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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他淡淡地说道，“我现在是大势已去。即便是等我们的攻城军械都造好了，我们也未必能打下长安。”
“最重要的是，大家心里其实都知道我大势已去了。所以，谁人都有可能会反我。谁人都有可能会为了曹操那厮的封赏，而杀了我。无人再敢拼命了。这样的军心，根本就攻不了城。”
说到这里，李傕无力地叹了口气，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李辉，你还年轻，你回家去吧。”
李辉摇了摇头，“叔父，我们在泥阳的族人都被曹操给杀了。你让我回哪儿去？而且如此的深仇大恨，你又让我如何能放下？”
“等这一批的攻城军械重新造好之后，我们冲一把吧。只要能收复长安，我们就万事不惧。我们不成功，便成仁。”
“收复长安吗？”李傕瞪着黑黑的眼睛，看着帐篷外的夜空。
我真的还有机会吗？
当天早上的军报显示，除了长安城北一带，他的营寨周边，他所有的地盘不是被攻陷，便是叛逃投降了。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地盘，成了一支孤军。
尤其是可以和函谷关媲美的武关竟然不战而降，这让他措手不及。
饶是他的飞熊军骁勇、精锐。但是没有了地方的支持，没有了粮草的供给，那就是无根的浮萍。他们也只能消亡在这茫茫的关西大地之上。
即便是可以袭掠百姓，抢夺粮草为生。但是这六万张嘴，他都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百姓，能有这么多的粮食，能让他们的大军生存下来！
空有一支能陷阵杀敌，摧城拔寨的劲旅，却依然感到迷茫。命运的玩笑之大，莫过于斯。
第二天，升帐的时候，他麾下所有的副将竟然全部都是用担架抬进来的。
赵健说，他昨日练兵的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腿断了。
张璐说，他昨天得了严重的风寒，实在是浑身难受。从他进入大帐开始，他便一直在剧烈地咳嗽。
秦朗说，他昨日在视察攻城军械制造的时候，被落下的巨木砸断了手臂。
……
五花八门。
但是全他妈的在扯淡。
反正每一个人都是重伤在身，虽然来了大帐，却什么也做不了。
李傕的心里格外的明白。
他们是怕走了宁浩的路。又不知道牛牧进了长安城之后，究竟又如何了。所以不约而同地用上了苦肉计。
但是为将者尚且如此，那军心，还能一战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杀了他，取了他的头颅去向曹操邀功，才是最好的出路。而如今，反局已成，只是不知道谁会是那第一个动手的人。
“众将好生休养。这段时间的巡营和视察，我会多上点心。十日后，待我们的攻城军械完工之日，便是我们夺回长安之时。”说完，李傕起身离开了大帐。
帐内担架上的众人，面面相觑。
果然，第二天一早，李傕也懒得再升帐议事了。反正来的，也都是一些残废。送来的十大口箱子的家书，他也难得派人去烧了，烧与不烧，还能有区别吗？
他直接带着他的亲兵，骑着马去其它的营寨巡查了，同时还亲自带兵去周边勘察曹操大军的动向。
傍晚时分，还不见李傕归来，中军大营慌了起来。
没过一会，众副将纷纷躺在担架上，被抬到了中军大营，大家问道，“将军人呢？可有派出兵士寻找？是否遭到了敌军的偷袭？”
中军大营的人无言以对，“派出的兵士还在寻找。但是左近都没有发现将军的踪迹。我们也不知道事情究竟如何了啊。但是，方圆二十里内，并没有战斗的痕迹。”
一群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
过了好一会，突然有人跑了过来，“出事了！”
“将军出事了？在哪里出的事？”
“快派援军啊！将军他在哪里？”
……
一群人七嘴八舌。
来人喊道，“不是的。我方才去了营中屯放钱财的地方，那里面现在已经空了！”
“什么？”
将领们纷纷让人将他们抬去查看。果然，存放着整个军营钱财的那几顶帐篷已经空空如也了，而且还没有丝毫被损坏的样子。
赵健喃喃地说道，“莫非……莫非是将军他……他打着探查敌情的幌子，跑了？”
……
鸦雀无声。
一群人傻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李傕率领着他的亲兵和家族兵士近两千人，已经逃向了隶属于池阳的黄白城。今晚，他们将在这里过夜。
李傕看着远方渐行渐近的黄白城，心中感慨万千。
“三年前，我曾想过将天子迁到这黄白城来。若非是百官阻挠，这里便已经是我汉朝的都城了。没有他在长安和我捣乱，我也不会和他闹掰，甚至是不会放他东逃。”
“如今的我，依然还是朝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存在。哪里会有那曹阿瞒什么事？打我便是打朝廷，便是乱臣贼子。而我的话便是天子的旨意。只是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李傕身旁的李辉安慰道，“叔父，现在我们已经远离了长安。只要我们一路向北，便能东山再起。有叔父在，我相信，这关西和凉州一定会再一次，臣服在叔父的脚下。夺取天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傕拍了拍李辉的肩膀，“好！那叔父我就承你吉言了。只要我们明日出了黄白城，便是绵绵的群山。群山之中，便是遇到了敌人，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
“再一路向北，穿过冯翊郡，便是南匈奴的地界。到了那里，天高地阔，就算是曹操他亲率大军而来，也不可能动得了我。而我们却能招兵买马，重新崛起。”
“我们一定会卷土重来的。三五年后，我定会杀回长安城。到时候，我要尽屠长安城，让那些背叛我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说到这里，李傕抬手指天，豪迈地喊道，“论成败，人生豪迈，大不了，老子重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