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写作手法而言,《孤独及其所创造的》也是一本相当特别的书。《一个隐形人的画像》采用了一种拼贴式的手法,父亲的琐碎遗物和记忆里拾取的往事片断成为了拼图版上的小小碎片,其片断式的叙事带有法国先锋小说的气息。而在《记忆之书》里,奥斯特使用了第三人称来讲述自己的人生故事,“他决定把自己称为A。(……)A意识到,当他坐在房间里写作记忆之书时,他把自己视为另一个人,以便讲述他自己的故事。为了在那儿找到自己,他必须使自己缺席。于是尽管他的意思是说I,他说A。”《华盛顿邮报》记者Michael Dirda曾在《纽约书评》上将奥斯特的这种叙事手法与戏剧大师布莱希特的“间离效果”理论相提并论。布莱希特认为演员应该与他的角色保持一段距离,而不应进入角色。而奥斯特同样从外部关照自身,使其行文深具自省的特质。
奥斯特小说中常用的“元叙事”(meta-narrative)手法同样贯穿于《孤独及其所创造的》全书。在《一个隐形人的画像》里,奥斯特常常打断回忆的步伐,插入对于写作此文本身的评论,来讲述语言的局限(“我开始觉得我正欲讲述的故事不知为何无法用语言表达,它抵抗语言的程度,恰好衡量出我离说出那些重要的事有多么接近”)或文字的力量(“不管这些词语看起来多么无用,他们依旧立于我和沉默之间,这沉默继续教我害怕。当我走进这沉默,这将意味着我父亲将永远消失。”)在《记忆之书》里,奥斯特则对“写作的孤独”做了一番精辟评论:“每一本书都是一幅孤独的图景。它是一件有形物,人们可以拿起,放下,打开,合拢,书中的词语代表一个人好几个月——若非好多年——的孤独,所以当人们读着书里的每个词时,人们可以对自己说,他正面对着那孤独的一小部分。”——《孤独及其所创造的》既是一本谈论孤独的书,其本身也是孤独的产物。或许这恰好可以用来解释本书的译名,因为原书名The Invention of Solitude里的“invention”一词,兼具“创造的行为”以及“创造物”的意思,它与奥斯特具有元叙事特质的孤独书写恰好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