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了吗?”曹昂笑了,“那我问你,天子的诏书是什么时候签发的?淮南的百姓又是什么时候,得到的天子诏书的消息的?”
“这?”和洽愣了。“这具体时间,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事情就是这么个事!”
“真的是这么个事吗?”曹昂又笑了,“那我来告诉你。淮南民众得知天子诏书的时间,比天子签发诏书的时间早了两天!天子是事后才补发的诏书!”
“而且从天子发布诏书,到诏书传到淮南,就算是快马加鞭日夜不休,换马而行,最快也要三天的时间!你可以去查,看我说的对与不对?”
郭嘉原本就是想利用蝗灾,将袁术的老底掏空。夺其民是在桥蕤开始强征之后,民众生存无依的情况下,突发奇想,临时定的策。
他哪里会知道,袁术会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还会采用那样的激烈方法来强行征收公粮!
但是那个时候,他根本就找不到曹昂在哪里,根本就无法请示。
于是他通过天罚军和琅琊王家的人假传了圣旨!再一路派人快马加鞭以曹昂的名义找到了曹仁,再由曹仁找到曹操。最终才紧急补发的天子诏书!
圆了这个谎!
严格来说,袁术强行征收公粮,获得了相当规模的粮食,是打乱了郭嘉当初的布局的。郭嘉反手便夺了他的民众,夺了他的未来,只是突发事件之后的随机应变罢了。
世人不知,但是曹昂事后是知道了的。
“这怎么可能?难道还有人敢假传圣旨吗?”和洽不信。
曹昂摇了摇头,“事实如此。许都距此不远。你可以去问一问天子诏书签发的时间。汝南一带应该也有被安置的难民,你可以去问一问他们得知天子诏书的时间。一问之下,你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和洽的面色凝重了起来,“那是谁假传了圣旨?”
“这是另外一个故事。”曹昂并没有回答和洽的问题,“安顿民众,开设粥厂一事,你也可以去问一问。2000万斤粮食,朝廷可有开仓出过一粒米,一颗黍?”
“不是天子出的?难道还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和洽疑惑。
“不是天子出的。天子仅仅只是事后发了一封诏书罢了。朝廷对于难民的前期安置没有出过一粒米,一颗黍。粮仓开没开?有没有从粮仓里拉粮食出来?你同样是一查便知。”
“哪是谁出的?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粮食用了多少,但是这定然不是一个小数目。那可是70万难民啊,70万张嘴啊。”和洽又问道。
曹昂认真地看着和洽,“如果我说,让天子补发诏书的人和出粮食安民的人都是我,你信吗?”
和洽笑了。
笑得好奔放。
这是他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人,竟然说他有能力,让天子为他补发诏书,还能自愿拿出2000万斤粮食出来安顿民众。
他以为他是谁?曹操吗?袁绍吗?刘表吗?
这世上有比他更能吹牛的人吗?
司马懿摇了摇头,“主上,你这话……”说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你这话,连我也不信。”
曹昂也是笑了,“是啊。若是放在三个月前,就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2000万斤粮食,差不多够3万人的部队正儿八经地吃一年了。曹公一年的军粮以前也不过5000万斤罢了。”
和洽笑了好一会,终于是笑完了。“看来你也知道你这牛逼吹得太大了。”
不过,曹昂没笑,“我没有吹牛。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哈”,和洽又笑了。“年轻人,还是应该要稳重一点。一天到晚吹牛,可没什么用处。好了。就算是我的月旦评写错了,你的牛也已经吹过了,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曹昂没有起身,“既然你知道你管中窥豹,张冠李戴了,难道你就打算这样一直错下去?”
和洽又笑了,“错了又有何妨?大汉需要这样的天子,人民需要这样的天子,即便我是错的。那也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宣传正能量,不好吗?”
曹昂点了点头,“那我可不可以请你写一篇吹捧曹公的文章。”
“吹捧曹操?”和洽一下子站了起来,“小子!我可不会用我的名声来随便乱写。你以为什么人都是值得我来吹捧的吗?”
“难道曹公便不值得吹捧吗?安置难民虽然我出了前面部分的粮食,但是后面部分的粮食却是要曹公来出。”
“袁绍、刘表他们也很强大,但是他们会出数千万斤的粮食来安顿难民吗?难道曹公就不值得你吹捧了吗?”
“哼!”和洽转过了身去,“写什么?该怎么写?那是我的自由。我不会为任何人代笔。尤其是不会颠倒黑白,胡乱吹捧。”
“哦?那你对天子便能胡乱吹捧?”曹昂也站了起来。
“那是天子!只要是对天子有利的,那便没有问题!”
“那你觉得,你的天子看到了你这篇文章的时候,会不会感到无地自容?会不会羞于见人?”
“……”
“文章对事不对人。捧谁、贬谁难道只是凭你个人片面的臆断和猜测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事情的真相被人揭穿,天子的形象会不会毁在你的手里?大汉的威望会不会毁在你的手里?”
说到这里,曹昂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和洽,浩然正气地说道,“写天子便能随便捧,写其他人便是一身傲气。我倒是要问问你,你的风骨何在?你的节操何在?”
曹昂这一番话说下来,和洽一身冷汗。他倒是想反驳,但是他却找不到丝毫反驳的根据。
淮南的事情,也许不是眼前这个蒙面的年轻人做的,但是也应该不是天子做的。
毕竟这一查便知的事,骗不了人,也造不了假。
但是那年轻人最后的“风骨”二字,“节操”二字,却如同一把利剑一般,刺在了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