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大火燃起之时,钱濡玉正在肇霖平的豪华卧房里就餐,八仙桌上摆着七荤八素、色香味俱全的各种菜品,可她却没有一点胃口,满脑子都是梦钺臣的影子。
肇霖平吃得狼吞虎咽,同时不忘给钱濡玉夹菜。
外面传来侍卫纷乱的喊叫,“着火啦!快来救火啊!救火!救火!”
肇霖平撂下筷子,疑惑地朝门外张望。
“怎么回事?哪里着火啦?你先吃着,我出去看看。”
钱濡玉无动于衷,捧着饭碗想心事。
肇府油料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侍卫营数名官兵赶到,大呼小叫着展开灭火。
肇霖平大步走了过来,黑着脸远望着众人忙活。
一名军官上前,敬礼道:“旅长,是院内的油料间起火,目前失火原因尚未查明,怀疑与梦钺臣有关。”
“梦钺臣?”
“据我的手下讲,起火之前,梦钺臣有些反常;起火之后,人就找不到了。”
肇霖平皱眉思索着,脑海中闪过宫崎莉香与梦钺臣桥头相遇的一幕。
在此之前,梦钺臣在肇府一直老老实实,逆来顺受。哪怕是被人当面羞辱,他也不敢丝毫反抗,可是见到宫崎莉香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执着的眼神里透出一股拼命的劲头来。
梦少爷想做什么?
联想宫崎莉香讲述与梦钺臣的特殊关系,肇霖平心里一紧。
坏了!
为了宫崎莉香,他极有可能铤而走险!
肇霖平意识到梦钺臣的目的,掏出手枪检查一番,大声命令道:“你们几个跟我来!”
豪华卧房内空无一人,桌上的饭菜原样不动。
肇霖平大步进门,几名侍卫营官兵持枪紧紧跟随。肇霖平环顾房间,没有发现宫崎莉香的身影,径直来到拱门隔断前朝里间扫了一眼,一张大床空空荡荡,宫崎莉香早已不知所踪。
肇霖平有些失落,更多的愤怒,但是他没有发火,朝手下摆摆手。
“好了,我这里没事了,你们先出去吧!”
带队军官不敢多问,指挥手下的兵匆匆撤出。
等众人离开,肇霖平恼火地将配枪重重地拍在桌上,之后郁闷地落座,端起饭碗接着吃饭。
一名侍卫军官匆匆跑了进来,“旅长……”
肇霖平暴怒,将饭碗摔在桌上,怒吼道:“谁他妈让你进来的?都给老子滚!”
侍卫军官小心翼翼地报告道:“大隗料理店出事了。卑职赶到时,发现店门落锁,已经关门歇业。向周边商户一打问才知道,宫崎大隗夫妇突然离开天津,去向不明。”
肇霖平没有搭腔,恼着脸掰下一块烧鸡,塞进嘴里恨恨地咀嚼着。
梦钺臣拉着钱濡玉躲进肇府某房间,紧张兮兮地透过门缝向外张望。院内,一支侍卫营巡逻队匆匆跑过。
“姑奶奶,你怎么会在这里?”
钱濡玉板着一张冰冷的脸,答复道:“管得着吗?梦钺臣,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也在这里?刚才那把火是你放的吧?”
“我……说来话长,我们先逃出去再说。肇府太大了,你必须跟紧我,小心走丢了。”
“我不会跟你走的!”
梦钺臣看着钱濡玉,一脸的不可思议,“不是,你不跟我走,还想留在肇府呀?哎,你不会是真的想嫁给肇霖平吧?”
“跟你说不清楚!”
“怎么就说不清楚啦?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的姑奶奶,你想要急死本少爷吗?”
钱濡玉心情复杂,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才说:“梦钺臣,在仙门镇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两个不可能在一起。你赶紧逃吧!不用管我的事情,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
由于涉及组织机密,钱濡玉无法明说原委,只能含糊其辞。
梦钺臣听得一头雾水,抱怨道:“哎哟,真让我头疼啊!姑奶奶,你让我自己好好捋一下行不行?先是突然跟我提退婚,接着就屁颠屁颠地跑到肇府来了,还当着我的面跟肇霖平搂搂抱抱。姑奶奶,我太了解你了,你压根儿不是这种人啊!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钱濡玉急了,“对,我确实有事情瞒着你。梦钺臣,你给老娘听好了,我喜欢肇霖平,想嫁给他!”
梦钺臣扑哧一声乐了,“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钱濡玉不再解释,扭头就要出门,身后突然传来梦钺臣一声断喝。
“站住!钱濡玉,我告诉你,我梦钺臣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嫁给肇屠户!我会跟肇霖平拼命,一定说到做到!”
钱濡玉扭头望去,只见梦钺臣血红着眼睛,紧握着拳头,忽然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梦钺臣,你真是太傻了!你拿什么跟他拼命?送死差不多。”
钱濡玉终于妥协,抹着眼泪扑进梦钺臣的怀里,“好吧!听你的,我跟你走好不好?求求你,千万别做傻事!要好好活下去!”
得到钱濡玉的保证,梦钺臣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一辆有轨电车朝天津老城区的鼓楼方向开进。
这条街上车来人往,熙熙攘攘。
梦钺臣拉着钱濡玉的手走了过来,不时朝周边的大楼指指点点,貌似一位向导。
钱濡玉左顾右盼,问道:“我们去哪里?”
“当然去我家啦!”
“远吗?”
“坐洋车一会儿就到。”
正说着,一辆黄包车迎面跑来,梦钺臣抬手招呼他。
“哎,拉洋车的,过来!”
黄包车夫将车停在梦钺臣、钱濡玉面前,站在一旁等客人上车。
梦钺臣担心座位不干净,弄脏了钱濡玉的衣裳,抄起黄包车上的毛巾快速擦试了一遍。
“上车吧!”
钱濡玉微微一笑,“梦钺臣,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再见吧!我必须得回肇府,这是我的命。”
梦钺臣这才明白钱濡玉的用意,愣愣地望着她。
因为担心梦钺臣与军阀肇霖平拼命,一时冲动丢了性命,钱濡玉只能假意顺从。跟他一起逃出来,只是权宜之计。现在梦钺臣终于安全了,钱濡玉决定重返肇府,继续完成自己的使命。
见钱濡玉要走,梦钺臣一把拉住她。
“我不让你回去,跟我上车!”
钱濡玉突然甩开梦钺臣的拉扯,语气生硬地说:“梦钺臣,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们两个已经结束了,你还想做什么?”
“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
面对梦钺臣的不依不饶,钱濡玉也急躁起来。
“非逼着我说实话吗?梦钺臣,本来不想言语伤害你,但是如果一直纠缠,我也只能实话实说。真以为老娘看上你了吗?我不过是想随便嫁个人,离开仙门镇那个破地方而已!我想过上好日子,可是看看你现在这个脏兮兮的样子,一个挑大粪的跟奉军旅长肇霖平怎么比啊?”
梦钺臣欲哭无泪,大声喊道:“我不信!你说的不是真的。你怎么会认识肇霖平?难道因为肇晟龙是他的亲侄子?”
获知肇晟龙与肇霖平的叔侄关系,钱濡玉有些意外,随口利用。
“没错,就是这样的,以后有机会我还得好好感谢肇晟龙。对不起了,我要回肇府去。肇旅长说过,等拿到你家的赎金,就在五大道给我买一栋小洋楼!”
梦钺臣吃惊地望着钱濡玉。
钱濡玉冷笑着转身离去,和服袖摆飘扬,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