不说。我说了爷爷会骂我。”
“你爷爷会骂你什么呢?他是咋骂你的?”
“啊,又去那个老东西家了,离他远点儿的。”金锁学着爷爷的口气,惟妙惟肖的。小孩子实心眼儿,不会撒谎。
老赵哈哈大笑,心想:老料啊老料,你这死脑瓜骨一辈子也改不过来。
“锁子,你爷爷不让你来,你咋还来我家呢?你不就成了不听话的孩子了吗?”老赵故意逗金锁。
“我,我不告诉爷爷,爷爷就不知道我来。”
“那你不成了撒谎的孩子了吗?”
“那我也不知道了。”金锁如实地回答。
老赵跟变戏法儿似的,从西下屋里掏出一块长方形蛋糕来。
金锁早就馋了,跳起脚来:“给我,给我。”
“你记着,要别人家的东西,得说谢谢,要有礼貌。你说谢谢我就给你。”
“谢谢老赵。”
“你这么小,不能管我叫老赵。这是没有礼貌的,老赵是大人叫的,你得叫我大伯。重来。”
金锁脸红了,眼皮耷拉下来,眼睛显得更小了,干脆什么也不叫了,蛋糕也不要了,起身就走。
“倔子,十足的倔子,跟你爷爷一样,太随了。”
老赵最终把蛋糕给了金锁,给得有点儿勉强。
金锁掐着蛋糕,塞了满嘴,腮帮子鼓胀着,金锁很难吃到这么香甜的蛋糕。金锁吃完了,边跑边回头喊:
“谢谢大伯。”
老赵笑了,孩子还是懂事的。看着这个调皮的捣蛋鬼跑了,老赵心里美滋滋的。从这个孩子的身上,老赵似乎看见老料年轻时候的样子。
“老料命好啊,有这么一个宝贝孙子。”
别看金锁才7岁,心眼儿挺多,特别鬼道,聪明伶俐。老赵看着金锁黝黑锃亮的小眼睛,满目慈祥,有这么个小毛孩儿隔三岔五来闹闹,清净的院子显得活泛许多了呢。
老赵捏着下巴沉思着:不行!好孩子不能毁在他老料手里。
别看老料不搭理老赵,但老赵不在乎。和一个没文化又愚钝的农村大老粗,有什么计较的?
金锁是个好孩子,不能让他毁在这个贫困的家里。一个孩子的成长,吃不是重要的,穿也不是重要的,甚至自然环境也不太重要,而人的环境太重要了,跟什么人学什么人,从小灌输什么思想,长大就决定是什么人。
年轻的时候,老赵与老料是好朋友,后期发生的事情让老料变了,但是,老赵决定不计前嫌,暗中帮助老料一下,一个长远的计划在老赵的心中酝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