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海河。
冰雪消融,柳枝吐露新芽,数只海鸥肆意翱翔,一派春意盎然。
这天,肇霖平特意准备两支猎枪,约奉军参谋长杨寰宇于海河边狩猎。杨寰宇趾高气扬地如约而至,未及近身先被肇霖平的手下搜身,个人物品统统留下,连配枪也不例外。
杨寰宇的两名警卫欲制止,结果惨被围殴,鼻青脸肿,不成人形。
杨寰宇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肇霖平的鼻子怒骂,“你狗日的想造反,活腻歪了吧?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顶头上司,奉军参谋长,老子分分钟整死你信不信?”
肇霖平并不搭腔,举起猎枪对空瞄准。
枪响之后,中弹的海鸥直挺挺跌落河面,徒劳挣扎。
“参谋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想让卑职死,卑职断然不能活。今天特意约您到这里来,是为了一桩关系到你我前途命运的大生意,希望您大人大量,不要计较细枝末节。”
杨寰宇气乐了,“你狗日的口气不小啊!跟老子谈生意,你他妈算老几!”
肇霖平来到杨寰宇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冀鲁交界的仙门镇有家金店叫做仙侣阁,前两天那里发生了一件大事。难道金店大掌柜苟烷财没有及时知会杨参谋长?”
一提到仙侣阁以及苟烷财,杨寰宇嚣张气焰顿消,拉着肇霖平走到一旁。
“你到底想干什么?”
“参谋长认不认识大掌柜苟烷财?与仙侣阁有没有特殊关系?仙侣阁死士传说成真,我肇霖平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话说的再清楚不过了。
之前,肇霖平翻阅仙侣阁死士系谱,获知杨寰宇仙阁死士的秘密身份后大喜过望,笃信耀武扬威的杨参谋长即将变成自己的一条忠实走狗。
杨寰宇心虚冒汗,左顾右盼,压低了声音说:“兄弟,霖平,你我是保定军校的学长学弟。校旨阐明,枪口一致对外,不准同窗相残。不管你听说了什么,都不要相信,你懂我的意思吧?”
肇霖平嘲讽道:“难得啊!参谋长终于想起我这位学弟啦?您说的没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不过,不好意思,参谋长的名字出现在仙侣阁死士系谱中,我是亲眼所见。”
杨寰宇一愣,伸手摸向腰间,这才想起枪套是空的。
肇霖平说:“怎么?参谋长想杀我灭口?”
杨寰宇死盯着肇霖平,恨得牙根儿痒痒,咬牙切齿地说:“肇霖平,今天我不杀你,明天也会有其他仙侣阁死士来杀你,死状必然凄惨。因为你干了一件蠢事,注定必死之结局。我劝你赶紧回家给自己备一口棺材,省得抛尸荒野喂了野狗!”
面对饿狼般仇视自己的杨寰宇,肇霖平的笑容渐渐消失。
当初掀开仙侣阁死士系谱的那一刻,肇霖平便想到了所有可能的结果。既然掌握了那么多头面人物的身份秘密,理应比常人承受更大风险。
富贵险中求。
野心私欲日益膨胀的肇霖平此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多年来备受欺压,忍辱负重,如今终于有机会出人头地,并将拥有称霸一方的权势,对其太有诱惑力了。哪怕铤而走险,哪怕悬崖边舞蹈,也要像奉军首领、“东北王”张作霖一样,成为雄霸天下的一代枭雄。
想到这里,肇霖平神情严肃地解释道:“参谋长不必动怒,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今天是约您谈生意。我的筹码是两本仙侣阁死士系谱,若不同意合作,肇某立即送往报馆,名单公之于众。果真如此,你们仙侣阁苦心经营多年的特工系统随之曝光,损失难以估量,这个责任恐怕没人能够承担得起吧?”
“你在威胁我?”
“对不起啊!肇某也想有一个无比荣耀的前程。我的条件不高,凭参谋长的能力一定都能做到。第一,我要第一混成旅旅长的职位;第二,我要娶你的宝贝女儿为妻,今后愿尊学长一声岳父大人……”
不等肇霖平说完,怒不可遏的杨寰宇突然一拳击中他的面门。
肇霖平捂着鼻梁后退,鲜血顺着指缝流淌。
杨寰宇余怒未消,大吼:“肇霖平,我们走着瞧!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说完,杨寰宇气鼓鼓地大步离去。
虽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但是肇霖平依然保持着胜利者的微笑。
“岳父大人,三天,肇某只给你三天时间,过时不候啊!”
杨寰宇突然停下脚步,隔空朝肇霖平连续挥拳击打,面目狰狞可怖。
肇霖平不以为然,朝手下伸出两根手指。一名手下会意,奉上雪茄烟,并替他点燃。
肇霖平吐着烟圈,撅着下巴望着杨寰宇一行远去,立即吩咐手下说:“你到报馆跑一趟,文章明天务必见报。不给杨寰宇、苟烷财之流一点颜色瞧瞧,他们还以为老子只会放空枪!”
第二天,《京津泰晤士报》刊登署名文章,奉军第一混成旅旅长的仙阁死士神秘身份随之曝光。
舆论一片哗然。中外记者云集奉军驻津总司令部犀利发问,负责接待的副司令徐树铮焦头烂额,颜面扫地。
在参谋长杨寰宇的掩护下,徐树铮仓皇逃离接待室。
“枪毙!这件事情没商量。大帅亲自过问,要求立即平息舆论,重塑奉军形象。”
杨寰宇哀求道:“第一旅旅长战功赫赫,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
徐树铮烦躁地摆摆手,纠正道:“什么叫我提拔上来的?明明是你们参谋部未尽心尽职遴选,大家都有责任,谁也不准推脱。赶紧杀,明天就上刑场,防止他疯狗乱咬人,否则又说不定牵涉到谁。”
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杨寰宇的预料,他一时乱了方寸,驱车来到马场道的一栋小洋楼。
这是一栋砖木混合结构的西式洋楼,主建筑为三层楼房,顶部红瓦坡顶,外立面清水砖墙。二楼设有拱券式开放柱廊,庭院开阔并设有假山亭榭。典型的具有西方建筑特征的庭院式别墅。
推开院门,直入厅堂,杨寰宇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在会客室门外持枪警戒的两名保镖见到杨寰宇,微微点头示意,并立即替他打开了房门。
杨寰宇大步进入会客室,发现窗帘没有打开,也没有开灯。
屋内烟气氤氲,十分晦暗,隐约可见十几个人影或坐或站。光线太暗,看不清相貌,众人正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
见杨寰宇进门,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寰宇,你那边怎么样?还有救吗?”
“救不了,明天执行。”
现场一阵骚动,伴随着惋惜叹息。
有人提议道:“肇霖平一旦破釜沉舟,我仙侣阁特工危亡旦夕。必须不惜代价尽快将其铲除,夺回死士系谱。”
有人当即表示反对,“杀他?你说得轻巧,既然仙侣阁死士系谱已被肇霖平掌握,在册之人统统暴露,包括你我,谁去杀他都是摆明了送死,没有人能够胜任。所以我的意见是,暂时与之妥协,将损失降到最低。”
杨寰宇着急地说:“妥协?我太了解他了,这狗日的贪得无厌,恐怕是个无底洞!”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保全组织吗?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肇霖平已经疯了,今天我们损失了一位奉军旅长,明天就可能牺牲一位直系都统。不是所有的损失,我们都能承受得起啊!”
杨寰宇哑口无言,面对疯狗一样的肇霖平,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个沙哑的女声再次打破沉默,“诸位,肇霖平必须铲除,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在册之人绝对不能动用。我的意见是,启用未入死士系谱的‘濡钺晟泙’辈的后生执行暗杀任务。”
有人赞同道:“对啊!‘濡钺晟泙’暂时未入系谱,肇霖平实难防范。好主意,我赞成。”
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可是这些后生年轻稚嫩,技艺未经打磨,李某以为不该让孩子们冒险。可以先期训练备用,但是不能轻易出手啊!”
“肇霖平必须死,哪怕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后生们身上流淌着死士的血,死士向死而生,死得其所!”
“就怕仓促行事不成,反而打草惊蛇。肇霖平狗急跳墙,玉石俱焚!”
“所以,先与之妥协周旋,也能给后生们赢得训练时间。”
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再争了。事态紧急,我们还是按照老办法,民主投票,举手表决吧!同意对肇霖平采取妥协政策,并暗中启用‘濡钺晟泙’辈的后生执行任务的,请举手。”
杨寰宇犹豫着没有举手,环顾四周,稀稀拉拉的有人陆续举手表态。
“好,七人赞同,超过半数票。投票真实有效,可以执行。”
这位老先生一声长叹,继续道“诸位,我们必须要清楚,对肇霖平妥协是暂时的,也是很有必要的,希望这件事情尽快了结。老张,给仙门镇发电报,立即启动‘濡钺晟泙’入职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