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指尖陌生的触感让玉玲珑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师父。
但她还是不死心。
不管刺客的手是否尚钳制着她的咽喉,她硬是利用轮椅转了个身,借着微弱光线上下打量男人。
越看,玉玲珑的眉头蹙得越紧。
记忆中的师父虽和刺客身高差不多,身体却比刺客不知宽厚了多少倍,乃是真正虎背熊腰的铁塔壮汉。
但眼前的刺客,却是个精瘦修长之人,甚至称得上纤细瘦弱。
所以,他们不是同一个人,确实是她认错了。
“呵!”唇齿间溢出一抹苦笑,她抬起头,直视男人蒙面黑巾下的眼睛:“你是谁?”
男人像是被玉玲珑一连串自顾自的言语动作搞蒙了,亦怔怔瞧着她,湛黑深邃的眼眸犹如午夜暗空最闪耀的星子,隐藏着无数情绪和千言万语。
半响,他才沉声道:“我也很想问问,你是谁?”
“阁下当真有趣。”玉玲珑轻轻避开他的视线:“既已寻到我,又何必明知故问?我自然是玉和侯府二小姐,玉玲珑。”
她的语气很温和,面具下的表情亦平静。
然,额头紧绷,右手已绕过身后,悄无声息探入左手袖袋。
只可惜,尚未来得及动作,威压骤然逼近。
下一秒,双手手腕牢牢被男人握住,再也动弹不得半分。
这一惊非同小可,玉玲珑险些呼出声来。
想她之前面对赫赫有名的战神夜凛寒都能分分钟搞定,眼下遇到个陌生刺客,怎地就毫无反抗能力了呢?
最要命的是,对方什么来头,居然对她的招数如此熟悉,甚至,能洞悉她的想法?
宛如一只陡然陷入陌生怀抱的小猫儿,玉玲珑急得想咬人:“你……你是谁?你想做甚?你赶紧放开我,放开我!”
“倘若我不放呢?”
说着话,男人俯低身子,再凑近几分。
熟悉的药香伴随着男子特有的温润迅速笼罩住全身,玉玲珑呆若木鸡。
“说,你究竟是谁?”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男人摩挲着她的面具,声音低沉温柔,却冷若冰霜:“为何要假扮玉玲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有那么一瞬间,玉玲珑觉得自己被蛊惑了。
她觉得,男人的目光已透过她的身体,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的灵魂。
就在她几乎要脱口承认自己是穿越而来的一抹幽魂时,蓦地,她从男人深不见底的瞳眸中读出隐忍忧伤,以及心疼。
这一发现立时给玉玲珑扎了鸡血,让她一下子有了底气。
“师父?”她眼珠转动,泪光盈盈,突然喃喃道:“你骗不了我,你就是我师父对不对?
师父,你为何不认玲珑?
玲珑想你,很想,很想……”
最后两声“很想”微弱得几不可闻,拖腔里带着哽咽,几乎要将玉玲珑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
只可惜,男人的眼眸毫无变化。
他亦不松开玉玲珑,反而收紧钳制住玉玲珑下巴的手指,声音也在瞬间变得杀气腾腾:“想跟我打感情牌吗?可是故意找死?”
我去!不吃这一套啊?
那好吧!
立刻收敛起眸中柔弱,玉玲珑轻笑起来。
“罢了!我觉得你是我师父,你说不是。你说我不是玉玲珑,我说是。这般纠缠拉扯有意义吗?
横竖你是不是我师父,我是不是玉玲珑,都与你突袭我无关对不对?
那阁下何不识时务,就事论事呢?”
这话似乎戳中了男人心思,他沉默片刻,问:“你想如何就事论事?”
“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我可以给你解药。但,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说说看?”
“第一,说服玉和侯,让前玉和侯妃林静和,同我一起嫁入凛王府。
第二,保障林静和今后在凛王府中的安全。”
玉玲珑说的简明扼要,字字珠玑。
可男人似乎不大明白她的意思,蹙眉道:“女子出嫁,哪有带着娘亲的?此事……”
“那你是不答应喽?”玉玲珑打断他:“既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解药,没有!”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男人也变了脸。
“杀呗!”玉玲珑无所谓地笑笑:“反正我自出生那日起就不被人待见,长这么大,唯一接触过的活人,也不过我师父而已。
如今来到这陌生之地,我不关心别人死活,别人亦不关心我。何惧?”
这番话明着听似豪言壮语,内里却隐藏着无限凄凉,男人的眸光不由自主便黯沉下去。
“你当真是玉玲珑?”他的语气似平缓不少,带着点探究和怀疑。
“你说呢?”玉玲珑不答反问。
“你……”仿佛不知自己该怎样接口,他拖长了腔调:“既不关心别人的死活,为何还处处替前玉和侯妃着想?”
“因为她是我母亲。”
垂眸,玉玲珑浅笑:“毕竟是她给了我生命,说一点不在乎那是假的。
但,十五年来,我今日方与她头一回见,感情尚未深厚到难以割舍的程度。
故,尽人事听天命,不过是为全一份做女儿的孝道罢了。
真要论起牵挂,这世上,又有谁比得上我师父?”
似乎极不满玉玲珑屡屡提到“师父”,男人的声音愈发压抑冷冽:“那你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将来在凛王府的生活?”
“担心甚?”玉玲珑扬睫看他。
“父命难违。”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惆怅,却不颓废:“从离开麒麟山时起,我便知此生再难与师父相见。
横竖无牵无挂,活着还是死了,嫁给谁,又有什么差别?
所谓无欲则刚,夜凛寒即便厌恶我,独角戏唱久了,也终会感到无趣的。”
许是她的语气实在太诚恳,浑身上下又散发着一股看破红尘的淡定,男人这次默了许久,终于放开她。
“好,我便与你做这交易。既保前玉和侯妃顺利随你出嫁,又保她在凛王府平安。”
没料到他答应得如此干脆,玉玲珑“咦”了一声。
不过她没有调侃,亦不追问,只淡淡道:“既如此,你便随我一同去清和舍吧!我将解药配出来后,就交给你。”
“不必!”男人干脆拒绝:“半个时辰后,夜烨自会去清和舍取。”
深深凝视玉玲珑一眼,他从容转身:“你,当真是玉玲珑吗?”
不待玉玲珑回应,又轻叹:“不,你不是她!”
话音才落,他的身影已融入暮色。
如同悄无声息地来,他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玉玲珑定定地望着男人消失的方向,面具下的脸终于狠狠拧了两下。
从识海中硬拖出小哈哈,她问:“方才那个男人是谁?可是身体原主的师父?”
小哈哈手里正捧着堆试管,嘴里还叼着包生发剂,脸上黑一道白一道,跟只缩小版的整容大熊猫似的。
被玉玲珑揪着尾巴拎出来,十分不满地蹬蹬后腿:“谁啊?我一直在忙,没看见?”
“我知道你没看见,但你总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吧?他到底是不是玉玲珑的师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