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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肇晟龙痴痴地看着自己，钱濡玉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声调陡然提高。
“看什么呀？又不是没见过！”
肇晟龙由衷地赞叹道：“你今天真漂亮，跟天上的仙女一样。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你，真是越看越好看……”
话音未落，脸上突然被她泼了酒。
钱濡玉气哼哼地说：“肇晟龙，给你脸了是吧？再不把眼睛闭上，姑奶奶一刀下去眼珠子挖出来！”
若是在冀鲁交界的仙门镇，钱濡玉的言辞恐吓一定会让肇晟龙胆战心惊，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惧怕，因为她的性格真的是敢说敢做。如今两人结婚了，入了洞房，地位悄然间发生了巨变，这句看似严厉的警告，竟被肇晟龙听出些许打情骂俏的味道。
“谋害亲夫啊？你长这么好看还不让丈夫夸两句，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
肇晟龙不以为然，继续道：“今天晚上，你是我的新娘，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我不光要仔细看反复看，还要跟你……”
“干什么？”
“还要跟你睡觉！”
轻佻的语气，大胆的表白，与之前认识的老实巴交的肇晟龙判若两人。钱濡玉吃惊地望着肇晟龙，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肇晟龙，你太不要脸了吧？拿老娘说的话当放屁啊？”
说着，钱濡玉抄起茶碗砸了过去。
肇晟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低头躲闪。茶碗擦着头皮飞过，啪的一声打在墙上，摔得粉碎。
紧接着，钱濡玉愤怒的拳头带着风声袭来，重重一拳击中肇晟龙的面门。
如遭重锤击打一般，肇晟龙仰面跌倒，登时口鼻冒血。
钱濡玉不依不饶，冲上去一顿拳打脚踢，发泄着愤懑。肇晟龙抱头挨打，哀嚎连连，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小丫鬟桃花红循声而至，推门进屋，见状叉腰训斥道。
“住手！莉香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呀？你是俺们肇家娶的媳妇，怎么敢打俺们肇家的男人呢？真是一点家教都没有！”
钱濡玉打累了，这才忿忿地松开肇晟龙，脸上掠过一丝得意。
早猜到军阀肇霖平一定会安排人手听墙根儿，小丫鬟桃花红不过是那个最沉不住气的，自己略施小计，她就自动现身了。
钱濡玉故意逗她说：“小桃，你还小，有些事情可能不是太懂。打是亲，骂是爱，这句话听说过没有？我们两个逗着玩儿呢！不信你可以问问肇晟龙，是不是故意找打？”
小丫鬟当然不信，转向肇晟龙问道：“哥，你别怕她，有俺们给你撑腰呢！你说，她是不是欺负你啦？”
肇晟龙犹豫了一下，摆摆手，挣扎着爬起来。
“莉香小姐会功夫，现在我真的相信了。好了，不要打扰我们，赶紧睡觉去吧！”
小丫鬟一头雾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轻叹一声。
“唉！真搞不懂你们两个，俺就在隔壁，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啊！”
桃花红离开了，随手替他们关好房门。
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子瞬间挺直了，肇晟龙擦一下嘴角的血迹，来到钱濡玉面前，毫无畏惧地盯着她。
“莉香小姐气撒够了吧？”
“什么意思？”
肇晟龙冷笑道：“打也打了，闹也闹了，该跟我说实话了吧？你来肇府到底想做什么？”
冰冷的语气，铁青的脸，竟与肇霖平的神情别无二致。
他是济南肇家的子嗣，身体里流淌着肇家的血液，骨子里的强势霸凌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这位不起眼的穷小子还真有可能坏了自己的大事。
想到这里，钱濡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重新打量着曾经熟悉的肇晟龙。
“跟你说实话吧！我想嫁给你叔父肇霖平，就这么简单。”
肇晟龙哈哈大笑，揶揄道：“这话说给别人听，也许有效果。但是我知道，你根本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人。我太了解你了，肇府大宅的繁华富贵不是你的最终追求，所以你一定另有目的。说出来，我愿意帮你，请相信我。”
带着秘密任务接近肇霖平，钱濡玉孤立无援。
这一刻肇晟龙言辞恳切，她感到心里一暖，差一点就要实话实说了。不过，肇晟龙的变化实在太大，而且也是肇家的人，所以并不能完全信任。
“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钱濡玉决定继续隐瞒，她来到桌边，给自己倒酒，自斟自饮。
肇晟龙无奈地说：“既然你喜欢我叔父，想嫁给他，那为什么还要跟我结婚呢？我到底算什么呢？冤大头啊？”
“我想留在肇府，只能同意这门婚事。肇晟龙，这就是命。”
肇晟龙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我他妈不信命！算了，既然如此，我觉得这样的婚姻也没有必要再持续下去！我现在就去找我叔父，跟他说个清楚，包括你的身份你的家世……”
最后一句话的声调低了下去，分量却是最重。
见肇晟龙义无反顾地朝门口走去，钱濡玉心急如焚，急于阻止他却又说不出话来。
一个箭步追过去，死死拽住肇晟龙的胳膊。
肇晟龙的态度极其冷淡，基本上可以算作梦碎之后的心灰意冷，“你还想说什么？”
“肇晟龙，其实……我是跟你闹着玩儿的。”
怀疑地盯着钱濡玉，肇晟龙一头雾水。
钱濡玉尽量用和缓的语气扯谎道：“你叔父想让我嫁给鸠排长，这怎么可能呢？我想要的是大富大贵，锦衣玉食，一个小排长怎么可能满足我？肇府才应该是我的容身之所。肇晟龙，之前我并不清楚你的身世，如果知道你是济南肇家的子嗣，早就同意嫁给你了。”
“那梦钺臣……？”
“梦家被你叔父盯上，家底已经掏空了。”
肇晟龙疑惑地质问道：“见异思迁，水性杨花，无情无义，羡慕权势，你……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的女人？”
钱濡玉抱着肇晟龙的胳膊，脑袋顺势靠在他的肩头。
“是你让人家实话实说的。说完了，你又小瞧人家，我们做女人的真是太难了。谁不想享福？想过好日子，难道我有错吗？”
撒娇的语气稍稍停顿了一下，钱濡玉又问：“肇晟龙，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为什么？”
“不甘心嘛！本来想嫁给叱咤风云的奉军旅长，没想到却跟他的侄子入了洞房。我心里委屈，就跟你撒气呗！”
温存的语气配合着眉目传情，钱濡玉只能逢场作戏。
年轻的肇晟龙哪经历过女人如此温柔的攻势，瞬间便落入桃色陷阱，无法自拔。
抱起钱濡玉走进里屋，将她稳稳放在大床上。
肇晟龙凑近钱濡玉，动情地说：“你放心。一日夫妻百日恩，从今往后我给你荣华富贵！我肇晟龙说到做到。”
钱濡玉一声叹息，只能选择与命运妥协。
“把灯关了，不想晃瞎眼。”
三日后，春风满面的肇晟龙来找叔父肇霖平。
奉军旅长肇霖平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竟陡现垂暮之年的老态神情，只见他无精打采地靠在书房的椅子上，捧着那本页面已经泛黄的《西厢记》发呆。
肇晟龙大步进门，来到肇霖平面前。
“叔父，你找我？”
肇霖平酸溜溜地说：“晟龙啊！新婚之禧，乐不思蜀，好几天都没过来见叔父啦！”
肇晟龙感激地说：“是啊！能迎娶贤妻莉香，都是叔父您的功劳。您就是我的亲生爹娘，这辈子无以为报啊！今后我必定床前尽孝，不负您的厚望。”
肇霖平摆摆手，示意落座。
肇晟龙犹豫着说：“叔父，您要是没别的事，我还得去厨房看一眼，莉香的莲子粥差不多该熬好了。”
“你坐下，我有话说。”
肇霖平冷眼盯着肇晟龙，语气有些生硬。
见叔父动怒，肇晟龙这才落座，毕恭毕敬地听着。
肇霖平问道：“莉香脾气不好，我是知道的，这两天她对你怎么样？给叔父说一说。”
肇晟龙一脸的满足，不好意思地笑了。
“怎么说呢？她看上去凶巴巴的，其实关起门来温柔得很。她对我虽然有些敷衍，但是基本上尽到了妻子的义务，我挺满意的。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嘛，再过些日子估计我们夫妻感情会更深。”
看到被幸福包裹的肇晟龙，肇霖平愈发恼火，但是又不好发作。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