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有没有说过我其实很讨厌小孩子,尤其是当着我垂涎的男人面儿叫我妈妈的小孩子!
苍梧却还继续不依不饶不知死活撩拨我的爆点:“妈妈,他是谁?”
我先是冲着目瞪口呆的张晨抽了抽嘴角,然后背对着他蹲下身,两手作势掐住小老虎的脖子,压低了声音:“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扇得贴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面对我这狼外婆的威胁,苍梧的小嘴往下一撇,用糯糯的声音表达了深深的不屑:“就凭你?”
于是,我冷静地想了想目前身为人类的自己和神仙打架的输赢可能性,顺便回忆了一下早上那个红果果大老虎华丽丽的杀伤力,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松开他的脖子,拍了拍他的小脸,我皮笑肉不笑地大声哈哈:“你这个小笨蛋,每次都叫错。我是你的干妈,干妈!!”
苍梧没有吭声,只是嘴角下拉的弧度更大了些。
我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站起转身,结果因为心中愤怒而动作稍微急了点儿快了点儿导致大脑瞬间供血不足眼前霎那漆黑一片。其实像这样的情况相信每个人都会经常遇到,整个过程最多不超过三秒就能一切如常。
我满天星斗地眨了三下眼,然后在黎明破晓之时看到了张晨那近在一个鼻尖的胸膛,手肘上有两道稳稳托举的力道,即便隔着厚厚的棉衣仍然能感觉到高压电般的滚滚暖流。
“好了么?”
顺着温润好听的声音向上看,我的鼻子被那泛着青色胡茬的下巴攻陷得热血沸腾。但这种种生理和心理方面的变异是万万不能表露出来的。
姐要矜持!姐要傲娇!
于是我万分淡定地回答:“好了,谢谢你啊!”
“不客气。”他微微笑了笑,松开了手,向后倒退了半步,站定。
我勉强克制住恨不能飞身扑倒的抓心挠肝:“我们正准备出去吃午饭,一起吧!”
“好,我请客。”
“那怎么好意思呢?”
“就当是我这个上司犒劳你过去一年的辛苦吧!”
“既然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我要去金茂顶上吃法国大餐!咱信奉的是,只吃贵的不吃对的……”
我振臂高呼当先出门,走了几步才发现张晨貌似没有跟上来,边回头边随口说道:“帮我把门直接带上就行了……”
然后一拍脑门,哎呀糟糕!我居然把拖油瓶小老虎给忘了个精光。
只见苍梧双手交叉抱在胸口,横刀立马的站在门里面,眉毛倒竖小嘴紧抿,看上去应该是气得不轻。
张晨看着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然后弯下腰对苍梧伸出右手:“你好,我叫张晨,很高兴认识你。”
也许是被他的善意所打动,也许只是谨守‘神爱世人’的职业准则,小老虎焦黑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大大方方与他握了握手:“你好,我叫苍梧,认识你很高兴。”
“苍梧?这个名字真不错,大气独特,还有种英雄侠客的味道。”
“谢谢。你的名字也很好,一日之计在于晨,是一天里我最喜欢的时刻。”
张晨愣了愣,接着朗声大笑:“既然这样,咱们就交个朋友吧!今天我请客,你可一定要给我个面子!”
苍梧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走了出来,只是瞟向我的目光中像是有几分冷冰冰的杀气……
我心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干笑:“那什么,我饿了,你饿不饿?”
他昂首挺胸从我身边‘蹬蹬蹬’砸过,连个P都没留下……
张晨关好门,走过来,带着忍俊不禁的笑容:“你干儿子很有意思,几岁了?”
我挠挠头:“大概七岁吧……”
“你怎么连自己的干儿子多大了都弄不清楚?”
“我连自己的东西都记不了那么全,哪里还有空去管别人?”想起这十几个小时发生的诡异事情,我不禁有些烦躁,语气里自然也就透着点儿不耐烦。
不过幸好我发现的早纠正的快,连忙换上一脸发自肺腑的疼爱:“这小家伙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儿子,生下来没多久便被爸妈带着一起去了别的城市,所以我这个干妈其实一共也没见过他几面。这次过年,他的无良爹娘跑去国外度二人世界,就把他丢给了我照顾,说是为了让我尽尽做干妈的责任。这不,昨儿个晚上才到的。”
张晨被我唱做俱佳的谎话哄得深信不疑:“原来是这样,我说呢,从没听你提过你还有个干儿子。”
“我还以为你要说,从来不知道我居然是个单亲妈妈。”
“其实,我刚刚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张晨轻笑了两声,差点儿又勾去了我的魂魄:“只不过转念一想,你连仙人球都能养死,又怎么可能把一个孩子养活这么大呢?”
“……那个仙人球是被办公室里的电脑给辐射死的好不好?”
我俩有说有笑地来到电梯门口,苍梧背对我们站着,抬起脑袋看楼层显示灯。
我见他的牛仔帽几乎要掉下来,便伸手给他戴戴好。他侧脸斜睨我一眼,又瞟了瞟我身边的张晨,忽然张开两个小胳膊:“妈妈,我累了,我要你抱我!”
“没走几步你累什么累?边去!”
他的姿势不变,态度坚持,同时用委屈的表情和软软的童音控诉着我对祖国花朵的摧残:“刚刚走了那么远的路,我早就已经又累又饿了!”
小样儿的,当我不知道他打得什么鬼主意?我只要抱着他,自然就不能再因为身高体积的问题而选择性无视之,也就不能再与张晨畅所欲言郎情妾意了!
我正打定了主意要跟他死磕到底,张晨却发了话:“你妈妈现在也是又累又饿,抱不动你。不如,让我来好不好?”
苍梧转转眼珠子,勉为其难点点头:“那好吧,辛苦你了。”
张晨一手将他抱起,一手推了推眼镜,对面目扭曲的我微微一笑:“看来,咱们今天要多吃一些才行,小家伙好像太瘦了。”
苍梧趁机顺竿子往上爬:“嗯,妈妈都不给我吃肉!”
张晨回答他的话,却是笑呵呵地看着我:“是吗?那待会儿就让你吃个够。”
“一言为定!”
我只能无语。
电梯来了,张晨抱着苍梧先走了进去,那丫的趴在他的肩头龇出上下四颗小虎牙,对我露出了诡计得逞的坏笑。
真是个禽兽!还是专门负责批发电灯泡的禽兽!
为了满足这个电灯泡吃肉吃到爽的愿望,张晨领着我们去了一家烧烤自助餐厅。
人均一百九十八,小孩子免费,用餐时间两个小时,吃死为止……春节优惠期间还送每人一杯原价三十元的鲜榨果汁,真是划算。
当然,关键不用花我的浅,如果是自己掏腰包,我会痛心疾首地诅咒黑心无良老板出门遇凤姐关门见曾哥……
不过,苍梧很快便用实际行动让那个老板恨不得立马去把所有的哥啊姐啊帝啊的拜一遍,保佑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这个倒霉催的天吃星……
因为苍梧这小子直接钻进了烤肉的吧台里,将所有刚刚出锅的各种肉类通通拦进了自己的肚子,三个大师傅一起动手都满足不了他那一张小嘴的需求……
可怕的是,尽管进给量大吞咽速度快,他却居然一点儿都没有饿狼投胎的狼狈,反倒极尽优雅之能事。
我想,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围观的诸位保安大叔才一直没有敢动手把这个疑似饿了三天的丐帮小弟子给扔出去……
幸亏大过年的餐厅里面客人少就只有稀稀拉拉三两桌,否则,我必不止像现在这样用透明的空果汁杯遮住脸,而是铁定出溜到桌子底下然后偷偷从门缝里钻走……
张晨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表现出了极其过硬的心理素质,充分说明了英勇的中国人民是见过大世面的,是不会被任何超越常理的事物给轻易击倒的!
他只是淡淡地问了我一句:“孩子的爸妈留下足够的生活费给你了吧?”
我在他的关怀中恍然顿悟,旋即欲哭无泪心丧若死。
按照小老虎的这种食量,我就算是去卖身不卖艺也养不起啊……
两个小时后,意犹未尽的苍梧和以袖遮脸的我以及神情自若的张晨,在这家餐厅全体员工的列队鼓掌欢送中,昂然离开。
接下来,我们一起逛了几条街,到晚饭时分又去扫荡了一家烧烤自助餐将中午的情景再现。然后看了一部不知所云的电影,方才尽兴而归。
回来的路上,在电影院就睡得人事不醒的苍梧依然由张晨抱着。
我走在张晨的身边,看着苍梧那遮住了眼睛的纤长睫毛,暗暗寻思,原来神仙也是要睡觉的。
恰在此时,张晨微微偏过头,轻声问我:“看什么呢?”
我的视线自然而然便转移到了他的脸上。
此刻,星月正好。
小区的主干道偶尔有车子飞驰而过,带起轻微的灰尘,在路灯的光柱中飞旋起舞,让他上勾的唇角仿若也随之生动了起来。
我喉咙一紧,连忙仰头:“今天的月亮好圆呀!”
张晨闷笑一声:“今天是初一。”
“…………”
我正羞愧难当,他忽然停下脚步,面向我而立:“小窦……”
我心不在焉:“嗯。”
“生日快乐。”
我茫然无措:“嗯?”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我言语不能:“……嗯……”
“所以,生日快乐。”
我的鼻子又开始发热,这次却不是因为奔涌的液体。
貌似我做人真的是有点失败,过生日居然只收到了这么一个祝福。不过,有这一个,也就够了。
莫非,他是特地留下来的,为了要给我过生日?
这个念头让我疑似少女的情怀,荡漾了个翻江倒海。
不过下一秒,就风平浪静了。
张晨又推了推眼镜,露出了招牌式的腼腆笑容:“其实,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不过好在没有过十二点,还来得及。”
眼镜哥哥,你少说这一句会死啊……
不过强悍如我,迅速便抚平了内心的创伤,端正了花痴的态度,斯文有礼地道了谢。
张晨停顿了一下,笑容更加腼腆乃至于有些羞涩:“你的生日恰逢春节,所以一直都没机会当面对你说那四个字。今年应该是我们认识的第三年,之前已经说了两遍,现在是最后一遍。”
他垂了头看着我,眉眼微微弯起,认真而温柔地说:“小窦,生日快乐。”
我勒个擦!我那好不容易才恢复成死水一潭的少女之心哟!
眼镜哥哥,你在耍我的是吧,是吧,是吧吧吧吧吧吧……
我的狼性终于忍无可忍瞬间爆棚,正打算让所有的矜持傲娇通通去见伟大领袖们的时候,张晨怀里的苍梧揉揉眼睛醒了,含混不清地问了句:“妈妈,到家了?”
妈妈你妹到家你大爷啊……
张晨笑着从我手里拿过他的帽子,为他端端正正戴好:“嗯到了,我就不送你们上去了,你自己可以走吗?”
苍梧点点头,爬下来,拉起我的手:“妈妈,那我们走吧!”
我强忍悲痛,跟张晨道了别,牵着电灯泡禽兽干儿子转身进了单元楼。
铁门打开,又关上。
透过栏杆的缝隙,我看了看一直站在原地目送我们的张晨,像是感应到了我的目光,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我本想再看几眼,好歹看清楚他脸上有没有挂着那种温雅好看的笑容,却被苍梧下死命给拖进了电梯。
抱着红通通的手腕我疼得龇牙咧嘴:“轻点儿行不行,老虎钳啊你!”
苍梧不仅毫不愧疚,反而趾高气昂地用两个朝天的鼻孔赏了我一个字:“哼!”
善了个哉的佛了个祖的,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神仙真是没把我当人看。他那面对世人的博爱胸怀只要一到我这里就立马自动死机并且绝不重启……
一回到家,苍梧就气咻咻地冲进浴室洗澡,我则慢悠悠打开了卧室的电脑。
QQ刚登陆成功,立马排山倒海弹出了几十个对话框,弄得我那可怜的小电差点就此冒烟个屁香消玉殒。
点开来一瞅,内容大同小异,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后基本上都表达了一个意思——祝本寿星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青春永驻活泼健康……
当然,那帮不学无术的狐朋狗友的用词用语可能没有我这个读书人如此文雅。一句话里有近半数的字或词违背了我国精神文明建设的要求,个别极端的甚至达到了被和谐的标准。
我们可以随便挑一个来做范例,不过为了不教坏小朋友和花花草草,一些地方是必须要用XX来替代的,我可是个非常有社会公德心的良好市民——
皮蛋()11:29:59
我X,你XX的死到哪里去XX了?QQ不在线手机还关机,你该不会是被XX给XX了或者是去找个XX玩XX了吧?你XX的私生活老子不管,总之XX完了后记得给老子发条消息,让我们知道你丫的还健在!顺便说一句,林磊也回来了,今天在街上碰到,他还问起你来着。放心,老子帮你狠狠地问候了这个贱男人的一户口本,OO丫全家个XX的……哦对了,再顺便说一句,祝你又老了一岁啊!
我摸出手机一看,果然没电了。被这二十四小时所发生的事情给搅和得,居然一整天都没注意到这个情况,怪不得如此清净。
插上充电器,开机,非常给面子的重复了之前QQ上的盛况。
不得不说,我被这近百个消息,XX得很XX……
这充分说明,我做人不仅不失败,根本就成功得一塌糊涂!
刚用手机给远在异国他乡气急败坏连打了十五个电话连发了十八条短信的老爸老妈发了个信息请安顺便表示他们的女儿身心都非常健康,QQ上便又蹦出来一个聊天框——
沙尘()23:57:54
阿福,我一直在等你上线,生日快乐。
曾经有很多人试图把这个无锡泥娃娃的名字强加给我,最后都被我打得乖乖闭了嘴。
在我二十四岁的漫漫人生里,只有一个例外,因为我从来不会对他动粗,只要他一出现,我这头众所公认的彪悍母老虎立马就能变身成全天下最温柔的玉女小白兔。
他就是‘沙尘’,也是刚刚我那个死党闺迷‘皮蛋’所提到的林磊。
比我大两岁,是我的竹马,只可惜,现在和他在一起的,不是我这个青梅。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但一看到‘阿福’这两个字,我的心里还是会有一揪一揪的感觉。仿佛又能看到那个人一边像摸小狗一样轻轻摸着我的头,一边笑着大声的喊我,‘阿福!’。
我们这一代人,只要不是特别倒霉催的,基本上生活应该都还算幸福,吃得饱穿得暖爸妈捧着老师护着,一路顺风顺水的长大,没受过苦没遭过罪也没经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挫折。
正因如此,只要一有点什么芝麻绿豆大的倒霉事儿,就会被无限制的放大,最后不弄得天塌地陷觉得自己个儿是古往今来最最可怜的人不能罢休,非自杀不足以平民愤……
就比如失恋,而且还是被男朋友给甩了所造成的失恋。
当然,像我这样积极阳光热爱生活的人,绝对是不会干掉自己的,顶多灌个两瓶二锅头醒酒之后又是一条好汉。只不过,多多少少总会留下点心理阴影而已。诸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觉得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一度曾经想叛逃进蕾丝边的阵营做‘拉拉’之类之类的……
这也是为什么我迟迟没有对张晨采取实际行动的原因之一。
之所以说‘之一’,是因为还有很多别的因素。
诸如刚开始的时候我有男朋友他有女朋友,后来我恢复了单身他却正在谈婚论嫁,再后来他虽然没结成婚可是非常的伤心难过,绝非下手的最佳时机之类之类的……
杂七杂八想了那么多,时间却只过去了一分钟不到。要不怎么说这世上速度最快的是人类的思想呢?尤其像我这种不靠谱不着调的,随便撒丫子一跑就赶英超美了……
阿修罗()23:58:51
谢谢。
回复完,我就关了QQ。
拿起手机,正准备发个群发短信告诉所有弟兄们姐姐我依然活得健康茁壮之际,身后忽然想起一个醇厚低沉的男中音:“小蔷……”
我被吓得一哆嗦,手机掉了,正中‘赤裸裸’的大脚指头。
NOKIA那堪比板砖的设计真不是徒有其表,分量绝对十足。
砸得我立马‘嗷’的一嗓子从椅子上弹起,单腿刚蹦达了一下,就被人从后面搂住,结结实实跌入了一个坚实而有力的怀抱。
“今天不是你的生辰,你的……”
接下来的话,被骤然响起的爆竹声所打断,窗玻璃在绽放的绚烂礼花映照下闪着仿若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我下意识看了一下电脑上的显示时间——00:00:00。
心中一动,使劲挣开那个怀抱,箭步窜到窗边,拉开窗户,向下张望。
夜幕中,路灯下,烟花旁。
一个男子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正仰着头冲我笑,毫不夸张的说,我甚至能隔着九层楼的高度看到横架在他鼻梁上的镜片里,有我这张傻得直冒泡泡的脸。
下一秒,礼花燃尽,徒剩雾般青烟。
男子高高举起右臂,晃了一晃,而后转身,大步离开,留给我一个销魂的背影。
我窜回桌边,爬进桌底,刚捡起砖头手机,短信提示音便同时响起——
‘小窦,匆忙之间也买不到什么合适的东西,这场烟花就算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吧!’眼镜哥哥,你实在是太贴心太浪漫了!
我抱着手机正荡漾不已,却被一只煞风景的大手给强行拎了出来,动作非常之粗暴,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成人版的苍梧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抓着我的胳膊,俊逸的脸上是十二级飓风前的宁静。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本该要么气愤要么害怕,可是作为不走寻常路的新时代青年,我的大脑反射弧自然不能太过寻常,于是我笑了。
我既没有冷笑也没有假笑更没有淡淡一笑邪魅一笑,我的笑容很真诚。
因为苍梧这回总算没有裸奔,他规规矩矩穿了衣服,一套睡衣,一套白底蓝条的睡衣,就是电视里经常放的精神病医院的病人们身上的那种统一制服……
由于这头老虎跟柯南似的拥有两个身板,所以就需要准备两个不同尺码的衣服鞋袜,这无异是要让我银行里那点苟延残喘的存款彻底断气。我决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在跟苍梧协商后取得了一致意见:他只有在家里才能变成真身,在外一律以小孩子形象示人。
既然不用害怕影响市容,那成人版的老虎就好打发了,直接两套睡衣一双拖鞋搞定,质量啊品牌啊啥啥的自然也不再考虑范围之内,一切以便宜实用为主。于是我就选择了楼底下那家自杀式大甩卖的铺子里死得最壮烈的产品。
简而言之,现在的苍梧看上去就跟个神经病似的……
我踮起脚,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头,万分慈祥和蔼地说:“乖,该吃药了。”
我的言行一定大大超越了神仙的理解范畴,反正苍梧的表现是非常之大脑当机,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重新进入运转模式,然后一张口就来了句:“小蔷你听着,除了我之外,你不可以再爱上别人!”
于是这下子轮到我当机了。
他手上忽地使力,将我拉得向前一个趔趄,险些用他坚实的胸膛撞扁我柔弱的鼻尖:“所以今后,给我离那个张晨远一些!”
“给你?”我向后仰了仰身子,很认真地问:“你妈贵姓?”
他一愣:“这个问题不是已经回答过你了?怎么又问?”
“那么你应该听得很清楚,我问的是你妈,不是咱妈!”我想要一把推开他,结果没推动,只好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继续慷慨陈词:“你说的那些神神怪怪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我压根儿就没有兴趣,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想记得。我现在是个人,货真价实普普通通,有父母亲人朋友同事,要吃喝拉撒会生老病死的人类!讲白了吧,我压根儿就不认识你,咱俩充其量就是一对陌生人,因为我脑袋被门夹了所以莫名其妙的跟你玩了回同一屋檐下。综上所述,你跟我的关系其实就是没有关系,谁也不碍着谁,谁也管不了谁。这么说,你能听明白吗?”
不得不承认,我的口才实在是太好了,条理分明逻辑清晰声情并茂感人肺腑,活生生把一头凶猛的老虎给感化了。
在我说这番话的时候,苍梧紧抓着我的手指一点一点松开,话说完了,也松完了。
我赶紧趁机向后跳了一大步,结果可怜的小蛮腰正好撞在了电脑桌的拐角上,疼得我热泪盈眶。
在一片泪眼朦胧中,苍梧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打上了马赛克的不和谐画面,只有声音依然高清。
“小蔷,你真的不想记起我?”
我揉着受创部位下意识回了句:“我不是小蔷……”
“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经历了多少轮回,于我而言,你永远都是小蔷。现在你忘了我,没有关系,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即便不知道我究竟是谁,即便不知道……我们之间有着怎样的过去。”
苍梧的声音其实很有质感很好听,这会儿带了一丝丝的沙哑,像是一个疲惫的男人卸下了坚强的伪装,在黑暗中,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点燃一支烟,却并不吸,只是就这么夹在指间,任缭缭绕绕的虚幻烟雾掩去自己从不示人的脆弱。
于是我的心没来由一紧,眼睛里的朦胧竟顷刻全部化为泪水,噼里啪啦散了个干净。
苍梧脸上的马赛克消失了,我却依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了已然转过身去的他的后脑勺,还有就算穿着神经病制服依然可见的,宽肩窄腰翘臀笔直长腿……
我想,如果给他拍张照放到网上,一定可以荣获‘史上最帅神经哥’的封号,再雇几个枪手骂一骂掐一掐炒一炒,说不定就会有人来找他出书做节目弄几个广告代言啥啥的,到时候,他哪怕顿顿要吃烧烤自助餐都没问题……
怀揣着这个伟大而美好的计划,我蒙头大睡。
在梦里,我看到一个人指着身边的女孩对我说:“阿福,这是我的女朋友。”
几乎同时,有个飞车党骑着摩托呼啸而过,大笑着冲我嚷嚷了一句:“老豆腐,生日快乐啊!”……