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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故事情节,完全是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商海如战场,适用丛林法则,经商者须具有狼性。

于远山坐在海河边上,默默地看着河水缓缓地逝去,偶尔会泛起一个小小的白色浪花,须臾便恢复了平静。看的时间长了,他开始羡慕起了那缓缓逝去的河水,无忧无虑,没有喜怒哀愁,自己现在跳下去,就会了却人间一切烦恼,融入那自由自在的世界。

这几年他的经历犹如过山车一样,先是他辞职下海,被当作改革的典型,成了当地报纸头版头条的新闻,他以自家房子做抵押,贷款二十万,成立了一家公司,专门生产他自己发明的专利产品—强力拉铆枪,在订货会上取得了轰动的效应。然而初涉商海的他不知其中的险恶,被骗的血本无归,外面有三十多万的货款收不上来,公司无法运转,陷入困境,为了偿还贷款,他不得已卖掉了房子,妻子和他离婚带着女儿回了娘家,他无处可去,回来和母亲住到一间小平房里,不到半年,他那从三十多岁就守寡的母亲,在郁闷和愁苦中离他而去。一个个打击和灾祸接踵而来,刚开始他还嘱咐自己,要咬牙挺住,而当希望一个个破灭时,剩下的只有迷茫和彷徨。绝望中他要做最后一搏,带着仅有的四千多元钱,再次踏上了追债之路,半个多月仅讨回二千多元钱,却花掉了六千多元钱,昨天到天津时,口袋里的钱已所剩无几了,天津五金城有一家商铺,还欠他六千多元,他每次来讨债,商铺的王老板多少都能给一些,这次说好可以还他一千五百元,上午他来到这家商铺,伙计告诉他,王老板母亲去世了,要过几天才能来上班,为了节省花销,他赶回旅店退了房间,来到天津东站,买回家的车票。

于远山排队来到售票窗口,要买一张到锦州的硬座,售票员说“56块”,他怔住了,口袋里只有53元,翻遍了身上其他口袋,还有几个一角的硬币。他把天津作为回家前最后一站,就是考虑在天津能讨回一千五百元,一路上一直是这么安排的,没想到……,他不死心,又问了一句,“到锦州南站呢?”“55块4。”三块钱就难倒了英雄汉,他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这一路讨债所受到的屈辱磨难和这两年所经历的苦辣辛酸,一起涌上心头,命运多舛,天不助我,连家都回不去了,口袋里的钱中午吃饭还可以,住旅馆是甭想了,晚上住哪呢?

天津东站前面就是海河,他来到海河边,回不去家了,这应该就是自己最后的归宿了。自从前年妻子带着女儿和他离婚以来,自杀的念头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幽灵,每时每刻都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他极力地抗争,想把这个幽灵赶走,画饼充饥般地设想着美好的未来,然而设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一次次的打击和苦难,摧毁了他的意志,毁灭了他的希望,日益沉重地压在他的身上,凑不够回家的车费,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于远山彻底崩溃了。生有何欢,死有何憾,他站起身向河边走去。

“妈妈,”就在他即将一跳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小女孩的呼唤,好像是他的女儿,他循着声音转过身去,不仅声音像,外形也很像,要不是小女孩身旁站着一个另外的女人,他几乎要喊出女儿的名字“萌萌”,他有一年多没有见到女儿了,母亲去世时,他央求妻子带回了女儿,两岁多的孩子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按照他教的那样,在奶奶的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那一幕永远定格在了他的脑海里。小女孩的出现,触动了他心中那根最柔软的神经,他的心颤抖着,忘记了眼前的一切,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女孩,不由自主的随着她们娘俩跟了上去。小女孩娘俩过了桥,他也过了桥,她们进了一个大商场,他也跟了进去,她们乘电梯来到四楼儿童乐园,他也来到了儿童乐园。女孩的母亲买了票,小女孩坐进了小火车,脸上洋溢着幸福。于远山和妻子也曾带女儿萌萌去儿童乐园,萌萌最喜欢坐摇摇椅,放进一元钱的硬币,音乐就响起,马型的摇椅就会摇动起来,女儿骑在马上,两只小手握着把手,脸上露出公主般的笑靥,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一家人其乐融融,这一美好的回忆引起了他对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他突然瞥见脚下有个纸团,好像是……,俯下身拾起来打开,是两张一元钱的纸币。他惊喜之余又有些遗憾,惊喜的是他从来都没有拾过钱,一直都是往外花钱,被人骗钱,在他绝望要了却一生的时候,能拾到钱,虽说只有区区的两元,他也感到一丝欣慰,把它看成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遗憾的是为什么只是两元,而不是三元,如果拾到三元,就能凑够回家的车票钱,出关的火车都要经过天津和锦州,几乎每小时都会有一趟,真要是那样,晚上他就可以回到家里。忽然他脑子里蹦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在商场多转一转,看看能不能再拾一元钱,想到这里,他就睁大了眼睛,在商场里“漫游”起来。

漫游了半个多小时,于远山一无所获,可见拾钱,无论多少,都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他来到女装部,看到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拿着一张单据,来到收银台结账,就在那女人拿出钱包要交钱的时候,收银员觉得那女人拿来的单据有些疑问,女人好像在和收银员解释着什么,收银员喊卖这件衣服的女售货员,因为离得太远,而且女售货员正在帮客人挑衣服没听见,收银员锁好放钱的抽屉,拔下钥匙领着那女人去找售货员,女人一时大意,打开的钱包就遗忘在收银台上了。那是一个硕大的女式钱包,没有拉锁,有两个金色的金属碰珠,碰珠没有碰上,钱包打开着,能看见里面有一沓钞票,因为刚才女人就要交钱了,有一张百元钞票的一角露在钱包外面。于远山盯着那张百元钞票,心想只要过去把它抽出来,他眼下的一切困难就都解决了,但这样做挑战了他的道德底线,守寡的母亲从小就教育他,不能取非分之财,他一直牢记着母亲的教诲,在他被那些不良公司骗走二十多万货款,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时,他都没有非分之想,更没有非分之举,而现在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能破一次例吗?

远处那个女人和售货员、收银员正在讨论着什么,那个售货员好像是生产厂家派到商场来的,手里拿着协议之类的东西和收银员争执,那个女人也没有发现自己的钱包遗忘在收银台上,收银台附近也没有什么人。那张百元钞票的诱惑太大了,于远山无法抗拒,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为自己找了个说法,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美酒如池吾仅取一瓢而饮,不拿钱包就抽一张。他心扑腾扑腾地跳,望了望周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地接近收银台,极快地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那张百元钞票,这时钱包的主人鬼使神差的回过头,正好瞥见他向外抽钱的情景,大喊:“有小偷,抓小偷!”商场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收银台,于远山大惊失色,慌乱中顾不得往外抽钱,拿起钱包跑向四楼电梯,他身后响起了抓小偷的喊声,有两个戴红袖章的人向他跑来。电梯门关着,他抬头看到电梯停在六楼,连忙沿着旁边的楼梯跑下去,跑到楼梯拐弯的地方,他抽出那张百元钞票,看到楼道有一扇窗户开着,随手把钱包扔了出去,稍稍犹豫了一下,又伸手把窗户关上,顺着楼梯一直跑了下去。整个商场都骚动了,当他快跑到一楼时,楼梯口出现了两个戴红袖章的保安,他站住了想返身往上跑,身后从四楼一直追下来的两个保安也赶到了,前堵后追已无路可逃,紧接着那个女人也追了上来,她一只手拉着一只小拉杆箱和挎包,另一手紧紧揪住于远山的衣服,大声喊:“把钱包给我!”

于远山想挣脱她,大声申辩“我没拿你钱包。”

女人紧紧揪住他的衣服,“就是你拿的!我亲眼看见就是你拿的!不光我,还有别人也看到你拿了。”

“你别诬赖我,没拿就是没拿。”

四个保安把他团团围住,其中一个问他,“你没拿她钱包,你跑吗?”于远山一时语塞。这时围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一个保安像是他们的头头,对于远山和女人说,“来,你们俩跟我们走一趟吧。”另有两个保安一左一右夹住了于远山的胳膊,对女人说“你撒手,他跑不了。”

一行人来到了地下一层,这里是一个食品超市,在靠近楼梯口的地方,有一间屋子,装着防盗门,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于远山扫了一眼,好像是×××派出所驻商场警务室。

屋里桌前坐着一位穿警服的人,女人一进屋就朝他说:“警察同志,他偷了我的钱包。”于远山说:“我没偷她的钱包,是她诬赖我。”民警没有理会他们两人,问带他们进来的保安,“怎么回事?”保安回答说“周警官,我们在四楼执勤,就听这位女同志喊抓小偷,我们俩赶紧跑了过去,这时就看到他,”保安指了指于远山,“往楼梯口跑,我们就一直顺着楼梯追到一楼,正好一楼的弟兄把楼梯口堵住了,才没让他跑了。”周警官上下打量着于远山,问道“叫什么名字?”

“于远山。”

“哪里人?”

“东北锦州。”

“做什么工作?”

“自己开了一家工具公司。”

“自己开了一家公司,你是法人代表?”

“是的,我是经理。”

“到天津干什么来了?”

“到五金城催要货款来了。”

“这个手提包是你的?”

“是我的。”

“把里面东西都拿出来。”于远山顺从地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在面前的桌上,几件换洗的衣服,简单的洗漱用具,一本用来记事的工作手册,一个水杯,拿净后他把提包口朝下倒了倒。民警扫了一眼桌上的物品,把工作手册里夹的身份证拿出来,又看看于远山,核对了一下,说“把你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于远山先是从裤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一个钥匙串,上面有两把钥匙,一把小刀,一个指甲钳,从上衣口袋拿出55元钱,又从裤子的另一个口袋拿出一张百元纸币,这是他刚才逃跑时,从钱包里抽出来塞进裤口袋的,最后从裤口袋里仔细地拿出几枚一角硬币。

民警问:“全在这了?”于远山拍了拍衣服口袋“都拿出来了。”又指着腕上的手表,问道:“手表用摘吗?”

那女人见状,又要去抓于远山,“你把钱包还给我!我亲眼看见是你偷的,当时有好多人都看见你偷了。”保安赶紧上前把她拽开。捉奸要双,捉贼要脏,于远山暗自庆幸,幸亏把钱包扔了,刚被抓时,他自知理亏气短,现在也强硬起来:“你说我偷了你的钱包,得拿出证据来,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告你诬陷罪。”民警说:“你们别吵了,”对旁边一个穿便服的小伙子说,“先给他们做个笔录,”又对那女人说:“你钱包里有什么东西,一会儿做笔录时说清楚,越详细越好。”他把四楼的两个保安叫到里屋,对其中一个说:“你抓紧到四楼,了解一下有没有其他的目击证人。”又对另外一个保安说:“你沿着你们追下来的楼梯,原路上去,每个角落查看一下,看看他有可能把钱包藏在或扔到什么地方。”

刚才做笔录时,于远山听说那女人叫陈晓岚。她做完了笔录,直接来找民警:“周警官,这事情什么时候能解决,我有事,这都快到中午了,下午还要出门。”周警官说:“这事情看来,一时半会儿结不了,你要有急事可以先走,你放心,我们会本着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的原则来处理的。事情有什么进展,或是有了结果,笔录里有你的电话,我们会及时与你联系的。”女人连声说谢谢,拉着拉杆箱匆匆走了,临出门还狠狠瞪了于远山一眼。

女人走后,民警对于远山说:“把桌上你的这些东西都拾起来。”他从桌上的钱里抽出十元钱,把于远山的手提包放进一个柜子锁好。吩咐旁边的保安:“你去给他买点吃的来。”一会儿保安回来了,把一个面包一瓶矿泉水连同找的钱交给于远山。民警用钥匙打开靠里面的的一扇门,在外面开了灯,对于远山说:“你先上里面呆着去,现在是法制社会,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把今天上午的事情好好想想,老老实实地交代,不要心存侥幸。”门在外面锁上了。

这间屋子也就十平米大小,没有窗户,四周是水泥墙,上下是水泥房顶水泥地,里面有一个一尺多高的水泥台子,于远山猜测原来可能是用来放机器设备或电气箱的,台子上铺着包装箱的纸板,长短可坐不可躺,显然这是临时扣押人的地方。

四楼的两个保安回来了,向周警官汇报,其中一个说:“钱包就是那小子偷得,好几个人都看到了。”

“目击者有咱商场的人吗?”

“有,银台的赵姐和卖服装的邱姐,她们都可以作证,那小子拿着钱包跑,她们都看见了。”

民警又问:“你们俩看见他拿钱包了吗?”

“我们俩是听见有人喊才跑过来的,我们追时看到是那小子的背影,没看到……,没注意到他手里有没有钱包。”“再有,我们顺着那小子跑的路线,从四楼到一楼,下下上上查了两遍,没发现钱包。为了防火和疏散,楼梯间什么都不能放,掉张纸都特别明显,别说一个钱包了。”“我们还查了楼梯周围四、五米的地方,不可能离楼梯太远,我们在后面追,那小子玩命跑,没有时间到别的地方去,二楼四楼楼梯周围什么都没有,三楼楼梯附近有个垃圾箱,我们把垃圾全倒出来也没发现钱包。”

民警又问:“会不会他把钱包扔了呢?”

“我们也这么想,可是四楼到三楼、三楼到二楼、二楼到一楼,楼梯拐弯的楼道,窗户都是关着的,他能扔哪去呢?”

民警“哦—”了一声,“先吃饭去吧。”他拿起笔录,仔细的看了起来。

下午四点多,于远山听见门响,一个保安对他说:“你出来一下。”

他来到外屋,看到周警官,就径直走到桌子前面,民警示意他坐下,问道:“你想的怎么样了?”

“我没偷她钱包,你叫我想什么呢?”

“你上过大学?”于远山点点头。

“学的什么专业?”

“机械制造。”

民警说:“大学毕业,又是一家公司的法人代表,不论公司大小,怎么说也是个经理,我们以前也抓到过小偷和扒手,可你和他们不一样,我无法想象你会去偷人家的钱包,可是现在所有的证据和证人都指向你有嫌疑。”

于远山还想狡辩:“我没偷她的钱包。”

民警拍了下桌子,大声说:“你没偷钱包,你跑什么?被人追着从四楼一直跑到一楼,你怎么解释?”

于远山低头无语。

民警降低了语调:“人都有可能做糊涂事,有的是因为一时的错念,有的是遇到了暂时的困难,这个坎就是过不去了,或是有其他难言之隐,这些情况,我们都遇到过,有的情节比你今天要严重的多,因为态度好,从轻处理了。你再好好想一想,只要你把钱包拿出来,承认错误,写个认识,履行个手续,事情就可以结,你今天就可以回去。”

民警的态度很诚恳,于远山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但他不能按他的要求去做,承认错误,写个认识,履行个手续,这些白纸黑字,将成为他人生的一个污点,倘若有一天,他前妻知道了,对女儿说,你爸爸是个小偷,他将如何面对?他恨那些骗他货款的不良商人,而今天他竟沦落成小偷,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刚才应该义无反顾地跳进海河,摆脱了一切人间的烦恼,还能落个清白的名声。民警的意思是回头是岸,可这个头他不能回了。再说钱包上哪去拿?他记得他是从四楼跑向三楼,在楼梯拐弯的楼道,把钱包扔出去的,如果外面是别的房屋的房顶,那兴许还能找到,如果外面是胡同甚至马路,钱包一扔出去就会被人捡走,要真是那样,他如实交代了找不回钱包,警方也不会相信,不仅无助事情的解决,反而更复杂化了。

民警还在循循善诱的引导他:“今天的事情,可大可小,关键在你的态度,你得把钱包拿出来,我们必须对人家失主有个交代。”

于远山不愿自己的履历里有个污点,更没有把握找回钱包,只好硬扛:“我没有偷她钱包。”民警看着于远山那顽固不化的样子,有些无奈,目光里流露出恼怒、疑惑和惋惜。对于远山说:“你拿钱,让他们把你晚上吃的买来。”一会儿保安回来了,依旧是一个面包一瓶矿泉水。民警不再理他,快六点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站起来对于远山说:“你拿好自己的东西,跟我们走吧。”周警官和做笔录的年轻人一左一右拥着于远山,从地下一层来到地面,商场门口停着一辆警车,驾驶和副驾驶位置坐着两名警察,他们三人挤进后排,于远山坐在中间。车子开动没有响警笛,三拐两拐进了派出所,那个年轻人先下车后,进去与值班民警办了个手续,把于远山的手提包存好。然后出来和周警官一起,把于远山领到后院,关进拘留室。

第二天上午,一名警察把于远山提出来,领他来到一楼的一个房间,周警官坐在办公桌后面,他今天没有去商场,看样子是要重点处理于远山这个案子。他见警察把于远山带来了,开门见山就问:“怎么样,这一晚上想好了吗?”还没等于远山说话,就见昨天那个女人推门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昨天做笔录那个年轻人。女人说:“哎呀,周警官,可找到您了,我到商场去了,他们说你没去商场,在所里了,我不认识,就让他领着,”她指了指那个年轻人“开车过来了。”周警官一怔,“你找我有事?”

“我是来跟您说,这位先生没有偷我的钱包!是我自己放错了地方。”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了,空气似乎凝固了,于远山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目瞪口呆,一脸惊讶。

周警官似信似疑,问了一句:“你钱包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你看就是这个。”女人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女式钱包,于远山一眼就发现,女人在说谎!这不是昨天那个钱包,昨天在偷钱时,他曾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钱包有半分多钟,两个钱包大小差不多,可昨天那个钱包没有拉锁,是两个金色的金属碰珠,今天的钱包是一圈拉锁,在场的其他人不会知道这个区别,这是只有他和女人才能知道的秘密。他猜不透女人为什么要说谎,但心里明白,女人如此说谎是对他有利的。女人看着大家怀疑的样子,继续说:“真对不起,是我记错了,警察同志,给你们添麻烦了。”

周警官一脸疑惑,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的举止不正常,与昨天判若两人,好像在演戏,他脑子里飞快地思考,是于远山找人买通她了?他们俩串供了?可是从昨天事发到今天,于远山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手机也不在他身边,他不可能与外界联系。他对女人说:“陈晓岚,你说的是实话!?”

“实话,绝对是实话,我自己的钱包放错地方,现在又找到了,我为什么要说假话呢。”

于远山一句话也不说,他看出女人在说谎,也意识到女人是在帮自己,说谎的目的是要把自己办出去,他生怕自己那句话说错了,影响女人的计划。

周警官凭直觉和多年从警的经验,感到此事疑窦丛丛,但依照办案程序,失主本人说钱包找到了,并明确表示不是嫌疑人偷的,这案子他们就不能再办下去,他思考了一会儿,对昨天做笔录的年轻人挥了挥手,说:“没到二十四小时,结了吧。”

年轻人对女人说:“陈晓岚,你过来,在这上面签个字。”看女人签完字,他把手提包交给于远山,就说,“行了,你们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从昨天上午到现在,发生的事情,让于远山感到扑朔迷离,不可思议,他感到,自己不能过分高兴,而要有所表现,便不依不饶地说,“现在是法制社会,扣押了我一天,你们说结了就结了,不给个说法我不走!”

女人走上前对于远山说:“我冤枉了这位先生,让您受委屈了,太对不住了。”她双手捧起于远山的右手,装作握手的样子,在于远山的手上用力掐了一下,于远山读懂了她的暗示----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女人还拉着于远山的手,说“这位先生,事情时我造成的,不怨警察同志,您别为难他们,有冤跟我诉,有气跟我撒,一会儿您要去哪,我开车送您回去,认识了您家门,改日我一定登门谢罪。”一边说一边把于远山拉出了房间。于远山不知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尽快离开派出所也是他想要的结果,便快步跟了上去。

派出所门口停着一辆奔驰,女人先是打开副驾驶车门,示意让他上车,于远山有些犹豫,女人推了他一下轻声说:“快上去。”情势到眼前,已别无选择,管他前面是凶是吉,上车再说。女人看他上了车,关上车门,然后上车,奔驰无声滑了出去,慢慢地拐上大道,一路绝尘而去。

女人边开车边侧脸看了于远山一眼:“在里面挨打了吗?”

“没有。”

“外面传说,一进去就会挨打。”

“那可能是对小流氓,昨天没人打我。”

“早晨吃东西了吗?”

“没有。”

女人想了想,“那咱吃包子去。”车到前面路口掉了个头,又原路返了回去。开到一个停车场,停好车两人下来,女人很自然地挽着于远山的胳膊,“前面就是滨江道商业街,是天津最热闹的地方,你以前来过吗?”

“没有,我来天津就是卖货,要债,这地方都没听说过。”路上人流如织,两旁的店铺装潢时尚,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女人一直紧紧挽着他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于远山几次想摆脱,女人反倒挽的更紧了。看来女人没有加害他的意思,他不是想跑,而是两人衣着打扮反差太大,他禁不住路人回头打量的目光。女人似乎没有察觉,依然兴致勃勃地为他介绍。两人拐进一条巷子,于远山抬头,豁然看见一个巨大的牌匾“狗不理”,他听说天津有个狗不理,但一直没来过。

女人要了两屉三鲜包子,两碗稀饭,回头问于远山:“我开车不喝酒,你要喝点什么?”“什么也不喝,就吃包子。”服务员开完票说:“你们到12号桌去等,一会儿包子会给你们送去。”两人来到桌前坐下,女人看着他说:“去趟洗手间,就在那边。”于远山摇摇头,女人又轻声的说:“一回儿要吃东西了,去把你手洗洗。”于远山意识到,自己被关押了将近一天,形象一定又脏又邋遢,就向洗手间走去,女人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过去,在男洗手间门口等他。

等他们俩回来时,包子和稀饭已经送来,一屉六个包子,女人把一屉包子往于远山面前推了推,递给他一双筷子,“快,趁热吃吧。”也许是饿了的缘故,于远山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吃的最好吃的包子。女人才吃了两个包子,他狼吞虎咽风扫残云,六个包子已不见踪影。女人把自己那屉包子放到他面前,又去了一趟银台,“你慢慢吃,我又给你要了一屉。”

一屉包子进肚,于远山吃的慢了,女人没有动筷,只是看着他吃。“我叫陈晓岚,耳东陈,拂晓的晓,山风岚,看样子我比你大,我属鸡的,你属什么?”“我属兔。”女人掐指算了算,“鸡下面是狗,戌狗亥猪子鼠丑牛寅虎卯兔,我比你大七岁,入乡随俗,按照我们天津的习惯,你就喊我陈姐吧。”于远山看看女人,没想到她都三十八了,这两天,他没有认真看过女人,现在才得以仔细观看,女人容貌姣好,又注意保养,脸似桃花眸如园杏,虽已青春不再,但发型时髦,身材凹凸有致,展露着少妇的风韵。

女人又说:“昨天警察问你,你说你叫于远山,远山,你名字很有意思。”

“我从小就生长在大山里,我爸爸在部队上,探亲回来时,我爸对我妈说,他们部队也驻扎在大山里,只是离我们家很远很远,以后我妈想我爸时,就站在家门口望望远方的大山,后来有了我,就起名叫远山。我十岁那年,我爸转业到了公安局,我们才离开大山,来到城里,可就过了一年的好日子,我爸执行任务,被人拿刀子捅了,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女人惊讶地“啊”了一声“那就,那就牺牲了?”

于远山接着说:“我爸被追认为烈士,可当时的抚恤金也不多,单位把我妈安置到一个街道工厂,我妈就一个人拉扯着我,供我上大学,给我在城里买房、结婚。”女人问:“你爱人是做什么工作的?”于远山伤感地说:“离婚了,带着女儿走了。”女人吃惊地问:“啊!你才多大?结婚多长时间你们就离婚了?”于远山说:“我们结婚四年多一点,就离婚了,不怨人家,是我把好好的家折腾散了。”

“你有外遇了?”

“啥外遇啊,自己个儿的媳妇都不跟我了,还有谁能看得上我。我大学毕业来到农资站,工作非常卖力,那时提倡年轻化,专业化,站里就我一个大本生,两年就提了副站长,紧接着我买房结婚,后来生了我女儿,小日子过得谁看了都羡慕。后来我鬼迷心窍,发明了一个专利,非要辞职下海,我媳妇、我妈都不同意,我一意孤行,不听她们的话,自己成立了个公司,没有资金,以房子做抵押,找银行贷了二十万,结果产品生产出来了,都说好,都要货,就是钱回不来,说好的货到付款,就是不给,有的用假汇票骗我发货,上门要债,找不着人,能找着人的货转移了,死不承认,态度好一点的不赖账,就是拖延搪塞,欠两万的,要一次给你一千,连路费都不够。不到两年,外面欠了我将近三十万货款,公司倒闭了。银行追着要钱,只能把房子卖了,没地方住,媳妇跟我离了婚领着女儿回了娘家,我又回到我妈那间小屋,半年后我妈去世,这些不良商人害的我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我最亏欠的是我妈,受苦受累一辈子,叫我连累的没过一天好日子。”说到这他眼眶里噙满了眼泪,“我辞职下海被称为是当地的改革先锋,有关我的报道登上报纸头版,还说我是弄潮儿,没想到弄来弄去都弄没了!”女人原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小偷,没想到他竟然有大本学历,更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坎坷的经历,联想到当前自己的境况,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从狗不理出来,女人又领他来到一个大型商场,光是地下车库就有两层,负一层车库车都停满了,女人又开车沿着旋转车道来到负二层,才找到一个停车位。停好车女人带他从车库乘电梯,直接来到二楼服装商场,出了电梯于远山感到一阵眼晕,如此豪华装潢的商场他是第一次进来,巨大的广告屏幕,上面的模特无论男女都是外国人,商标大多数是英文,他试着按语法拼念出来,有音却不知其意。他记得有一部外国电影,里边有这样的场面。女人好像经常来这里,领他径直来到内衣展台,来回看了看,拿起一个盒子,看封面是男士裤衩,背面是透明塑料膜,显示是两件装,都有条纹一兰一紫,似乎是给于远山买的,她既不看价钱,也不征求他的意见。接着她又拿起一个盒子,封面上是一个外国男士穿着一身内衣内裤,女人仔细地看了看规格大小,瞄了于远山一眼,可能是觉得大小会不合适,又拿起另外一个同样的盒子。她把两个盒子递给于远山,两人来到卖衬衣的地方,女人问她“衬衣你穿多大的?”于远山自己没买过衣服,结婚前是母亲给他买,结婚后是妻子给他卖,他想了想说:“大概是41号。”女人噗嗤乐了“你说的别是鞋号吧?衬衣分五个规格,你看这衣领里面标着,S,M,L,一个叉L,两个叉L,我看你穿L的就行,要不再买一件一个叉L,两个叉L的你穿就大了。”女人选了两件衬衣,一件白的一件浅黄,旁边是卖西装,展架上挂着十多套,女人问他“你喜欢哪件?”于远山这次看清楚了,这里的西装价格不菲,最贵的要四千多,最便宜的也要一千八百元,他想不出女人为什么会这样待他,刚才女人给他买内衣和衬衣,他就想买就买吧,日后我有了钱再报答她。现在女人要给他买这么贵的西装,他绝对不能要了,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女人不听他的,一件一件地看着,时不时用手摸摸衣服的材质,最后选了一身蓝色带暗条的西装,于远山一看标价,三千四百!忙不迭说“姐,太贵了,太贵了,不买,我不要!”他情急之下喊了一声“姐”,女人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说:“男人的形象很重要,首先是西装、皮鞋、皮带、手表、和钱包这五样,必须是高档的,它决定男人的品味,有什么样的品味,决定你能进入什么样的圈子,进入了什么样的圈子,决定你会有什么样的人脉,有什么样的人脉,决定你会有什么样机会。我父亲干了一辈子服装,他跟我说,同一个人,穿不同的衣服,会有不同的气势,你要是穿这件西装,当初那些人在骗你时就得掂量掂量,再看你现在这件夹克,皱皱巴巴,像是从地摊上买来的,不骗你骗谁!”她从衣架上抽出裤子,指着试衣间说:“去,听姐的话,进去试试,别等到家不合适,我还得拿回来给你换。”于远山穿好了出来,女人高兴地说:“你穿这个颜色挺合适,看着就有档次。”她把手伸进裤腰,“裤围就得这样,太肥太瘦都不行,能伸进两个手指正好。”说着用手在于远山档里比划一下“立档也合适,就买它了。”女人这一切都做的十分自然,在外人看来,就是妻子在给丈夫买衣服。女人又给他买了一包袜子,花八百元买了一双黑皮鞋,买鞋时间长,先后试了五双才合适,她找商场要了个大塑料袋,把买的东西都装进了塑料袋,扔进奔驰的后备箱。

车子发动后,于远山问:“还去哪?”“咱洗澡去。”车行十多分钟来到一家洗浴中心。一进接待大厅,于远山就感受到它的豪华,而且不是一般的豪华,大厅有篮球场那么大,三层楼的挑高,描龙画凤的金色房顶,垂下两个巨大的枝型吊灯,大白天也灯火通亮,金碧辉煌,布置有小桥流水,水道里游动着红色鲤鱼,靠墙一排沙发,中间几套园椅茶几。迎面是接待柜台,中间是一位男士,左右是两位小姐,分别坐在三台电脑后面,柜台左边是男部,右边是女部。于远山来到这里,他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东瞅瞅西望望,不说话也不敢迈步。

女人径直来到柜台前,先是买了两个手牌,给于远山一个,“这是你的手牌,记住是82号,更衣箱上有感应锁,用它可以打开,更衣箱空间有限,你把新买的衣服放到里面,脱下来的所有衣服,包括鞋袜都装进这个塑料袋里,出门咱就扔了。”他又来到柜台,给于远山选了几个服务项目,接待小姐刷了银行卡,熟练地打进电脑。女人回来对于远山说“我给你选的服务项目,都交完钱了,一回儿我不能随你进去,你自己想着,把项目都做了,别忘了,你自己想做什么项目,可以临时添加,最后一起结账,叫人搓搓,着实洗洗,去去你那一身的晦气。洗完了就上三楼休息大厅,我也去那等你。”

三楼的休息大厅很宽敞,有将近四十个包厢,包厢中间是张小桌,两边各有一张小床,供男女浴客休息睡觉,大家都统一穿着洗浴中心的大裤衩和短袖浴衣,灯光很暗也很安静。女人先到,挑了个比较静僻的包厢,没有躺下坐在床上,看着大厅入口,见于远山来忙了向他招手。洗浴后的于远山神清气爽,来到包厢,在女人对面的床坐下,“姐,你早来了。”

女人问他:“远山,我给你选的项目都做了?”

“都做了,一个不拉。”

女人又问:“你以前进过洗浴中心?”

“进过,出来推销卖货,讨账要债,就要请他们吃喝洗浴,有时我自己为了省钱,不住旅馆,买张洗浴票加十块钱,就能过夜。我以前去的洗浴中心跟这没法比,充其量是个升级版的澡堂,不过他们都有那个,那个特种服务。”

“你说的是小姐,到处都一样,这里上面五楼就有。”

于远山惊讶地问:“真的?我去的都是小地面,天高皇帝远,警察不好管,天津是直辖市,又离北京这么近,也有小姐?那,有扫黄吗?”

“凡是洗浴中心,都是有背景的,这家洗浴中心,你看排场就会知道,后台很硬,真要扫黄也就是做做样子。”

“你怎么知道的?”

女人说:“姐和你一样,也有一家公司,也有求的部门,也有要巴结的人,对付他们,无非就是用钱和女人。”

“话是这么说,可是,姐,你怎么来呢?”

“当然,不是我来,公司里我专门安排了人搞公关,由他们陪客人上五楼,完事花钱找我报销,情况向我汇报,所以我清楚这里的事情。”

“我看姐财大气粗,花钱跟流水似的,敢情也有这么多烦心事,真不容易。”于远山深有感触地说。他昨天在派出所几乎坐了一夜,现在肚子填饱了,又洗了澡,不由地打着哈欠露出倦态。女人见他睡眼朦胧,就说:“远山,你昨晚没睡好,先睡会儿,打个盹儿。”于远山嘴里说我不困,脑袋却奔枕头而去,不一会儿就响起了鼾声。

女人从昨晚就兴奋,一直睡不着,现在也没有睡意,就向远处的服务员招招手,服务员轻声来到跟前,她说:“做个足疗。”服务员看看她的手牌,说“请稍后”。随后一个小伙子提着一个箱子来到她床前,从她床脚拉出一个小凳子,抽出箱子上的电源插头插在包厢的插座上,小灯亮了,小伙子坐在小凳上,膝盖上垫了一块白布,双手捧起她的脚,开始修剪脚趾甲。她想起上次也是这样,但换人了不是这个小伙子。从去年以来,她可以说是时乖运蹇流年不利,先是和丈夫闹离婚,打官司,最后由她老爸做主,把他扫地出门,接着不多久,与她相依为命的老爸患癌症离她而去,连续的打击使她几乎崩溃,她茶饭不思,夜夜难眠,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公司也不再去,亏她老爸在时的几位老伙计,支撑着公司的运转。大家看着她的状况,又心疼又焦急。那天闺蜜带她出来散心,两人洗浴后在这里做足疗,做足疗的小伙子说他老家在河北与山西交界的大山里,那里有一座千年古刹,因地处深山交通不便,没有被战乱损毁,但也因此而不被外人所知。近来县里实施村村通工程,路修到古刹门前,有关部门想学习外地经验,把古刹修葺一新,开发旅游产业,不知从那座名山请来一位高僧,高僧修炼多年佛缘颇深,他带来一个硕大的签筒,放置一百根签,更奇特的是他有五百四十首解签诗,其中六十首是固定的,另四百八十首分成十二份,每月四十首轮换,与固定的六十首凑成一百首。以此为世人指点迷津,占卜事业、婚姻、流年、财运诸事项,所言极准,十分灵验,别地方的解签诗,七言居多,晦涩难猜,他的解签诗四句五言,近似白话,通俗易懂,附近十里八乡口口相传,声名鹊起,善男信女趋之若鹜。闺蜜信佛,是个居士,平日常在大悲院走动,吃斋诵经。听了小伙子的话,就撺掇说:“你整天这样愁眉苦脸,郁郁寡欢也不是个长事,咱权当旅游去抽根签,问个前程。”

转天两人来到小伙子说的大山,路两旁地僻人烟断,山深鸟语喧,草木郁葱葱,溪水流潺潺,恍若仙境。寺前有个小停车场,停好车拾级而上,就看到红墙蓝瓦,古木参天。寺内松柏苍翠,芳草青青,有两座大殿,殿外殿内的设置与其他寺庙大致相同。进到殿内,她就感受的肃穆庄重的气氛,前面有一个箱子,上面写着两行字“未接佛果,先结善缘”,她心事重重,往箱子里放了二百元钱。然后内存虔诚,外现恭敬,跪拜菩萨。起身看到佛前条案上,果然有个硕大的红木签筒,她心扑腾扑腾地跳,手微微颤抖,就屏住呼吸,闭上眼睛,抽出一根竹签。左边有一僧人坐在桌前,桌上铺着黄色锦缎,上面有一个牌子,写着“解签诗一百元。”她两手托着竹签交给僧人,然后奉上一百元。僧人把钱放入抽屉,仔细端详起竹签,又抬头看看她俩,起来到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张解签诗,一看怔住了,又对照竹签,明白无误。便缓缓走来,问:“今天两位女施主来本寺,可有别人跟随?那阵势好像医生查出了重病,问家属有没有来,她立刻心里一惊,有一种不祥之感。闺蜜上去说,就我们俩来的,这解签诗是怎么说的?僧人沉吟片刻,说:“这位女施主,你抽了根下下签,今天正逢戌日,不宜解此类签诗,”说着从抽屉拿出一张百元钞票,“我将钱退还与你,望你改日拨冗前来,重新抽取。”闺蜜说:“我们是从天津赶过来,下了高速又走公路,到这里四个小时,来回就得一天。”僧人说:“敢情二位施主是远道而来。”闺蜜说:“我们远道慕名而来,来一次不容易,签诗结果,你可实情相告。”说着从僧人手中抽过签诗,打开一看,两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上面写着;“烦恼深无底,生死海无边。如鱼跃出水,如草把根斩。”闺蜜说:“这签太不利了。”僧人说“何止不利,十分凶险,施主今年诸事都要万分小心了。”闺蜜看她吓得面如土灰,就问僧人:“遇此厄运,可有破解之术,躲避之法?”僧人说:“非小僧无怜悯之心,不施援手,实乃才疏学浅,无力回天。”闺蜜拿出二百元给他,僧人忙摆手,推辞说:“我这里不能收你钱,如欲广种福田,可将钱放入前面的箱子里。”闺蜜仍在极力哀求:“我的这位朋友,如今性命攸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何趋吉避凶,还望师傅指点迷津。”僧人六根未净,面对两位美女,不免生怜香惜玉之心,便起身说:“我领二位施主去见我师父。”原来他只是高僧的徒弟。

来到后院僧寮一间屋前,僧人拍了拍门,一个小僧探出头,僧人问:“师父可在?”小僧点点头,僧人回头说了句,“二位稍等。”不会儿引出一位长者,阔脸大耳,直鼻厚唇,慈眉善目,满面红光,单看面相就有佛缘。僧人把她俩引荐给高僧,她要把事先准备好的钱奉上,高僧摇手说到:“施主不可如此,在我这里黄金如同黄土,此乃佛门净地,钱是人间秽物,容不得,容不得。”闺蜜把她引荐给高僧,要给他看解签诗,高僧说“”不必了。”上前仔细打量她一番,说:“施主可听有红颜女子多薄命一说,上天给了你一张姣好的脸庞,可又给了你一个愁苦的薄命,你可是少年丧母,近来又失夫丧父?”高僧说的很准,刺了她心中之痛,想到别人五、六十岁,还有高堂,她年纪尚轻,痛失双亲,不由悲痛万分。闺蜜见她闻言大声啼哭,忙说:“我这朋友命运多舛,愁苦万分,望大师能拨云见日,指个前程。”高僧说:“我佛慈悲为怀,给了你苦难之命,也给了你贵人之缘,我看你左额发际有一痣,此乃贵人痣,只是它平日为发所掩,寻常看不见,偶尔才露峥嵘,当你濒临灾祸之时,当有贵人出手相助,如在今年端午节前,贵人能出现,必将助你逢凶化吉,一路坦途,平步青云。”闺蜜问:“请大师赐教,贵人是男是女?”高僧先是说,不可奉告,后见她长跪不起,便说:“施主请起,痣在你左额,男左女右,贵人当是男人。”闺蜜又问:“贵人当在何处,大师可否指点个东西南北方位,我们好去寻找。”高僧说:“不必寻找,到时贵人自会现身。”闺蜜又问:“若是贵人出现,又何以知道他是贵人呢?”高僧想了想,说:“二位施主随我来,”领她们到一个柜子面前,用钥匙打开,说:“我这里有一百首签诗,从来秘不示人,今天为你破个例,这百首签诗分成了十摞,每摞十首,施主贵庚?”闺蜜替她说:“三十八岁。”高僧说:“柜中有十摞,前三摞你不必动它,把第四摞拿起来,从上往下数,把倒数第三张抽出来,念给我听。”她依照高僧说的抽出签诗,打开一看,上面有八个字“油灯遇猫,灾散云霄”就念了出来。闺蜜也凑了过来,两人一头雾水,莫名其妙。高僧听后说:“这要看你的佛缘和悟性了。”闺蜜说:“我等愚钝,还望大师详释。”高僧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天机不可泄也。”说罢转身进屋去了,任凭她俩怎么呼唤,再也不肯出来。

小伙子做完足疗,提着箱子走了,她坐起身看着对面仍在睡的远山,现在离端午节还有半个多月,贵人果然出现了,她为自己庆幸,高僧的签还真灵。抽签回来她精神好了许多,当时高僧一说出她少年丧母,近来又失夫丧父,她就失声痛哭,说的这么准确,她就把高僧当做神人了。回来她照镜子,果然他左额发际有一个痣,由于平时被头发所掩盖,自己一直没发现,高僧说那是贵人痣,她每天早上都要撩开头发,仔细看看,生怕睡一宿觉跑掉了。高僧的一席话,使本来已万念俱灰的她,又有了希望和勇气,好像在漆黑的隧道看到了出口那微弱的光亮。她走出了厄运的阴影,振作起来,没日没夜地投入工作中去,公司各项工作都按部就班,进入正常轨道,不仅度过了难关,又揽了几票外贸大单子,经济效益比去年同期提高不少,公司上下都说,咱们的女强人又回来了。

这时于远山醒了,毕竟年轻,昨天受了这么多折腾,洗了澡美美睡了一觉,精神焕发,很快就恢复了。女人见他醒了,就说:“远山,我领你去把头发理一理。”远山摸了摸头说:“我出来时刚理的发,这才十来天,头发不长。”女人说:“要说是不长,可不长也得做做。”远山没听懂,“做做?”女人说:“天津话,女人美发叫做头,我说做做就是给你吹吹。”出了休息大厅,左手就是美发室,一进去就有一位师傅迎上来,“陈总,您不是刚来过吗?”女人笑着说:“杨师傅,是刚来过,是大前天吧,说是要出门,结果昨天没走了,刚才洗澡时我带着浴帽了,不乱吧?”“乱不乱我都给您拾掇拾掇。”女人说:“不必了,今天是给这位男士理发。”杨师傅打量着于远山,招呼他坐到理发椅上,靠墙有一排沙发,女人没去坐,他一直站在杨师傅身后看他干活,杨师傅没见过这阵势,更不知道这位客人的身份,就想着把活干的精益求精。于远山理发从来不吹,只有结婚那天,要当新郎官了,吹过一次,今天是第二次,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形象,比结婚那天还要光鲜帅气。

理完发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人们陆续来到二楼餐厅,洗浴费中含有餐费,是自助餐,就是不带酒水,喝酒要自己另外购买。女人先来到售酒区,从那些瓶口冲下躺着摆放的葡萄酒中,选了一瓶法国波尔多干红,给服务员看看手牌,说:“打开后,给我送过来,再来两瓶矿泉水。”两人找了张靠墙的桌子,女人对他说:“远山,喜欢吃什么,自己去拿。”远山问:“姐,你喜欢吃什么?”女人说:“我无所谓,拿你喜欢吃的。”菜品很丰盛,有凉有热,荤素俱全,当于远山端着满满两盘菜肴回来时,服务员用盘子托着一瓶酒,两瓶矿泉水和两支高脚杯来到桌前。女人往一支高脚杯里,稍稍倒了点葡萄酒,用手捏这杯脚,闻了闻,“远山,这酒不错,你多喝点,我一会儿还要开车,就以水代酒,咱俩好好庆贺庆贺。”

远山问:“庆贺什么?”

女人回答说:“庆贺咱俩认识,也庆贺我找到了你这个贵人。”

“贵人,我怎么会是你的贵人呢?”

女人简单地叙述了她现在的情况和那天抽签的经过。于远山听了觉得有些好笑,“那和尚的话你也信?”

女人忙说:“不要瞎说,那可不是一般的和尚,是高僧,是大师,我的情况没人告诉他,我自己也没说,他怎么会知道?再有,你看”她撩开左额的头发,“他说我这颗是贵人痣,平时被头发盖着,长这么大我自己都没注意过,他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女人给他杯里,倒满了酒,自己倒满了矿泉水,说:“按说,葡萄酒要小口地品,可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来,咱俩干一个!”

于远山觉得一时半会儿说不通,就换了个话题,“你刚才说,你也离婚?”女人恨恨地说:“不是离婚,是我把那个混蛋扫地出门,赶走了!”女人接着讲:“我爷爷是天津有名的裁缝,我老爸上山下乡没走,后来进了服装厂,咱两都是苦命之人,也是我十岁那年,我母亲遭遇车祸,成了植物人,在医院躺了四个多月,最后还是走了,撇下我和我老爸相依为命。后来改革开放,我老爸停薪留职,出来自己办了个服装厂,那年我十八岁,正上高三,本想考大学的,可看到老爸一个人,辛苦劳累没个帮手,没上大学就和我老爸一起创业,受的那个苦就别提了,总算把买卖干起来了了。我那个混蛋是河南的,当年夹着个小铺盖卷儿来天津,经人介绍来我们这打工,他头脑机灵,干活很卖力气,开始看着还实诚,我二十二岁那年,由我老爸做主,我们结的婚,转年有的我女儿,现在我女儿在澳大利亚上高中。要说我们一家人外有事业,内有温馨,过得挺好的,人都羡慕我们。女人看他没有动筷,就说:“别光听我说,来吃菜。”说着叹了口气,“没想到我那混蛋学坏了,开始我听到一下风言风语也没在意,后来他在外面偷偷买了房,玩金屋藏娇和小三过起了日子,我还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小三抱着孩子来闹,非要逼混蛋和我离婚,弄的公司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我那混蛋知道他的一切都是我们家给它的,一旦离婚他就一无所有成了穷光蛋,跪着求我还写了悔过书。把我老爸气的够呛,生了一场大病,我说什么不跟他过了,刚巧那时新闻里播,美国总统克林顿和白宫实习生出轨,国会都要弹劾他了,他老婆希拉里还坚定支持他,亲戚朋友都来劝我,要我一则为了面子,二则为了孩子,学学希拉里。结果我出面和小三谈了三次,给了她二百万,一百万是补偿她的,我那混蛋把人家一生毁了,一百万是孩子到十八岁的抚养费,小三拿钱后写了字据,保证不再来找。”女人又给远山倒满了酒,说:“你要是喝惯了白酒,喝葡萄酒会觉得没劲,可是现在提倡喝红酒,喝绿茶,我一提那混蛋就来气,刚才说哪儿啦?啊哦,我满以为帮他擦了屁股,我那混蛋会浪子回头,改邪归正,跟我好好过日子,没成想,狗改不了吃屎,还在外面干沾花惹草偷鸡摸狗的事情,甚至夜宿不归,我好言相劝他也不听,闹到我们俩一见面就打架,最后分居。我老爸也找人规劝他,咳,劝赌不劝嫖,劝嫖俩不交。人要有了外心,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我们公司的产品,全部都出口,天津外贸由我负责,其他地方的外贸,因为要经常出差,就由他联系,开始我老爸发现,我那混蛋管的客户,回款不及时,甚至拖欠,我老爸派财务部人员去对账,才发现对方都付款了,是我那混蛋私自转移藏匿,堵女人那窟窿去了。我老爸这几年看他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怒在心里,但是顾及方方面面,一直隐忍在心。他平日不抽烟,却患了肺癌,和心情不舒畅,积郁成疾大有关系。”

女人继续说:“我老爸被查出来肺癌,住院一个多月,他就去了两次,去了也不多待,蜻蜓点水,凳子还没坐热就走。我老爸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我和公司法律顾问翁律师叫到病房。跟我说,晓岚,当初你的婚事是我主的,现在你们的婚姻已名存实亡,趁着我在,我要把你们离婚的事办了,翁律师问,您下定决心了?我老爸说,能喂外狗,不养贼子。一旦我不在了,晓岚势孤力单,折腾不过他。翁律师说,咱可以拿着他以前写的悔过书,去起诉离婚,说明是他出轨在前,咱起诉在后。他要是闹也就是要讹钱,我老爸说,损失点钱也行,我的病我心里清楚,来日不多了,要尽快办。翁律师说,把您的底告诉我,我老爸想了想,说,给他三百万,扫地出门!法院调解那天,我那个混蛋,自知无理,闹也无趣,拿了钱,头也不回扬长而去。倒是我,憋扭了好几天,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说也是十几年的夫妻,哎,现在人情比纸薄。办完了离婚,不到三个礼拜,第十九天,我老爸就撇下我走了。”于远山看到眼泪在女人眼眶里打转,“我刚才说今天要庆贺庆贺,怎么光说这堵心的事呢,来不说他了,咱接着喝。”女人说着,又给远山倒满了酒。

吃完晚餐,两人各自回去换衣服,于远山穿着一身新衣服来到接待大厅时,女人惊喜地睁大眼睛,人配衣服马配鞍,于远山在单位素有美男子之称,如今穿上女人买的衣服,更显得气宇昂轩玉树临风,女人不亏是干服装的,她挑选的西装,合身得体,她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由地称赞:“好一个帅哥!这是哪来的明星啊?”她本想把他的旧衣服扔进后备箱,看到不远处有个垃圾桶,就走了几步扔进垃圾桶。两人上了车,女人兴奋地喊了声:“回家喽。”女人开着车,还不时看看远山,说:“可惜我老爸不在了,要是让他给你裁一身,保证比你现在穿的这身西装还要棒,我们一开始就是做西装起家,那时天津各单位有出国访问的,都到我们这来量身定做西装,买现成的怎么也不如量身定做的好。现在我们不做西装了,做西装工序多比较费事,当下我们主要做体恤、休闲、牛仔这三大类,来料、来样、定牌我们都接。这三类服装需要量大,工序简单,包装、仓储、运输都比西装省事,新工人培训几天就能上岗。”她见前方有个小超市,就把车停在路边:“你等会,我去去就来,”一会儿女人买了一袋东西递给远山,“这是给你买的,你自己拿上去。”他看了看,里面有一包毛巾,洗漱用具,两双拖鞋,一双皮拖,一双塑料拖鞋。女人又介绍说:“现在就保姆在家,跟了我们有十多年了,我女儿就是她带大的,是我们河北省老家那边介绍过来的,姓郝,我们都喊她郝姨,她刚来时,喊我太太,我老爸说,年纪轻轻喊什么太太,就叫晓岚。”

车子出了主城区,又行驶了一会儿,来到一排三层小楼前,远山推测,可能都是独栋别墅。女人开车来到一家车库门前,按下遥控器,车库门缓缓升了上去,里面灯亮了,车进去后,车库门又缓缓降了下来。女人对远山说:“拿着你的东西。”从车库直接开门进入客厅。听到门响,保姆赶紧迎了上来,女人介绍说:“郝姨,这是于先生,以后就住咱家了。”郝姨看了看他,喊了声于先生,就要上前接他手里的东西。女人说:“让他自己拿吧,今天有点晚了,我们现上去了,房间拾掇出来了吗?”郝姨说:“拾掇完了,开了一下午的窗户,通通风,快吃晚饭时,我才关上。”女人领他径直上了二楼,打开楼梯左手靠外的一个房间,随手开了灯。进门是衣架和鞋柜,房间里有一张大床,床左侧是床头柜,右侧是一个单人沙发和茶几,中间立着一个落地灯,靠外一面墙是一排衣橱,对着沙发的那面墙挂着电视,旁边是卫生间,里面热水器、脸盆、镜台、坐便、淋浴室一应俱全,女人帮他把刚买的毛巾和洗漱用具一一摆放到位,出来把皮拖摆放在沙发前,又摸摸被子,说:“你要是觉得凉,橱柜里还有一床被子,里边的房间是我的,咱俩住隔壁,今天累了,早早歇着吧,你初来咋到,夜里有事,随时可以喊我。”

于远山躺在被窝里,久久没有入睡,他不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女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她的贵人,理由叫人难以相信甚至可笑。这一天下来,他觉得女人还是很真诚的。难道这是个圈套,他没什么过人之处,更没有什么价值,有什么必要下这么大圈套,下圈套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人说天上掉了馅饼,地上必有陷阱,现在砸下这么大的馅饼,后面会有多么大的陷阱在等着他?想到这里,他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pATJ3Rj8ii/X2n+CxNvljA100atLoVdioy0+BL9ajSr1Cp7+FFsus81ZWr12650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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