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约翰：

心情好点儿了吗？如果还没有，我想，你需要了解点儿什么。

你应该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不能免受某种特殊力量的驱使，这种力量可以轻而易举地剥落人性的外衣，将我们完全裸露在阳光下，并公正地将我们圈定在纯洁与肮脏的图版上，以致我们无论多么伶牙俐齿也会使所有的辩护苍白无力，它就是检验人性的试金石：利益。

利益能照射人性的影子，在它面前，一切与道德、伦理有关的本质都将现形且一览无余。也许你认为我的话有些绝对，但我的经历正是这样告诉我的。

我不是人类史学家，不知道他们将对人为何高尚与丑恶作何解释，但我的人生历程使我坚信：利益似乎是无坚不摧的武器，它可以把本可平静度日的人民、种族、国家牵扯在一起，彼此尔虞我诈。在那些骗局、陷阱乃至诽谤、污蔑和诋毁，以及残酷无情的血腥争斗和强盗式掠夺中，你就会看到追逐利益的影子。从这个意义上说，与其说我们是自己心灵的主人，倒不如说我们是利益的奴隶更准确。

我可以断言，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追逐利益的人，除了神。自你走入人与人往来的那一刻起，一场旷日持久的利益游戏便开始了。在这场游戏中，人人都是你的敌人，包括你自己，你要与自己的弱点抗争，并与所有将快乐建筑在你的痛苦之上的恶行作战。所以，当我看破这一切之后，我一直坚守一个原则：我可以欺骗敌人，但绝不欺骗自己。回击正在射击我的敌人，永远不会让我良心不安。

儿子，不要误会我，我并不想把这个世界涂上一层令人压抑、窒息的灰色；实际上，我渴望友谊、真诚、善良和一切能滋润我心灵的美好情感，我也相信它们一定存在。然而，很遗憾，在追名逐利的商场中，我难以得到这种满足，却要经常遭遇出卖和欺骗的打击。直到今天，我数次被骗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这些都让我刻骨铭心。

令我痛心疾首的一次被骗经历发生在克利夫兰。当时炼油业因生产过剩而无利可图，很多炼油商已经跌落到破产边缘。还有，克利夫兰远离油田，这就意味着与那些处在油田的炼油厂比较，我们因付出高昂的长途运输费用而使自己处于不平等的地位。我决心改变它，想要大规模收购濒临破产的炼油厂，形成合力、统一行动，让每个人都能赚到钱。

我告诉那些濒临倒闭的炼油厂主，我们在克利夫兰处于不利地位，为共同自护，我们必须要做些什么。我认为我的计划很好，请认真想一想，如果你感兴趣，我们会很高兴与你共同商议。出于善良的愿望和战略上的考虑，我买下了许多毫无价值的工厂，它们只配像废垃圾一样被扔到废铁堆里。

但有些人太邪恶、自私自利和忘恩负义，他们拿到钱后便翻脸不认人，与我为敌，肆无忌惮地撕毁达成的协议，用废铁变成金子的钱购置设备，重操旧业，并公然敲诈我，要我买下他们的工厂。这些人都曾要求我诚实，求我出好价钱收购他们瘫痪的工厂，我说到做到，然而，结果却令人寒心。那一刻我的心情糟透了，我甚至自责我不该太诚实，不该太善良，否则我也不会落到四面楚歌的境地。

最让我难以接受的是在追逐利益的游戏中，今天的朋友会变成明天的敌人。这种情形时常发生，我的两位教友就曾无节制地多次蒙骗我。看在上帝的分上，我不想历数他们的罪恶。但我可以告诉你，当我知道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时，我震惊了，我不知道与我一同虔诚地发誓要摈弃骄傲和贪婪之心的人，为何会如此卑鄙！

经历过种种欺骗与谎言，我无奈地告诉自己：你只能相信自己，只有如此，你才不会被蒙骗。我知道这种略带敌意的心态不好，但这个世界的欺骗太多，提防是我们不可或缺的生存技能。

跟坏蛋打交道，你会变得聪明。那些邪恶的“老师”教会我很多东西，如果现在谁还想骗我，我估计那比翻越科罗拉多大峡谷要难得多，因为那些无耻之徒帮我建立了一套与人打交道的法则，我想这套法则对你会有所帮助。

只有在对自己有利无害的情况下，我才表露自己的情感；我可以让对手教导我，但我永远不教导对手，无论我对那件事了解有多深；不管别人如何催促，不考虑周全绝不行动；我有自己的真理，只对自己负责；小心那些要求我以诚相待的人，他们是想在我这里捞到好处。

我深知欺骗只是谋利游戏中的策略，并不能解决问题。但我更知道，追逐游戏在夜以继日地进行，因此，我必须一整天保持警惕并懂得：在这场游戏里，人人都是敌人，每个人都先考虑自己的利益，不管是否对他人有利。

儿子，命运给予我们的不是失望之酒，而是机会之杯，振作起来！发生在华尔街的那件事并没有什么了不起，那只是你太相信别人而已。不过，你要知道，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爱你的父亲
1899年11月29日 10ipGFtFAUXI38uXZvpU4UNH6IJBbYFks0JRmm9I6sT6EbH46/2MlZPObqSIaz+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