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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少女濡玉临危受命

奉军营长肇霖平此次重返天津,鸟枪换炮,不可同日而语。

单是重金购得海河边那处豪华气派的王府四合院,已经让津门权贵艳羡不已。“肇府”匾额高悬正门及偏门之上,偌大院落占地足有几十亩,一座横跨海河的石拱桥连接东西两院,各色房屋高达数十间。大客厅、候客室、书房、鸳鸯厅、大小厢房、暖厅、大戏楼和祠堂等等,一应俱全。

天津不分东西南北,肇霖平也入乡随俗,后改称东西两院为“兵部”和“户部”。“兵部”负责待人接客,处置一切对外事务;“户部”则是内眷及其家人的住所。

其实哪有什么内眷和家人?肇霖平戎马生涯,三十多岁尚未婚配,也不知是何原因。在天津,倒是有一个相好的——老城厢一位鞋匠之妻周氏。

周氏也是山东人,十八岁逃难到天津,饿晕在老城厢的一处破院中。幸亏被提早收工回家的老鞋匠发现,才侥幸捡回一条命。为报救命之恩,周氏嫁给了这位善良的老鞋匠,一晃已经十多年。后与时任奉军排长的肇霖平偶然相遇,一见钟情。两人长期私通,男欢女爱。

肇霖平这些天往返奔波,终日提心吊胆,直到回到周氏身边才勉强睡了一个安稳觉。周氏的温情对于肇霖平不可或缺,视其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购得海河大宅院之后,肇霖平第一时间请她参观,希望搬来住。

周氏放心不下日益年迈的老鞋匠,找借口婉言谢绝。

“周氏生来苦命,能陪肇君吃苦,却享不了福。如今你前程似锦,你我是时候该分开了。挥刀斩情丝,愿君多保重。”

看出心上人去意已决,肇霖平并没有强求,当即奉送金条一箱。周氏坦然收下,离开肇府。

当晚,一伙贼人闯入鞋匠家杀人劫财,周氏以及老鞋匠均死于非命。

肇霖平惊悉周氏死讯,深深自责。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同人不同命,一切天注定。

痛失爱侣的肇霖平于五大道圣罗兰舞厅借酒浇愁,醉生梦死,大肆挥霍。床榻醒来之时,发现英法俄佳丽六人以女主人身份入住肇府“户部”,低眉顺眼,齐呼“老爷”。

原来,昨夜肇霖平醉酒失言,当众宣称迎娶众人,如今后悔莫及,却于事无补,只能硬着头皮统统接纳。

杨寰宇带着女儿杨婕来到肇府,进门时被肇霖平的手下照例搜身,父女俩无一幸免,包括配枪在内的个人物品一律留下。面对肇府严格的安检措施,杨寰宇本就窝了一肚子火,待看到肇霖平被各国佳丽围拢簇拥的荒唐一幕,不禁勃然大怒,破口大骂。

“你狗日的想当皇帝,老子还不愿意委屈自己的亲生女儿入后宫!这门婚事告吹,你好自为之吧!肇霖平啊肇霖平,老子今天把话撂下,物极必反,乐极生悲,你注定是个短命鬼,我们走着瞧!”

见杨寰宇带着女儿要走,肇霖平急忙阻拦。

“岳父大人息怒,误会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唉!事已至此,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啦!肇某保证好好对待杨小姐,正房的位置非她莫属,其他人统统给我靠边站。肇某说到做不到,天打五雷轰,来生做王八。”

见肇霖平着急地赌咒发誓,杨婕小姐咯咯一笑。

“你家院子好大呀!能带我随便走走看看吗?每次游船过海河,都能见到这处大宅院,早就想进来看个究竟。”

肇霖平讨好地说:“没问题啊!杨小姐既有雅兴,肇某这就派人陪您四处转转。”

女儿杨婕刚满十六岁,从小娇生惯养,宠爱有加。对于杨寰宇来说,女儿的话就是圣旨,岂敢忤逆?眼睁睁看着宝贝女儿跟着肇霖平的几位洋人姨太太有说有笑地直奔后院,杨寰宇内心百味杂陈。

“肇霖平,第一混成旅旅长的任命已经下来了,希望你狗日的说话算数,今后有关仙侣阁死士系谱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能向外泄露,做到守口如瓶!”

肇霖平一乐,“谢岳父大人提携,肇某言而有信,您尽管放心。”

“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婚姻大事自然不能马虎。我找大师看过了,下个月初八,良辰吉日。”

杨寰宇明显拖延婚期的态度,肇霖平都看在眼里。

本无意与仙侣阁为敌,偶得死士系谱只是天意。借助仙侣阁通天之力,赢得一方霸主权势,才是最为紧要的事情。

肇霖平心里清楚,联姻其实是表明求和的态度,愿两厢安好,偃旗息鼓。

想到这里,肇霖平扑通一声跪在杨寰宇面前,声泪俱下地诉苦道:“岳父大人应该知道,我肇霖平自加入奉军以来,一向兢兢业业,训练、作战从来不敢懈怠。可是某些人有意压制,让肇某看不到出头之日。今被迫出此下策,还望岳父大人多多体谅。我本无意与仙侣阁志士为敌,只要你们助肇某赢得奉军一席之地,死士系谱立即奉还。”

杨寰宇冷笑道:“我能相信你吗?我敢相信你吗?当年保定军校一次演习,你狗日的为了夺冠,竟在老子背后打黑枪。肇霖平啊肇霖平,我太了解你了,为了获取权势地位,你可以不择手段!”

肇霖平连连喊冤,“误会啊,误会啊!那次演习枪支走火,并非故意打黑枪。这样吧!婚后看我表现,杨婕小姐若受半点委屈,肇某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虽然不相信肇霖平能说到做到,但是女儿嫁入肇家毕竟受制于人,因此关系不能搞得太僵。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杨寰宇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肇霖平起身。

肇霖平从地上爬起来,“谢岳父大人体谅。”

“我说下个月举行婚礼,你没有意见吧?”

肇霖平眨巴着眼睛,自嘲道:“下个月?岳父大人,请恕我直言。明天一早醒来,肇某的脑袋是否还在肩膀上都说不定,下个月怕是等不到啊!”

“你什么意思啊?”

肇霖平开诚布公地说:“你我两家联姻,看杨婕小姐的面子,岳父大人或许不会暗算于我,但是其他仙侣阁志士可不一定。你我都是聪明人,不用说鬼话。仙侣阁死士系谱在肇某手里一天,对你们都是莫大的威胁。仙阁死士磨刀霍霍,侣阁刺客周边游弋,肇某随时都可能脑袋搬家。为防夜长梦多,我想明天举行婚礼,以实际行动表明肇某愿与仙侣阁共荣共处。”

杨寰宇琢磨着说:“说实话,我信不过你肇霖平,但是既然你有言和之意,我可以代为转达。说说吧!你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成为奉军首领、“东北王”张作霖那样的一代枭雄,肇霖平之前恐怕想都不敢想。如今内藏乾坤的仙侣阁死士系谱在手,就像掌握了开启无穷寰宇的法门,一切皆有可能。肇霖平的私欲野心悄然膨胀,杨寰宇岂能揣测得到?

肇霖平皱着眉头,装作苦思冥想的样子,口是心非地说:“最终目标是什么呢?其实连奉军旅长的位置,我都不太敢想啊!如今岳父大人帮我圆梦,感激涕零。”

“这么说,你已经知足啦?也对,奉军旅长也是杨某的最大权限,以后你再也用不着我啦!”

肇霖平琢磨着说:“岳父大人能否容我想一想?是否愿意更进一步,我想跟杨婕小姐好好商量商量。婚后便是一家人,肇某的前程也同样关系到杨小姐的荣辱兴衰,您说是吧?”

后窗外传来杨婕银铃般的笑声,显然玩得尽兴。

杨寰宇下意识地望向窗外,只见柳枝摇曳,吐绿含英,眼瞅着一场生机勃勃的春意弥漫开来。

杨寰宇收回目光,一声长叹,“唉!肇霖平,听我一句劝,收手吧!老老实实交出仙侣阁死士系谱,安安生生地做你的旅长。坐拥海河豪宅,妻妾成群,难道还不知足?”

“知足,知足。您的意见我会认真考虑,争取尽快答复。”

肇霖平与杨寰宇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于瞬息攻防转换之中试图摸清对方的底牌。

最终装傻充愣的肇霖平占据上风,在结束这场智斗之时,他已经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

尽管仙侣阁被迫妥协,但是并没有停止针对自己的暗杀行动。为了夺回仙侣阁死士系谱,他们必将采取非常手段。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映红了仙门镇的大街小巷。

少东家宫崎泙沥眉头紧锁,从九州纱厂出来,心事重重地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轿车。肇晟龙殷勤地替他打开车门。

人影一闪,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叉腰挡住他的去路。

微风撩动发梢,身着精美的日式和服,一身侠气遮掩不住。

宫崎泙沥认出来人,原来是纺纱工钱濡玉,“是小钱啊!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就想问问你,本姑娘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裁撤我?”

宫崎泙沥看一眼旁边的肇晟龙,敷衍道:“啊!事情是这样的,最近纱厂生意不太景气,裁员是为了压缩开支,希望你能理解。”

钱濡玉气鼓鼓地说:“理解个屁啊!我觉得你就是故意针对我!九州纱厂几百号人,为什么单单解雇我一个?今天不给一个满意的答复,老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肇晟龙见状上前劝解道:“钱濡玉,不要胡搅蛮缠,少东家想解雇谁是他的权利,再说了,你家也不缺那点薪水。”

“肇晟龙,你给我滚一边去!现在不是钱的问题,必须讨个说法!”

父母常年在外经商,极少回仙门镇,汇款倒是源源不断。钱濡玉从小跟着婶母长大,生活富足却无父母管教,因此野性十足,行为做事毫无顾忌。

常年与“苦泥洼”比邻,深受日式生活方式影响,钱濡玉十二岁便入九州纱厂做工,如今不仅能讲一口流利的日语,而且礼仪举止也像极了日本人。若不是早有婚约,她一定远嫁日本,踏青九州岛。

在日本纱厂做工的仙门镇人成百上千,聘用解雇都是常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被解雇的女工们通常默默承受这一结果,并选择去另外一家纱厂上班,并不像钱濡玉这般胡搅蛮缠。

钱濡玉偏偏与众不同,年纪轻轻,生性强悍,是非黑白必须厘清,俨然一副侠女风范。

本就是解除雇佣关系,看似稀松平常,没想到遇到刺头。

宫崎泙沥不悦,但尽量客气地说:“晟龙说的没错,我是纱厂老板,想聘用谁就聘用谁,想解雇谁……好像也不用跟你商量吧?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钱濡玉气哼哼地说:“解雇可以,你必须赔偿老娘的损失,至少多付一个月的薪水作为补偿。若不同意,尝尝老娘的拳头!”

见钱濡玉示威似的朝自己挥舞着拳头,宫崎泙沥吓得往后躲。

“多付一个月的薪水?你开什么玩笑?没有做工凭什么多拿钱?此例不能开,否则难以服众。”

钱濡玉追问了一句,“果真不给?”

“不能给,你赶紧走吧!”

话音未落,钱濡玉突然像阵旋风一样扑上来。宫崎泙沥预感到不妙,作势防御,结果脸上接连挨了几记重拳。宫崎泙沥招架不住,转身欲逃,又被钱濡玉扯住肩膀,干净利索地背摔。

扑通一声,身体重重砸在地面上,宫崎泙沥登时魂飞魄散,眼神发直,动弹不得。

钱濡玉上前搜身,从宫崎泙沥衣兜里摸出一沓钞票。

肇晟龙急忙劝阻道:“钱濡玉,你疯了吗?你敢当街抢劫宫崎先生?”

钱濡玉一边清点着钞票,一边解释道:“就抢他怎么啦?为富不仁,活该被揍。再说了,这钱我有用处,你不要多管闲事!”

多余的钱塞回宫崎泙沥的衣兜,钱濡玉若无其事地扬长而去。

肇晟龙无奈地摇摇头,上前查看宫崎泙沥的伤势。 RzR8zEYbn2NXmdW9OkOAyFi1BFx6zS8OESND4cm1kbiSpTl5xbJlkkAx9+TIHB4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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