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何人?
那是这宛城的太守。依附于实力强劲的荆州刘表,手握近万兵士的一方列强。已故骠骑将军张济的侄子,手掌张济所有兵马。
张济何人?
骠骑将军,朝廷中仅在大将军之下,车骑将军和卫将军以及前、后、左、右将军之上,朝廷武将中位近三公,地位第二,高高在上的存在。
官二品。
就这么一个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都高高在上的人,此刻却抬手捂着火辣辣疼痛的左脸,回过头来,眉目带笑地,一脸尴尬地,低声下气地看着元化。
“元化先生,这是何意啊?”
“何意?”元化冷冷一笑,“疼吗?”
“疼。”张绣不解地看着元化。他根本就不明白这一巴掌究竟是为了什么?
元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着面前的张绣,“我问你,是我打你一巴掌疼,还是身死军灭疼?”
“那自然是身死军灭疼。”
华元化抬起手来,再一巴掌扇在了张绣的脸上。那“啪”的一声,让整个世界都按住了暂停键。
初春的寒风吹过,让整片天地都冷了一圈。
片刻之后,元化再一次问道,“你既然知道身死军灭疼,那你还在此垒京观做什么?”
张绣恍然大悟,但是也大惑不解,“元化先生,我跟着家叔南征北战,这垒京观之事可没有少做。这又有何妨啊?”
愤怒的表情终于出现在了华元化的脸上,他冷冷地指着张绣的鼻子骂道,“那时你们是在西凉!荒僻之地!百里都未必有人烟!你垒京观,我懒得管你。”
“但是这里是中原,而且此处就在官道旁,距离你的宛城也就20里地。过上过下的人,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你还真是心大啊!”
“目下已经开春。等这些尸身腐烂之后,引发了瘟疫。若是再传入城里,你可知有多少百姓,有多少兵士会因为你今日的愚蠢而白白地送上性命吗?你这是在自掘坟墓!你这是在自杀!”
元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
此刻,他已经出离了愤怒。
张绣终于恍然大悟了。他顿时跪到了地上,“多谢元化先生指点迷津,救我一命。”说完他对着元化磕了一头。
元化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逝者已矣,都烧了吧。而且功绩也不是靠这些京观来堆砌的。”说完他转身向马车上走去。
“元化先生,还请随我到寒舍一聚,让我能敬酒一杯,以表我张绣的挂念之情。”张绣连忙站起身相邀。
元化停在了马车前,侧身说道,“中原将乱,届时生灵涂炭。我要去中原转一转,看能不能多救一些人。你那里,我们有缘再聚吧。”
“那……”张绣迟疑了一下,“听兵士们说,元化先生救了一位曹军军官,能否让我看一看是谁?”
元化回过头来看着张绣,“我们医者眼中没有曹军,也没有你张军。即便是那曹操在此受伤,我也救得。你这是要阻我救人?”
“不敢,不敢。”张绣连忙低下了头来。
“你且好生着。别等我再来宛城之时,又少了一位故人。”丢下这句话,元化踏上了马车,向中原的方向行去。
张绣拱着双手,目送着元化离去。
他身后的兵士围了上来。
“主公,此人是谁啊?,好像很牛逼的样子。他可是什么大人物吗?”
“他便是神医华佗。”张绣尊敬地说道。
“哦,原来还真是一个医者。”问话的那名士兵恍然大悟。
但是张绣却一个转身过去,重重地一巴掌便将他扇在了地上。“医者?生病受伤之时,他能救一命。军中瘟疫之时,他能救一军。这样的人连我都得毕恭毕敬地伺候着。你若是再敢不敬,我斩了你!”
200兵士面面相觑,而后齐齐望向华佗离去的方向。
那是神仙。
马车摇着摇着,直到第三日,车中被救之人才缓缓地醒来。陌生地打量了一番周遭的一切,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感谢先生救命之恩,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医者华佗。”
那青年一愣,然后连忙挣扎着跪了起来,“神医在上,请受我曹昂一拜。”
“曹昂?”华佗将曹昂扶了一下,示意他继续躺下休息。“我曾听闻那曹操长子便是唤做曹昂,可就是你?”
“正是在下。神医救命之恩,我定当牢记于心。待我返回许都之后,定会秉明父亲,为恩公请赏。”
“赏?”华佗一笑,“赏能救人命吗?若你们这些人能不动刀兵,还天下太平,便是对我最大的封赏。”
“难!群雄割据,征伐不断。家父本意匡扶汉室。但是天下群雄多不奉诏,年年征战,你争我夺。这乱世难平啊。”
“听你这意思,你父亲还是豪杰了?”华佗笑了。
“家父自然是豪杰。讨黄巾,伐董卓,救回天子。保天子平安于许都,匡汉室兴盛于危局。自当是豪杰。”
“哈哈哈哈,”华佗笑了,“一个为了个人的淫欲,强行霸占前骠骑将军遗孀,引得张绣大怒,兵败而逃的人,原来是个豪杰啊?如此豪杰,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恩公误会我父亲了。”曹昂低下头来,拱手一礼。
“误会?”华佗一声冷笑,“他霸占那寡妇邹夫人可有此事?”
“确是有染,但并非霸占,而是你情我愿。”曹昂申辩道。
“惹张绣大怒,举兵攻打,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但是也并非全部事实。”
“兵败城外,致双方4000余人战死,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好。”华佗看着曹昂一脸的讥笑,“你想维护你的父亲,我可以理解。但是那4000条性命,却是没了。任你百般辩解,但是错了便是错了。历史自然会给予评判。你们谁都逃不掉。”
曹昂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恩公,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原本我不该和你争辩。但是事情涉及家父清誉,就容不得我不慎重。宛城之战并非是你所看到的样子。其中的凶险,也绝不仅仅只是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